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给哀家看看
晏儿刚睡醒，迷迷瞪瞪的，看见个红光满面的男人冲自己傻乐，也不懂什么意思，就呆萌的看着他。
“刘德全，你别吓着他。”赵元从马车下来，走过来，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妥了。”刘德全笑容满面，“奴才挑了两个极干净可靠的乳母，还有小殿下要用到的物件，全都送到平乐苑了。”
赵元顿了顿，问：“她有没有说什么？”
刘德全笑道：“云小主没说什么，东西和人都收下了。”
赵元点点头，举步往里走。
刘德全忙跟上：“爷，皇上那里宣您过去呢……”
他刚说完，俩公公一起急匆匆赶来，行了礼，道：“太后娘娘请太子殿下过去慈安宫一趟。”
另一个说：“皇上宣太子殿下到御书房……”
这是抢人来了？
头一个公公看他一眼，直了直背，说道：“太后娘娘也请皇上去慈安宫一趟。”
赵元吩咐刘德全：“你带晏儿去平乐苑，把他交给他娘。我去一趟慈安宫。”
刘德全担忧道：“殿下才出门回来，这身上的伤如何受得了？”
“不然你替我去？”
“奴才不敢。”刘德全愁眉苦脸。
虽然小皇孙回来他很激动，但太子爷的身子，他也很担心啊。
赵元去了慈安宫。
太后皱着眉头，叹口气，慢慢说道：“元，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就是不明白，你为何变得如此不懂事？被打的那么重，不好好养着，还要去哪？”
皇帝脸阴沉的几乎要下雨：“说，你去哪儿了？刚才朕听说，你带了个孩子回来？”
赵元后背隐隐作痛，神情平静，说道：“是。儿臣把孩子带回来了。”
皇后也来了。
她步履有些匆忙，说道：“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说太子带回来个孩子，臣妾赶紧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元道：“皇祖母不是想见那孩子吗，儿臣特意把他带回来了。”
皇后柔声说道：“太子，你可确定好，那孩子真的是你的？万一不是，混肴了皇室血统，可不是小事。也让太后空欢喜一场。”
太后听说孩子来了，有些迫不及待，道：“元你真把孩子接来了？既如此，快抱来给哀家看看。”
赵元道：“皇祖母稍安勿躁，孩子刚回来，需要吃点东西，再洗洗换身衣服。”
太后不住的催促。
皇后安慰她别急，若真是太子的骨肉，跑不掉的。
皇帝虽然没表态，但时不时朝门口看的小动作，也出卖了他的心情。
云黛那里刚抱着孩子，就被通知要去见太后。
既然都进宫了，肯定是要公开露面的。
该见的人，也得去见。
乳母给晏儿喂饱了，云黛给他换一身新衣服，亲自抱着他，去慈安宫。
一路人引来无数视线。
她抱着晏儿出现在慈安宫门口时，好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
尤其太后，直接站了起来，眼睛朝晏儿脸上看。
皇帝和皇后也都伸长脖子。
云黛过去福了一礼。
太后忙道：“云丫头别多礼，快，把孩子给哀家看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微妙
云黛见太后的急切模样，也露出笑容，把晏儿送过去。
晏儿刚吃饱喝足，舒舒服服的窝在娘亲又香又软的怀里，心里又快乐又安稳，看见一个慈祥的奶奶，也不害怕，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太后看见他的第一眼，欢喜道：“这孩子长得又乖又俊。皇帝皇后，你们也快来瞧瞧。这孩子……真好。”
皇帝也放弃了矜持，凑过来朝晏儿看。
皇后也来看。
粉嘟嘟的小孩子，总是惹人喜欢的。
尤其是，晏儿长得特别漂亮，皮肤雪白，眼睛像两粒黑葡萄，胖乎乎的。也乖巧，靠在云黛怀中，安静的玩着布老虎。
别人盯着他看，他也不羞，任由旁人看。
皇帝看着，心都发软。
“这孩子，确实讨喜。”他给了个比较中肯的评价。
太后笑容满面，说道：“何止呢，你们看出来没？这孩子长得……跟元小时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都看出来了。
怎么能看不出来呢，这眼睛眉毛，小鼻子，小嘴巴，哪哪儿都跟太子一样的。
太子幼年便是这般粉团可爱，让人喜欢。
再加上赵家遗传的丹凤眼，要说晏儿是太子的骨肉，还真不会有人怀疑。
皇帝先扫了眼赵元，说道：“倒是长得像。混账东西，早点儿怎么不说？孩子都这么大了，才抱回来。”
从云黛抱着晏儿进来，赵元就被彻底忽略了。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晏儿被众星拱月。
“这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没有早些发现他们母子。”赵元看了眼云黛，说道。
“实在是你的错。”太后嗔他几眼，“瞧瞧这孩子长得，哀家实在喜欢。好孩子，给太祖母抱抱。”
云黛忙道：“这孩子顽皮，又重的很，怕累着老祖宗。”
太后嗔道：“哀家虽然是把老骨头了，还能抱的动孩子。某不是云丫头舍不得把孩子给我这老婆子抱？”
都这么说了，云黛只得把晏儿送到她手里。
太后就抱着晏儿，坐在椅子上。
晏儿竟也不哭闹，只有些怯生生的。觉得这屋子里好生闪眼，屋子里这些人，也都金光闪闪的。
“几个月了？”太后看晏儿乖，更喜欢，就笑着问云黛。
云黛道：“晏儿是去年十一月生的，九个多月了。”
太后点点头，又看赵元：“看你这个父亲做的。孩子这么大了，你竟不知道。”
赵元就看云黛。
但云黛不看他。
太后又问叫什么名字，云黛说了，她摇头：“这名字，不符咱们赵家的排名辈分，让司礼监重新取吧，晏儿也不用改，就当小名叫着。”
云黛应了。
这要是取了赵家的大名，大概是要上皇室宗谱了？
