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其实是我与你在一起
赵元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若非他那么对她，对晏儿，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只希望，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云黛，我已经知道，晏儿就是我的儿子。”他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
云黛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冷冷说道：“殿下又要讥讽我？真没必要。”
赵元苦笑，拉住她的手，说道：“我说真的，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个晚上……就是去年春天在东武大街的晚上，其实是我……”
云黛神色古怪看他一眼：“看来您还真是查出点什么来，竟连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都知道了。”
赵元道：“我把你在顾家的两个婢女找了来，她们全都说了。”
“哦。”云黛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接收的原主记忆不多，只知道有那些人，但对她们并没有什么感情。
赵元被她这样的态度弄的有点忐忑。
他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于是他就问了个有点蠢的问题：“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云黛冷脸：“什么都不记得。”
赵元：“……”
事实上，别说被打晕的云黛，就是赵元自己，也记不得多少。
他叹了口气，说道：“到昭华殿吧，我与你仔细说。”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云黛回宫，她在这里站着，很快就会被围观。
云黛想知道这赵元弄什么玄虚，也就随着他去了昭华殿。
她先问了关心的事情。
“红豆和玉竹她们呢？”
“玉竹还在平乐苑，至于红豆……”
“红豆怎么了？”云黛盯着他。
赵元顿了顿，说道：“老三一直想把红豆要过去伺候。”
云黛惊悚：“你没有给吧？”
“暂时没还有。不过，如果你一直不回来……”赵元道，“总不能一直把她们搁在空了的平乐苑中，总要放到别处的。”
赵元打量着她的神情，说道：“她们是你的奴婢，你荣辱与否，关系着她们的命运。”
云黛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回来。”
赵元看她几眼，说道：“你回来，是为了潘家，为了红豆，就没有半点是为了我？”
云黛没吭声。
赵元也就不自取其辱再追问了。
他倒是清楚，这么久以来，云黛都是被他用权势留在身边。她对他，应该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到了昭华殿，正好宫婢送来汤药。
赵元也没喝。
两碗药就放在桌上。
汤汁的苦味，在屋里慢慢弥漫开来。
赵元道：“把宋梅姑姑叫来。”
宋梅来了，看见云黛果然回来了，心里也是惊讶。
“把检查的事情，再说一遍。”赵元吩咐她。
宋梅点头，说道：“奴婢给陈侧妃检查过身子，可以确定，陈侧妃至今还是少女。”
云黛这下是真正吃了一惊。
陈侧妃还是个少女？？
不是说已经跟太子了才进宫的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为何这般
赵元挥手让宋梅退下，凤眸看向云黛。
“现在，你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了吗？”赵元道，“这种事，掺不了假。当时你上香回来的路上，遇到劫匪。我也正好在附近出事，于是……”
他没说下去。
云黛皱眉：“难道你也遇到劫匪？”
一个太子，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赵元道：“我没有遇到劫匪，我出了一点别的意外。”
他扫了眼药碗，没有解释。
云黛头有点晕。
沉默了许久，她轻轻扬眉：“所以，那个下流无耻的野男人就是殿下自己？”
赵元脸色一黑。
他想到了过往，自己曾经无数次的咒骂那个野男人的事情……
他还骂晏儿是小野种……
甚至，他赌气说要让那个野男人被挂在城楼暴尸三日……
赵元手心有点冒汗，脸有点烧。
他暗骂自己为何这般嘴贱。
说出去的话，如今要往回收，可就难了。
“这么说，殿下认晏儿？”
“认。”
“那就好办。”云黛就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道，“论语有云，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殿下身为太子，怎么也能算个君子了，说过的话，何时兑现？”
赵元干巴巴的笑了下：“你让我去死，不太可能。但我可以道歉。为我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错事。”
“你要我原谅你？”云黛道，“行，您去城楼把自己挂上三日，我就原谅您。”
赵元脸色愈发发黑：“本宫是太子，岂非有失体统？顾云黛，你别太得寸进尺。”
云黛无语。
她还什么都没干呢，就得寸进尺了？
太子就是太子，即便知道自己错了，也还是不肯丢半点面子。
赵元放软声音：“云黛，你告诉我，晏儿在哪里？”
“之前一口一个小野种，如今倒是巴巴儿的想见他？”云黛冷笑道，“当时我求你，想见晏儿一面的时候，你是怎么拒绝我的？”
赵元沉默。
云黛也就不再说话。
气氛僵持，屋里安静的可怕。
这时刘德全走进来，小心翼翼道：“主子，许虎将军求见，在书房候着呢。”
