第四千零四十章 不开心，便回家去吧
“为什么？”
“因为那原本也不是我修炼来的，我也从未学过剑法，便是叫我用，我也不会的。”
“以你的聪明，学学便会了。”
“我不会学的，也从未打算用。”
幼儿想到他刚才依旧是坐着椅子过绳索，沉默不语。
水奕君偏头看着她的脸，笑着问：“刚才你说等不了，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难道，你要离开了吗？”
她的身份，注定她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停留。
幼儿摇摇头：“刚才我去见过水随珠。”
“她为难你了？”
“她问我，要不要……”幼儿顿了顿，“嫁给你。”
“什么？”水奕君愕然。
“她逼我嫁给你。”
水奕君皱眉：“你不必理会她。”看她满脸愠色，又笑道，“你是公主，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谁敢拦你？幼幼，你在这里不开心，不如便回家去吧。”
“你撵我走啊。”
“没有。”水奕君温和笑着，“你不必为母亲的话烦恼，回绝了便是。”
“水随珠那个女人，做事那么绝，你认为她能这么简单放过我？”
“她还说什么了？”
“她用师父威胁我。如果我不嫁给你，便对我师父动手。你也知道，如今我师父武功全失，连林星杀那样的货色也敢上门挑衅。如果我不在，师父岂不任人宰杀？”
“你放心，我很快便可以把武功还给他的。”
“水随珠说，只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幼儿想了想，“水奕君，你能确定，你的办法一定有用吗？”
“我确定。”
“能告诉我吗？”
“我找到一个武功医术皆高于母亲的人，只是他有点事耽搁了，过几日便赶过来。”水奕君说的十分笃定。
幼儿心里不大相信，他出门这短短半个月，便能找到这么个人。
真当神医是大白菜，到处都是吗。
以水奕君这样涉世未深的性子，十有**是被什么江湖骗子给骗了。
但幼儿不忍心直言打击他，便委婉问：“水奕君，你曾亲眼见过他施展过医术吗？确定他的武功有那么厉害吗？”
水奕君认真说：“幼幼，我虽生来孱弱不能习武，但不代表我是个傻子。”
“我是怕你被骗……”
“谢谢你关心我，我向你保证，我找到的人一定能做到。你相信我吗？”水奕君注视着她的脸庞。
幼儿迟疑了下，点头：“我信你。不过，水随珠那边……”
“你不必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保证以后母亲不会再向你提这种无礼的要求。”
虽然幼儿心里觉得这事儿不那么靠谱，但出于对水奕君的信任，她还是选择相信他。
“近来你师父如何了？”水奕君问。
“好多了，但是……你知道的。”
水奕君有些愧疚：“我知道。”
“水奕君，你也清减了许多。”幼儿打量他，“但精神好很多，是因为我师父的内力吗？”
水奕君笑道：“我与你说过，只要离开飘云庄的范围，我便觉得高兴，轻松。”
第四千零四十一章 继承
“你是真不适合待在这里。只可惜水随珠那么霸道狠毒，硬把你圈在这里。”幼儿为他觉得遗憾。
“这都是小事，没什么。我现在便去见母亲，以后她不会因为那件事再逼迫于你。”水奕君顿了顿，“说起来，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母亲知道我心悦你。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幼儿讷讷道：“你别这么说……”
“好了，我先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水奕君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把风帽戴上，急匆匆而去。
水奕君是怎么跟水随珠交涉的，幼儿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一直到了第三日，她并没有给水随珠任何答复，而水随珠也没有差人来找她，更没有找张离尘的麻烦。
幼儿心想，这是水奕君在其中起了作用。
可是，他是用什么法子，让水随珠这种偏执狂放弃娶一个公主儿媳的念头的呢？
一直到五日后的长老议会上，幼儿才知道缘故。
按飘云庄惯例，每个月都要举行一次长老会议，商讨帮派内的一些大事。若无事发生，便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幼儿这是第一次参加长老议会。
张离尘是照例不去的，何况他如今的状况。
幼儿也不想去，但她还是去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见水奕君，问问他找到的那个人，到底何时来。
来到玉女峰，她才发现自己是最先来的。
这些长老个个养尊处优，全然不把议会迟到当作一回事。
幼儿独坐片刻，才来了第二个人。
还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水随珠。
“来挺早啊，一看就没什么经验的。”水随珠一身的珠光宝气，几乎晃了幼儿的眼。
幼儿皱眉，没理她。
水随珠却毫不介意，不紧不慢道：“先前我说的事情，要你三天给我答复，你为何不给？真以为做了长老，便能不服本庄主管教了？”
幼儿道：“我忘了。”
“忘了？呵呵。”水随珠笑了几声，“不管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都无所谓。你这样凶悍的丫头，不做儿媳我倒还能多活几年。”
幼儿看她一眼：“庄主改变主意了？”
“没办法，君儿说他不喜欢你了。”
“哦？”
“君儿说，他此次下山，遇到一个姑娘，与他两情相悦，过一段时间便会接来。”
“是吗。”幼儿笑了笑。