皇后就笑吟吟道：“司礼监那些人，大概取名字也要好些天呢。晏儿也就挺好听的。说来也是让人欢喜，自从陈侧妃进宫，也有好一段日子了，太子一直没有子嗣，如今竟有了，可不是天大的喜事么。前朝后宫也算是安定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微妙。
第二百章 乖
在场的谁也不是蠢货，也就琢磨出一点意思来。
太子纳侧妃这么久，陈侧妃也没个动静。这忽然从外面抱来个孩子，虽说长得跟太子甚是相像，但到底是不是太子的儿子，还是不能确定。
世上人这么多，要找几个长得像的，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毕竟是皇家血脉，兹事体大，还是不能马虎的。
太后从宫婢手里拿了个小拨浪鼓，逗着晏儿玩，没有说话。
皇帝轻咳一声，说道：“太子啊，你可有查验过这孩子的来历？”
恶人还是得他当。
赵元说话之前，先看了眼云黛。
他以为云黛会恼怒。
但云黛只是平静的站在太后面前，垂眸看着坐在太后膝头的晏儿，神色恬淡，没什么表情。就像是没听见皇后和皇帝的话。
赵元收回视线，说道：“儿臣查的清楚明白。证人，地点，时间都完全一致。包括晏儿的年纪，也完全对得上。”
皇帝摇头：“不够。这些，都可以作假。”
“父皇还要什么证据？”赵元淡声问道。
皇帝看了眼皇后。
皇后笑道：“听说高祖时期，有一位遗落民间的公主，就是用的滴血验亲的法子，确定身份的。”
云黛听了，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对她来说，所谓滴血验亲，不过是谬论。
要说准，当然还得验dna 。
但古代也没这个技术，他们就蜜汁自信的相信，血相融的就是有亲属关系。
荒谬。
照这么来说，这天下一半的人都有血缘关系。
但云黛也不会去反驳这个，他们愿意相信，就相信去。
皇后提出来了，皇帝当然也没异议。
太后只皱了皱眉头，没说反对的话。
毕竟不是寻常百姓人家，关系着国祚，不能轻忽。还是得慎重。
于是就准备滴血验亲。
太后亲自命身边人去娶了碗清水来，一根银针。
赵元走过去，对云黛轻声说：“别怕。”
云黛笑了笑，没说话。
赵元一时间，也没看出她这笑容里的意思。
他就接过银针，刺破指头，挤出一滴血，落在碗中。
云黛接过晏儿，抱着他。
一名宫婢过来，捏着晏儿的小手，准备刺的时候，手有点抖。
这娇嫩的小手指，她不敢。
云黛看了眼赵元：“殿下来吧。”
赵元看向晏儿，晏儿似乎也意识有些不妙，把头朝娘亲怀里钻，扭着小身子，扁着嘴，眼看要哭。
赵元果断拒绝：“还是你自己来。”
晏儿已经怕他不喜欢他了，他还去扎晏儿手指头，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么。
“我抱着晏儿。”赵元趁机抱住晏儿。
“娘……”晏儿向云黛伸手。
云黛哄他：“乖，娘一会就抱你。”
晏儿只好委屈的待在赵元怀里。
赵元心里有点愉悦。
云黛捏着晏儿手指头，趁着晏儿没注意，快速扎了一下。
晏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娘亲。
云黛捏住他的手指头，挤出一滴血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疼，哇的哭起来。
哭的惊天动地，那叫一个委屈。
太后心疼了，也来不及去看碗里，就赶紧叫人拿干净的棉巾子来，给晏儿裹上。
皇帝和皇后，以及满屋子的宫人们，眼睛都紧紧盯着碗里的两滴血。
第二百零一章 是不是太快了？
两滴血，轻轻旋转着，融到了一起。
皇帝脸上立即露出喜色，然后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看着晏儿的神色，越发的慈爱。
皇后慢慢坐回椅子里，抿唇笑道：“太好了。果然是咱们皇室的孩子。虽说在外头受了些苦，如今寻回来，到底不算晚的。”
太后这才朝碗里瞧，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摸了摸晏儿的脸蛋，说道：“晏儿这孩子，哪里看着像吃苦头了，养的这样好。就是这怀里抱着的小玩意……”
晏儿当宝贝似的布老虎，又破又旧，看着实在寒酸。
赵元道：“那是云黛给他做的，好几个月了，因为一直不在身边，晏儿就爱抱着这东西睡觉。”
这话听的人心里发酸。
丁点大的孩子，没有亲娘在身边，确实可怜。
太后笑道：“回来就好了。”
她的心情彻底舒畅起来。
因为太子一直没有子嗣的缘故，一直以来，前朝后宫都不平稳。
如今总算能堵上那些悠悠众口。
皇帝看着儿子的眼神，也没有怒气了。
但还是没好气。
“伤也没好，还在这里站着，还不回去？”他喝道。
赵元道：“谢父皇关心，儿臣无碍。回去后，就把剩下的折子都看了。”
太后抬头看过来。
皇帝忙道：“朕的折子，稀罕你带伤看？”
太后开口：“皇帝，你也是的，太子身子一向弱，你还打他打的那么狠。”
皇帝忙笑道：“母后教训的是。”
太后也叫赵元回去歇着。
赵元瞬间就从万人嫌的不懂事变成了香馍馍。
他说：“皇祖母，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
“说。”皇帝道。
“如今晏儿才回来，恐怕一时间还不能适应宫里的生活。所以儿臣想着，还是让云黛抚养他。”赵元说道。
太后道：“这是自然的，也值得你特意问？”
皇后就温婉笑道：“您是忘了呢，按宫里的规矩，奉仪是没有资格亲自抚养孩子的。太子这是想为云奉仪提位份呢。”
“不是封了良媛吗？”太后诧异，“虽然没有正经行礼，择日再补上也就是了。”
她顿了顿，看了眼晏儿，笑道：“不过，如今云丫头为太子生下长子，干脆就直接给晋了侧妃吧。云丫头位份高些，咱们晏儿的日子也好过些。”
皇后笑道：“是不是太快了些？”
“云丫头本就是顾家的女儿，出身也不差。如今又有了晏儿，做个侧妃，还不够吗？”太后看她一眼，淡声问。
皇帝道：“就侧妃吧。”
皇帝一锤定音，这事儿也就定下了。
赵元看向云黛。
云黛抱着晏儿，脸上也没什么喜色，就平静的谢了恩。
太后又笑容满面的逗了会晏儿，毕竟年纪不小了，都怕累着她，就都起身退出来。
临出来之前，太后让人再去挑两个乳母，然后亲自指了八个大宫女，四个教养嬷嬷，去侍奉晏儿。
