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四百六十三章 反杀
云黛当然不会把他拉上来。
她也没这个力气。
但她也不甘心就这么被他扯下去。
虽然她没下去看过，但一般而言，捕兽用的陷阱里面，都会有尖刺之类的东西。
掉下去九死一生。
陆二死死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
云黛的手腕本就有伤，力气不足，再被一个强壮男人的体重拖累，她抓着灌木的手指，一点点松脱。
她心里明白，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彻底失去力气，被他扯入陷阱。
此时此刻，她的脑袋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清醒。
在手彻底松开的瞬间，她被迅速拽脱着飞速滑落陷阱。
在坠落的瞬间，她的手抓住了一块石头。
陷阱的洞口很宽敞，掉下去的瞬间，陆二不由自主松开她的脚。
砰！
陆二跌到陷阱底，发出沉闷的声音。
云黛则直直掉落在他身上，幸运的有了个肉垫子。
她毫不犹豫转身，举起石头，对准陆二的脑袋疯狂砸去。
陆二挣扎着去掐她。
云黛的石头被打落，她立即拔下头上束发的金钗，胡乱朝脸上，身上扎。
生死存亡就在这一刻。
云黛心里很清楚，如果她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干掉陆二，她就彻底完了。
夜晚的陷阱中漆黑一片。
云黛和陆二相互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本能搏斗。
云黛一声不吭，耳边持续不断的传来陆二的嘶吼声。
直到云黛一簪子下去，陆二的嘶吼声变成了惨叫声——
一切，归于平静。
陆二失去了声音，也不再动弹。
漆黑之中，云黛并不能直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判断应该是自己的金簪扎到了他的某个要害之处。
她尤不放心，抓住石块，对准陆二拼命砸，直到她精疲力尽，再也举不起手，眼前一黑，也跟着昏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淅淅沥沥的雨点淋醒的。
醒来只觉得浑身冰凉，头脑昏沉。
至于痛什么的，在极度的寒冷下，感觉变得迟钝。
她扶着头，龇牙咧嘴坐起来，一眼看见了面前的陆二，大吃一惊，几乎忍不出叫出声。
麻蛋。
太吓人了。
这陆二本就面容损毁，此时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是个人脸……
旁人扔着沾满了血的石头。
云黛确信，陆二这张已经不能算作脸的脸，是被她多次拿石块和木棍砸出来的。
她目光下移，看见陆二胸口插着一根金簪。
原来，这才是他的致命伤。
这个男人太强悍了。
云黛左右看看，才发现陆二的腿上和肚子上被两根尖尖的木棍扎穿。
难怪昨晚打斗的时候，他只能躺在地上，直到被她打死，也没有爬起来。
这两根木刺，应当就是猎人为了对付跌落的野兽设的。
云黛环顾周围，除了这两根，周围还有几根。
如果不是把陆二当作垫子，云黛也会被木刺扎穿。
她心中暗自庆幸。
至于陆二那张脸，她是再也不敢看一眼了。
金簪也不敢要，爬起来，避开木刺，她仰头往上看。
陷阱倒不是很深，周围也有藤蔓，她伸手扯了一根，使劲拽了拽，直觉应该可以爬上去。
第三千四百六十四章 宋言之，你真是个废物
唯一的难处是，她的体力透支严重。
伤痛也就罢了，关键是又累又饿，丝毫提不起力气。
她伸手摸了摸，忽然摸到昨天随手塞进怀里的果子。
“好家伙。”云黛心中大喜，忙拿出来，用雨水随便擦擦，塞进嘴里，匆匆忙忙吃下去。
依旧是汁水甘甜，清凉解渴。
一颗果子下去，她又歇了歇，积攒了些力气，把藤蔓缠绕到自己腰身，双手抓住藤蔓，试图往上爬。
下过雨的陷阱周围，又湿又滑。
好在有杂草丛生，可以让她的脚有落脚点。
经历几次挣扎和想要放弃的折磨后，她终于看见了陷阱的边缘。
拼尽全力爬上来，她趴在地上，连手指头也不愿意再动一下。
“……顾云黛！”
远处传来呼喊声。
云黛抬头，朦胧视野中，看见了溪水对岸的宋言之。
他还被捆着呢。
“这个废柴。”
云黛挣扎着支撑起自己身体，解开藤蔓，蹒跚着绕过小溪，来到宋言之面前。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树，哑声说：“宋言之，你真是个废物。”
宋言之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她只穿着一身极为单薄的白色中衣，浑身泥土，头发脸庞湿漉漉，全都是雨水。
脏的像是才从泥潭里爬出来。
但她的双眸却明亮如晨星，在清晨的森林中，似两颗闪闪发光的明珠。
“陆二呢？”宋言之问。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云黛抬头靠着树干，闭上眼，低声说：“死了。”
“死了？”宋言之失声。
“如果他没死，我能活着来到这里吗？”
“难以置信。”宋言之呆呆看着她，“顾云黛，你是怎么做到的？”
连他这样身体健康，有武功在身的男人，尚且不是陆二对手。
她一个身体虚弱的女人，硬是把陆二给弄死了。
这简直就像是，一只蚂蚁咬死了一头狮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宋言之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当然，昨夜的事情，他也没看见多少。
他只看见陆二提着剑追杀出去，听见他的怒吼和咆哮。
至于云黛，始终如一只狡黠的狐狸，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把原本的“猎手”陆二，悄悄斩杀于暗夜中。
这女人简直可怕。