“叫他到这里来。”赵元道。
许虎龙腾虎步走进来，说道：“殿下，卑职已经找到了那个叫田崽的男人。”
赵元扫了眼云黛，说道：“你去屏风后面。”
许虎也就罢了，锦衣卫，也是出身贵族，在宫里守卫当差的，见见倒没什么。那什么田崽，当年是劫持过云黛的，赵元自不能叫他见了云黛的面。
云黛转到屏风后，许虎把田崽带来。
是个干巴巴瘦的男人，一脸倒霉相。
他被锦衣卫抓了就已经吓破了胆子，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头也不敢抬一下。
“殿下，卑职已经审问过他。”许虎说道，“这小子就是个地痞无赖，嗜赌如命的烂命一条。这些年什么缺德事都干过，死不足惜。”
赵元扫视着田崽。
当年就是这个烂赌鬼劫了云黛，如果那晚他没有在附近，云黛大概会被他糟蹋。
想着这个可能，赵元就想让这烂赌鬼尝尝真正的万箭穿心的感觉。
“去年三月十五，你劫持了一辆马车，还记得吗？”赵元沉着脸，问。
“记，记得。”田崽哆哆嗦嗦的说，“那天我抢了个香袋，还得了个上好的镯子……所以一直记得清楚。”
赵元眯眼看他一会儿，问：“你是临时起意那么做，还是有人指使你？”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田崽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记不清了……”
赵元道：“抬起头来，再回答一次。”
“把头抬起来！”许虎一脚踹在田崽后背上，田崽忙抬起头，看见面前华美贵气的俊美男人，不由暗暗吃惊。
他一个平日里在市井赌场厮混的地痞无赖，哪里有机会接触过这样的人物。
“回答我。”赵元道。
田崽的眼神有些游移：“当时小人输光了手头紧，遇上那辆马车，就一时糊涂做了错事……”
“可我怎么听说，有两个人？”
“黑叔？”田崽结结巴巴说，“我跟黑叔是碰巧遇上的……”
“世上还真不能有这么多巧合的事儿。”赵元朝许虎抬了下下巴，说道，“也叫他尝尝你们锦衣卫的手段才好，免得他以为随便糊弄两句，便能过去。”
许虎咧嘴一笑，上前来提着田崽的脖子，阴森森说道：“咱们锦衣卫的一百八十种逼供手段，至今还没有人能全都从头至尾尝一遍呢。”
田崽顿时吓的要尿裤子。
锦衣卫的凶名，谁不知道啊。
到他们手里，不死也得脱三层皮。
田崽这种烂赌鬼受不了任何皮肉之苦。
他慌忙挣扎叫道：“不要用刑，我招了，我什么都说！”
赵元道：“看这样子，是有人指使你了。”
屏风后头的云黛立即竖起耳朵。
她一直也以为原主遭遇的事情，只是个意外。
没想到还真被赵元挖出点真料来。
田崽哭丧着脸说：“去年我欠了一大笔赌债，到处找活干，后来黑叔找到我，说有个活，只要做成了，就能把我的赌债给免了……那我就去了嘛。”
许虎冲着他又是一脚，怒道：“说，是谁指使的你们！”
“我真不知道啊，”田崽哭着说，“当时都是黑叔跟他们联系的……黑叔前几个月得罪了人被人打死了，他也没告诉过我啊。”
许虎瞪眼睛：“平时黑叔跟你说话，就什么都没透露过？你也没问过？再不老实说，爷割了你的舌头！”
田崽缩了缩脖子，说道：“倒是有一次，他无意中提起说大宅门内院的，看着富贵光鲜，都不干净……连自己家闺女都能害。我再问，他就死活不肯说了。”
赵元眯眼：“你可知你害的是谁家的人？”
“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啊，小人就是拿钱办事的……”田崽哭嚎。
“你把那姑娘劫持了，然后发生什么事了？”赵元问。
田崽道：“也没怎么着，我们把她打晕了，拖到一个巷子里，黑叔说要玩玩才行，谁知巷子里遇到个人，凶得很，我们怕惹麻烦，就在那女子身上扯了点值钱的物件跑了……”
许虎朝赵元看了眼，心想那个凶得很的人，大概就是自家殿下。
只是，黑叔已经死了，想要从他嘴里问出来是不可能的了。
赵元吩咐许虎把人带出去，交给刑部处理。
他走到屏风后面，看见云黛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你在想什么？”他问。
“那人的话，我也听明白了。”云黛说道，“指使他们害我的人，十有**就是顾家的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处理
原主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长在深闺中，性情单纯，又不得父兄疼爱，能够出门的机会，就只有初一十五的上香。
要说她能有什么仇家，几乎不可能。
能够看她不顺眼，又熟悉她作息和出门路线的人，唯有自家人了。
这种事，虽然能够想得到，却很难接受。
赵元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他担心云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心情崩溃。
然而，云黛很平静。
她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似乎那么可怕的亲人残害，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赵元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那时她被父亲逼迫，要自毁容貌脱身。他路过顺手救了她。
那个时候，她落魄憔悴，头发蓬乱脸色惨白，像是个女，鬼。
过后他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刚才，他才突然记起。
原来，他和顾云黛的缘分，从很早就已经注定。
当然，这会儿他也不敢提这件事了。
毕竟是他欺负了她，让尚在闺阁的她生了孩子。
才会导致后面她受的那么多苦。
两个人各怀心思，相对沉默。
赵元说道：“你准备怎么办？”
云黛抬眸看他一眼：“我能怎么办？难道冲回顾家去报仇吗？你让我回去吗？”
赵元摸摸鼻子：“你要回去，也不是不行。你是顾家女儿这件事，如今人尽皆知，顾家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