这是宫里的皇孙待遇了。
大皇子已经分府另住，因此宫里也就只有晏儿一个皇孙，自然都稀罕。
小皇孙回归的消息传出去，彻底震撼了前朝后宫。
第二百零二章 做侧妃，你不高兴？
太子有了儿子，别的不说，足以堵住朝廷里头那些大臣的嘴巴了。
皇帝是很满意的。
他自己挑选立的太子，如果真的被废了，不但没面子，也对不起元后。
晏儿的出现，总是解了他心头一件大事，那脸色也明显好了起来，不再动不动发火摔折子了。
其中受震动最大的，莫过于国公府陈侧妃，以及顾家。
国公府一直把希望寄托于陈侧妃的肚子，希望她能生出太子长子，然后被册封为皇太孙。
如今竟叫一个后来的给抢先了。
而且孩子还这么大了……
国公爷和世子都很郁闷。
他们还只是郁闷，陈侧妃则是直接疯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粥，手没端住，一碗粥都撒到了裙子上，她也没有感觉。
“连萍，你胡说什么？”她瞪着连萍，“顾云黛的儿子，怎么可能是殿下的？哪里传出来的谣言，你也敢拿到我面前说！”
连萍哭丧着脸：“主子，奴婢哪里敢拿这种事浑说？是真的，宫里都传遍了。太后和皇上也就见过那孩子了，还滴血验亲了，确定就是殿下的……”
陈侧妃脑子里一阵空白。
怎么会这样？
顾云黛在外面生的野种，怎么会变成太子的儿子？
她如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站起身，说道：“这一定是假的！”
连萍心里也难受的要命，小声说：“主子，这事儿千真万确，皇上还要晋顾云黛的位份……”
“又要晋？什么？良娣？”
“是，是侧妃……”
“什么？”陈侧妃脑子里轰的一声，犹如被一盆凉水泼到了身上。
按规矩，太子可以有六个良媛，两个良娣。但侧妃和正妃都分别只能有一个。
如果顾云黛被封为侧妃，那她算什么？
难道殿下要废她？
陈侧妃嘴唇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她不能接受。
“更衣。我要去见殿下。”她抖着声音说。
连萍忍着眼泪，为她换了身衣服，梳妆好。
即便心里再崩溃，她也要以最精致华美的姿态出现，绝不能失去了体面。
太子不在昭华殿，而是陪着云黛和晏儿，一起回了平乐苑。
晏儿这一天过的闹哄哄的，也累了，很快就在乳母的怀里睡着，被抱下去了。
赵元坐着喝茶。
云黛站在一旁。
“你不高兴？”赵元打量她。
“高兴。”云黛笑了下，眸子里也闪过一抹漂亮的亮光，“以后能每天陪着晏儿，我怎么能不高兴。”
这倒是真的。
赵元不怀疑。
但……
他说：“你做侧妃，不高兴吗？”
“也高兴。”云黛说。
“我看不出来。”赵元招手，“坐到这里来说话。”
云黛就坐下。
赵元道：“我想让你做正妃。”
云黛抬眸看他一眼，笑道：“殿下心里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对我来说，即便有了晏儿，也只能做侧妃。”
“难道你不想做我的正妃？”赵元问。
太子正妃地位崇高，甚至比皇帝的贵妃还要高贵。
云黛笑道：“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我知道，皇室早已经为殿下挑选了一名正妃人选。不可能因为晏儿出现，就临时改了吧？”
第二百零三章 妾身做错了什么？
赵元有些意外：“你如何得知这件事？”
“在宫里，哪怕你不主动去打听，只要长了一双耳朵，自然便能听见许多话。”云黛说道，“何况，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赵元道：“其实这事也很难定，毕竟朝廷各方势力，都各有考量。所以我倒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
顾家势力不大，不会有干政的风险。
云黛如今又有晏儿，母以子贵。如果她能做太子正妃，便是子以母贵，晏儿直接就是嫡皇孙。
这对晏儿来说，无疑是极好的。
云黛轻声道：“殿下想的太远了。晏儿还小，您自己都还一切未定呢。谈何他的将来？何况，我觉得他将来就做个清贵的王爷挺好的。况且，正妃这件事，也不是殿下能做主的。”
赵元道：“尽力而为吧，我会跟父皇提这件事。我只是问你愿不愿意，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迫你便是。”
云黛就笑：“我愿意啊。谁会嫌官太大？不过，有些东西，争不来，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她如此豁达，倒是让赵元有些另眼相看。
他看着她姣美无暇的脸庞，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一丝悸动。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想就这么坐着，哪儿也不去，就看着她，便觉心里很安静。
云黛喝了口茶，看他一眼：“殿下看什么呢？”
“看你。”赵元说。
云黛愣了下，慢慢垂下眼帘，手拿着盖碗，一下一下轻拨茶叶。
赵元又坐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话说，也就慢慢站起身，说道：“你先歇着，明天我再来看你和晏儿。”
他走向门口，云黛目送他出去。
刘德全在门口候着，见他出来，忙问：“爷，这就回吗？”
“回去。”赵元瞥他一眼，抬脚走出去。
刘德全落后两步，小声问玉竹：“你们主儿怎么回事，怎么不留殿下用膳？”
玉竹摇头。
她也不知道啊。
小主对殿下从来也没热情过啊。
刘德全摇摇头，叹了口气，小跑着跟上去。
他们刚走到平乐苑门口，就看见陈侧妃扶着连萍的手，金光灿烂的走过来。
刘德全忙停下脚步，给她行礼。
陈侧妃看也没看他一眼。
她的目光牢牢定在赵元身上。
“妾身见过殿下。”她微红着眼眶，眸中有一层泪光隐隐，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和颤抖，”殿下，妾身有话要问您。“