但凡看见昨晚那一幕，谁还敢说她手无缚鸡之力？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宋言之忍不住又问。
云黛闭着眼，疲惫道：“我只知道，不反击，则被杀。”
“你为什么不自己逃走？”
“因为我走不出去。我不认识路，没来过这座森林。”云黛睁眼看向他，“就算我能走得出去，我也要先杀了他。否则我在乎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他的报复对象。那是我绝对不能允许的事情。所以我必须要在这里把他杀了。”
宋言之怔怔看着她。
他自称一直在调查她，对她很了解。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一点都不了解她。
“你真可怕。”宋言之说。
云黛没理他。
她闭目养神。
雨渐渐停下来。
第三千四百六十五章 安静，温暖
云黛似乎睡着了。
宋言之看着她的脸。
她微微垂着头，双臂圈住单薄的身体，长发完全散落下来，披在身上。
她脸色苍白，幼小。
好像一个流落荒野，无处可去的可怜小女孩。
宋言之安静的等着。
直到她睡醒。
雨云退散，阳光透过枝叶撒下来。
林子中变得明亮温暖。
云黛睁开眼，还是觉得很累，很饿，很难过。
但至少，已经没了生命危险。
她现在可以很安稳的坐在树下，不必担心被折磨，被追杀，被烧死。
这一刻的安静和温暖，足以令她忽略身体上的不舒服。
她没去理会依旧被绑在树上的宋言之，坐在原地思考片刻，决定去找到昨天那颗果树，再去摘一些果子。
以她的感觉来说，若不是吃了那两颗果子，她绝对没有力气撑到现在，更不可能杀死陆二。
她觉得，这果子应该是有某种药用的效果。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找来一根树枝，拄着去找果树。
果树很大，满树的果子，一看可见。
经过一夜的雨，地上已经落了不少果子。
有几只小兽，小鸟正在树下啄食，看见人来，立即四散逃走。
云黛很欢喜，蹲下身捡了几个绿色的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啃着，回到宋言之那里。
宋言之看见了，诧异道：“哪里来的罗刹果？”
“这叫罗刹果？”
“你不认识？”宋言之更加诧异，“林子里面毒物甚多，不认识的东西你也敢乱吃。”
“你不知道什么叫饮鸩止渴吗？对于一个快饿死的人来说，我管他有没有毒。”云黛大口啃着果子，一连吃了五六个才停下。
宋言之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云黛问：“这果子莫非有毒？”
“……据说有，我没吃过。”宋言之摇头，“但我也只是听说，没有真正见过这种果子，更不知道吃了会有什么后果。”
“事实上，这果子特别好吃，解渴，抵饱，似乎还有一些药用。我刚才看见有受伤的小动物吃这个。要不你尝尝？”云黛递给他一个。
宋言之被结结实实捆在树上，一动不能动，闻言不由苦笑：“你不打算把我的绳子解开吗？”
“解开了让你折磨我？”
“……”宋言之朝她看了看，没吭声。
云黛并没有去解他的绳子，她放下果子，转身去找来一些干的柴火，堆到一起，用钻木取火的方式，点燃一堆火，蹲在火堆旁，把衣服头发都烤干。
直到身子彻底暖和起来，云黛又一瘸一拐去找草药。
这种密林虽然危险，但无人涉足的林子里，也到处都是宝物。
很快她就弄来一大堆草药。
她也不管什么药方和种类，只要对身体好的，能治病治伤的，就嚼嚼吃下去，能治外伤的就用把叶子碾碎了敷在伤口上。
之前宋言之弄出来的伤口虽然都处理过了，但昨晚和陆二搏斗，又有一些伤口。
这样白天的炎热天气，又是在森林这样的环境中，如果不处理，也有发炎的危险。
第三千四百六十六章 又柔弱又强大
宋言之被绑在树上，就一路围观了她生吃草药的行为。
他也算是略懂医术的人，知道大部分药草的味道都不会好，甚至可以说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而她一根接一根的塞进嘴里嚼着，不仅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就连眼神也没任何波动。
她平静的就像在吃水果。
宋言之看着她，心情难以言状。
吃完了药草，她又开始吃那种绿色的罗刹果。
咔嚓咔嚓。
她一直吃。
像个无情的吃草机器。
吃饱喝足，云黛就靠着树半躺着睡觉。
她很累，很虚弱，需要很多睡眠来让身子进行修复。
但森林这样的环境，既不舒服，也很难睡的安稳。偶有动物路过，她就会被惊醒，然后又昏沉沉的睡过去。
断断续续睡到傍晚，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
完全退烧了。
头重脚轻的昏沉之感，也消失了。
她站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
宋言之也有些迷糊，抬头看她精神百倍的模样，心想，这个女人实在又柔弱又强大。
云黛又摸出一个果子开始吃。
到现在，她终于有闲心去打量宋言之了。
宋言之本是个带着三分邪气，四分野性不羁的美男子，经过这几天的打斗，受伤和滴米未进的捆绑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变得极差。
头发衣服和皮肤被雨水冲刷过，又被太阳晒过，顿时憔悴。
虽然脸还是美，但明显苍白虚弱。
云黛站到他面前，嚼着果子，笑道：“宋言之，这算不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几天前，她还是那个被折磨的那个，被两个男人视作被复仇的猎物。
仅仅几天过去，她不仅反杀最厉害的陆二，还能好端端的吃着东西，欣赏宋言之的狼狈。
宋言之自己都忍不住想叹气。
瞧瞧，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你打算杀了我吗？”宋言之问，“就像你杀了陆二那样。”
“当然不。”云黛咬了口果子，甘甜的滋味，让她微微的眯了眯眼，“虽然你也曾对我有杀意，还打伤我，折磨我。但是，毕竟你还没坏到骨子里。何况你还救了我。我云黛绝不是以怨报德之人。”