云黛说道：“殿下倒操心我的事，您自己的事呢？”
“我？”
“如今看来，陈侧妃欺骗了你哦。”云黛不放过让陈侧妃难受的机会，“当初殿下是为什么在那里，难道您就一点不怀疑吗？”
赵元眸子沉了沉。
当初是陈世子邀他去的国公府……
如今想来，必定是他们一起设局为了让陈侧妃进宫。
呵，国公府。
赵元眸中杀意大盛。
云黛准确的捕捉到了，问：“殿下要休了陈侧妃吗？”
赵元看她一眼，神情已经恢复平静：“现在还不能。”
云黛点头，夸赞道：“殿下真乃忍者。”
赵元淡道：“我知道你在讥讽我。天家无小事，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云黛嗤笑了下，道：“反正是您的女人，您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是吗？”赵元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拉向自己，“本宫现在想先处理处理你。”
他低头
云黛有些愠怒。
她觉得赵元还是把她当做一个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她真想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看来你是永远不想见晏儿了。”她别过脸，避开他的嘴。
赵元愣了下，慢慢松开她。
这时外面传来刘德全的声音：“殿下，太后让您立即去一趟慈安宫呢。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那里。”
连太后都不能忍了。
大概所有人都认为太子疯了，昏了头了。
为了个不干净的女人连体统都不要了。
赵元松开云黛，轻声说：“告诉我晏儿的下落，否则我待会没法跟太后和父皇他们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后悔的要命
云黛垂下眼帘，说道：“不管晏儿是不是皇家血脉，我不想把他拖进这后宫争斗中。殿下在这里长大，经历过的这些事，还少吗？”
赵元正色说道：“他既然是我的儿子，便生来不同。他有他的使命和责任，难道你想让他一辈子昏昏碌碌，寂寂无名？我决不允许。”
云黛冷淡道：“他是我儿子。”
赵元恼火道：“晏儿也是我儿子！”
“你说是就是了吗？”云黛笑了下，“如今晏儿的名字，还在潘家的户籍上挂着，名叫潘晏。如果我没记错，这还是当初殿下您让人给办的呢。”
赵元的神情顿时僵住。
他亲手把晏儿给别人当了儿子，而且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小商户。
他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潘晏……
这该死的名字，太难听了！
“许虎呢？”他叫来许虎，沉着脸说，“去应天府，把潘家户籍上那孩子的名字去掉，马上去！”
许虎也想到这件事，后背的冷汗刷就冒了出来。
老天！
他都干了什么？
他竟然把太子长子的名字挂在了一个商户家！
“卑职这就去，马上去！”许虎撞撞跌跌跑出去。
赵元看着他跑出去，又看向云黛，说道：“你倒是说呀。”
“不说。”云黛别过脸去。
“你……”赵元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脸面向自己，“你真想让晏儿一辈子做个平民百姓？前朝后宫，太后皇上他们都不会允许皇家骨血遗落在外！”
云黛看着他：“如果殿下遵守承诺，把自己挂在城楼上三天，我就把晏儿的下落告诉你。”
赵元呼吸一窒，沉默片刻，露出一抹苦笑：“我当时并不知实情啊，如果我早知道晏儿是我儿子，我怎么会……”
他轻轻抚摸云黛脸颊，低声说：“我心里已经后悔的要命了，黛儿，你就别再这样了。我……为我之前说过的伤害你和晏儿的话道歉。”
云黛不由抬眸看他。
能从他嘴里听说道歉这句话，倒是难得。
这时刘德全小心翼翼的声音再次传来：“殿下，慈安宫那边催的紧，殿下要么先过去一趟？”
他还以为殿下和云小主在里头亲热，想着这样会惹殿下发怒，但太后那边一阵阵的催，只能硬着头皮来问。
赵元收回手，说道：“你先回平乐苑休息，我去一趟慈安宫。我会把你和晏儿的事情告诉太后和父皇，还你一个清白。至于晏儿……你现在不想说，我不逼你。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平安。”
云黛垂下眼帘：“晏儿现在很好，很安全。”
赵元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慈安宫里，太后和皇帝都是阴沉着脸，皇后坐在下首，一贯是雍容华贵的，神色淡然，不急不躁。
元公主也在。
她站在皇后身边，眼眶红红的，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赵元走进去，他们一同看过来。
“太子跪下。”太后沉声开口。
第一百八十八章 儿臣的孩子
赵元看了眼皇帝，默默跪下。
太后沉着脸，满面怒容：“元，你本是孩子们中最稳重的，如今为了个女子，要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吗？”
赵元说道：“皇祖母别生气，事情没您想的那么严重。”
“你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太后气的一拍桌子，“先前，你偷偷摸摸把云丫头送出去，也就罢了。那孩子……不说她进宫之前如何，在宫里她毕竟孝敬哀家，还救了哀家一命。你把她送出宫，哪怕你偷偷养着她，哀家也不说什么。可你怎么敢把她又接回来？”
皇帝开口：“御书房外面已经跪了几十个大臣了。”
太后说道：“不是我们赵家容不下一个女子，你身份不同。你是太子，关系江山社稷。身为太子，你迟迟没有子嗣，前朝本已经流言纷纷，要把你废掉。你不尽力为皇家子嗣之事努力也就罢了，如今竟如此荒唐！你真要被废了才肯罢休？”