赵元扫她一眼，说道：“以后，东宫的庶务交给云侧妃主持。陈侧妃待在上林苑好好歇着。无事，就不要随意出来了。”
陈侧妃的面庞刷的变得苍白，她咬着唇，强忍着眼泪，说道：“殿下为何要如此对妾身？妾身做错了什么？”
“陈侧妃自己做错了什么，倒来问本宫吗？”赵元淡道，“我给你们国公府脸面，留你在东宫。若你闹腾，倒弄的大家都不好看。”
陈侧妃哽咽：“殿下当真如此绝情吗？”
第二百零四章 陈侧妃，有没有觉得很难受？
“我是什么性子，你也当知道。”赵元神情淡淡的，说道，“一旦你做了令我厌恶之事，我也就彻底厌弃了你。不过说起来，此番也该谢你，否则本宫也不会知道，竟有个孩子在外面。”
陈侧妃身子颤了颤，嘴唇被咬出了血。
“怎么会？”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件事，“殿下您一定是被顾云黛迷惑了，她在外面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皇室血脉？”
“为何不可能？”赵元朝她走近了一步，靠近她耳边。
他的气息吹到脸上，陈侧妃有些头昏目眩。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赵元声音轻飘飘的，“因为，那个晚上与我在一起的，正是顾云黛。”
陈侧妃脸色陡然大变。
她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连萍慌忙扶住她。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摇着头，美艳的脸上全都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没错，事情就是这么巧。”赵元懒洋洋的笑着，“当初你设计我，却为别人做了嫁衣。如今，你要害顾云黛，就刚好让这件事真相大白。多谢你，送我一个儿子。怎么样，陈侧妃，有没有觉得很难受？”
陈侧妃失魂落魄。
“陈雪燕，自作自受的感觉，我尝过了，你也好好品尝一番吧。”赵元收回视线，敛了笑容，恢复冷漠，径直离开。
陈侧妃硬撑着，没有坐到地上。
但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掉下来。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竟是这么回事。
当初她因故没能跟太子成就好事，哪里知道，却成全了顾云黛那个贱人。
如今，她以为顾云黛是不要脸未婚产子，本想着揭穿她，把她撵出宫去。谁知，却让当初这段案子，彻底浮出了水面。
甚至，她一直以为的那个小野种，竟是太子的！
而这一切，都是她一手促成。
老天，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陈侧妃浑身冰凉，脑子一片空白。
这些都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殿下知道了她当初做的事情，如今已经厌恶了她。她连殿下的一点情分也彻底失去了。
陈侧妃失魂落魄的回到上林苑。
连萍安慰她：“小主别灰心，还有希望的。”
“还有什么希望？”陈侧妃木然的坐着，“顾云黛那个贱人，她如今……有了殿下的儿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连萍，你说，我真的是自作自受吗？”
她捂着脸哭起来。
连萍心疼的说：“小主别这样，这都是那个贱人运气好。小主才是最爱殿下的人啊，殿下只是一时间被那狐狸蒙蔽了，他迟早会认识到小主的好。”
“我这个侧妃，如今名存实亡，我……不甘心。殿下，殿下也是个冷心绝情的人……对我如此绝情……”
“小主，您别灰心啊……咱们还有国公府呢。那顾云黛有什么？顾家不过区区五品小官人家，她如何能跟您比？”
陈侧妃狠狠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递信给哥哥，叫他整垮顾家！我要让顾云黛知道，没有家族做后盾，即便她有个儿子，也什么用都没有！”
第二百零五章 正妃的人选
三日后，云黛顺利被封为太子侧妃。
皇室虽然知道她是顾家的嫡次女，但她的名字已经被顾家除去，在登记宗谱的时候，也就直接写了云黛的名字。
晏儿也有了大名。
赵均毓。
到他这一辈，就是均字辈了。
云黛端坐在桌前，拿着羊毫笔，在瓷青纸上写下这三个字，仔细端详了许久，始终觉得陌生。
赵元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穿着太子侧妃的浅黄色礼服，头戴珠冠，神情严肃。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看见她对着晏儿的名字皱眉。
“这名字不好？”他开口。
云黛正入神，猛地听见他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吃一惊，回头看去。
赵元看见她的面容，有片刻失神。
不同于往日的清水芙蓉，她今天施了粉黛。
修长的黛眉，红润的樱唇。
她这么吃惊的看着他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大，水眸清澈的可以清楚看见自己的倒影。
“做什么呢？”赵元的声音有不自觉的些微沙哑。
云黛忙放下笔，站起身，说道：“没做什么，闲着没事。”
“看着晏儿的名字发呆，是嫌这名字不好？”
“不是，就是写下来看看。”云黛道。
赵元看她桌上堆了许多账本，点点头，问：“这些事你做得来吗？”
“学着看吧，还有红豆帮我，暂时能应付。”云黛说道，“再者，过段时间等正妃进宫，这些事自然是交给她做。”
赵元找了张椅子坐下，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你听说了？”