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以水随珠的性子，能不调查对方的背景，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也是古怪。
水随珠却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慢慢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年纪不小了，这江湖，是拼不动了。如今君儿愿意继承飘云庄，只要能为水家开枝散叶，娶什么样的姑娘，他喜欢也就是了。”
幼儿心中震动。
原来，水奕君与她的交换条件，便是留下来，继承这座飘云庄。
这个他视作牢笼，一心想要逃离的地方。
幼儿心中一时又是伤心，又是难过。
两种情绪在心中激荡，让她一时无言。
没过多久，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到来。
第四千零四十二章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这次议会只有一件大事，水随珠宣布，下个月开始，便由少主水奕君接任庄主之位。
长老们对此并不意外，纷纷道贺。
水随珠宣布完这个消息，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眉眼也放松下来，笑着朝外面说道：“怎么不见少主来？”
外头有仆人应了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水奕君才缓步进来。
他没有戴面具。
也没有裹着斗篷，遮住半边脸。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长衫，就这么走了进来。
众长老看见他的模样，不由纷纷吃惊。
除了三四个隐约已经知道内情的长老，其余几人皆是发出惊呼：“八长老？”
水奕君淡道：“我是水奕君。”
长老们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水随珠笑道：“巧得很，我儿子长得与八长老有些相似。”
水奕君却完全不给她面子，直截了当道：“事到如今，母亲就不必隐瞒了吧？我与张离尘乃是同时出生的双生子，容貌长得相同，也没什么稀奇。”
他看向众人：“也就是说，张离尘是我的亲哥哥。”
哗！
长老们又是一片哗然。
这个消息可比宣布少主继承庄主之位，更加爆炸。
八长老张离尘，是少主的亲哥哥，是庄主的亲儿子？
怎么可能？
张离尘自幼便来到飘云庄，至今也有十几年，庄主竟把这事儿瞒的一丝风声也无。
令人不解的是，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以张离尘显露出来的天赋和武功，让他继承飘云庄，难道不比孱弱无的水奕君强百倍？
难道是这母子间有什么嫌隙？
水随珠掌管飘云庄已久，即便众人心头有疑惑，也不敢问出来。
何况，这完全是她的私事，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任凭众人心中百般忖度，水随珠始终面色不变，嘴角甚至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知道了又如何。
反正君儿已经有了武功，也同意继承飘云庄。
从水奕君出生那天起，她便一直在这个目标努力。
如今，一切都已达成。
她要下山去找到那个男人，站到他面前，告诉他，他当初的选择有多错误！
散会后，水随珠率先离开，大长老跟过去。其余长老们低声议论着，也各自离开。
屋里只剩下幼儿和水奕君。
幼儿沉默着往外走。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不会。”
“你为何不理我呢？”水奕君走到她面前，“我并非真的想继承飘云庄，只是想暂时稳住她，等那个人来。”
“真的有那个人吗？”
“幼幼，你信我。”
“我只是……心疼你。”幼儿叹道，“你这一生都活在你母亲的控制和摆弄下，你大可以一走了之，过你想要的人生，什么都不必理会。”
“至少让我先把武功还给哥哥。”
“然后呢？”幼儿问，“在那之后，你依旧还要接受水随珠为你安排的人生。她也会继续寻找别的天才为你改命，逼着你按照她的安排，把一辈子困在这里。”
“我不会……”
“你就是这么个心软的人！”
第四千零四十三章 两情相悦的那个人
幼儿有些恼火，“这全飘云庄的上万人，哪个对你好过？他们都当你是蛇蝎鬼魅，对你避之不及。水随珠控制你，不顾你的任何意愿，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你为什么要顾及他们？”
水奕君温和笑道：“你别生气嘛。”
“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来？”
“想来，就这两天了吧。幼幼别急，你师父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
幼儿始终觉得，水奕君的应付并不能真的让水随珠满意。
果然，议会后的第二天，她便要求水奕君把那位与他两情相悦的姑娘带过来。
当时幼儿正在去药堂的路上，远远便看见水奕君与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女并排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从侍女。
水奕君依旧没戴面具。
这一路上也没有避着任何人。
不少弟子都已经得知了他和八长老是亲兄弟这件事，虽不敢靠近，但远远围观还是做得到的。
何况他还从山下接了位姑娘回来。
不必说，这位姑娘很大可能是未来的庄主夫人。
更要好好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入庄主法眼。
这么一看，他们就失望了。
这姑娘既不高贵优雅，也不是貌美如花。
