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八百六十一章 有人要倒霉
云黛默默啃完半块西瓜，擦干净嘴巴，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
赵纾抬头看她。
云黛笑道：“王爷若是舍不得这里，我就先回去了。这里虽好，但不是我现在能待下去的地方。”
“现在？”
“等晏儿能彻底把控朝政，也许我会搬到这里来，教孩子们读书写字。或者，我也去青鸟城，把刘德全换回来。那家伙也怪可怜的。”
云黛说完，提着裙摆，沿着地垄往回走。
赵纾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没说话。
他原以为自己还要费许多心思，谁知她这么快就想通并重新振作起来。
虽然笑容里还是充满了落寞和悲伤，但起码行为上，不会再如从前那般颓废。
而且，她的背影实在单薄，风出来，衣裙在身上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她身体的厚度。
赵纾把摘下来的一个西瓜放到一个路过孩子的背篓里，说道：“这个熟了。”
“谢谢大人！”
孩子露出灿烂笑容，“大人，晚上留下吃饭吧？有新鲜的槐花饭哩！”
赵纾拍拍手上的泥土，笑道：“下次吧。”
他得送云黛回宫。
这是乡下，云黛只带着保兴一个人出门，还是不太安全的。
回去的路上，云黛一直在走神，直到回到太和门，下了马车，她才对秦王道谢。
“谢谢王爷抽出时间开解。”
“元璟过世，你很伤心，本王知道。但愁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你这样下去也毫无用处，倒不如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好。人很难改变命运，但起码可以决定自己的态度。”
“我知道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正如王爷所说，先把手头几件麻烦事处理下。”云黛说，“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但只有一点我实在不明白。赵元璟生前为什么非要放了庄云舒和陆一平。庄云舒也就罢了，这陆一平原是陆家家主，把他放出去，不是给云记和北兴找麻烦吗？”
赵纾微微笑道：“也许，元璟就是想给你找麻烦。”
“什么？”
“你自己想吧。”
赵纾摆摆手，转身跳上马车，纵马离去。
云黛朝保兴看：“你能想明白么？”
保兴垂首道：“奴才想着，大概先帝是知道娘娘会伤心难过，所以特意给娘娘找些事情做？”
“这种麻烦事，不要也罢。”云黛叹了口气，踌躇了会，“前两天晏儿说，萧子良闹着要回北齐？把他叫过来我问问。”
保兴眼睛一亮，响亮的应道：“奴才这就去！”
哦豁。
萧子良要倒霉。
云黛这段时间的病痛和颓废，让很多人都以为她被先帝的死彻底击倒。
那些被赵元璟压制住的不安分分子，也就开始蠢蠢欲动。
但有点城府的人都知道不能过于张扬。
唯有萧子良闹的最欢腾。
不拿他开刀，拿谁呢。
保兴亲自去了北齐王府。
他进门的时候，萧子良正左拥右抱，搂着新弄来的舞姬，对着满桌子的佳肴酒菜，旁边还坐着个吹拉弹唱的姑娘。
别提多美了。
第二千八百六十一章 爷宠你两天，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保兴上前一步，高声道：“太后懿旨到——”
萧子良吓的一激灵，嘴边的葡萄啪嗒掉地上。
他抬头看见保兴，慌忙推开身边的舞姬，站起身，笑道：“这不是保兴公公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保兴冷着脸，说道：“传皇太后懿旨，宣北齐王进宫。”
“太，太后……”萧子良结巴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我姐叫我进宫见她？”
“北齐王这就请吧，不能叫太后等着您。”
“哦好，好……”
萧子良抬脚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又往回转，在屋里转了两圈，有点模糊，“我要做什么来着？”
保兴道：“进宫。”
“对，进宫，进宫！”
萧子良赶紧又往门口跑，到了门口猛然想起来，“我得更衣，换身衣服再去……这衣服上好像有酒味儿……”
他低头闻闻自己袖子，又往回走。
十足惊慌失措，没头苍蝇的样子。
一个舞姬掩唇笑道：“爷何至于吓成这样，不过是个太后罢了。您见皇上的时候也没说要更衣啊。”
萧子良劈手就甩她一耳光，骂道：“不知死活的贱婢，太后也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了？爷宠你两天，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来人，把她扔进窑子里！”
上来两个家丁，把哭喊着求饶的舞姬拖出去，毫不留情。
保兴始终面色淡然的候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他当年跟着太皇太后，后来又跟着云黛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这深宅后院的阴私龌龊事，多了去了。
早已经司空见惯。
收拾了舞姬后，另外两个噤若寒蝉，垂首而立，半个字不敢吭。
萧子良换了衣服，跟着保兴进凤仪宫。
这消息立即飞速的传遍了整个京都的勋贵上层圈子。