“是。我听说是定下了靳家的独女。”云黛也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平静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是靳岚的妹妹？传说中艳冠群芳的京都美人。美也就罢了，还才识过人，出了名的才貌双全。”
赵元微微点头：“没错，是靳岚的妹妹。”
云黛想着靳岚的温润如玉的漂亮模样，也差不多能想象得出他妹妹的模样。
事实上，早在半年前，皇室挑选太子正妃人选的时候，就在靳瑶和另一个侯府贵女之间无法抉择。
谁知上个月，那侯府贵女染了疾，一病不起。
也就顺理成章的定下了靳瑶。
只是外人都还不知道，最近才逐渐传出这个消息。
靳家是真正的百年清贵世家。
家中出了好几位大儒，可以说是极清极贵了。
而且靳家也从不跟任何势力来往结交，一直洁身自好。
靳瑶做太子妃，无论是家世，容貌还是才情，都是皇家心中的最佳人选。
云黛想到这里，就看了眼赵元。
哪知赵元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时候，赵元眨了下眼。
“你倒是没什么担心和不高兴。”他说。
“殿下希望我不高兴？”
“当然。”赵元挑眉看着她，“如果你不高兴，起码说明你心里在意我，也会为我吃醋。但你这毫不在意的样子，真是叫人不太舒服。”
云黛没说话。
赵元欺近她：“你就没有想过，正妃进宫，她若是个厉害的，你和晏儿的日子能好过吗？更甚者，她若是生了嫡子……”
第二百零六章 她为何不留我？
云黛皱眉，向后退了一点，说道：“殿下想让我如何？难道我能阻止正妃进宫？”
“你不能阻止她进宫，你可以阻止她生孩子。”赵元捏住她的下巴，眸中有流火闪过，低声说道，“顾云黛，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听不明白我的话？你不会主动讨好我，让我专宠你一人吗？”
云黛与他对视。
片刻，她收回视线。
“这么久以来，陈侧妃和林奉仪讨好你还少吗？我也没见你宠她们。”她道，“可见一味讨好你，也没什么好下场。”
赵元冷声道：“那是因为爷不喜欢她们。便是她们跪在地上讨好爷，爷也不想看她们一眼。”
云黛不说话，他就低头去亲了她一下。
云黛别过脸。
他就捏着她的下巴，不许她躲开。
“你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扮。”他低声说，“你如今已经是太子侧妃，你还想往哪儿躲？”
云黛道：“殿下说的是，我已经是您的侧妃，这辈子就是宫里的人，再也无处可去，无处可躲。”
他又去亲她。
这次她没有躲开，安静的承受。
不知怎么的，赵元一点也不觉得喜欢，反而有些烦躁。
他抬起头，皱眉道：“我以为你把晏儿的地址给我，就是原谅我了。”
云黛脸上的红色逐渐消退，说道：“殿下，晏儿如今已经回归皇宫，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倒是你，上次我没有及时给你晏儿的下落，你挨了皇上的打。心里难道就不怨我？”
赵元笑了下：“我知道，你是想看我的诚意，想看我是否能护着晏儿。”
云黛道：“既然殿下明白，以后就不必再提了。”
赵元笑道：“好。不提。”
他问：“晏儿呢？”
“晏儿在乳母那里睡着。”
“我还想去看看他呢。”赵元环顾四周，端起茶杯喝茶。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赵元坐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出来了。
刘德全小心跟在后头，问：“今儿是云侧妃的大喜日子，殿下怎么没留下？”
赵元心头窝火，冷冷道：“她不留我，难道我会主动要求留下吗？这个女人……我以为晏儿回来，她也该对我好点。哪知还是那般……客气！”
没错，是客气。
虽然她也温和，也笑，也柔顺。
但就是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情义和热切。
太相敬如宾。
这不是他想要的。
刘德全忍不住说：“其实云小主对殿下挺好的，殿下有伤，这几天都是云小主亲自做的膳食。”
赵元怒道：“那她为何不留我？”
刘德全噎住。
他哪儿知道啊。
他心想，您想留下就留下呗，谁敢撵您走吗。做什么非得要人家云小主主动开口求您留下？
刘德全不懂。
赵元气的好些天没去平乐苑。
这时传了消息进来，说顾家的夫人叶氏求见云侧妃。
毕竟是娘家，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不好一口拒绝。
云黛去跟赵元说。
赵元正喝药，听说她来了，忙放下碗。想了想，又端起来。
“叫她进来。”他捧着碗。
云黛进来的时候，就看他正皱着眉头喝药。
以前喝药也没看他皱眉。
这是得多苦？
云黛从自己荷包里摸出两粒蜜饯递过去：“吃一块。”
赵元心头涌上一阵甜意，但还是冷着脸：“你还随身带这个吃。”
“有时晏儿闹腾，给他抓着玩的。”云黛解释。
“你来做什么？”
“顾家的人要见我，我来问问殿下的意思。”云黛说道。
赵元说道：“顾家早就知道你和晏儿的事情了，能忍到这个时候才来求见，只怕也是被国公府逼的没法子了。”
“那我见吗？”云黛问。
赵元见她主动来询问自己的意思，心头甚是妥帖，就大方了一次：“你也许久没回去了吧。不如就回去省亲吧。”
第二百零七章
云黛笑道：“顾家已经把我从宗谱上除名了，我还省亲？顾家算我哪门子的亲。”
赵元放下药碗，正色说道：“其实我早就想与你谈谈这件事。”
“殿下请说。”
“过来坐下。”赵元勾了勾手指头，“你是我的侧妃，到我这里不必这么拘谨。该坐就坐，要喝茶自己倒，点心都是新鲜的。”
云黛谢过之后，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赵元见她不坐自己身边，也没勉强，说道：“关于顾家……当初你才生完晏儿，他们就把你沉潭，还要摔死晏儿。你就没一点怨恨？”
云黛道：“若说一点没有，也不可能。”