赵元等她骂完，才说道：“皇祖母息怒。”
皇帝道：“元啊，你把那女子送走吧。她救过你皇祖母一命，朕愿意善待她。但她不能再继续留在宫里。”
“父皇恕罪，儿臣做不到。”赵元平静的说道，“她必须留在宫里。”
元公主道：“太子哥哥真是魔怔了，也不知顾云黛那女人给你吃了什么药……”
“元，住嘴。”皇后嗔她一眼，“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元公主瘪瘪嘴。
皇后笑道：“太子啊，你别一意孤行。太后和皇上也都是为你好……”
“多谢母后关心，但她确实不能走。”赵元淡道，“因为，她已经有了儿臣的孩子。”
皇后：“……”
太后吃了一惊：“你是说，云丫头已经怀孕了？”
皇帝也是吃惊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赵元道：“她早已经为儿臣生下了一个孩子，而且，是个男孩。”
皇后张大了嘴：“太子，你说的该不是顾云黛进宫前生的那个孩子吧？”
“正是。”赵元道。
“胡闹！”皇帝怒喝。
连他也怒了。
男人么，又是太子，喜欢有夫之妇之类的女人，没什么了不起。身为皇帝，他很理解。
但太子要是敢混淆皇家血脉，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太后气的手指头都在发抖：“太子，你胡闹，胡闹！你可知道，你这样不是爱护云丫头，而是在害她？”
皇后叹气：“太子，你这次真是太乱来了。就算你再喜欢那女子，也不能把她在外面生的孩子，带进宫当成自己儿子啊。”
“疯了吧这是……”元低声嘀咕，“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不能要别的男人的吧。”
赵元看她一眼，眸色微寒。
元缩了缩脖子，垂下头。
赵元说道：“皇祖母，父皇母后稍安勿躁，听儿臣说完。那孩子叫晏儿。他确实是儿臣和顾云黛的孩子。一年多前，我在宫外宠幸过她一次。也就是那一次，令她名声尽毁，被顾家赶出门。”
第一百八十九章 自轻自贱
赵元说着，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未婚产子，不被家族所容，独自带着孩子过活，其艰难和辛苦，难以想象。
何况害她的又是最亲近的亲人。
甚至，她被沉潭几乎丧命。
赵元心里酸酸的。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眸中的情绪。
太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她追问：“既然你一年多前就要了她，怎么当时没带进宫？”
赵元看了眼元公主。
太后就知道，有些话不好说给元听。
“元，你且回去。”太后现在的心情过于震动，直接挥手让元走人。
元公主虽然不满，但也不敢违逆，嘟着嘴出去了。
赵元这才说道：“皇祖母，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顾云黛。我以为是……陈雪燕。”
“什么？”皇后诧异，“本宫怎么听不懂这话？”
皇帝也皱眉：“元啊，这件事关系重大，你要慎重。千万不要弄错了。”
“儿臣已经查的清清楚楚。”赵元让刘德全把宋梅姑姑叫进来。
至于田崽那几个证人，也就不必叫来污太后的眼了。
宋梅把给陈侧妃检查的结果说了。
太后神色变了变。
宋梅姑姑是绝不敢拿这种事作假的。
“到底怎么回事？”皇帝问。
赵元便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虽然是巧合，但又不是巧合。
他，以及顾云黛，都是被人设计的。
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知道对方是谁。
太后和皇帝皇后相互对视几眼，也都是惊诧莫名。
太子从小身中奇毒之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因为一直喝药控制着，已经许多年没有发作过了。
难道是国公府利用了这一点？
这就太可恨了。
虽然是为了要嫁进东宫，但也把太子的安危置于了险地。
太后不悦道：“以前我看国公府那孩子是不错的，知书达理，怎么竟也做出这种事？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竟如此自轻自贱。这就是国公府高门大户养出来的贵女？立即把陈渊叫来，哀家要问问他，他是怎么教女儿的！”
皇后忙道：“太后息怒，这件事还未查清楚，贸然叫来国公爷倒不好。”
“皇后的意思呢？”
“臣妾是想，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先确定顾云黛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太子的孩子。”皇后温婉说道，“关系太子子嗣，事关重大。”
“皇后言之有理。”皇帝开口，“国公府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元啊，你先把孩子带来给朕瞧一瞧。”
“对对，先把孩子带来给哀家看看。”太后也有些迫不及待，“是不是赵家人，我一眼就能认出来。若真是的，可是天大的喜事。”
她问赵元：“那孩子呢，是不是跟云丫头一起回来的？快，让云丫头把孩子带过来。”
赵元道：“皇祖母别急，那孩子现在不在宫里。”
“此刻在哪里？”太后有点急了，“元你怎么回事呢，既知道孩子是你的，怎么还把他留在宫外头？立即把孩子抱回来！”
第一百九十章 出去了，又何必回来
皇帝也催他。
虽然大皇子已经有了个儿子，但大皇子并非嫡出。
因此皇帝还没有过嫡皇孙。
他一直忧心太子无法延续子嗣，也就不能继承大统。
如果晏儿真的是太子的孩子，那可真是解决了他一件心头大事。
赵元道：“儿臣会尽快把孩子带回宫。”
“不是尽快，是即刻，马上！”太后说道，“我皇家子嗣，怎可流落在外！”
皇后笑道：“母后别急，眼下还没确定那孩子的身份呢。咱们安心等着便是了。”