倒不是各家之间传递消息快，而是无数双眼睛，一直就注视着那座巍峨的皇城。
萧子良一进宫，各家就都收到了消息。
这段时间萧子良受北齐那边的蛊惑，一直在闹着要回去，太后沉迷悲伤不理朝事，新帝无法震慑。
众人都在观望着。
如今太后忽然传了懿旨，要见萧子良。
这说明了什么？
没人敢忘记那些年，太后的手腕是如何的狠辣和雷厉风行。
如今，太后突降懿旨，宣萧子良进宫，也直接向所有人证明，她绝没有那么轻易的被先帝的去世而打倒。
萧子良战战兢兢的走进凤仪宫，看见云黛正挽着袖子，蹲在竹林里收拾残枝枯叶。
“姐……”他小心翼翼的叫了声，“你的身体还好吗？”
云黛扫他一眼，没说话。
下一刻，一根笋子就直直飞来，啪的一声甩到萧子良脸上，打的他后退两步，几乎疼哭。
“姐……”他带着哭腔捂着脸。
云黛站起身，冷冷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跟着赵元璟一起死，你就快活了，没人能管得了你了？”
“姐，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嘛。”
“你这段时间闹腾的很，还跟晏儿威胁要回北齐？”云黛走到他面前，“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晏儿叫板？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第二千八百六十二章 给我一次机会
“不，不是，姐。晏儿是我亲外甥，我怎么会威胁他。就是我娘她马上六十大寿了，我想着回去给她过寿。”
“不必了。”云黛冷声道，“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命人去北齐，把你娘接到京都来。以后你也别想着回北齐了。”
萧子良脸色一变：“姐，当初咱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以为你来了，还走的了？”
“这不是把我软禁了吗？”
“没错。”云黛说道，“你若是不想干，就把王位传给你儿子，或者你女儿也行。”
萧子良垂头丧气。
云黛说道：“没脑子的蠢货。你真以为北齐那边叫你回去，是为了给你好处，让你掌握北齐实权？”
萧子良垂下头，可怜巴巴的说：“可是，姐，我毕竟是北齐王室，如今也有了几个孩子。你总不是真是要我一辈子待在北齐吧。那当初你辛辛苦苦把我找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留下萧氏，只是想给萧子业一个交代。”
“不能待在北齐的萧氏，有什么用……”
“这是因为你废物。”云黛语气冷冷，“凭你这样的资质，回去了只能把北齐弄的一团糟。还真以为北齐那边的顽固势力是为了你好。他们不过是看上了你的姓氏而已。”
萧子良不说话了。
这也的确是事实。
北齐百姓就只认萧氏为王，当初陆家造反，也得师出有名，把萧子良哄骗过去。否则便是乱臣贼子。
这样的把戏，云黛一眼看穿。可萧子良却一而再的上当。
云黛对他不免失望。
萧子良沉默一会儿，慢慢跪了下来。
云黛皱眉：“你做什么？”
“姐。”萧子良抬头看她，神色认真，“我真的不甘心就一辈子待在京都，做别人眼里的废物和笑料。我……想回北齐。我知道，姐你从来就没有想把北齐纳入大周的想法。你一直希望萧氏能够重掌北齐。”
云黛摇头：“你回不了。”
“只要姐你点头，我怎么回不了？”
“你以为是我阻止你回北齐？”云黛笑了笑，“你错了，我不让你走，是在保护你。但凡你踏出京都一步，失去了我的保护，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我也认了！”
“你如今倒是骨头硬了。”
“我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为人父者，总得为子孙后辈打算。我也当够了别人眼里的窝囊废。”萧子良低声说，“姐，您就给我一次机会吧。不管输还是赢，我都接受。”
“哪怕是死？”
“哪怕是死。”
云黛注视他一会儿，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去吧。今儿一面，也是咱们姐弟最后一别。你若是真能活着回到北齐，也许萧氏还有希望。你若是死了，萧氏也就消失了。”
他的孩子都还太小，成不了事。
萧子良咬咬牙：“姐，我要回去。”
云黛看他一眼：“好，你去吧。”
萧子良爬起来，说道：“如果我能掌握北齐，我不会跟大周开战。如果我输了……还求姐姐看在萧氏祖辈的份上，照应王妃和我几个孩子。”
第二千八百六十三章 野心
云黛问：“你打算一个人回去？”
“我若是把妻儿都带着，只怕也走不了。而且……我也不想让孩子们冒险，还是放在姐姐这里安全。”
云黛道：“你如此瞻前顾后，还想成大事？你独自一人回去，北齐那帮子老狐狸能相信你？”
萧子良明显愣了下，讷讷道：“我没想过这一点。”
“你的命虽然不值钱，好歹顶着个萧字，我不希望你白白丢掉小命。这件事，你回去再考虑清楚。”
“姐……”
“跟你的王妃商量清楚。”云黛打断他，“萧子良，虽然我对你从来没好脸，非打即骂，你心里也许怨恨我。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实话，你真的没这方面的才能，若是不能认清楚自己，后果你自己想清楚。”
“我虽然向来纨绔，但身为萧家人，做了北齐王，也不是全然没有野心……”
“每个人都有野心。”云黛说道，“但是你得明白一点，野心需要配得上自己的才能。如果你百无一用，过多的野心只会害人害己。”
萧子良慢慢垂下头，良久，低声说：“我明白了。我会回去仔细想好。”