穿着也寒酸。
只是个清秀的乡下村姑罢了。
幼儿听见别人的议论，也驻足看了眼，发现那少女有些眼熟。
等走近了瞧，那不是秀秀吗？
幼儿大为惊讶。
水奕君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难道，这便是他说的那个两情相悦的姑娘？
说起来，当初在山下寄养墨团的时候，秀秀看到水奕君，确实表达过倾慕之情。
此时秀秀跟在水奕君身边，时不时抬眸看他，水奕君也会低头与她说话，遇到山石沟壑，会扶着她手腕。
言语动作间，果然像是相互爱慕的一对。
幼儿朝一旁站开，看着他们飘然而去。
她摇摇头，自去取药。
拿到药回到缥缈峰，便立即收拾小泥炉熬药。
如今铃铛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狮子山忙碌，她也说要另外换人来伺候，但张离尘和幼儿都不习惯再来外人。
何况也没必要。
如今煎药洒扫这些事，都是幼儿亲力亲为。
张离尘正在屋里写字，早早闻见了药香味，谁知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幼儿把药端过来。
他放下笔走出门，看见幼儿蹲在桂树下，手里拿着一把蒲扇，盯着不断冒热气的小炉子。
“幼儿，药糊了，你闻不到吗？”
张离尘说。
幼儿啊了一声，跳起来，着急忙碌找布垫着，把药罐子端下来，放到地上。
盖子打开，里面的水早已经烧干，只留下药渣糊在罐子底。
幼儿懊恼：“好不容易拿来的药。”
张离尘道：“再取一副便是。”
“药堂管事说，其中有几味药又断了，上回我还是自己下山去买的呢。”幼儿对着糊了的罐子叹气，心情瞬间十分恶劣，抬脚把药罐子踢出去。
药罐子滴溜溜滚出去很远。
张离尘道：“一点小事罢了，何至于此？”
第四千零四十四章 家大业大了
“都怪我不专心，连煎药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害师父不能按时服药。”幼儿站起身，“师父，我再下趟山。”
“其实我已经不需要喝药了。”
“不行，必须要喝。穆宫说过，师父的状况必须要把身子完全养好，否则会对您的身体造成永久伤害。”
张离尘道：“幼儿，你心情不好，回屋歇一会儿，安静安静。”
幼儿笑道：“我那里有心情不好，只是一时粗心大意走神罢了。从前我爹娘也总是说我这个性子不好。”
她把师父按到石桌旁坐下，“您也别总是待在屋里，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徒弟我会早去早回的。”
想了想，她又提议：“要么，我去请穆宫过来陪您下下棋？”
“我为什么要穆宫陪。”
“我这不是怕我不在，您一个人无聊嘛。”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是担心你走了之后，又有人上门来找茬。而你师父这么个废人，只有任人欺负的份？”
“师父，弟子这是给您留面子呢，您何必要挑开哩？”
“那倒也不至于。”
张离尘对这个弟子的顽皮早已经习惯，闻言只微微笑道，“自从上回，你一剑一个杀了林星杀师徒，占据狮子山后，您的土匪习气在飘云庄已经传遍，轻易不会有人再来惹麻烦的。”
“这样最好。”
幼儿回屋去取了银子，“我这次要多跑几家，多收一些药材回来。唔……说不得，还能卖给药堂，赚点差价。”
张离尘失笑：“你如今已经是九长老，占据着那么大一个狮子山，狮子山的产业也都归你了，还嫌钱不够花？”
幼儿道：“如今我也是家大业大了，要养一百个弟子，很难的啦。”
“那可是你自寻烦恼。”
“铃铛说她已经收了八十多个弟子，改天我带他们来拜见您这位师祖喔。”
“……”
这座孤高清冷的缥缈峰，一下子涌来上百个弟子，那是什么情形？
张离尘有些目瞪口呆。
幼儿哈哈笑起来，跳着下山去了。
刚来到主峰，便遇到好几个弟子，冲着她便磕头行礼，嘴里叫师父。
幼儿知道那必然是铃铛替她收的，虽然还没正式见面，但规矩是不能免的。
她一路下山，一路遇到许多弟子对她毕恭毕敬。
倒有了些当初在皇宫的感觉。
还有弟子主动问，要不要陪她一道下山，打打下手也好。
师父要服用的药，幼儿自然不会假于他人之手，通通拒绝后，来到山脚下。
她本想去吴家庄看看墨团，但路程有点远，再去抓药，回去便晚了。
幼儿只得暂时放下这个念头，跟山下的外门弟子随便要了匹马，花一下午时间，跑了两个镇子上的所有药铺，把师父需要的药全都买走。
足足包了两大包，捆在马上，颇为壮观。
晌午腹中饥饿，她也懒得去找地方吃饭，便在路边买了几个馒头，骑在马背上，一边赶路，一边吃。
走了没多久，便看见路边躺着个人。
第四千零四十五章 张南天
看体型和衣着，是个中年汉子。
头发凌乱，胡子拉渣。
幼儿本不想理会，驱马从他身边路过时，汉子忽然醒了，抬头叫了声——
“好饿啊！”
幼儿低头看他一眼，“既然饿，怎么不去挣钱买吃的？躺在路边睡觉，馒头也不会跑到你嘴里。”
汉子道：“我原带钱来着，谁知路上被偷了……嗯？我好像闻到了馒头香味。”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幼儿手中啃了一半的馒头。
幼儿看他确实是饿，并不是装的，便从包袱里把剩下三个馒头都给他，同时给他一点银子，“办完事早点回家去吧。”
男人看着馒头和银子，感动的不行：“姑娘真是个好心人。”
“不必客气。”
幼儿挥挥手，驱马赶路。
谁知那男人却跟了上来，一边大口吃馒头，一边问：“小姑娘你去哪里？这山高水远的，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若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幼儿道：“我能保护自己。”
虽然这男人说话有点不正经，但出奇的是，并不给人下流猥琐的感觉。
男人亦步亦趋跟着她：“小姑娘，我看你带着剑，不知去哪里？也许咱们顺道？”
“我去飘云庄。”
“咦，这么巧？我也去。”男人很高兴。