宋言之移开视线：“就算你不杀我，我也恨你。”
“幼稚。”云黛淡道，“恨我的人有很多，多你一个不多。我会在意吗？当然，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感激你。而是因为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做什么？”
“带我离开这座森林，回到十全镇。”
“……你还要回去？”
“为什么不？”云黛反问，“我是去拿钱的，钱没拿到呢。何况……我的人一定还在十全镇找我。我想，如果我再不回去的话，你的十全镇的镇民会被杀干净。”
宋言之闻言，脸色微变。
的确，以她的身份，在十全镇失踪，北齐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哪怕把十全镇屠杀殆尽，他们也要试图找到她。
云黛欣赏他的表情：“你别告诉我，你打算杀我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层。”
第三千四百六十七章 舍不得
宋言之微微摇头：“想到了。”
“那些被杀死的十全镇镇民，如果他们的家人要报仇，你说，应该找你，还是找我呢？”云黛问他。
宋言之微怔。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能住在十全镇的人，也都没什么亲人了。但云黛的这个问题依旧成立。
云黛道：“冤有头，债有主这话，不比我教你。你要报仇就去找放火的人。至于我，既然没有想杀你的姐姐，也没亲自动过手。你说与我有关，如果下了场雨把你淹死，你是不是要怪老天爷不该下雨？难道老天下雨的是错的？受到干旱之苦的人，恐怕不是这么认为的吧。”
宋言之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向来擅长巧舌如簧，我是说不过你的。”
“说不过我，是因为你知道我说得有理。”
云黛把果子啃完，拍拍手，伸手到他怀里——
“你……”宋言之震惊看着她的手，“你干什么？”
云黛没理他，在他身上摸了摸，翻出那把薄如蝉翼的刀片，举到他脸上，在他耳畔轻声说：“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当然是报复回来啊。这么热衷于报仇的你，会明白我的吧？”
也许是因为吃了罗刹果，她吐出的气息掺杂了几丝香甜的诱惑气息。
宋言之闭了闭眼，“我明白了。”
云黛捏着刀片，在他脸颊轻轻划动：“你划伤我的脸，我是不是该还你三倍？毕竟我是女人，最看重容貌的。”
“随便你。”宋言之低声说，“我承认自己卑鄙下作，要报仇就该正大光明，不该划伤你的脸。哪怕你还我十倍，我也没有怨言。”
云黛注视他脸庞片刻，挥手，割断他身上的绳子。
宋言之随着落到地上。
被捆的太久，他早已经四肢麻木，短时间内无法站立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即看向云黛：“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报仇？”云黛回到火堆旁坐下，看着跳跃的火光，淡声道，“因为没劲。何况，你长得这么美，这么完美的一张脸，我也舍不得。”
宋言之抿抿唇，慢慢活动手脚，感受血液回流的酥麻感。
等他能够行动后，来到云黛身边坐下。
云黛扔给他几个果子：“吃了，然后休息，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虽然一直做十全镇的老大，但此时被一个女人指挥，他却没有什么异样感，仿佛她天生就该处于领导者的位置。
宋言之好几天没有进食，但他毕竟身子强壮，还不至于无法忍受。
他捡起果子，咬一口。
甘美的滋味，让他深为诧异。
原来传说中的罗刹果竟如此美味。
不仅能解渴，还能填饱肚子。
吃完了，云黛又扔过去一把药草：“我不知道你哪里受伤，也不关心，但我不想因为你的伤阻碍我们回去的速度。所以，吃了它们。”
宋言之没说话，捡起药草，塞进嘴里，沉默着咀嚼。
果然又苦又难吃。
他想，连这个养尊处优的女人都能甘之如饴，他自然也不能露出任何痛苦的神情。
第三千四百六十八章 我背你
于是宋言之也吃的很淡定。
云黛分明看见他额头青筋时不时跳动，知道他在忍着吐出来的冲动，不由笑了笑。
“你笑什么？”他嘴里塞满草药，保持平静，问。
“你知道我从前是学什么的吗？”
“学……什么？”宋言之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大家闺秀出身的女子，不就是学些琴棋书画？
云黛道：“我以前跟着老师学习的时候，为了了解各种草药的药性和味道，有一年多的时间，都在亲自品尝和试吃各种草药。所以，我早就习惯了草药的味道。吃了也不会觉得难以下咽。你大可不必忍耐。”
宋言之愣了片刻，跳起来就跑。
隐约传来呕吐的声音。
云黛安稳坐着，拿树枝拨弄柴火。
宋言之回来的时候，看见她怔怔出神的侧脸。
被他用刀片划出一道伤口的侧脸。
她原是极度甜美的容貌，面色透净，没有半点瑕疵。
可多了这一道疤痕，犹如最珍贵的美玉多了道裂痕，不免令人扼腕。
宋言之心头升起难言的感觉，放轻脚步走过去。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休息。”云黛平静说道，“一炷香后出发。你应该还记得怎么回十全镇吧？”
“记得。”
“好。”云黛不再说话。
沉默一会儿，宋言之说：“你饿吗，我可以去找些吃的来。”
“饿，但是吃不下去。”
“你……还好吧？”
云黛看他一眼：“你在关心我？”
宋言之移开视线，看向火堆：“毕竟你救了我，我这人恩怨分明。”
“哦？我倒想知道你如何个恩怨分明。先杀了我，再救活我吗？”
“对不起。”
“想想你姐姐吧，有什么对不起的。”云黛淡道。
宋言之抬头看她：“你就非要让人恨你吗？”
“无所谓。”云黛朝他笑了下，“我这个年纪的人了，又不是小女孩子，对外人的看法并没有那么在意。”