她不是原主，对顾家没有感情。只当陌生人看的话，也就谈不上有什么怨恨。
何况她已经和顾家划清界限。
不想再去惹一身腥。
但赵元不这么想。
他说道：“宫里皇亲贵胄，虽讲究门第，家世，亲族。虽说顾家不算世家门阀，但也算是书香清贵人家。有母族，出身才正。你没有，难免就落人口舌，不仅对你不好，对晏儿，更不好。”
皇子们之间的身份贵重较量，除了他们自身的优秀与否，绝大部分是跟母族有关。
母亲出身清贵，亦或者势力强大，他们的地位也就相应比较高，获得的关注也待遇也就更多更好。
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赵元说：“我之所以能做太子，只因为我是元后的唯一嫡子。你知道我大哥，他母亲是宫女出身，虽说是皇长子，他也从来不得太后和父皇的重视，就连分府出去了，也还没封王。其实大哥是很能干的，那又如何？出身不好，就一切都不好。”
虽然不公平，但现实就是如此。
云黛自然也懂这个道理。
赵元看她若有所思，接着说道：“若你是一个人，以你的性子，不理会顾家也就罢了。但你有晏儿，总得为他的将来考虑。”
“晏儿的将来，就不能轻松自在过日子，非得争抢？”
“云黛，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知道晏儿长大后，他想要什么吗？”赵元不疾不徐的说道，“如果晏儿要的，并非是闲散富贵呢？你为他好，也要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你给的，不见得是他要的。”
云黛看他一眼：“殿下把晏儿带进宫，可曾问过他的意思？”
赵元顿时语塞。
沉默一会儿，他说：“我觉得，这不是我替他做选择，他本就是皇家血统，理应回来。但他将来能够如何，就要看你的选择。你也不希望晏儿将来怨恨你，没能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的出身吧？”
云黛沉吟片刻，说道：“我可以为晏儿回去一趟，但顾家……”
赵元勾唇一笑：“本宫可以陪你回去一趟。我不去，怎么替晏儿除了这口气呢。”
云黛讶然：“这不太合规矩吧？”
“规矩，不是人定的吗，况且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也是常出宫到臣子家中走动的。”
于是这事就定下了。
虽然是太子妃妾，但出宫省亲，也得走不少程序。
等到真正出发那天，顾家已经被国公府逼的要跳河。
第二百零八章 回顾家
顾宏邈的官职都被停了，俸禄也领不了，去就被各种推脱。
长子顾承安在书院念书，也被各种排挤欺压，甚至被一帮人拿布袋套了头，狠狠揍了一顿。
至今还躺在床上。
顾承宁算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成天闲晃，倒是没什么影响，但手头也紧了。
影响最大的要数顾云湘。
她正是说亲的时候，先前被云黛影响，结果云黛一下子成了太子侧妃，本以为能沾光，谁知国公府一手遮天，竟还是无好人家敢要。
顾云湘已经在屋里好些天不肯出来了。
一家子愁云惨淡。
得知宫里已经许了云黛省亲的事情，顾家立即就炸了窝。
顾宏邈原本躺在床上，猛地就掀开被子跳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管家：“真的？”
管家红光满面，激动的说：“真真儿的呢！咱们家二小姐啊，要回来啦！”
“快快，赶紧预备着！叫夫人来，开库房，把库房里能用的东西都取出来，太子殿下也来要不是，不能坠了脸面！”
整个顾家都忙碌起来，喜气洋洋的迎接二小姐的回归。
唯有顾承宁依旧游手好闲，讥讽道：“父亲怕是忘了之前是怎么对人家的，如今她回来，会给你们好脸子吗？真以为是什么好事呢！”
顾城安听了，就把这份热切凉了几分。
倒是顾宏邈不以为然。
即便顾家再有错，毕竟是她娘家，是她亲爹，她有气又能如何？
太子仪仗浩浩荡荡到了顾家门口。
云黛沾了太子的光，也享受了一把前呼后拥出门的感觉。
顾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早早的就在门口列队等候，有官身的就穿官服，有诰命的也穿上，没有的也得是隆重的礼服，不能有半点失礼。
毕竟有司礼监的人跟着呢，顾家若敢失礼，是要被问罪的。
顾云湘站在叶氏身后，与其他两个堂姐妹站在一起，看着八宝华盖轿停下，不免伸长脖子去看。
“瞧那轿子……我头一回见。”
“真的好华贵，哎呀，那位骑着马在轿子旁的，就是太子殿下？”
“天呢，太子殿下长得这么美。”
“是啊，云黛妹妹真的做了太子侧妃？”
“她的运气真好……”
两个堂姐妹的嘀咕声，都落入顾云湘耳中。
她朝轿子旁看，果然也瞧见了太子殿下。
他头戴九旒冕，五彩玉珠装饰，身披隆重冕服。
玄衣肩膀上分别绣了两条龙纹，昭示着他储君的尊贵无匹的身份。
再配上他俊美灿然的容颜，当真是光华灿烂，令人不敢直视。
在他身侧，有二十四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皆是面色肃整，气势犀利昂然。
顾云湘只看了一眼，便觉呼吸都要停滞。
如此云端上的神仙人物，她只在梦中才见过。
与他一比，便是连自家的俊朗不凡的长兄，也变成了泥巴里的人。
她的目光追随着太子，只见他跳下马，走到轿子前，伸出手
顾家上上下下都盯着轿子。
想看看从里面出来的顾云黛，如今是什么模样。
第二百零九章 你呢，也欢喜？
从轿子里，先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皎洁纤细，手指上戴了两枚宝石戒指，一红一蓝，让纤细的手指有些承受不住重量似的。
手轻轻搭在了赵元的手心中。
赵元随即收紧手指，挽住她的手，牵着她步出轿子。
珠翠七翟冠的珠帘下，露出半边略丰润娇嫩的脸颊。
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下一刻，她抬起头来。