幼儿闻言，认真打量他一眼，说道：“你这个年纪再去拜师，晚了点吧？”
“不不不，我不拜师。”
男人摆着手，“我去飘云庄找人。”
幼儿勒住马：“你去飘云庄找谁？”
“水奕君。”
“……”
幼儿跳下马。
男人后退半步。
幼儿盯着他：“你就是水奕君说的那个人？”
“你认识那个小子呢？”
“认识。”
“那就实在太巧了。”男人很高兴，“我正愁怎么去呢，小姑娘，你带我去吧。”
幼儿上下打量他。
虽然这男人模样邋遢，但眼睛明亮，声如洪钟，并不像个快饿死的虚弱之人。
因着父母教导的缘故，她从来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何况真正有能耐的人，也大多有些怪癖。
幼儿立即拉住他：“不知您老人家高姓大名，如何称呼啊？”
这小姑娘突如其来的热情洋溢，让男人十分受用，呵呵笑道：“你这姑娘不错，在下张南山，幸会幸会。姑娘怎么称呼啊？”
“原来是张前辈，我叫赵幼。”
“赵姑娘，您真是很不错。”张南天吞下手中馒头，“既如此，咱们便一道上山吧。”
幼儿立即道：“前辈您骑马，我跟着走便可以。”
张南天笑道：“可不兴让小姑娘走路的。”
“您别担心，我会武功，轻功也还不错。即便不骑马，速度也不会比您差的。”
“是吗？”
张南天果然来了兴致，“既如此，我倒要见识一番了。”
幼儿立即让开。
张南天抓住缰绳，跃马而上。
幼儿看出他右脚似乎有些不利索，但并不妨碍他上马姿势的潇洒。
她立刻相信他武功很高。
至于医术……
“张前辈，您真的会医术吗？”幼儿耿直的问。
第四千零四十六章 若能给我做儿媳，必是极好的
“略会。”
“您不是谦虚吧？”
“略谦虚了些。”
“……”
行吧，反正水奕君相信您，我也姑且相信您。
幼儿心里这般想着，就看见张南天骑着马已经跑的快没影子。
那只是一匹最寻常的马……
幼儿赶紧运转真气，纵身跟上。
张南天纵马驰骋，眼看着那漂亮小姑娘身影如电般追来，不由哈哈哈的大笑：“好，好，好。”
幼儿叫道：“哪里好？”
“我说如今的年轻人了不得呀！”张南天笑道，“你这小姑娘如此有灵气，若能给我做儿媳，必是极好的。”
幼儿笑道：“您有儿子吗？”
“自然是有的。”
“张前辈这么厉害的人物，您的儿子必然也不是寻常人，难道还担心没有好儿媳？”
“小姑娘这话中听！”
他们二人，一个骑着马，一个驾着轻功跟随。
傍晚的时候，便来到了山脚下。
幼儿把马交还给外门弟子，准备招呼张南天上山，却见他对着这座山，神色有些感慨。
幼儿问：“前辈来过这里吗？”
“年轻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
“那就是故地重游了。”幼儿笑道，“天快黑了，咱们先上山，我带你去见我师父。”
“我是要去找水奕君的。”
“不妨事，我替您把他叫过来便是。”
幼儿悄悄的把他带到了缥缈峰。
缥缈峰只有他们师徒两个，若放他乱跑去找水奕君，那必然不能瞒过水随珠的耳目。
若被水随珠知道，水奕君竟找来个医术比她还厉害的人，要把武功还给张离尘，岂能善罢甘休。
幼儿绝对不敢放他一个人满山乱跑。
她把张南山安置在缥缈峰的一间竹舍里，送了套衣服和吃食给他，余下的便让他自己打理。
竹舍里有水，有灶台，他若要沐浴，自可自己解决。
幼儿自然不会做这些伺候人的活儿。
她扛着药，去见师父。
“你今儿回来的倒是快。”张离尘还在看书呢，桂树下坐着，山风吹着，虽然没有武功，依旧如神仙似的。
幼儿道：“今天收获颇丰。”
不仅是药，更是人。
她把药丢给张离尘，说道：“师父，方子您知道的，您自己配药煎熬了喝，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去哪里？”
张离尘倒没有因为她把事情丢给自己做而生气。
幼儿没来之前，除了定时来送饭的铃铛，他向来都是自力更生的。
幼儿道：“我去找水奕君。”
“我听铃铛说，水奕君即将继承庄主之位，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嘿，师父整天跟神仙似的清心寡欲，也爱听这些八卦呢？”幼儿笑着挪逾。
“这么说，是真的了？”
张离尘微微挑起眉头。
每当他做出这个表情，便是略有不愉快了。
幼儿与他相处久了，也大概明白。
她笑道：“师父是不想让他继承庄主之位，还是不想让他成亲？”
张离尘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去找他做什么？既然他了未婚妻，你便该远离他避嫌才是。”
第四千零四十七章 没正行的父亲
“我是去说正经事的！”
幼儿强调。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师父，您徒弟向来很正经。”
“去吧，早去早回。”
“哎。”
幼儿清脆应了声，略施内力，振臂飞走。
她走没一会，张南天手里抓着个馒头，换了身衣裳，神清气爽出来转悠，眼睛朝时不时飞过头顶的鸟儿打量。
张离尘抬头看见他，不由微怔：“父亲？”
张南天其实早就看见他了。
一开始，他没多想。
一座山这么大呢，不可能没有别人。
那个坐在树下看书的白衣年轻男子，冷清清的不食人间烟火，看着便不好相处。张南天也没打算去跟他攀谈。
谁知对方却对着他叫了声“父亲”。
这把张南天震了下。
他忙三两步跑近来，盯着张离尘看了半天，“你是尘儿？你怎么跟水奕君长得一样？”
张离尘离家的时候只有十岁，还是个孩童，如今已经过去十几年，张南天认不出他也很正常。
但他竟然知道水奕君？
张离尘问：“你知道水奕君是谁吗？”
“知道啊，水随珠儿子嘛。整个飘云庄还有第三个性水的人？”
“这么说，您知道水随珠是我的亲生母亲。”
“自然知道。”
“我跟水奕君是双生子，父亲应该知道的吧？”
“我是知道，但我见过的双生子好像长得不太一样……”张南天嘀咕，“娘的，早知你们兄弟俩一模一样，我就不该上那个婆娘的当，把你送过来。”
张离尘扬眉，“看来，咱们父子间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好好沟通过。首先，您先说说，您为何跑到这里来？来找我？”