萧子良离开皇宫后，朝中许多人都悄悄的打探消息。
但凤仪宫如铁板一块，外人根本一个字也打听不去。
云黛坐着喝了口茶，又让保兴传顾承安兄弟俩进宫。
这是要管商号的事情了。
商号这么一块超级肥肉，不知多少人惦记。
太后病了这么久，什么事都不管。但凭着顾家兄弟俩，是守不住这么大块肥肉的。
很多人都知道，位于北齐的北兴商号，已经出现问题。
北兴若是完了，大周的这块肥肉，也就很快会被蚕食。
但今儿，太后先传唤了萧子良。萧子良前脚刚走，太后又传唤了顾氏兄弟。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后已经好了。
她的病好了，从先帝驾崩的打击中振作起来了。
对于太后的能耐，年轻的臣子可能还不清楚，但年纪稍大的都记忆深刻。
她一旦振作，起码在大周境内，谁也别想再打商号的主意。
至于北兴那边，因着陆一平被释放，麻烦也接踵而至。
就看太后如何应对了。
顾承安和顾承宁得到懿旨，俱是激动不已。
他们这些日子既担忧云黛的病，又要忙商号的各处麻烦，焦头烂额。
再加上北兴那边出了问题，顾承安已经急的好几天寝食难安。
可云黛是太后，她若一心不管这些事了，谁能逼她？
好在她终于肯见他们了。
兄弟俩丢下手头的事，轿子马车都不用，直接骑上马，用最快的速度站到了云黛面前。
来的路上还很忐忑，但当他们看见云黛的第一眼，心便彻底放下了。
云黛虽看着清瘦许多，但眼眸明亮，笑容平静。
与之前那段时间的颓废判若两人。
“见过太后。”
他们两个跪下行礼。
“都免礼。”云黛笑道，“自家人就不必讲究这些了。说实话，被人称为太后，我还是有些别扭的。”
第二千八百六十四章 鱼入大海
顾承宁道：“主要是因为您看着太年轻了。”
“二管事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甜。”
“这话可不是恭维您，绝对是大实话。”顾承安戳了下哥哥，“大哥，你说呢？”
顾承安朝云黛看了看，笑道：“这倒是真的。许是因为太后自幼容貌出众的缘故，苍天怜红颜。”
云黛笑道：“这句话是大管事杜撰不成？据我所知，更多的诗是自古红颜留不住，岁去红颜尽，愁来白发新。”
“但太后还是如十年前一般美貌。”
“你们就别一个劲的说好话给我听了。”云黛笑道，“前段时间，是我不该过于荒废，忽视了商号。你们给我说说商号的情况吧。”
顾承安迫不及待道：“云记这边暂时还没出现什么大问题。但是北兴却不大好，不说别的，咱们的三座矿脉，铜矿已经控制不住了，好些日子没有产出的铜矿。但那么大个矿，怎么可能就挖空了？必然是藏私了。”
云黛点头，“金矿呢？”
金矿本就少，产量也极少，但好歹是金矿，云黛向来把握的很紧。
顾承宁说：“金矿暂时还没什么，每个月报上来的量出入不大。但铁矿不行，少了一多半。照这个趋势，大概再过半个月，也要说没有量了。”
云黛沉吟：“陆一平已经回到北齐了吧？”
顾承安回答：“我让北齐那边打听了，上个月陆一平已经回到北齐，这段时间一直在整合陆家原本的生意。米面茶叶这些不必说，这两座矿脉的猫腻，绝对跟他有关。”
这些生意本就是从陆家弄来的，北齐又是陆家的主场，距离京都过于遥远，要争夺起来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顾承宁说：“当初就不该放了陆一平。”
“承宁！”顾承安瞪他。
这是赵元璟临终前留下的意思，把庄云舒和陆一平都放了。
谁敢拂逆？
也就云黛敢，可她当时又是那样一个状况，等她回过神来，人都到北齐了。
鱼入大海，就难寻了。
对于顾承宁的抱怨，云黛没说什么。
她对于赵元璟释放陆一平的动机，也始终心存疑惑。但赵元璟便是快死之前，也没有糊涂。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原因。
云黛相信，总有一天，她能明白赵元璟的用意。
现在不明白，没关系。
一步一步走，慢慢看。
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
云黛轻轻敲着桌面，许久没有出声。
兄弟俩知道她这是在思考对策，也都保持安静，不去打搅她。
“也许我得亲自去一趟北齐。”云黛忽然说。
顾承安立即反对：“北齐那边状况不明，自从先帝驾崩，老旧势力开始反弹，到处蠢蠢欲动。你现在过去太危险。”
“但北兴的情况，我们只是远程遥控是没用的。”
“所以，我去一趟。”顾承宁接话，“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在北齐把陆一平给处理了。”
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顾承安皱眉：“别动不动就要杀人。”
第二千八百六十五章 雷厉风行
“有些人就是不该活着。”
“北齐那是人家的地盘，你去了能不能杀得了人不说，只怕自己都要栽在那里。别忘了你是当爹的人了！还这般的冒失！”
“大哥可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可是……”
“你们先别吵，听我说一句。”
云黛抬抬手，阻止他们争吵，“我倒觉得二管事的主意不错。陆一平在内狱的时候，我为了陆家的生意没法杀他，后来他装疯卖傻，我想着反正关他一辈子，又可以辖制陆家，也没有动手。若早知如此，就该除了这个后患。”
顾承宁有些兴奋：“我也是这么想，就让我去吧！”
“我是要派人去杀陆一平，但不是你。”云黛说道，“你可以去北齐，正常交涉几个矿脉的事情。但对于陆一平那边的事情，绝对不许过问，更不许插手。”
“这是为何？”