她莹白面孔上，没什么修饰。但一双妙目水眸，清澈如秋日水月当空。她的脸颊微微圆润，让她如芝兰玉树般清妍。腮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又给她增点了三分清甜。
这样的容貌，是绝不能泯然众人的。
她被皇太子牵着，走出轿子，站在了众人面前。
七翟冠下，是一身艳红色礼服，深青色金绣云霞翟纹霞帔，红罗裙，垂着玉花采结绶。
这身礼服，与皇妃王妃的礼服大致相同，只是并非真红色。
而是艳红色。
除此之外，她身上那玉花采结绶，颇为引人注意。
顾云湘看的移不开眼睛，直到看的眼睛都酸涩了，她才慢慢垂下眼帘。
时隔半年，翻天覆地。
那个落魄被赶走的名声败坏的姐姐，就这么光彩烈烈的回来了。
顾家所有人还都得列队等候，半边怨言不敢有。
以顾宏邈等兄弟为首，领着顾家其余老少爷们，以及后头的女眷们，齐齐跪下给太子及侧妃行礼。
按理，太子这个时候就该请他们起来了。
虽说是君臣，但好歹也是岳家，总不能太不给面子。
但赵元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挽着云黛的手，无视顾家众人的跪拜，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顾宏邈他们也就只能跪着。
很显然，这是太子不给他们脸。
传出去可太丢脸了。
偏生跟着的司礼监官员也不提醒太子，就装瞎。
太子及侧妃走的很慢，几十米路，直走到顾宏邈跪的腰酸背痛头昏眼花，才走到门口。
“先起吧。”赵元随手挥了下手。
司礼监的官员这才让他们起来。
顾宏邈站起身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但他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
他忙跟着进去，又让叶氏等妇人请太子侧妃进后院内室休息更衣。
叶氏和本家的其余几名命妇簇拥着云黛，似乎被她那身凤冠霞帔的冠冕所震慑，一时间竟都没敢与她说话。
玉竹跟着云黛呢，到了屋里，脱下了冠冕，换上常服，再出来见她们的时候，叶氏等人的表情才松弛一些。
云黛扫了眼。
除了叶氏，顾云湘以及其余本家姊妹也都在。
唯独长姐顾云舞不在。
照例是一番客套话。
都寒暄完了，关系远一些都退出去，只剩下叶氏和顾云湘。
没有了外人，叶氏就慢慢垂下眼泪来：“黛儿，你肯回来，我心里不知多么欢喜。”
“是吗？”云黛微微一笑，看向顾云湘，“你呢，也欢喜？”
顾云湘愣了下，笑道：“二姐姐愿意回来，我自然高兴。”
“可我，怎么看不出你高兴呢？”云黛轻轻侧首，似笑非笑打量她们，“我明白你们求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但在那之前，我有件事，得跟你们问个明白。”
第二百一十章 到底是谁害她
叶氏听她这话的语气，有些不寻常，心里未免纳闷。
她回头与顾云湘对视一眼。
顾云湘垂下眼帘。
叶氏就叹了口气，道：“黛儿，母亲知道你心里有埋怨。当初是顾家对不起你，你父亲的脾气，你也知道，太执拗。其实，他也是无奈。如果他不这么做，对顾家的影响……”
“您就别跟我提他了。”云黛冷冷打断她的话，“就算我做了对顾家名声不利的事情，他作为一个父亲，就能亲手把女儿沉潭，把外孙摔死？”
提到这事，叶氏想到当初差点被摔死的那个婴儿，竟是太子的骨肉。
她心里不由一阵发寒，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如果那时一念之差，真的害了太子骨肉，顾氏满门就再也没有明天了。
幸好，幸好。
一切都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叶氏不由得轻轻吁了口气。
虽然她曾经做了丑事，但既然孩子是太子的，太子也认了，那当然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云黛看她一眼，笑道：“叶夫人还记得去年三月十五那日吗？”
叶氏怔了怔，点头：“记得。”
那晚云黛狼狈回来，引出后面一串的事情，她怎么能不记得。
“如果我没记错，那天，是您让我去庙里给您取一份经书。”云黛慢慢说道，“回来之后，也是您最先知道我出事。我就是有些奇怪，这事为何这么巧。”
叶氏的神色由讶然逐渐变得震惊和不敢置信。
“黛儿，你在说什么？你想说，是我害得你？”叶氏猛地站起身，喘着气说道，“我叶意翡虽然是你继母，但我自问从小到大，从不曾亏待你。再者我自己没有女儿，我害你，对我有何好处？”
云黛笑道：“叶夫人别急，我没说这事是您做的。我的意思是，您替我好好回想一下，那天，除了您，还有谁曾在这件事中，有什么参与？”
叶氏神色变换不停，犹犹豫豫说道：“要说起来，是高姨娘告诉我，庙里来了位得道高僧，你知道我喜欢收藏手抄经书的，正好你每个月都要去庙里给你娘亲上香，我就……”
她回头看向顾云湘。
高姨娘是顾云湘的生母。
要说起来，府里有可能害云黛这个嫡女的，确实是高姨娘的可能最大。
顾云湘忙起身：“不可能，姨娘的性子一向懦弱没有主见，不会害人的。二姐姐是不是误会了？您想一想，若是您出事，带累的是整个顾家的名声。于我有什么好处？姨娘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玉竹低声说：“她们倒是一个比一个推脱的更干净。”
叶氏这会算是明白了。
这嫡次女回来，并非是因为顾家有难，也不是来耀武扬威，而是为了要讨这个公道。要查清楚当初她为何不清不楚的就受了侮辱。
叶氏心里清楚，这次太子也来了，如果不查个明白，是绝不能善罢甘休的。
她咬了咬牙，对外面说道：“去把高姨娘请来。”
高氏是妾室，没有资格进来，除非云黛主动见她。
在云黛的记忆中，高姨娘的确是怯弱窝囊的，从不敢出头争强，对叶氏也是言听计从。她这性子，让顾云湘受了不少委屈，因此顾云湘并不怎么待见这个亲妈。
高姨娘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第二百一十一章 撞墙