太后道：“皇帝皇后，你们既然不急，就都各忙各的去，哀家就坐在这里等着！”
皇帝一看，原本想走，这抬起的脚也必须放下来了。
皇后就更不敢走了。
三座大山在慈安宫等着，赵元不赶紧把孩子带回来，太后真得跟他急。
赵元回到东宫。
云黛已经回平乐苑了。
她的回来，把红豆玉竹她们都高兴坏了。
连运连升都直抹眼泪。
玉竹带着哭腔：“小主，奴婢还以为，您不要我们了……”
“傻玉竹，我可舍不得你们。”云黛笑道。
红豆冷着脸说道：“既然出去了，又何必回来？宫里有什么好，吃人的地方。”
云黛看她分明也是眼圈发红，偏要冷言冷语，就笑着伸手抱住她：“红豆，宫里虽然不好，但有你们在，就值得我回来。”
红豆皱眉：“云小主怎么还是这样，哪里像个主子的模样。松开我。”
云黛松开她，在她腮边亲了一口。
红豆顿时涨红了脸：“小主以后还是这般，奴婢就自请搬出去到别处去。”
虽然她半边脸都是疤，但如此模样，依旧可爱爆表。
她说完就恼羞成怒扭身走了。
云黛哈哈大笑。
玉竹她们也跟着捂嘴笑。
玉竹笑道：“红豆从来是正经人，哪里跟小主似的顽皮。”
虽然依旧前途未卜，但云黛的回来，无疑给平乐苑带来了希望和活力。
郭宁也闻讯赶来，叹道：“没想到你竟是顾家的女儿。从前我也听过你名字的。只是从来没机会见你。”
云黛笑道：“我很少出门的。”
虽然闺秀之间会有交际往来，但云黛不得疼爱，一直就没什么机会出门参加闺秀间的交往。
郭宁说道：“妹妹你何必要回来呢？你的事情，如今人尽皆知，回到宫里，只怕你会过得艰难。虽然殿下已经知道陈侧妃对你做过的事，但她有国公府撑腰，不会倒的。她必定会继续针对你。”
云黛现在也不能确定晏儿真是太子的儿子，也不好解释。
这时保兴公公进来，说道：“小主，殿下来了。”
郭宁朝他看去，抿了抿唇。
保兴始终垂着头。
赵元已经走了进来。
他看见郭宁在这里，说道：“郭良媛且回避片刻，我跟云黛有话说。”
郭宁忙行礼退出去。
云黛吩咐保兴：“去倒茶给阿宁，让她等我一会儿。”
“是。”保兴就出去侍奉郭宁。
他捧上茶杯，郭宁从他手里接过，手指轻触，心尖就颤了颤。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对我，没有一丝留恋？
保兴忙收回手，退到两尺开外去。
郭宁捏着杯子，看着他，神色间闪过一抹惘然。她低声道：“你还要装作不认识我到多久？”
保兴把头垂的更低：“小主怕是认错人了吧。”
“舒哥哥，你改了名字，我便不认得你了吗？”郭宁垂眸看着茶杯上的花纹，声音平缓，却有淡淡苦涩，“如今，你连看我一眼，也不肯了。”
保兴垂首敛眉，神色如常：“郭小主，就当从不认识奴才吧。”
不管曾经是否有过盟誓，如今，他们已然是不同道之人。
且今生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郭小主且坐着，奴才下去了。”保兴弓腰垂首，退出去。
动作一丝不苟，没有任何逾越。
郭宁低垂的眼眸中，隐约蓄了一丝泪光。
在保兴退出门外的瞬间，一滴泪水掉落下来，砸进杯子里，在水面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很快便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
里间。
云黛正和赵元对峙。
她道：“孩子是我生的，你没养过一天，没抱过一回。就想这么轻轻松松认回来？”
赵元说道：“我承认，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我以前真的不知道，晏儿是我的孩子。云黛，你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如今父皇母后他们，都极盼望这孩子。”
“是你说出去的，你自己负责。”
“顾云黛！”赵元皱眉，“你有没有考虑清楚你自己的处境？若不把晏儿带回来，你根本无法在宫里立足！”
云黛道：“我本也不想在宫里立什么足，甚至这宫里，我也不想待。若非惦记着红豆她们，你以为我会受你的威胁回来？”
赵元盯着她：“难道你对我，没有一丝留恋？”
“没有。”
“可我有！”赵元低声怒道，“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你为何半点情义也无？难道你是没有心肝的女人吗！”
他抓住云黛的手腕，额头青筋直跳：“就算我有错，我曾经欺负过你，我厌恶过晏儿。但那不过是因为，我以为晏儿是你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我对你的心意，你半点不懂？”
云黛挣脱他的手，说道：“你对我有什么心意，不过是因为占有……如果你也能对陈侧妃她们行的话……你对我还有什么留恋吗？”
赵元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就是这么认为的吗？”
云黛垂下眼帘。
赵元笑了下，松开她的手，说道：“好，好。”
他连说了两个“好”字，转身走了。
太后那边等着他抱孩子过去，他自然是办不到了。
太后恼火，皇帝也怒气冲冲。
再加上国公府在背后煽风点火，群臣更是闹腾，要求皇室立即把那祸水赶出门。
甚至还牵连到了顾家。
在国公府授意下，顾宏邈的工部左侍郎被降级为屯田司的员外郎。
不仅连降几级，而且职务变的极为辛苦，要天天出门去查视农田情况。
风吹日晒的，顾宏邈简直欲哭无泪，对云黛的怨念愈发深厚。
赵元拿不出孩子，太后和皇帝希望落空，也只能认为他在撒谎，就要求他立即把云黛送出宫。
然而赵元不肯。
他亲自在东宫守着，把来抓人的挡在门外。
第一百九十二章 挨鞭
太子的这个举动，惹的皇帝大怒。
他可以容忍太子喜欢有夫之妇，也能容忍他任性妄为。
但绝不能容忍他为了个女人而无视朝局，无视自身安危。
太子这样的行为，无疑会让群臣怀疑，他还有没有这个资格继任大统。
再加上有一股势力在背后微妙的推波助澜，关于废太子的提议，就再次被提了出来。且声势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
于是，所有的压力瞬间落到了赵元身上。
反倒云黛那边，没什么人关注了。