“原因我以后告诉你们。我会另外派人去行暗杀之事。”云黛想了想，“至于具体的人选和时间，我不会告诉你们。你们只当不知道这件事。从明面上，我们不能跟这件事有任何关系。”
兄弟俩同时点头，表示记住了。
云黛道：“这段时间要辛苦大管事，过两天我会亲自去一趟工坊。二管事多带些随从去北齐，把矿脉的事情弄清楚。该揪出来的叛徒，不要轻饶，重要的管事位置，都用我们这边带过去的人。记住，不要多管闲事，只管咱们明面上的几个生意。”
兄弟俩分别应下，各自离去。
有了主心骨，有了目标，他们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云黛独自待在屋里，天黑掌灯后，把卫锦泰叫过去。
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卫锦泰一直都很忙，也很少出现在宫里。
接下来的几天，每到深夜，便会有某一处宅子的大门被锦衣卫踢开，抓走几个人。
太后出手，雷厉风行。
很快把震荡不安的朝局稳定下来。
把新帝惊呆了。
晏儿说：“儿臣虽然一直在父皇身边处理朝政，但也没想过，处理朝事还能这般粗暴直接。”
云黛道：“无论你，还是靳岚，都太强调一个稳字。不是说这样不可行，也得分情况，眼下就该快刀斩乱麻。每次年号更迭，都会出乱子，你也不必过于介怀。当初你父皇登基时比这会儿可乱多了。你父皇那会就极为隐忍，等彻底把握了局势才开始秋后算账。哎，不也都熬过来了。”
晏儿笑道：“母后真巾帼不让须眉。”
“我也不能过于干涉朝政，毕竟你已经登基了。你需要自己历练和成长，我若管的太多，帮你做的太多，你会变得依赖别人，这只能害了你。”
“母后放心，儿臣不会变成那样。儿臣只是很喜欢看母后比男人还要厉害的样子。”晏儿笑道，“长袖善舞，游刃有余。说的便是母后现在的模样。”
云黛笑笑，走到今天的位置，恭维的话她听的太多。
第二千八百六十六章 妇人之仁
但亲儿子的赞扬，她还是很受用。
她问：“你对于萧子良的事情怎么看？”
“之前他天天到御膳房闹腾要回去。自从母后召见过后，他就安静了，已经好几天没进宫。”晏儿想了想，“儿臣不让他回去，也是为了他着想。”
“他自己要作死，谁能拦得住。”
“母后，”晏儿神色认真，“儿臣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您到底有没有打算把北齐朝政还给萧子良？”
云黛笑道：“我还真想过。当初让萧氏从皇室降为王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北齐是国家还是领土，我是不怎么在意。我只是不想对不起你舅舅。”
晏儿知道她说的舅舅，乃是北齐最后一个太子萧子业。
那个送给她照夜狮子马的男人。
晏儿说：“母后实在过于重情重义了。”
云黛淡笑：“你如今是皇帝，在其位，谋其职。你自然与你父皇一样的想法，不想把北齐还给萧家的。”
晏儿坦然说：“儿臣是觉得，如今的萧氏也没什么用处了，北齐在大周朝廷的管理下，百姓过的很好。没必要再提独立这件事。”
云黛没说话。
再乖的儿子，做了皇帝这个位置，眼界不同，责任不同，想法也就变了。
以前赵元璟和小二一个鼻孔出气，一心要把北齐彻底拿下。
晏儿则一直跟她站在一边。
如今，晏儿也不再同意让出北齐。
云黛倒也没别的什么想法，反倒觉得孩子大了，做了皇帝有自己的想法，不再盲从于母后。
也算是件好事。
晏儿心里虽坚定，但面对母后还是有些愧疚的。
毕竟北齐是母后的母国。
云黛笑道：“即便是亲密如夫妻，母子，也没有说想法意见完全一致的。说来说去，还得看萧子良他有没有这个出息。”
晏儿敏感的听出了她的想法：“母后要放他回去？”
“看在萧子业的份上，他想走，我不拦着。但他走出大周后，能不能活着回到北齐，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母后，如果我跟小舅舅为敌，您会生气吗？”
“如果他走，便已经选择了与你为敌。难道你要对他客气？”
“儿臣明白了。”
晏儿回到御书房后，靳岚求见，君臣两个便说起了这件事。
靳岚说：“依臣看，陛下不该纵容北齐王离开。他若敢走，斩杀便是。”
“那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不明着动手便是。”
晏儿蹙眉：“靳相，朕不是下不了决心动手。只是……你知道，母后夹在中间，朕不想让母后难过。”
靳岚道：“太后不是一般的女子，不至于接受不了。陛下乃一国之主，不可妇人之仁，为了大周一统，该早下决断。”
晏儿叹气：“小舅舅对我们兄妹几个向来不错。他本是萧氏皇族，想要回自己的权利，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万不可妇人之仁。不能杀伐果断的皇帝，终究成不了大事。”
“靳相，若要你杀了自己亲舅舅，你下得了手吗？”
第二千八百六十七章 姐姐保重
靳岚垂首：“臣不是君。”
“君也是人。”
“陛下还年轻。”靳岚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心里想的是，既然登上了皇帝这个位置，那就不要再把自己当做寻常人看待。
但他也知道，晏儿才十七，刚登基不久，一直活在父皇母后的羽翼下，无法对亲人下毒手，也可以理解。
但对于臣子百姓来说，君若心慈手软，那就是对百姓的不负责。
没过几天，萧子良再次进宫。
他越过了皇帝，直接去后宫见太后。
这用意就很明白了。
云黛问：“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还是要回去？”
“是的。”萧子良说，“我跟王妃商量过，带昊儿回去。”
昊儿是他的大儿子，也就是阿茹娜生的，一直由蓝娇娇抚养的孩子。