宋言之没说话，片刻后道：“你看起来，还是像个小女孩。”
“多谢夸奖。”
云黛抽一根粗的木棍站起身，“该出发了。”
宋言之看她浑身脏兮兮，长发蓬乱着，到处都是伤，忍不住皱皱眉。
云黛率先走，走了几步，听见他说：“你不是要跟着我走的吗？”
云黛回头看他。
“往这边走。”他指了反方向。
“下次早点说。”云黛抱怨，“知不知道我走一步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磕磕绊绊跟在宋言之身后，宋言之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等她。
眼看着云黛越走越慢，宋言之干脆蹲下身：“我来背你。”
“用不着。”
“何必逞强？”宋言之皱眉，“我知道你腿疼，照你这样的速度，天黑前也走不出林子。入夜后会有很多野兽……”
“昨晚我没遇到。”
“那是你运气好。”
“我的运气一直都好。”
“……难道你不想早点回到十全镇，见你的家人？”
云黛想了想，觉得有理。
她趴到宋言之背上。
宋言之背起她，忍不住在心里想，她真轻。
第三千四百六十九章 你要我如何补偿？
他背着她绕过小溪，路过陷阱，忍不住走过去朝里面看。
云黛道：“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宋言之没说话，还是看了。
他看着陆二仰面躺在陷阱里，面目全非。
很难想象，他是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
云黛说：“你姐姐和姐夫都死在我手里。”
宋言之绕开陷阱，走了一会儿，说道：“其实，当年知道姐姐的死讯，我已经杀了趁机纵火抢劫的人。那是陆家的家仆，趁乱生出歹心，想要欺辱姐姐，抢走家产。因姐姐拼死挣扎反抗，他恼羞成怒纵火伤人。”
云黛道：“这样的恶仆，迟早是祸患。”
“是。但或多或少，此事与你有关。”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我鞭打你之后，其实已经出了气。并不曾想过要真的杀你。只是陆二……”
“你也就比陆二多了一丝良知而已，比他好到哪里去？还划花了我的脸！”云黛想到这件事，就气的冷笑。
“这的确是我的错。”宋言之背着她，一步一步，走的极快，但很平稳。
不至于颠簸的难受。
但云黛并不买账。
“你一句轻飘飘的话，能抵偿我的脸吗？”
“你要我如何补偿？”
“我听说你很有钱。”
“我没什么钱。”宋言之摇头。
“胡说，你既是十全镇老大，怎么会没钱？我是认识前一任老大的。能进十全镇寻求庇护的都是有钱人。”
“我和姬文渊不一样。”
“没用。”
“你别误会，我只是对钱没兴趣，不代表我不会赚钱。”
“那有什么用。”
“只要我给你钱，就可以补偿你的脸吗？”
“没错。”
“我明白了。”
虽然宋言之的速度已经很快，但天黑之前，他们还是没能走出林子。
这片老林太大了。
云黛冷笑：“看来今晚注定要成为野兽的腹中物。”
宋言之没回应她的嘲讽，放下她，让她靠着树，抬起袖子擦擦汗，打量周围，说道：“你休息一回儿，我去找些干柴来，晚上有火堆野兽才不敢靠近。”
走几步又回头：“你想吃什么吗？”
“米饭。”
“……”宋言之默默走开。
他们一路上只靠着云黛捡来的果子充饥。
虽然罗刹果是很好吃，但只吃这东西也不是个事儿。
宋言之回来的时候，除了肩膀的一捆柴火，还提着两只小兔。
云黛看见兔子，不由想到最爱吃兔肉的靳岚，脱口而出道：“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宋言之一愣，低头看了看，有些迟疑：“你不吃这东西吗，那我扔了再去换别的。”
云黛摇头：“我是说，我不会收拾这些。”
“哦，你等着便是，不需要你动手，”
他提着兔子走去找水，收拾的干干净净了，才提回来，“可惜没有调料。”
“谁说没有。”
“什么？”
“抬头。”
宋言之下意识抬头，发现头顶的树上吊着一个巨大的蜂巢。
时不时有蜜蜂飞进飞出。
他头皮发麻，“要么我们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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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四百七十章 赔给你
云黛挑眉：“你竟然害怕这个。”
“我不是害怕，被这东西群攻的感觉，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也知道蜂蜜很好吃。”云黛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做好准备，我要捅马蜂窝了！”
“你别……”
宋言之话未说完，就发现她已经捡起石头扔了过去。
这女人也不知什么毛病，扔石头的准头极为吓人，简直是指哪打哪。
石头准确击中蜂巢。
嗡——
蜜蜂蜂拥而出。
宋言之惊慌失措的扔了兔子就跑。
云黛淡定的拿起两根火，不紧不慢的挥舞着，罩住全身，不让蜜蜂靠近。
等宋言之捂着满头的包回来后，发现她正淡定的蹲在火堆旁，捏着一颗松果，给兔子一层一层的刷蜂蜜。
他打量她片刻，发现她的脸除了那一道划伤外，其余的部分俱是光洁无暇，不由讷讷道：“马蜂怎么不蜇你？”
“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凶。”
“莫非你还可以让马蜂当你的蛊虫？”
“你以为我是谁，什么虫子都配当我的蛊虫？”云黛忽然抽出一根柴火棍，指着他，“混账东西，你不提，我倒是忘了，你捏死了我的雪蚕这件事怎么说？啊？！”
她怒不可遏。
宋言之懵了下，苦笑道：“我赔你一只便是。”
“赔？你拿什么赔？”云黛怒道，“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费了多大劲才找到这么一只雪蚕？也许世上就这么一条雪蚕了！它是我的蛊虫，就像我闺女一样，你杀了我闺女，这账怎么算？”