“当然不是，我找水奕君。哦，也不对，是那小子非要我过来。”张南天眼睛四处打量，“这缥缈峰委实不错，就是没什么人……赵幼那小丫头跟你什么关系？”
“是她把你带上来的？”张离尘立即明白过来。
“她是你小媳妇？”张南天凑过来问，“你说你这孩子，娶媳妇怎么也不跟爹说一声？”
“父亲还是谨言慎行吧，幼儿是我收的徒弟。”张离尘淡道。
多年不见，这个父亲越发没个正形。
张南天哎呀了一声：“这么好的姑娘，做徒弟多浪费，你就应该把她娶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张离尘毫不客气道：“父亲生性不羁，当初来到飘云庄，看见水随珠长得美便娶了人家，等人家生完孩子又抛弃人家。您这样的也好意思对我的婚姻之事指手画脚？”
“咳。”
张南天轻咳，“都过去的事儿了，提那些……嗯？你怎么知道的？”
后知后觉的。
张离尘说道：“您当年风流过后不负责，把水随珠逼成一个疯妇，拿着两个儿子拼命折腾。您说，我该不该提？”
天色昏暗，张南天这才发现儿子不对劲，忙拉住他手腕，一把脉，骇然道：“水奕君说的那个被挖了黄庭的人，便是你？”
“没错。”
“水随珠干的？”
“是的。”
“给谁了？”
“水奕君。”
“……”
信息量太大，张南天一时震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第四千零四十八章 这他妈的太巧了！
张南山长叹一声，慢慢坐到张离尘对面，与他一道看着远山，久久无言。
“当初你还小，许多事情，我没有跟你说过。关于我跟水随珠的事情，你想听吗？”
“想！”
这一道声音，却并不是来自张离尘。
他们二人愕然回头，看见幼儿站在不远处，身边站着个黑衫少年，与张离尘一模一样的容貌，俨然便是水奕君。
最吃惊的要数水奕君。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下山半个月拜访各地，寻找到的神医，竟然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亲爹。
其次是幼儿。
她也没料到，她下山给师父抓药，在路边遇到的几乎饿死的流浪汉，竟然是师父口中那个不大负责任的亲爹。
最尴尬的是张南天，最淡定的是张离尘。
最后还是幼儿笑道：“这可是巧了。”
“倒不是巧。”张南天摸摸头，“这小子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我儿子。”
“您怎么知道呢？”水奕君问。
“你说你来自飘云庄，姓水，眉眼中又有我当年的几分英俊潇洒，不是我儿子，还能是谁？”
其余三人：“……”
水奕君问：“那您怎么一直没告诉我呢？”
“劳资只是想看看，你小子什么时候能认出我来。”
“……这可能性不大。”
“不过，我唯一没料到的是，你们哥俩竟然长得一模一样。这他妈的太巧了！”
幼儿忍不住说：“双生子长得一样，这跟巧合没有关系吧？”
“可他俩出生时看着确实不大一样。”张南天比划了下，“一个白白胖胖哭声震天，一个又瘦又干巴，活像个猴子。”
张离尘道：“水随珠说过，水奕君先天体弱，生出来这样，也正常。”
“说的也是。”张南天嘿嘿笑，朝水奕君招手，“过来，让劳资给你把把脉。”
水奕君依言走过去。
张南天号脉片刻，问：“你体内这些真气，都是尘儿的？”
水奕君点点头：“我从未用过。”
“嗯。”张南天沉思片刻，“你还是用吧。”
幼儿问：“前辈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说，这些已经是你的东西了，不可能再还给尘儿。”
幼儿皱眉。
“前辈你说过你可以的！”水奕君强调。
“我只说过，我的武功和医术强于水随珠。别的事情，你没与我说清楚，我也不知道是这个状况，”张南天哼了声，“另外，你还叫什么前辈？叫爹！”
幼儿翻了个白眼：“你养过人家一天吗，张嘴就让人叫爹。说正事要紧，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张南天道：“你这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心肠也好，就是这嘴巴太厉害。”
“您先说说，为什么水奕君不能把丹田真气还给我师父了呢？”
“你以为这丹田真气是白馒头，想给几次就给几次呢？”张南天没好气道，“若硬要拿走，也能办得到，除非你们都想让水奕君丧命。”
幼儿吃惊：“这么严重？”
“水奕君的身体情况，你们应该也知道。”
第四千零四十九章 儿子不配吗？
幼儿朝水奕君看了眼。
水奕君笑道：“你们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我的身体不还至于如此不堪。”
幼儿道：“你身体弱，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何必逞强。连我师父这么强的人，失去内力后，至今还未痊愈呢。”
张离尘开口：“水奕君，其实你不必如此执着。把内力给你，是我心甘情愿的决定。我也从未想过要回来。你做这些事，只是徒劳。”
“我水奕君绝不要别人的施舍。”
“哦，也是。我于你们母子来说，只是个外人。”张离尘淡淡说。
水奕君皱眉：“哥，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吵什么？”张南天不耐烦，“你们亲哥俩，给谁都一样。如果你们不想让水奕君死，这事就没可能。”
幼儿朝他们分别看看，心内暗叹。
虽然她很盼望水奕君把武功还给师父，但若要他死，那自然是不行的。
水奕君心里其实没所谓。
但，他知道他们都不会这么做。
况且，他心里已经有了牵挂和期待。
不再像从前那般视性命如无物。
除了张离尘淡然如初，其余人都有些沉默。
直到幼儿打破了这沉寂：“前辈，除了这个办法，我师父就真的再也不能修炼习武了吗？”