云黛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带女儿回去。”
“女儿毕竟娇嫩，还是留在京都的好。何况，我带儿子回去，也更容易取信于他们。”萧子良说。
云黛闻言，朝他看几眼。
不知什么时候，萧子良也留了胡须，变成了个中年男人，不再是当初那个纨绔少年了。
看来，有儿有女真是能让一个男人长大。
云黛道：“孩子是你的，王位是你的，你的命也是你自己的，你怎么决定，我不干涉。不要后悔就是。既然你想清楚了，你就走吧。”
萧子良后退一步，撩起袍子下摆，跪下，给她跪了个头，说：“我虽一向荒唐，但也知道姐姐是真心为我好的人。但我已经荒唐半生，不想再这样过下去。此去一别，姐姐保重。”
他起身往外走。
云黛在他身后说了句：“蝼蚁尚且偷生。”
萧子良脚步顿了顿，没有说话，大步离去。
他不肯做那偷生的蝼蚁了。
做了这么多年，也终于忍不下去了。
云黛叹了口气。
保兴轻声说：“这北齐王倒也算有点骨气。依奴才看，他也是被逼无奈，先帝在的时候，顾忌着娘娘，没有多做什么，他能过的逍遥。如今新帝登基，北齐王府的日子就难过了。他也是孤注一掷了。”
“怎么就被逼无奈了？”
“这三个月来，北齐王府遇刺的次数超过十次，着火三次。还有几次王府的人出去采买，被活生生打死在街头。北齐王也是忍不了。没有娘娘您的庇护，北齐王府根本就不能在京都立足。”
“也是，我又不是王八，还能千百年的活着保护他们。”
“所以，娘娘也不必烦忧。该如何便如何吧。”
“我知道，还用你开解。”云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出宫去工坊转转。”
还没出门呢，就被皇后带人堵住了。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云黛说。
“母后，您就稍微留一炷香时间给儿臣。”采采拉着她不放，“好几天了儿臣都见不到您的面。”
看她可怜巴巴的，云黛只好退回去：“给你一炷香，说。”
采采忙说：“母后，我想跟您商量一下选秀之事。”
第二千八百六十八章 一并选 入宫
云黛愕然：“选秀？”
“母后为何这般惊讶。”采采笑道，“儿臣是想着，宫里也该添人了。皇上那边伺候的人都有些不够。前些日子又放出去一批到了年纪的宫女，连长公主们身边都没什么人了。”
“哦，若是小选，你自己决定便是。”
“儿臣是想着，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大选吧。”
“大选……不是小事。”
从前有三年一大选的习惯，从民间搜罗十三到十八之间的少女进宫待选，出众的选为小主嫔妃，分给皇帝或者皇子，其余的留在宫里做奴婢伺候主子，到了二十五岁，便放出宫去自行婚配。
当然，也有过惯了宫里的日子，不肯出去的。
二十五岁已经不小，出去也嫁不到什么像样的人家。
但也有人只想嫁人生子，不肯做伺候人的事情，宁肯出宫去。
宫里也不强求，随各人选择。
至今云黛身边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还剩下的只有青衣，蜜豆和保兴三个，算是宫里元老级别的了。
她们都体贴入微，云黛感觉不到什么变化，但宫里肯定都紧着她这边，别处缺少什么，她也难注意到。
采采作为皇后既然提出来了，云黛也没有驳回的理由。
“大选这件事，宫里也很久没有过了。你是皇后，跟晏儿商量便是。我一个太后，就不掺和你们夫妻俩的事情了。”云黛笑道。
作为婆婆，她知道管得多必然没好事。
自自在在的不好吗，何必去讨嫌。
采采笑道：“儿臣什么都不懂，担心做的不好。还是得母后帮帮儿臣才行。母后若是同意，儿臣就去跟皇上说。”
“你们自己决定吧，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开口便是。”
“既如此，就多谢母后了。到时恐怕还得劳累母后。”采采笑盈盈站起身，“儿臣过来就是想问这件事，就不耽搁母后的时间了。母后这是要去哪儿，要儿臣陪着吗？”
“我去工坊看看，许久没去了。你还是去跟皇上商量商量选秀之事。”
“是，儿臣记住了。”
采采扶着她走出凤仪宫，目送她走远，这才转身朝御书房走去。
晏儿听她说完，果然也是先问了句：“母后那里你问过了吗？她若是嫌人多吵闹，就暂时不必选秀了。宫里的人也差不多够伺候。”
采采站在他身边，为他磨墨，笑着说：“妾身已经去问过母后的意思，母后说，这件事看我们自己决定，她都可以。我是想着两个公主也大了，身边大宫女也到时候放出去了，不如挑几个年纪相仿的给她们使唤，将来公主婚嫁也能有贴心的带走。”
晏儿正低头写字，闻言嗯了声：“不错。”
“另外，也想给皇上添几位妃嫔。”
晏儿的笔顿住：“朕要给父皇守孝一年。”
“妾身知道，只是先选着。”采采笑道，“朱家姐姐已经十八了，再等下去可就难过了。趁着这次机会，把她一并选入宫吧。”
第二千八百六十九章 贵女们一茬接一茬
朱家姑娘，也就是侯府的远亲，朱绣荣。
她在宫宴上对太子一见倾心，自从便痴痴等候，一等就是两年多。
这件事京都几乎人尽皆知了。
只因为当初云黛一句话，她就能病倒，可见这份痴心。
虽她容貌出色，慢慢也就没人去惦记了。
宫里始终也不表态，朱家长辈一开始还着急，后来也就淡定了。
她要等，就等吧。
等到没结果，也就死心了。
这两年好在有采采时常过去与她作伴说笑，否则也是熬不过来。
相处下来，采采觉得这姑娘真是个傻乎乎的痴情性子，若就是不要她，她大概能一直等到死。
反正后宫总是要进人的，采采就顺道提出来。
晏儿对此似乎不太在意，也没有反对。
他是个皇帝，为了皇位和赵氏的传承，必须保证子嗣的数量。
如果采采能生养，不纳妃也没什么。若采采不能，那就肯定要纳妃。