她是救过太后的功臣，有太后保着，皇帝不会要她的命。顶多把她撵走。
反倒是太子有点自身难保。
皇帝亲自去了东宫。
他狠狠扇了赵元一耳光。
赵元白皙的脸颊迅速浮起一个鲜红的掌印。
这是他自出生起，头一回挨耳光。
皇帝冷着脸说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当初你身子弱，若非元后拼死想办法救你，你能活到今日？身为元后嫡子，你就这般报答你母后的心意！”
赵元道：“儿臣明白父皇母后爱护儿臣的心情，但儿臣此刻，也是在爱护自己的儿子。”
“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那顾云黛？”皇帝含着怒意，“那女子在外面有儿子，还不知是跟谁生的，你就相信是你自己的，为了个女人，你失心疯了不成？”
赵元平静说道：“儿臣已经解释过，孩子确实是我的。”
“那就把孩子带来给朕看看！”
“现在还不行，父皇且等一等。”
“等什么？”皇帝怒道，“你分明就是在故意拖延，什么孩子？哪里来的孩子？赵元，你真是猪油蒙了心！如今朝臣议论纷纷，再如此下去，便是连太后也保不住那女人！不杀了她，如何平息？”
“父皇想让儿臣如何做？”
“向宗室解释，给群臣一个说法，然后把顾云黛关押起来。”
“恕儿臣，做不到。”赵元淡道。
皇帝气的劈手从身边锦衣卫手中抽出绣春刀，朝他身上砍去。
锦衣卫吓坏了，慌忙去阻拦。
“不，不要啊”一声尖叫。
随即陈侧妃扑过来，挡在赵元面前，哭着说道，“求皇上饶了太子殿下。殿下只是被蒙蔽了眼睛，一时糊涂。一切的错误都是顾云黛造成的，求皇上杀了顾云黛吧！”
赵元冷眸看她，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陈侧妃愣了下，随即眼泪哗掉下来。
但她死死护在赵元面前。
皇帝怒道：“你看看陈侧妃这般，才是你应该宠爱的女子！”
“可她却是欺骗我，算计我的人。”赵元冷淡说道。
陈侧妃脸色白了白。
皇帝扔了刀，冷冷说道：“太子，既然你要受罚，朕也由着你。来人，赐太子三十鞭。”
太子受罚……
这可是大事。
众人都变了脸色。
谁敢动这个手啊。
皇帝随手指了个太监，叫他用刑。
那太监当即吓的两股战栗。
但圣旨下了，他不打就是抗旨。
只好动手。
一开始他不敢打的重，皇帝见了更加生气，喝道：“不打得皮开肉绽，朕就剥了你的皮！”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打架，我怕你吗？
那太监这才不敢放水，手下也用了力气。
一鞭子接一鞭子下去，赵元身上那件精致的香色长衫，很快破裂，后背的鞭痕处，有血渗出来。
他单膝跪在皇帝面前，垂着头，一声不吭。
陈侧妃几乎要哭死过去。
远处一颗柳树后，云黛朝这里看着。
红豆和玉竹站在她身后。
“殿下好可怜。”玉竹眼眶都红了，“皇上怎么忍心打他？殿下身子一直都不好的。”
红豆神情淡漠：“有什么可怜的。人家是太子，你有那功夫，不如可怜可怜自己这个做奴婢的命。”
玉竹鼓起嘴：“红豆，你太冷血了。”
“冷血？”红豆看她一眼，“做错事就是做错了，难道说，就因为他是太子，便可以轻易得到原谅？我看你是跪着久了，爬不起来了！”
“我不跟你说了！”玉竹别过脸去。
红豆道：“小主，奴婢回去收衣服。”
她屈膝一礼，走了。
玉竹道：“小主，你看红豆……”
“红豆说的不对吗？”云黛问她。
玉竹支吾：“不管怎么说，殿下是太子……奴婢想着，小主就原谅殿下吧。如果，如果小少爷真是殿下的孩子……总不能一直在外面的。”
云黛看着远处挨打的背影，没有说话。
赵元生生受了三十鞭子。
皇帝余怒未消，拂袖离去。
后背血淋漓的。
刘德全哭着叫人把太子抬回去，叫御医来诊看。
太子挨打，很是震动了朝野，跪了一地的群臣言官，也不敢再继续跪下去，默默散去了。
来探望太子的人，络绎不绝。
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两位公主，以及皇后，各位亲王皇叔，世子郡主。
赵元一个也没见，只说伤的厉害，一直昏迷着，见不了人。
陈侧妃哭的昏过去好几次，又到处找好的伤药，浩浩荡荡送去昭华殿。
就连郭良媛，也去了一趟。
玉竹一直劝云黛去看望太子，直到天色黑下来，云黛才去。
没想到还是遇到了陈侧妃。
她大概是从早到晚的守在昭华殿。
看见云黛，陈侧妃眼中几乎喷火：“你这不要脸的贱人！你把殿下害成这样，竟还敢出现在这里？我先除了你这祸害！”
她抬手就要打云黛。
云黛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冷冷道：“想打架，我怕你吗？”
越朝女子以瘦为美，陈侧妃是个中翘楚，细腰一把，弱不禁风。
云黛却是能吃能喝，力气一把。
她一把就推到了陈侧妃。
陈侧妃气的浑身发抖，对连萍等下人叫道：“你们都是死人？还不动手，把这贱婢打死为止！”
云黛道：“陈雪燕，你再撒泼，我就把你做过的好事宣扬出去。”
“你说什么？”
“你是怎么嫁给太子的，你清楚，我也清楚。”云黛说道，“皇家顾及你们国公府的体面，给你们留一分颜面，你可别给脸不要脸。我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我便是说出去，又如何？但对你这冰清玉洁的国公府贵女，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陈侧妃心中惊骇。
太子命宋梅姑姑给她检查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怎么连顾云黛也知道了？
是殿下告诉她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殿下想太多
陈侧妃心中惊疑不定。
那晚她被大雨阻隔，去晚了一步，太子已然毒发昏迷过去。
事情，自然是没办成的。
虽然她的确是设计了太子，但她并没有丝毫害太子之意。她相信皇家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就会对国公府如何。