“当然也还有办法。”
“您说！”
“再找一个人。”
“什么？”
“听不明白呐？”张南天意味深长的笑。
张离尘蹙眉：“父亲！”
见师父发怒，幼儿才恍然明白。
张南天的意思是，再找到一个天才，把他的武功抢来给张离尘。
可若是这么做，跟水随珠有什么区别？
也不怪张离尘罕见的发怒。
他站起身，“这件事到此作罢。水奕君，你我兄弟一场，这件事你也并非始作俑者，不必再心存愧疚。幼儿，你准备准备，过段时间便下山回家。至于父亲，我会与您一道离开。”
幼儿忙起身追问：“师父您去哪里？”
“十岁之前，我与父亲住在乡野间，过的也很自由快活。不比这里差多少。”张离尘说道，“若非父亲要求，我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师父，您不能走。”幼儿有些失落。
“我也没想过一辈子待在这里。”张离尘看向她，“这里有什么我必须要留下的理由吗？”
“当然有。比如……我为您招了一大帮徒孙，您不能不管他们吧？”
张离尘笑道：“若为师没记错，那些人都是你招来的。理当你自己负责。”
“我是公主。”
“啥？？”
这声惊讶的疑问，来自于张南天。
他瞪着幼儿：“你是公主？”
“是，是啊。”
“公主为什么给我儿子当徒弟？”
张离尘无奈道：“父亲是觉得儿子不配吗？”
“是不配啊。”张南天说的理所当然，还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儿啊，不是爹故意贬低自己的儿子，咱们武功再高，终究只是江湖草莽。人家是皇室的公主，金枝玉叶的宝贝。能在江湖上晃，过苦日子？”
第四千零五十章 和水随珠的那些年
幼儿笑道：“前辈，您是不是想多了？我只是来学武而已。学成就回家了，只要师父武功高，自然配做我的师父。”
张南天道：“如今我儿子没有武功了，不配做你师父了。”
“前辈，话不能这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赵幼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儿。”
“唉。”张南天叹气，低声嘀咕，“这什么公主，也不开窍啊。”
水奕君弯唇浅笑，扫了眼张离尘，眼神意味深长。
张离尘皱眉：“父亲不要对着幼儿胡言乱语。天已经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着，不要乱跑。过几日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务，便与您一道回去。”
“好吧。”
张南天站起身。
“等下！”
“慢着！”
幼儿和水奕君同时出声。
“咋的？”张南天回头。
“前辈，您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幼儿说。
“什么？”
“您和水随珠的那些年啊。”幼儿笑嘻嘻的，“晚辈可还等着听呢。”
张南天笑道：“真想听啊？其实也没什么正经的。”
“正经的谁要听。”
“小姑娘，你真的是个公主吗？”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皇室的公主跟我想象的可有点不一样。”
“那些您别管，您就说说吧。这您俩儿子都在呢，有些事不能不清不楚的，您作为父亲，失职这么多年，难道不该解释清楚吗？”
“这倒也是……”张南天又坐下了，随即咦了一声，“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师父是我父，那您是我什么？”
“……爷爷？”
“爷爷，这都不是外人，您就说吧。”
“……”
张离尘好气又好笑，摇摇头：“你们就闹吧，我回屋睡觉。”
幼儿一拉水奕君袖子：“师父不听算了，咱们两个听。”
水奕君对父母一辈的事情倒也不是很感兴趣，但幼儿让她坐下听，他也就顺势坐下了。
幼儿还给他们都倒了茶。
夜色弥漫开来，天上的星子逐渐明亮。
喝一口清香的茶，倾诉欲就上来了。
张南天悠悠道：“当年我也就是你们哥俩这个年纪吧，年少成名，意气风发，到处游荡，还名正言顺为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幼儿听了，神色略不自然。
她离开家的理由，跟这位不负责的前辈略像啊。
天色黯，张南天和水奕君都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不自然。
张南天接着说：“我听说，飘云庄的大小姐是江湖第一美人，正在比武招亲，便凭着一股子少年意气跑了来。那时水随珠还是个漂亮小姑娘，就跟你似的。”
后一句话，他是对幼儿说的。
幼儿笑道：“原来水随珠年轻时是江湖中的第一美人？”
“那倒也不见得，她虽美，但人外有人，我就见过比她更美的。只是她是飘云庄的千金大小姐，外头有一多半的追捧她罢了。”张南天摇摇头，“当时我来到这里，果然一路赢得胜利，最后与水随珠比了一场，把她打败了。”
第四千零五十一章 入赘女婿
“然后呢？”
“按规矩，她就必须要嫁给我了。但是我才知道，原来飘云庄招的入赘的女婿。”张南天又解释，“入赘就是上门女婿，你们懂得。”
“我知道，您接着说。”幼儿催促。
“那我肯定不能同意啊，我堂堂好男儿，凭啥给人家做入赘女婿？”张南天义正言辞的挥了下手臂，“当时我就给拒绝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幼儿笑道：“既然您拒绝，这婚事自然也就罢了，难道飘云庄还能强制婚配？”
“傻子，若果真如此，怎么会有这哥俩？”张南天用小拇指指了下水奕君。
水奕君道：“我倒真希望你们别生我。”
张南天嘿嘿笑道：“这话可有点晚了。我虽然立即拒绝了婚事，但无奈那水随珠却对我一见钟情，非我不嫁。”
“真的？”幼儿疑问。
“你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高。”张南天哼了声，“别看我如今这副模样，当年我长得可不比水奕君差。”