宋言之举起手：“如果你说的雪蚕，就是我那天捏死的那只……那我真的可以赔给你。”
“什么意思？”
“我有十几只……”
“放屁！”
“我是说真的。”宋言之忙解释，顾不上满脸大包，“去年有个商人来十全镇避难，钱财都花完后，拿不出钱付账，便把这几只雪蚕抵给我了……”
“你不是说你跟姬文渊不一样，不赚钱？”
“钱还是要赚的，但是都分给我的弟兄们了，我自己没有。那几条雪蚕又不能吃，兄弟们都不肯要，我便留下了。如果你喜欢，全都给你。”
云黛眯眼：“如果骗我，你知道后果。”
“是，我知道。”宋言之不由想起了陆二的惨状。
连驰骋江湖这么多年、武功高到无人可比的陆二，都被她活生生砸死，还有谁敢惹她？
云黛放下柴火棍，回到火堆旁继续刷蜂蜜。
刷完了，就扔给宋言之让他烤。
烤好的兔子一人一只，抱着埋头苦吃。
风卷云残，片刻功夫后，地上只留下两堆干净的骨头。
肉吃的一干二净。
宋言之属实是没想到，她看着娇小，却这么能吃。
吃完了，云黛就自己去找地方睡觉。
她弄来许多柔软的草，铺在火堆旁，也没理会宋言之。
宋言之一个大男人，身体强健，也不必这么麻烦，直接倚着一棵树，闭目养神。
半夜云黛被远处野兽的叫声惊醒，发现身上多了件长衫，伸手一摸，麻布料的，便知道是宋言之的衣服。
第三千四百七十一章 野趣
林间第一缕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到宋言之脸上。
他睁开眼，下意识朝火堆旁看。
火堆只剩下一堆灰烬，云黛裹着一大堆干草，只露出半张洁白的脸颊，闭目沉睡。
宋言之起身走过去，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扔在一旁，不由失笑。
虽然嘴里说的大度，心里还是生气的。
宋言之蹲下身，看着她的脸。
睡相恬静极了。
单看这张脸，实在很难想象她已经是三十多快四十的年纪了。
不施粉黛的白皙脸庞，肌肤上的绒毛在晨曦中清晰可见。
甚至有几分稚气。
这时扑棱几只鸟儿从枝头飞过，震落几片叶子，惊醒了云黛。
云黛睁眼，对上宋言之的。
距离这么近，很显然他一直在观察她。
宋言之不由尴尬，忙移开视线，站起身，朝远处看，“我也是才醒……”
云黛倒是很平静，把身上的干草都扒拉掉，说道：“我去找点吃的，吃完了就赶路。今天一定要回到十全镇。我不想再在这里过夜。”
“顾云黛……”
“提醒你一下，我姓云，叫云黛，不姓顾。”
宋言之知道她当年与顾家养父闹翻，发誓不再姓顾，她真实的名字应该叫萧云黛。
这怎么还自称姓云？
难道她做了萧氏的女皇，还不认同自己的出身？
宋言之心里纳闷，也没问出来，只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是想说，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找吃的。”
“昨天是你弄了兔子来。这一顿轮到我。”
云黛站起身，举起手伸了个懒腰。
身上的皮外伤好的差不多了，昨天那一顿兔肉和一夜好眠，给她补充了能量和体力。
她觉得精神很好。
宋言之道：“你不必如此，我……”
“我跟你是仇人。现在只是暂时合作的关系，倒也不必因为相处两天就当朋友。”云黛冷冷打断他，“你不会忘了我害你姐姐的事，我也忘不掉你是如何折磨我的。所以，不要假惺惺的搞什么温情的气氛。公事公办，好吧？”
宋言之愣了片刻，点头：“我明白了。”
云黛拍了拍身上沾的草叶子，辨了下方向，道：“等我。”
她去周围转了一圈。
凭她自己，想打猎是肯定不可能的，她也不会爬树摘果子，要等果子自己掉下来，也没那个闲工夫。
最方便的就是捉鱼。
好在这山里溪水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鱼多且肥美。
云黛用尖尖的木棍做工具，很快就叉了两条鱼，扛着回来。
宋言之看着这一幕，又是惊讶又是想笑。
她披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一身脏兮兮的白色小衣，胳膊裤腿儿都挽起来，扛着鱼，优哉游哉走回来的样子。
脸上似乎还沾了泥土。
既可爱，又充满野趣。
好像她就是长在这片山林中的女子。
这与她活活砸死陆二的那副凶恶模样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仙女儿和夜叉的形象，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
令人惊诧。
宋言之伸手接过鱼，说道：“没想到你会捕鱼。”
第三千四百七十二章 你太凶
“我会的比你想象的多。”云黛拍拍手，“公平起见，你去收拾，我来烤，吃完了上路。”
没有一句废话。
宋言之忙提起鱼，远远走开去收拾。
收拾干净了再提回来。
云黛拿过鱼，熟练的烧烤。
宋言之看着她的动作，道：“你看起来不像出身名门的闺秀。”
“我本来就不是。”
“我的意思是，一般的富贵女子，不会习惯这样的生活，也不会做这些活。”
“我也不习惯，这不是没办法吗。”云黛盯着烤鱼，不冷不热道，“如果不是你把我劫持来，我还舒舒服服的做我的女皇陛下，怎么会来这里吃苦受罪。”
要说山林田野生活，她也曾有过。
二十多年前怀浅儿和幼儿的时候，大周发生宫变，她被赵元璟送去乡下安顿。
但那时与现在的状况完全不同。
她身边有很多人。
如今回想，那确实是一段怡然自得的好时光。
而且，秦王也在。
想到秦王，云黛的思绪有点远。
也不知在那个时空，他过的怎么样了。
不过，以他的本事，不论在哪里，都会过的好。
这一点，云黛从没有怀疑过。
“你在想什么？”宋言之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不该问的不要问。”
“那个，我就善意提醒一下，鱼烤糊了……”
云黛低头一看，正烤的一面已经变成了黑色……
她忙翻转过来，“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你太凶。”
“这条给你。”云黛把烤糊的鱼扔给他，拿起另外一条鱼接着烤。