毕竟家里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这件事你做主便是。”晏儿凝神看着折子，脑中还在思索对策，对大选之事不太在意。
采采说：“另外，我想请母后帮忙，这样一来，她也有事可做，不至于过于伤心伤了身子。”
“母后啊，她若愿意做事，多得事可做。她若不愿意，旁人是勉强不了的。你不必特意给她找事。选秀可以，但不必劳累母后。”
“妾身明白了。”
“嗯。”晏儿伸手摸茶杯，喝了口，有些凉了，眉头不经意的蹙了下。
采采顺手接过来，笑道：“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也太不尽心。虽是夏日炎热，也不该喝太多凉茶。”
她去续了杯，塞到晏儿手里。
晏儿触碰到她温软的手指，抬头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有什么做不来，就去请教靳太妃和齐太妃，她们一直帮母后打理后宫，有经验。”
“我一直请教太妃们的。”采采笑道，“也没什么累的，陛下不必担心，安心处理国事要紧。”
晏儿喝了口茶，微烫，正适合他的口味，甚是熨帖。
他端着茶杯，靠到椅背上，笑道：“大选这事儿，你若想办就办，不过朕这段时间很忙，大概是帮不上你什么忙。”
“妾身不懂就去问母后和太妃们，还有宗亲的老太妃们，也都愿意帮忙的。”
“你还挺能干的。”晏儿笑道。
以前看她跟两个妹妹在一处玩，处处都不显山露水，如今做了皇后，做事公正利落，对母后也孝顺。
这也就够了。
晏儿对后宫的要求就是安稳，不作妖。
采采先后得到太后和皇帝的许可，当即就回去筹办起来。
宫里准备大选的消息一放出去，当即就得到热烈回应。
先帝专宠太后这么多年，从无大选过，高门贵族家的女儿们一茬接一茬，完全没有进宫的机会。
也是很憋闷了。
如今新帝登基，终于又开始大选，谁不高兴。
何况新帝还在给先帝守孝，一年内不会同房。
也就是说，皇后也没机会先生孩子，等于跟选进去的妃子是一样的。
若是能生出新帝长子，那可不得了。
第二千八百七十章 想念，让她备受折磨
于是各自都从族中挑选年纪容貌合适的女孩儿，把名字报上来，教规矩，准备送进宫。
采采忙活大选之事，说是要找太后帮忙，但事实上，她根本就抓不到太后的人影子。
做了太后，没了任何束缚和规矩，她也就完全放飞自我，有时候甚至连续好几天待在工坊不回宫。
以前她做皇后时，但凡有点行差踏错的，立马就有言官写折子弹劾她。
如今没了男人，成了哀家，言官们也就不理她了。
现在他们需要盯着的人是新帝和新皇后。
至于太后，不就是用来养老的么。
云黛也很少在宫里坐着，要么去工坊跟老师傅们动手搞发明，要么就去商号里跟各大掌柜们开会，得空了就去寻摸吃食，去河边钓鱼，亲手做一顿烧烤。
她很忙。
特别忙。
忙到不肯留在宫里，不给自己半点闲暇去想关于宫里一切。
尤其是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
仿佛不去想，心就不会痛。
虽然答应了秦王不会再颓废，但她还是每天都会喝点酒。
白天不喝，大多是在晚饭时间喝，喝的微微醺然，更容易入睡些。
就这么白天忙碌，夜晚昏昏然的过日子，倒也挨得下去。
时间没那么难熬。
若是哪天清醒的躺在床上，她会不可抑制的想念赵元璟，想他的脸，想他的声音，想念他的气息。
那种想念，让她备受折磨。
所以，她现在缺不了酒。
身边的人，也只有青衣和保兴两个知道。
顾家那边，顾承宁安顿好家中妻儿后，便带着一队随从和护卫，以查北兴生意为由，朝北齐出发。
萧子良听说后，就想跟他一起走，觉得这样路上有个照应。
顾承宁也没反对。
说起来，他们都是云黛的弟弟，但两个人却毫无血缘关系，见面也只是淡淡的客套，没什么话可说。
顾承宁临走前想跟云黛道个别，也没能找到她人。
萧子良就更不必说了。
上次见面，云黛也说过，他若决定走，就不必再进宫见她，就当是最后一面。
萧子良带着蓝娇娇和大儿子，王妃牵着大女儿，挺着肚子来送别，神色有些凄苦，但什么也没说。
除了这两个孩子，年前府里又降生一个男孩，如今不仅王妃自己怀着孕，府里还有个妾也正怀着。
这一摊子大大小小的，都丢给王妃一个人，萧子良看着她有些虚肿的模样，不知为何，鼻子有些酸涩。
“王爷保重，那边冷的早，要记得早晚添衣，好好吃饭。”王妃牵着女儿，跟着马车走，嘴里不住的叮嘱着。
蓝娇娇说：“外头风大，王妃有孕在身就带着姐儿回去吧。我会照顾好王爷。”
“这次去北齐，要辛苦妹妹了。”
“妾身不辛苦。”
马车帘子放下来，她看见萧子良眼眶有点红，叹道：“虽然这些年王爷时常荒唐，屋里也没缺过人，但爷对王妃却是真心实意的。”
萧子良伸手在她衣服里摸了把，低声道：“要你说这些废话。”
第二千八百七十一章 一箭穿心
“爷最近没睡好，歇会儿吧。”蓝娇娇体贴的说，“昊哥儿也睡着了。”
萧子良看她一眼，说道：“你愿意跟着我去北齐，倒是出乎我意料。”
蓝娇娇笑道：“妾身能跟着王爷从北齐来京都，就能跟着王爷再回去。”
“这次不一样。”
萧子良脸色罕见的沉重。
蓝娇娇笑道：“我知道，这次可能会死。”
“那你还愿意跟着我去。”
“爷要把昊儿带着，我放不下。虽然他不是我生的，但从他生下来那天就是我抚养，从未离开我身边一天。他还小，离不了我，我也不能离了他。”蓝娇娇神色平静，“反正留在京都也是危险的。”
“你不懂。我走了，王府就安全了。”萧子良摇摇头，“娇娇，我一直都没出息，你跟着我也没得几天好脸色。如今我是自寻死路，也是咎由自取吧。”