幼儿笑道：“这我相信。您接着说。”
“水随珠非要嫁我，我又不肯入赘，当时的庄主，也就是水随珠的父亲，因为只有一个独女，绝不肯让飘云庄落在外姓人手中，所以坚决不肯让水随珠跟我。”
幼儿忍不住问：“既然水随珠那么美，前辈您就毫不心动？”
“少年美人的，哪可能不动心。”
“既如此，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入赘也没什么吧？”
“可惜当年我不这么想，那会儿少年心性，想着绝不能做如此侮辱先祖的事，何况大丈夫何患无妻？我跟水随珠道别后，便要离开。”
“为何没走成？”幼儿问。
“水随珠非要挽留我……咳。”张南天端起茶杯喝茶。
“前辈您扭捏什么啊，快说啊。”幼儿催促。
“咳，这种事，你们小孩子听了不好……”
“我们又不是七八岁的孩子，什么不懂的？”幼儿看了眼水奕君，“要不你捂住耳朵。”
水奕君：“……我看过的书很多。上至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男女之事，更加明白。”
张南天嘿嘿笑道：“小子，虽然我这个当爹的没照顾过你一天，不过你很不错。你哥哥是个不开窍的木头，不如你娶了这个漂亮公主？好歹咱们老张家也出了个皇亲国戚。算是给祖上争光了。”
水奕君不由得朝幼儿看。
幼儿却不看他，只笑嘻嘻道：“前辈，其实驸马跟入赘的女婿也没什么区别了。”
“哎呀，我如今想开了，入赘不入赘的，能咋滴。”
“您还是先说说，水随珠是怎么把你留下来的。”
“那个，你们知道，她略懂医术的。”张南天还是扭捏了下，甚至一张老脸也微微泛红。
幼儿和水奕君都是聪慧之人，看他这样就明白了。
水奕君默不作声，幼儿却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水随珠给你下药呢。前辈，您这意志可不太坚定啊，说好了不做赘婿的，还是禁不住人家的美人计。”
第四千零五十二章 早知如此
“知道就行，别说出来啊。”张南天忙摆手，生怕给人听见去，“我这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哪受得住美人计？一时糊涂，就犯了错误。谁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就那一次，水随珠她竟然怀孕了！”
张南天跌足叹气。
幼儿笑道：“您倒是接着说呐。”
张南天长叹了一会儿，“当年我虽年少轻狂，但也是有骨气的。既然姑娘怀孕了，我想着就罢了。后来水随珠怀胎十月产下两个男婴，撞到我在教一个女弟子习武，她以为我跟那弟子有什么不堪的事，醋意大发，一剑刺死了那女弟子，还叫人把她的尸体剁碎了喂野狗。”
幼儿点头：“她确实做得出来。”
“可我不能忍啊，这么个歹毒的恶女人，我岂能不恼怒？”张南天喃喃道，“我跟她大吵一架，后来便动起手来，打的昏天黑时。水随珠毕竟生产没多久，我又满肚子的愤怒和对她的失望，自然她就输给了我。走之前，我要求带走一个孩子。”
说完，他沉默了许久。
水奕君忍不住问：“带走哥哥，是您的决定吗？”
“不，是你母亲的决定。”张南天摇头，“当时你们兄弟俩一出生，便是一个强，一个弱。你不仅又瘦又小，连哭声都像猫叫似的，都说养不活。我当时提出带你走，毕竟你这么娇弱，跟着水随珠这么个疯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谁知水随珠跟我赌气，硬是不肯把你交给我，还说不管此时你多么弱小，一定会把你抚养长大，且比我带大的孩子更加强大。”
“原来如此。”
“你这孩子也是命苦。”张南天怜爱的看着小儿子，“当时我也没想过，你竟然是天生不能习武的。否则我一定更坚决一些，定把你带走。”
在飘云庄，作为庄主唯一的儿子却不能习武，在成长过程中受到的难处就太大了。
何况是被水随珠那么个疯狂的偏执女人抚养。
而后来事实也果然是如此。
这一切的因果，不过是水随珠的一场赌气罢了。
幼儿深深的为自己师父和水奕君不值。
水奕君问：“您和母亲有过什么约定吗？”
“是的。”张南天犹豫了下，“其实，你母亲也并非完全没有关注尘儿。在尘儿十岁的时候，她曾下山偷偷来看过他。当时她得知我没有教尘儿任何武功的时候，很生气。用村里其他人的性命逼我把孩子送到飘云庄。”
幼儿道：“才十岁的儿子就送走，这么多年没有再来看过他，您也真是放心。”
“毕竟是送到他亲生母亲身边，我想怎么着也不会亏待他，何况尘儿聪明，身子强壮。谁曾想……”张南天摇头，“早知如此，我该早些来的。”
三人久久无言。
临走前，水奕君问他：“您不打算见母亲一面吗？”
“我与她，就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了罢。”
“也好。”
水奕君并不在意这些事，只是随口问了句。
第四千零五十三章 深情款款
但幼儿却很想让他去见水随珠。
她一把拉住张南天的衣袖：“前辈，您就打算带着我师父一走了之？”
“你别把我说的好像是个负心男。”
“您若是就这么走了，不是负心男是什么？水随珠把你儿子折磨成这样，您就这么走了？”幼儿不依不饶的，“何况当年您和她有过约定，二十五年之约已经过了，您姗姗来迟，来了还要走？”
“哎，小公主，你也知道水随珠那个女人，沾上就甩不掉的。”张南天不住摇头，“若非水奕君知道我，要我帮忙，我是绝对不会再来的。我都这个年纪了，只想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不想招惹麻烦。”
“如果是水奕君要求你去见她呢？”幼儿拉了下水奕君的袖子，“水奕君，你说话呀。”
水奕君朝她看了眼，说道：“既然有过约定，前辈还是应当见一面，也为从前的事情做个了断。”
张南天哼道：“一口一个前辈，还想让我听你的。”
“……父亲。”
“哎！”张南天立即眉开眼笑，“先回屋睡觉，明儿再见。”
“还是现在见一见吧。”
水随珠的声音冷冷传来。