没想到宋言之的烤鱼技术也不好，把另一面也烤糊了。
当云黛啃着又香又酥的鱼时，宋言之朝她的鱼看了看，又盯着自己的糊鱼看了片刻，果断开吃。
鱼吃完，肚子马马虎虎填饱，又喝一肚子水，二人再次上路。
这次云黛没要宋言之背着。
她的身体正飞速恢复，独立行走问题不大。
宋言之见她健步如飞，也就没提这事儿。
虽然云黛的年纪比他大一些，但她看起来却比他年轻很多。这男女授受不亲的，也不适宜过于亲密。
中途休息过一次后，终于在傍晚，他们走出了森林，来到森林边缘的一座小村庄。
村子里的人大多以打猎为生，生活清贫。
马是没有的，倒是有牛车。
云黛是没钱的，钱袋早不知哪儿去了，头上的金钗也留在了陆二身上。宋言之见状，立即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与村民买了这辆牛车，亲自赶车，前往十全镇。
牛车虽然慢一些，好歹比步行好。
他们要赶夜路，云黛其实不大放心，但宋言之坚持。
果然夜里就遇到了一帮劫匪。
宋言之虽武功不错，但面对着二三十号劫匪，招架的也颇为狼狈。
虽然最终打跑劫匪，但也受了伤，无法再赶车。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保还会不会有劫匪，绝对不能就停在半路上。
云黛只好自己试着赶牛车。
她强撑着赶了半夜路，天快亮时下起雨来，这牛车没有遮挡，把他们淋了个透。
第三千四百七十三章 别啃他的脸
云黛很狼狈，宋言之的状况更差。
他受伤，没什么药物医治，再被雨浇透，直接就发起高烧来。
一夜的赶路，云黛也精疲力尽。
虽说十全镇就在前方，却必须先停下来休息。
北齐地大物博，人却少，极为荒凉。
云黛只找到一间避雨的破烂亭子，生拉硬拽的把宋言之弄过去。
已经走到了这里，若非为了十全镇的钱和雪蚕，她绝对会把这货扔下不管。
宋言之烧的迷迷糊糊，像是喝醉酒的醉汉，又重又沉。
云黛把他扔到地上，看着外面的雨，叹了口气。
没有毛巾，也没有热水和干净的衣服换，只能先想法子生一堆火。
这么大的雨，干柴也不好找。
云黛环顾四周，发现这亭子是用木头做的……
亭子年久失修，摇摇欲坠。
云黛直接暴力拆下几根，把地上散落的干草堆到一起，用钻木取火的方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点了堆火。
看着手上磨出来的泡，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艰难过。
这一切，都拜地上这个该死的美人所致。
不过，云黛也反思过，也怪她贪财。
如果她没有贪图姬文渊留给姬棠棠的一大笔钱，亲自前往十全镇，也就不会出这种事。
老话说得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真是自作自受。
云黛拿树枝拨弄着柴火，让火更旺一些，把自己和宋言之身上的衣服都烤干。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温热的。
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
这让她觉得很纳闷。
她的体质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
之前分明还要死的模样，自从杀了陆二之后，不，准确的的说，是自从吃了那么多罗刹果之后，她的身体便以飞一般的速度恢复着。
不仅恢复的快，也不容易生病了。
这么辛苦熬夜赶路，又被雨淋，按照她从前的身体，早就倒下了。
可看着宋言之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的样子，再看她自己，虽然也累，但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这不禁让她怀疑，这是否与吃了罗刹果的缘故。
可若是这个缘故，宋言之也吃了。
他还是病了。
云黛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回去后，再去问问思华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衣服烤干，暖和起来后，云黛过去摸摸宋言之的头，依旧滚烫，手臂的伤也还在隐隐渗血。
天气潮湿闷热，这么下去，十有**要发炎。
等雨稍小，云黛把大黄牛牵着系在亭子边，对它说：“牛，你在这里看着他，别叫野狗来把他吃了。”
顿了顿，又补充：“如果拦不住，你跟野狗商量商量，别啃他的脸。”
大黄牛：“……”
她就这么冒着蒙蒙细雨离开，去附近转了一圈，幸运的找到一些可以退烧和止血的药。
回来后，大黄牛朝她看看，又朝亭子里看，然后不紧不慢的甩尾巴。
云黛快走几步，看见宋言之依旧躺在地上，不免有点失望。
竟没有野狗。
她找来两块石头，用雨水洗干净，把找来的草药碾碎，挤出来汁液，然后扒开宋言之的嘴巴，一滴一滴的滴到他嘴里。
第三千四百七十四章 你再说我一巴掌呼死你
滴完了，她又把止血的药碾碎，扯开宋言之的衣服，给他覆在伤口上。
等宋言之醒来，发觉自己衣衫不整，不由诧异。
他撑着胳膊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处被抹了许多药。
他抬头，看见云黛坐在不远处，靠着柱子，闭着眼睛沉睡。
她真是……看起来，越来越脏兮兮了。
那身白衣服早就看不出颜色了，脏兮兮的挂在身上，及臀长发披在身上，雪白的脸庞全都是泥点子，加上脸颊处的疤痕，看着活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他起身的动作惊醒云黛。
云黛睁眼看见他，声音有些沙哑：“你觉得如何？”
宋言之道：“我很好。”
云黛点头：“那就好。”她转头看向亭子外面，雨已经完全停了，太阳当空，闷热潮湿，“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吃的，也没有水。我们还是赶路吧。”