可是，太子为何要把这事告诉顾云黛？
一个在外**产子的贱婢，比她的所作所为更加不堪！
但，她还真是有点担心，顾云黛会破罐子破摔的把这事宣扬出去。
顾云黛见陈侧妃不再发疯，就绕过她，走进昭华殿。
玉竹连忙跟上。
昭华殿的寝宫内，有浓浓药味。
刘德全候在一旁，两个宫婢跪在地上，手里都端着药碗。
看见云黛，刘德全忙行礼。
“小主，殿下刚睡呢。”他低声说。
云黛道：“我只看他一眼。他伤的如何了？”
“挺严重的，都是外伤。殿下精神倒是好，就是疼得厉害。”
“哦。”云黛朝帐子里看。
刘德全便领着两个宫婢退出去。
玉竹也在门外守着。
云黛走到床前，掀开帐子，看见赵元趴在床上，侧着脸，闭目沉睡。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黑色长发柔软的倾斜下来，有一种病态的美。
云黛走过去，掀起盖在他后背上的薄纱巾子，入目惊心。
深可见肉的鞭痕，遍布后背。
虽然敷了药，还是血淋淋的，与周围浅麦色的完好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云黛看了一会儿，放下巾子，从袖口取出一张纸条，用一块玉压着，放在他枕头下面。
她转身离开。
“刚来就走吗？”赵元低沉的声音传来。
云黛回头，见他睁开眼看着自己。
“我吵醒你了。”
“没有。”赵元有些艰难的翻身，侧躺着。
这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
他皱了皱眉，低声说：“过来。”
云黛走过去。
“你来看我？”他打量她，“旁人都是带了东西的，唯你空着手。”
云黛道：“殿下也不缺我那点东西，索性就不带了。”
赵元笑了笑。
云黛说道：“其实，殿下完全不必挨这顿打。”
“我若不挨打，你怎么能心疼我？”赵元似笑非笑道，“我若不挨这顿打，又怎么能让你消气，心甘情愿把儿子交出来？”
“殿下想多了吧。”云黛淡道。
“云黛，”他拍拍床边，“坐下说话。”
云黛犹豫了下，坐下。
赵元道：“我不是要逼你，我只想向你证明，我可以保护你，保护晏儿。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云黛摇头：“保护别人的代价就是伤害自己吗？”
赵元道：“那是因为给我的时间太少。将来……你知道的。”
“那就拭目以待。”云黛站起身。
赵元看她要走，道：“你就不能多留下一会？”
“殿下有伤在身，我不能过于打扰。殿下好好养伤。”云黛屈膝行了礼，转身走出去。
赵元看着她的背影走出去，想起她在自己枕头下放的东西，忙摸出来。
是一张纸条，一块玉。
纸条上写着的，是一串地址。
赵元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第一百九十五章 接晏儿
赵元看了纸条好几遍，确定把上面的地址一字不漏记下来后，便烧掉了。
“刘德全！”他扬声叫道。
刘德全小跑着进来：“殿下，奴才在呢。”
赵元道：“去通知许虎，备车出宫。”
“殿下要出门？”刘德全吓一跳，慌忙阻止，“我的爷哎，您伤成这样，怎么能出门？还是好好在床上歇着。有什么事，奴才们去办。”
“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办。”赵元不容置疑，“照我的吩咐去做！”
“哎，奴才这就去。”刘德全无奈。
虽然主子受伤，但他是奴才，还是得听主子的。
刘德全去找了许虎，让他准备车马。
许虎倒是无所谓。
他是武将，认为受一点皮外伤，并没有什么不能出门的。
刘德全回来后，赵元已经在两个宫婢的服侍下，换了衣服，梳好头发了。
他今天穿的与平日不同，没有穿太子常服，而是换了一身平民男子常穿的玄青色直裰，腰间一条锦带，垂着一条丝绦双鱼佩。
看着与外面寻常的年轻书生没有什么区别，只除了样貌过于俊美，以及袖口下摆绣着的精致云纹图案，让他不会泯然众人。
刘德全笑道：“奴才许久没见殿下这般打扮了，看着倒是清秀。”
赵元挑眉：“会不会吓着孩子？”
“怎么会吓着……嗯？啥？”刘德全呆了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他就琢磨出味道来。
难道殿下……这是要去接那孩子进宫呢？
哎妈呀。
这可是大事。
刘德全忙道：“奴才这就去换身衣服！”
赵元看他：“你换什么衣服？”
“奴才陪殿下一起去接小皇孙殿下……”
“用不着你去。”
“奴才知道了。”刘德全摆出一副委屈脸。
他是殿下身边最心腹的奴才，竟然不能第一个看见小皇孙殿下。
哎……
赵元看他一眼，道：“我另外有要紧事吩咐你去做。”
刘德全眼睛一亮：“主子吩咐。”
“你亲自去挑几个乳母。一定要仔细挑选，要干净利落，身家清白可靠的。”
“对对，这件事可不能马虎，奴才这就去！还得给小殿下准备好些物件，这都不能马虎。奴才必须亲自盯着。”刘德全忙忙去了。
赵元就出宫去了。
皇帝得知后，又发了一通火，说道：“这个不孝子！之前还装的半死不活的，这么快又往外跑！还是罚的轻了！等他回来，叫他立刻到朕这里来，朕饶不了他！”
身边奴才们只能诺诺点头。
赵元坐着马车，由许虎亲自赶车，去了京都郊区一处乡野人家。
这户人家姓易，是云黛母亲明氏在世时候的一名老仆。
明氏仁慈，把他们的卖身契给了。明氏去世后，他们被顾家其余仆人排挤，就辞工回乡下过日子了。也是巧了，云黛带着孩子路过那里时，刚好救了易家落水的小孙子。
若是不相干的人，她也不敢随便把晏儿托付给他们。
赵元一下车，就看见一名年轻妇人，抱着晏儿，坐在门口柳树下逗鸭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晏儿不喜欢他
小鸭子摇着尾巴走来走去，晏儿就靠在妇人怀中，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试图去碰触鸭子的扁嘴巴。
妇人圆圆脸庞，柳叶弯眉，二十四五的模样，虽是荆钗布裙，但看着甚是干净温柔。
她远远便看见有一辆马车驶来。
她心中警惕，忙抱着晏儿转身进了院子。
几只鸭子摇摇摆摆跟在她后面。
许虎先跳下马车，问赵元：“殿下，您身体如何？”