幼儿和水奕君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却见水随珠从夜色中缓缓而来。
张南天叹了口气。
颇有些烦恼和无奈的样子。
但并没有吃惊。
显然水随珠的到来，他已经提前感知到。
水随珠一袭粉袄，月白长裙，脖颈挂着一串明珠，在月色下熠熠生辉，衬得她一张面孔越发娇嫩美丽。
张南天看完了，道：“你一点也没变。”
“你也没变。两个孩子，长得都与你极像。”
与张南天的随意不同，水随珠一双妙目凝着水雾，幽幽注视着他。
幼儿愕然，忍不住朝张南天仔细打量片刻。
虽然是晚上，但月色明亮，加上她们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倒也大概看的清楚。
这位张南天虽然洗干净换了衣服，但怎么看也就是个落魄的中年大叔，一把胡子，脚还跛了一条。
跟张离尘和水奕君哪里像了。
若硬说，也就是一双眼睛，有些相似。
可是水随珠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却并不像是撒谎。
这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水随珠轻移莲步走来，“南天，一别二十五年，我就知道，你不会忘掉与我的约定。”
张南天赶紧道：“你千万别误会，我是来看看儿子的。哎，咱们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
“为什么不提？不管如何，你我终究还是夫妻。”水随珠眼眶含泪，“你为何这般狠心，弃我于不顾？”
幼儿心想，也不知你哪来这么大的脸说别人狠心。
张南天叹气：“我都这样了，一个瘸子，也配不上你了，还来作甚？我原想着，好歹尘儿在这里，也算给你一个念想，我也对得住你了。谁知你竟这么对尘儿。过去我做错什么，你找我便是，何必伤害孩子？”
“我确实拿走了他的武功给君儿，但这些年，我也没有亏待过他。”
第四千零五十四章 深陷过去的“少女”
“唉，你还是这样。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明天我便带尘儿走，你和君儿留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吧，以后我们父子也不欠你什么了！”
张南天的语气有些冷硬。
水随珠一下子有点受不了，声音变的哽咽：“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也能很厉害，能配得上你，你为什么总是嫌弃我？”
“我没有嫌弃你。”
“为什么，你不能爱我？”水随珠声声质问，步步上前，如泣如诉，“南天，那年我十八，对你一见钟情，至今不变。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爱我？”
张南天满脸尴尬：“唉，当着孩子们的面，你说这些……”
他心想，什么爱不爱的，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说得出口？
他已经历尽沧桑，对面的女子却还是深陷过去、不能自拔的“少女”。
“我爱你，光明正大，有合适说不出口？即便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你依旧要离开我！我不明白，我想不通，那个孙惠芬，你到底爱她哪一点？”
孙惠芬？
幼儿和水奕君齐齐看向张南天。
张南天只得低声解释：“就是当年被她杀了喂狼的那个无辜女弟子。”
“她死有余辜！”水随珠厉声喝道，“我就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始终不能忘掉她！”
张南天皱眉：“我已经解释过，你不信，我便是再说多少遍，也是无用。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那个女弟子，一切都是你的误会和疑心。”
“我亲眼看到你与她卿卿我我，你还敢说是误会？”
“我只是教她剑法。”
“既如此，为什么她死了之后，你也伤心的离开这里？你还敢说你不爱她！”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离开。”张南天叹了口气，失望无比，离开的心思也更加强烈。
甚至，有些后悔来这里。
他就该与她老死不相往来，生死不复相见。
水随珠厉声道：“你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对我有意义！”
“水随珠，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咱们还有多少年好活？各自安好不好吗？”张南天的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我当年带走了尘儿，你便这么恨他，如此伤害他。你这样狠毒的人，还谈什么爱不爱？你配吗？”
你配吗？
这三个字，重重击打在水随珠的心上。
她的眼泪刷的顺着脸颊掉下来，如珍珠落在午夜的荷叶，凄清冷寂，望之伤心。
幼儿忽然就发现了水随珠的美。
她这般模样，若是年轻二十岁，的确称得上是江湖第一美人。
“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念着你这么多年，你如今却说我不配。”水随珠喃喃自语，转过身，失魂落魄。
水奕君不忍，低声说：“母亲，我送您回去吧。”
水随珠没有说话。
她背对着他们，默默哭泣。
许久后，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再次转过身来，声音也变得正常许多：“张南天，我希望你还能记得二十五年前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