宋言之道：“好，我来赶车。”
“你还是休息吧。”
云黛站起身，不紧不慢爬上马车。
宋言之跟过去，问：“昨晚，你自己赶车？”
“不是。”
“啊？”
“是大黄牛成精了，它载我们过来，生火，采药，喂给你吃。”
“……”宋言之苦笑。
是，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他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问：“你是为了钱和雪蚕，才没有抛下我吗？”
“是的。”
“我明白了。”
宋言之爬上牛车。
云黛这次赶的熟练许多，被风扬起的长发，颇有几分田园之气。
十全镇的大门远远可见。
云黛的心情有些激动，催着大黄牛快一些。
谁知宋言之忽然过来，坐到她身边，“我来赶吧。”
“用不着。”
“我来吧。”他去抢绳子，云黛躲避。
来往之间，宋言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云黛低头看了眼，冷冷道：“松开。”
宋言之收回手，说道：“云黛，我……”
“闭嘴。”云黛冷声，“你敢直呼我名？我是北齐女皇，你即便不跪拜，也该尊我一声陛下。”
宋言之没有叫，转而问：“回去后，你有什么打算？”
“去十全镇拿到钱和雪蚕，然后回都城。”
“你打算如何对我？”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把你怎么着了似的。”
“我喜欢你。”宋言之平心静气，直截了当说。
“神经病。”
云黛抖了抖绳子，“小孩子，闪一边去。”
宋言之道：“我今年二十九岁。无论从年龄还是身体，都不是小孩。”
云黛赶着牛车，漫不经心道：“是啊，我比你大十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十岁而已，我不在意。”
“你以为你是谁？”
“我只是说，我喜欢你。并不是要求你做什么。你别这么大火气嘛。”宋言之本就有几分野性和邪气，这会儿无奈的温吞语气，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几天前你对我要打要杀的，拿着鞭子抽我，还要烧死我。这才几天就说喜欢，我说你是神经病，都说轻了。”
“我……”
“你再说我一巴掌呼死你。”
“……我知道，进了十全镇，你我再无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我想趁着最后的机会，把心里话与你说出来。即便我会死，也没有遗憾。”
第三千四百七十五章 见色起意
“我说要杀你了吗？”
“即便你不会，你身边的人也不会放过我。”
云黛没说话。
别人不知道，但赵元璟肯定不会放过掳走她的人。
宋言之又去抓她的手：“云黛，也许在你眼里，我们才认识几天。但是，对我来说，我已经认识你，了解你很多年了。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恨你，要为姐姐报仇。可是，这几天我才逐渐明白，我竟喜欢上了你。”
“你喜欢女人的方式就是抽人家呗？”
“那时我还不懂。”宋言之看着她细细手腕上的伤痕，“我真的特别后悔伤害你，对不起。我现在说这些，并不是要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想说出来，让你知道，我不会再因为姐姐的事情而恨你。”
“你爱恨不恨，我不在意。”云黛抽回手，淡道。
“我明白。”
“你既然查过我，当知道我有爱人。他还好好的活着。”
“我知道。”
“所以，”云黛看他一眼，“你别想太多。这次回去，我不会杀你。但以后也绝对不会再与你见面。至于你的担心也完全没必要，这件事唯有三个人知晓，陆二已经死了，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是你把我带走。”
“你不打算说吗？”
“当然不。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堂堂北齐女皇陛下，竟被人掳走，说出去难免有失颜面。
宋言之道：“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不可以。我虽然是女皇，但不是好色的人，不至于见你长得俊俏，就把你带回宫。何况，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孩子。”云黛说着，笑了笑。
如果她这么做，赵元璟大概会疯。
想到赵元璟气急败坏的模样，她的笑意在唇边环绕，久久压不下去。
宋言之轻声说：“你是为什么笑？是因为想到赵元璟吗？”
“是吧。”
“没想到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还能因为想到他，而露出这样的笑容。看来你们……”
“好了，这种话题不必再说。”云黛果断打断他。
这宋言之比晏儿也不过大几岁，她若对他有什么念头，也太禽兽了。
宋言之的眉宇间带了几分忧郁。
云黛没有理会他。
这宋言之未必就真的喜欢她，无非因为她长得年轻，见色起意罢了。
为了避免与他接触，云黛干脆下了牛车。
十全镇就在眼前，她现在除了饿，精神还不错。
足够支撑她走到十全镇。
宋言之坐在牛车上，目光跟随着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一步一步走到十全镇大门口，不等云黛感慨，里面便冲出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幼儿。
“娘亲——”
她大叫着飞奔过来，把其余人都远远甩在后面。
云黛看见她，更是欢喜，忙伸手接住她。
幼儿先站着看她片刻，眼眶瞬间变红，一头扑到她怀里，呜咽着叫道：“娘亲您这几天去哪里了，我快吓死了！呜呜呜！”
云黛抱住她：“乖，不哭了，都是娘的错。”
后面的人也都跟过来。
是保兴和卫锦泰他们几个。
第三千四百七十六章 陛下平安归来
他们看见果然是云黛，都欢喜疯了，甚至忘记了下跪行礼。