“这些日子，王府遇到多少事。若非逼不得已，王爷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蓝娇娇把头靠到他肩膀处，“能跟爷死在一处，妾身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萧子良心中感慨，伸出手，抱住她肩膀。
这时马车忽然剧烈摇晃，外面响起尖锐的口哨声和利刃破空声。
有人高喊：“有刺客！”
萧子良吃惊，正要起身，一支箭穿透马车而来，嗖的射中蓝娇娇的心口。
他回头，瞳孔微缩。
蓝娇娇低头看看自己，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随后嘴里溢出血丝，倒了下去。
“娇娇——”萧子良骇然扶住她，“你，你怎么样？”
蓝娇娇嘴里不断涌出血，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头歪了过去。
眼还睁着。
显然是死不瞑目。
在她身边，小小的昊儿还睡得香甜，全然不知自己一直依赖着的养母，已经死了。
萧子良悲愤的哭叫了两声，不断有利箭射来。
他顾不上这些，脱下自己的袍子，把昊儿一裹，抱着他跳出马车。
外面已经乱了。
许多黑衣人骑着马呼啸而来，手中弩箭犹如索命的勾魂索，所到之处，无坚不摧。
前头顾承宁的马车也遭到了无差别攻击。
不过他带的护卫很是彪悍，死死护住马车，倒也没受到伤害。
萧子良这边就不行了。
他虽然也带了不少随从，但只有数量，没有质量。与手拿攻城弩的黑衣杀手比，完全不堪一击。
想到被一箭射穿心脏而亡的蓝娇娇，萧子良悲痛难忍，劈手从一名侍卫手中夺过剑，把自己怀里裹着的昊儿交给他：“你带着孩子离开这里。他们的目标是我，跟着我，这孩子很危险。”
随从倒也忠心，叫道：“王爷，属下掩护您离开！”
“走不了的。”萧子良看着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的黑衣杀人，心中涌起一阵悲哀。
他以为自己起码可以平安回答北齐，却没想到，刚离开京都，就被杀手埋伏了。
真的这么狠吗？
他虽不知道这次埋伏自己到底是谁，但，无非就是那么些人。
第二千八百七十二章 真的是你
不希望他离开京都，回到北齐的人，都是利益相关者。
也许是皇帝，也许是湘南王，也或者是朝中的某一股势力。
若是外人也就罢了，可若是晏儿和小二，他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也还是无法接受。
他此刻的心情，除了悲痛，还有愤怒。
也有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虽混账，但自问对几个外甥都真心疼爱。
为了区区北齐王的位置，就这么忍不住吗？
他喝令随从带着昊儿离开。
自己举起剑，朝其中一个黑衣人冲去。
他这些年耽于酒色，底子虚的很，且也没正经学过武，不过是花架子罢了。被黑衣杀手一脚踢开，照着肩膀就是一刀。
萧子良痛叫一声，登时血流如注。
他倚着树，已经没了抵抗之力，唯有等死而已。
黑衣杀人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了其余随从，前面顾承安的马车和护卫，已经挣脱了埋伏圈，顺利离开。
杀人本也不是针对他，走了也就罢了。
萧子良跌坐到地上，捂着肩膀，看着向自己围拢逼近的杀人，高声吼道：“是谁？你出来，就算是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没有人回应他。
当中的黑衣人举起刀——
萧子良下意识闭上眼。
“住手。”一道略显稚嫩的少年嗓音传来。
萧子良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看见小二骑着马缓缓而来。
“小二，真的是你……”萧子良喃喃自语。
小二来到他面前，说道：“小舅舅应当明白，只要您敢离开京都一步，你就必死无疑。刚才马车里那一箭，是蓝侧妃替你死的。下一箭，您还能找谁挡呢？”
萧子良挣扎着爬起来，伤心到红了眼圈：“小二，我们亲舅甥之间，需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小舅舅，您只要安安分分待在京都，不会有人要你的命。”
“不会？那你怎么解释这几个月我府里的接连出事？不是我要闹事，也不是我要背叛你母亲，而是……我若是不走，也只有死路一条！是你们所有人都不让我活！”
小二淡道：“从小舅舅高高兴兴的奉旨住进京都那天起，就应该有这个觉悟吧。”
“我以为……”
“小舅舅以为，有母后在，会保你一生富贵无虞。”
“你母后知道么？”
他问的是这次的刺杀。
小二说道：“小舅舅还记得临走前，母后与你说过什么？”
萧子良沉默。
他自然记得。
姐姐再三劝阻，亲口说，他空有野心却无相应的才华，若执意要走，只会白白丢掉小命。留在京都，她还能护着他一命。
一旦离开京都，那就生死由天。
如今问与不问，又有什么意义。
但萧子良不甘心，还是想知道。
小二当然不会回答。
他说：“小舅舅，我不想杀你。你走吧。”
“你放我走？”萧子良有些难以置信。
若不杀他，如此兴师动众作甚？
小二说道：“我不杀你，但你不能回京都，也不能去北齐，更不能继续做这个北齐王的位置。”
第二千八百七十三章 惺惺作态
“这……什么意思？”
“小舅舅还不明白吗？朝廷终究是要收回北齐的。这些年父皇宠爱母后，可以不把你杀了。但如今父皇不在了。他们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小舅舅也是否该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了？”小二一袭黑衣，提着剑，略微稚嫩的脸庞满是冷意。