马车一路颠簸，他担心殿下伤口不好。
赵元的眼睛一直跟着那妇人走，摆摆手：“我无碍。进去看看。”
他快步走到院门口。
里头走出来一老一少俩男人，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赵元和许虎都穿着便服，看不出是什么人物。
“你们找谁？”易老爹打量着赵元，问道。
赵元取出一块玉，说道：“我姓赵，我是晏儿的父亲。我来接他回家。”
易老爹看见玉珏，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啊，原来是姑爷来了。快，快请进来！”
姑爷？
许虎挠挠头，心想这老农还真不客气。
他如果知道殿下是什么身份，大概也不敢说出这俩字。
赵元却不在意这点细枝末节，他直接推门走进院子。
“三娘，那是姑爷，来接小少爷哩！”易老爹对儿媳叫道。
李三娘闻言，也是露出笑容，抱着晏儿，手里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走出来。
赵元莫名有些紧张，三两步过去，伸手要抱晏儿。
哪知晏儿把头一扭，缩到了三娘怀中，根本不理他。
赵元的手伸在半空，顿时就尴尬了。
小男孩奶声奶气道：“小少爷不喜欢他。”
“瓜娃不许胡说！”易老爹连忙喝止，让儿子把孙子带走。
他笑道：“小娃儿都认生，几天不见就不认得了。过几天就好了。三娘，快把小少爷给姑爷抱抱。”
三娘把晏儿送到赵元手中。
赵元从未抱过孩子，未免有点手足无措。
晏儿扭着身子挣扎，不要他抱，闭上眼，咧了小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眼泪跟开了闸的水一般，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娘，娘……”他哭着叫，两只小胖手紧紧攥着三娘的衣襟不松手，哭的脸色涨的通红，满头是汗。
李三娘心疼的不行，但又不敢抱回来，只能狠心把晏儿交给赵元。
赵元也没抱过小孩子，加上晏儿挣扎哭闹，差点抱掉下来。
“姑爷您小心！”李三娘慌忙伸手扶住晏儿的小胳膊。
晏儿哭个不停，大眼睛里全都是泪水，又是委屈又是伤心的小模样，实在叫人心疼。
李三娘都要哭了。
赵元比她更想哭。
他也是浑身是汗，汗湿了后背的伤口，很疼。但他也顾不上这个，他看着晏儿挣扎哭闹，心里也是难受。
他曾对晏儿恶语相向，晏儿怕是打心底里排斥讨厌他了。
许虎弱弱道：“早知就带个乳母来……”
赵元舍不得让晏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叹了口气，把晏儿还给李三娘，说道：“你抱着晏儿，随我一起回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布老虎
三娘忙接着晏儿。
晏儿趴在她怀里，抽抽搭搭的，只留一个小后脑勺给赵元。
赵元看着他有点汗湿的圆圆脑袋瓜子，暗暗无奈。
谁叫他之前自作孽呢，不仅凶晏儿，还当着他的面，凶他娘。
晏儿对他能有什么好印象。
许虎在旁看着，都替自家殿下心塞。
“先回去。”赵元吩咐许虎，“另外找辆马车给我。”
民间雇佣的马车大都简陋，比不上他的马车华丽舒适。
他这是要让晏儿坐的舒服点。
许虎忙应下。
至于三娘，则有些为难。
虽然小姐把小少爷留下的时候，说过一段时间姑爷就会来接小少爷。
但小姐也没说姑爷的身份，她能随便跟着去？
易老爹得知了就去跟许虎说。
许虎道：“我跟你说，我们爷身份不一般，你家儿媳能跟着去，那是她的造化。等到了地方，自然放她回来。”
易老爹也只能同意。
他们一家都受明氏和云黛的恩惠，就算豁出命也得保护小少爷的。何况只是帮着送回去。
三娘回屋收拾了晏儿的衣物尿布等物，还有几个小玩具。
晏儿已经不哭了，抱着一个小布老虎，乖巧的靠在三娘怀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小脸儿雪白可爱。
赵元看见他手里的布老虎都旧了，有的地方甚至绽线破掉了，就伸手拿过来，说道：“这又破又旧的东西就别要了，到家给你新的。”
晏儿愣了下，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嘴慢慢张大，然后哇的哭起来。
赵元：“……这都破旧成什么样了？而且还这么难看。”
晏儿不管，也听不懂，哭的越发凶。
三娘忙拍着晏儿后背哄着，小声对赵元说：“姑爷，您把布老虎还给小少爷吧。这是小姐亲手给做的，虽然已经旧了，但小少爷每天睡觉都要抱着才行的。”
“她做的？”赵元顿了顿，立即把布老虎还给晏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这么好的布老虎，就该一直收着才好。”
晏儿抱住布老虎，止住哭声，瘪着嘴，泪汪汪的靠在三娘肩膀上，又留一后脑勺给他。
赵元苦笑。
许虎雇了马车来，三娘不敢坐赵元的马车，就抱着晏儿坐进了后面那辆。
回宫的路上，晏儿倒是乖巧，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他一觉睡醒，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口。
三娘抱着晏儿出来，看着宫门和高高的红墙，人都傻了。
姑爷竟是宫里的贵人？
难怪那般气度不凡。
宫里人多眼杂的，太子带了个男孩回来的消息，瞬间传了开来。
刘德全巴巴的守着，看见三娘，也没当回事，先看小皇孙。
这么一看，他就亮了眼睛。
这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丹凤眼，笔挺的鼻梁，跟太子殿下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要不是太子爷的亲生骨肉，他敢把手里的佛尘给吃了。
刘德全这一颗始终悬着的心，咣当就落下来，彻底定了。
他喜笑开颜的迎上去：“奴才给小殿下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