云黛坐在上首，打量着高姨娘。
高姨娘的年纪才三十出头，颇有姿色，好好保养的话，应该还是娇美的。
但她跪在地上，竟能隐约看到白发。
衣裙的颜色样式，都是旧的。
与旁边容貌鲜妍衣衫华丽的顾云湘，形成鲜明对比。
云黛就朝顾云湘多看了几眼。
顾云湘从小就嘴甜手巧，长得也漂亮，虽说是庶女，但却最得顾宏邈喜欢。就连嫡母叶氏也对她和颜悦色，很是照顾。
倒是云黛这个嫡次女，安静内敛，若非有一副好容貌，恐怕就要完全被她盖了过去。
云黛问：“高姨娘，你去年三月十五，突然告诉叶夫人，说庙里来了个得道高僧，让我去取手抄的经书回来。有没有这回事？”
高姨娘垂头：“是有这回事。我时常侍奉在夫人身边，知道夫人喜欢手抄佛经，所以才提起来的。”
云黛问道：“当天晚上，你还提醒夫人我的去向了，是吗？”
高姨娘摇头：“妾身并不曾提醒过这些。”
“既然姨娘不肯说，我也不好逼问你。但你身边的人，可就跑不掉这一遭了。”云黛朝玉竹看。
玉竹就去跟保兴说。
保兴带了连运连升，直接去高姨娘屋里，把她身边的一个奶娘一个贴身婢女捆了。
那婢女还嘴硬，但奶娘年纪大，受不了苦处，就招了。
果然是高姨娘。
她拿钱给奶娘，让奶娘出去收买了个街头无赖，叫他在那个时间地点等着。
奶娘招了之后，保兴把她领到众人面前来。
高姨娘回头看她一眼，神色微白，带了几分绝望。
“姨娘，真的是你做的吗？”顾云湘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说呀，我不信姨娘是这样的人！”
高姨娘只跪在地上，默默的掉眼泪。
“不，姨娘，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叫我以后怎么办？”顾云湘跪倒她身边，哭泣着叫道。
高姨娘泪眼朦胧看她一眼，忽然抬起手，狠狠扇自己的耳光，哭着说：“是我的错，我猪油蒙了心，竟做出残害嫡女之事。湘儿，姨娘对不起你……”
她的巴掌又重又快。
很快半边脸就红了一片。
梳好的发髻也乱了，有几丝白发落下来，显得尤其凄然。
“别打了，姨娘，你别打自己了……”顾云湘抱着她，大声哭道。
云黛坐在椅子里，冷眼看着。
高姨娘推开顾云湘，爬起来，猛地朝墙上撞去。
云黛皱眉。
保兴离得近，连忙伸手拉住她。
但还是没来得及，高姨娘砰一声撞到了墙上。
“姨娘”顾云湘叫了一声，扑过去。
叶氏也变了脸色。
高姨娘倒在地上，额头撞了一大块，流出血来，昏迷过去。
保兴忙蹲下检查了下，对云黛说道：“主子，她还活着。”
叶氏看向云黛。
云黛道：“把她抬回去，找郎中来看看。”
高姨娘这么直接了当的撞墙自尽，倒是没法再追究下去。
顾云湘泪流满面的看向她：“二姐姐一定要逼死姨娘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所谓父女情深
“你弄清楚，是她先害我。现在她自己畏罪自杀，你倒是会栽赃。”云黛冷冷说道，“何况，她还没死，你用不着这么诅咒自己亲妈。连运，你盯着点，等她伤好了，就把她交给衙门去。”
“不行啊，黛儿！”叶氏忙说，“若是交给衙门，咱们顾家的名声可怎么办呢？岂非彻底完了？”
云黛冷漠道：“你们顾家的名声，本也不怎么样。”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前院。
许虎在赵元耳边低声说了，赵元安坐不动，微笑道：“云黛这女人，办事倒是挺利落，一点也不给娘家留脸面。”
他能安稳的坐着看热闹，顾宏邈可坐不住了。
他着急忙慌的跟赵元告罪。
赵元不紧不慢的说道：“顾大人家的后宅还真是不安生，云侧妃回来一趟不容易，可别扫了她的兴。”
“是是，臣这就去看看，绝不会让人扰了贵人的清静。”
他心里发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赶紧领着人来到后院。
高姨娘已经被人抬回去了。
顾宏邈得知这里发生的事情，也是大惊失色。
“高氏那贱妇，竟做出这种事？”
“千真万确，她身边的下人都招了。”管家小声说，“高姨娘自己也畏罪撞墙，好在没有丢了性命。二小姐叫人抬回去医治了。”
“这个贱妇，死不足惜！”顾宏邈恨恨骂道。
管家说道：“老爷，现在的问题是，二小姐不肯放过这件事，说是要把高姨娘交给衙门，秉公办理。”
妾室残害嫡出子女，是重罪。
顾宏邈惊了下，“这绝对不行！高氏的死活不关紧要，这事若是捅到衙门去，岂非人尽皆知。倒是我顾氏满门的脸面往哪搁？”
“可是二小姐很坚决。”管家为难。
顾宏邈皱眉：“这孩子，即便做了太子侧妃，也不该这样。就算当初的事情，是我冤了她，顾家对不起她。可顾家到底养育她这么大，她怎么能一点恩情也不知道！”
管家低声说：“二小姐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这可该如何是好？”
“去跟黄门说，我要见贵人。”
“我这就去。”管家去跟门口的连运连升说了，连升进去跟玉竹说，玉竹又跟云黛说。
云黛道：“叫他进来。”
顾宏邈垂着头进去，小心翼翼看了眼坐在上头衣衫华美的二女儿，心里也是复杂无比。
曾几何时，他从未看在眼里的安静柔顺的二女儿，如今竟高高在上，成了他必须要跪拜，要小心侍奉的贵人了。
虽说是父女，但如今身份有别。
顾宏邈还是行了礼，云黛也没说免礼，更没打算伸手去扶，装那些所谓父女情深的戏码。
顾宏邈低声说：“刚才我听说了高氏的事情，她竟敢害嫡女，实在死不足惜。黛儿，当初是我没有查清楚真相，冤枉了你。你想怎么惩罚高氏，我都没有意见。但绝不能送官呀，顾家的名声……”
“在顾大人眼里，顾家的名声，您自己的名声，真是高于一切。”云黛讥讽道，“无论枕边人，还是亲生女儿，全都可以抛弃。”
顾宏邈心里未免有些羞恼。
但想到顾家目前的处境，唯有这个二女儿能帮，也只能忍下来，低声说：“黛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想要顾家怎么做，才不把高氏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