“你们都傻了，不认识我了？”云黛松开幼儿，笑吟吟看着他们。
保兴如梦初醒，扑通跪下：“陛下，您平安无事，奴才……心中欢喜。”
他垂下头，悄悄的掉了眼泪。
再抬起头，眼泪已经擦干净，只是眼眶通红。
云黛低头看看自己，也没帕子递，只伸出手拍拍他手臂，轻声说：“别这样，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们主仆相伴多年，对云黛来说，保兴早已经是亲人。至于保兴，对他来说，云黛的身份很多，是主子，是妹妹，更是他的主心骨，他的精神支柱。
如果云黛不在了，他会随之而去。
卫锦泰单膝跪下，沉声说：“陛下平安归来，是北齐之福，天下之福！”
“阿泰起来。”云黛看他也是眼底发青，“因为我，让大家担心了。”
幼儿抱住云黛胳膊：“娘亲不知道，自从您失踪，大家都好些天没好好睡觉了。您怎么弄成这样？这些天您到底去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先回去，慢慢再说。”云黛朝他们后面看。
幼儿知道她想知道什么，便在她耳边轻声说：“爹爹不在这里。朝廷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云黛点点头，又问：“棠棠和轻白她们呢？”
“师父她们一直在外面找您，到现在还没回来。”
卫锦泰立即道：“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她们陛下已经平安回来。现在陛下先到十全镇内稍事休息。臣会准备车马，接您回宫。”
云黛现在的样子委实狼狈。
好几天没洗澡，在泥土，雨水堆里打滚儿，头发都黏在一块了。
她身上这身又破又烂的衣服，也足以证明她吃过多少苦头。
以及，她脸颊上那道极为明显的伤疤。
“这是怎么弄的？”幼儿伸手摸摸娘亲的脸，心疼极了。
“没事，回去说。”云黛很累很饿，不想说太多。
幼儿点点头，扶着她往里走，眼角余光瞄到站在牛车旁的宋言之，诧异问：“娘亲，他是谁啊？”
众人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齐刷刷朝他看。
这男人虽也是一身狼狈，但其容貌却惊人的俊美。
同样都是美男子，与赵元璟的清逸华美相比，这男人是典型的男生女相，然而眉宇间又带了几分野性难驯。
云黛道：“他是宋言之，十全镇的城主。”
“他就是十全镇的老大？”幼儿讶然，“娘亲怎么跟他在一起？”
“说来话长。”
“娘亲失踪，莫非是他搞鬼？”幼儿性子虽有些大咧咧，但并不笨。她的直觉十分敏锐，当场就拔出剑对准了宋言之。
卫锦泰更是立即做出攻击的姿势。
宋言之早料到会有这样场景，站着没动。
他朝十全镇门口看了眼，已经没有他的人。
想来这十全镇，是被愤怒的北齐朝廷接管了。
这也在他意料之中。
十全镇再神秘，也就是占山为王，终究不可能与一国之力相提并论。
云黛看了眼宋言之，笑道：“你们不要这么紧张。其实……是宋城主救了我。我是被陆家的人抓走的。”
第三千四百七十七章 香喷喷的美人娘亲
幼儿放松下来，对宋言之露出一个笑容：“原来是救命恩人，多谢你。我叫赵幼兮，你会报答你的。”
云黛道：“报答就不必了。我已经救过他，跟他两不相欠。”
幼儿听了，便立刻抛下这事儿，扶着云黛胳膊往里走：“娘亲，咱们先进城，我让人准备水，您先好好洗一洗，换身衣服。”
至于宋言之，自有卫锦泰去接触。
幼儿早已经带人占了城主府。
保兴领着人准备热水，干净衣服，让两个丫鬟伺候云黛沐浴更衣。
云黛泡在洒满了花瓣的浴桶中，整整洗了半个多时辰，才洗去一身污垢。
丫鬟伺候她把长发擦干，梳理整齐，换上干净长裙，绣鞋，抹上玫瑰膏。
通体舒畅。
幼儿看着笑嘻嘻道：“又是香喷喷的美人娘亲了。”
云黛道：“先别管香不香，给我弄点吃的来。”
“奴才已经准备好了。”保兴领着几个丫鬟进来，在圆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食物，有面食，有米饭，有粥，有鱼肉虾蔬果，也有燕鲍翅参。
弥漫了一屋子的香味。
云黛眼睛放光，抓起筷子就吃。
“娘亲您慢点吃，别噎着了。”幼儿在旁朝她嘴边送汤，“喝口汤再吃，慢点。”
身为女儿，看着身娇体贵的母后受这样苦头，她心里难受极了。
尤其是刚才，她听丫鬟说，娘亲身上有很多很多的伤痕。
到底是什么样的该死混账，敢这样伤害娘亲？
幼儿看着娘亲狼吞虎咽吃东西，眼眶发红，心里恨极了。
云黛注意到了，便放慢了咀嚼的速度，笑道：“瞧你这泪汪汪的。那抓我的人，是陆家的子弟。当年我清算陆家的时候，陆家死了不少人。他找我报仇来着。”
幼儿听了更气：“他们凭什么找你报仇？当时是陆家先挑衅，到京都去暗害咱们的！”
“自己的亲人死了，想报仇是正常的。不过，那个人已经死了。”
“是宋老大杀的？”
“不，我自己杀的。”
“娘亲好厉害。”
“很辛苦的。”云黛咬着馒头，“现在想想，还是会武功好。”
“娘亲想学，我教您。”
“算了吧，我这把年纪，吃不了那个苦头。”
学武不是神话，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她身边那些会武功的人，哪一个不是学了十年以上。
如今这老胳膊老腿儿，就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吃饱饭，桌上还剩下许多没动过的，幼儿捏了几个饺子吃了，剩下的都分给屋里伺候的丫鬟们了。
“娘，您跟我说，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幼儿更在意这个。
“被那个陆家的子弟划伤的。”
“这肯定会留疤的。娘亲这样的美人……”幼儿又红了眼圈。
云黛笑道：“怎么会留疤，你忘了神奇的欧阳太医？只有有他在，什么样的疤痕都能消失。”
“可是他在京都呢。”
“思华年应该跟他学了祛疤的法子的。别担心，就算有这道疤，也没什么。”如今的云黛，对自己的容貌并不是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