萧子良一向知道他与晏儿性子不同，但也没想到他有如此冷酷一面。
“小二，你也是长大了。”他苦笑着，“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要杀了我？”
“是。”
“好，我会走。以后不会出现。”
“小舅舅保重。”小二随手扔过来一只瓷瓶，是治伤用的药。
萧子良心中稍暖。
他到底还是顾着自己这个舅舅。
他握住瓷瓶，踉踉跄跄的朝远处走。
随从靠近小二，低声说：“爷，不能留祸患。”
小二冷眸一扫：“你在命令本王做事吗？”
随从忙垂首：“属下不敢。”
小二环顾一圈，问：“那个孩子呢？”
“已经抓到了！”一个黑衣人抓着一个孩子走过来。至于那个带孩子离开的随从，已经死了。
孩子惊恐的挣扎哭叫。
“王爷，这孩子不如杀了吧。”随从提议。
“不许杀。把他放了。”
随从只得松开手。
这里荒郊野外，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哪里活得下来。
虽说是放了，也不过是随他自生自灭罢了。
小二轻轻吐出一口气，调转马头：“回京。”
却愣住。
对面站着一个人。
“皇兄……”他跳下马。
晏儿冷着脸：“小二，你可有些不像话。”
小二说道：“这不也是皇兄打算做的事情吗？臣弟已经放萧子良离开，也没有杀他的儿子。”
“你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在这里，他活得下来？”
“那是他的命。”
“闭嘴。”
晏儿走过去，把恐惧大哭的孩子抱起来，看了眼小二，说道，“你这样，母后会很失望。”
小二笑：“人都说皇兄宅心仁厚，这事儿臣弟做了，名声尽管给皇兄便是。臣弟是不在意这点子名声的。”
晏儿拍着孩子后背安抚，孩子很快安静下来，趴在他肩头，不住抽噎着。
小二说：“皇兄该不是要把这孩子带回去吧？说实话，我把小舅舅和这孩子放走，是给他们一条生路。今儿若是别人来做，他们会被当场斩杀。皇兄把他带回去，除非是养在宫里，否则保护不了他。”
“你以为朕不敢养吗？”
“养北齐萧家的孩子？那咱们今天做的又算什么？”小二淡道，“皇兄，你不要太虚伪好吧。分明你心里与我一样，也是绝对要铲除萧氏的。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晏儿说：“想和真的去做，是两码事。萧氏是母后的娘家，难道你想让母后娘家死绝？”
“母后生在大周，养在大周，嫁在大周。跟北齐，关系真的不大。”
“朕不想跟你啰嗦。这孩子……朕会让人把他送去给小舅舅。至于小舅舅，朕会安排他在偏远的庄子里养老。”
第二千八百七十四章 心灰意冷
“北齐王府可还有呢。”
“这件事朕回去后自会处理。赵均弘，我警告你，不要再对他们动手。”
晏儿说完，抱着孩子骑马离开。
他派人去找到受伤的萧子良，把他安顿在一处极为偏远的庄子里，把昊儿交给他，并说三天后会把王妃和小表妹都送过来。
萧子良抱着昊儿，有些心灰意冷。
自己的国家回不去，京都也走不了。
从前最疼爱的外甥，如今亲自对自己动手。
虽没下杀手，但……
想到惨死的蓝娇娇，萧子良一阵阵的心寒悔恨。
他恨自己不自量力，为什么没有听从姐姐的忠告，昏了头一般，一意孤行。最终把蓝娇娇的小命给搭上了。
晏儿安慰他：“小舅舅且在这庄子里安心住着。这是一处皇庄，地处偏远，一般人不会注意。至于蓝侧妃，朕已经命人把她好生安葬，舅舅不必挂念。”
萧子良红了眼眶：“说起来，从前我最疼小二，与你倒不是特别亲近。没想到如今却是你处处为舅舅打算。”
晏儿笑道：“舅舅也知道母后那个人，嘴硬心软的。虽然说你离开就不管你死活，但到底还是不肯让你就这样丢了性命。何况还带着孩子。”
“这么说，是你母后唤你来的？”
“算是吧。”晏儿没有多解释。
他要怎么说呢，自己虽然孝顺母后，但在这种大是大非上，也难免和母后有分歧。
他愿意为了母后保全萧子良一家人的性命，留萧氏一点血脉。
但消除萧氏皇族在北齐的影响，彻底让北齐变成大周的一部分，也势在必行。
当初父皇没做成的事情，他是一定要完成的。
萧子良又是悲苦，又是灰心，又是感动，一时间眼泪直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长在风尘之地，本是最卑贱的，后被云黛找到，一跃成为萧氏皇族最后一点血脉。泼天的富贵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把他彻底砸晕了。
如今，繁华散去，一场空。
他知道，即便晏儿对自己多番照顾，他这个北齐王的位置，也不可能再有了。
果然，晏儿临走前说：“小舅舅，这件事说了你也许会生气。但为了两国的百姓，为了大周和北齐千秋万代的安稳。朕会抹除萧氏在北齐的印记。”
“什……么？”
“朕会对外宣布，北齐王一脉已经死绝。”
“……”萧子良怔怔的说不出话。
晏儿说：“舅舅也不必伤感，朕自会保证你一家衣食无忧。但从今晚后，舅舅一家不再是北齐王族，甚至不能公开出现在众人面前。否则……朕也不能再保证舅舅的平安。”
萧子良笑容苦涩：“我明白。”
“若没别的事，朕就回去了。小舅舅保重。三天后，朕会命人把小舅母和小表妹等人送来。”
晏儿起身离开。
三天后，北齐王府又走水了。
之前也走过几次水，都及时扑灭了。
这次却完全不同，整座王府都笼罩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整整烧了一夜，华丽的王府变成一座废物。
皇帝派人去搜寻一番后，便对外宣布，北齐王和王妃，以及府里的公子小姐和侍妾们，全都葬身在了这场火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