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婚姻介绍所（上）
s市中心人民医院急诊室。
裴叶接到司机电话赶过来的时候，急诊病房只有杨先生一人，没有家属也没有护工。
后者正动作笨拙地给自个儿削平果。
“杨先生，怎么只有你一人在？”
“大师，你终于来了——”
听到裴叶的声音就跟听到了救世主的呼唤，杨先生憔悴苍白的面容添了几分血色，绷起的神经也松缓下来，他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大师先坐着，司机去买吃的了。”
“你没通知家人？”
杨先生无奈摇头。
“现在还不敢跟她们说，怕她们担心，也担心外界媒体会收到风声……”
他家搁在华国只能算有点钱的富户，财力勉强中上，比他们家更有钱更有权的人家多了海去，但架不住人家低调而自家的杨老头子乱蹦跶，年轻时候染指过不少娱乐圈女星，媒体还造谣他连男星都不放过，或明或暗维持着交易……这块瓜田不知给娱乐圈产出多少大瓜。
作为网友眼中的“豪门”，家庭内部的龃龉斗争一向是外界喜闻乐见的。
前阵子他跟两个私生子哥哥battle，还斗了杨老头子，消息灵通的媒体都报道过一轮了。
倘若在这个节骨眼又爆出他在s市发生车祸，估计又是一轮热搜，甚至连震惊体标题他都想好了#震惊！豪门恩怨冲突再升级，杨家大房大少遇车祸，最后的胜利者居然是……#。
倒不是他介意被网友当瓜吃，而是他担心自己出车祸的事情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例如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杨老头子又生出作妖的心思，例如公司股票受影响，例如股东们的态度。
基于种种考虑，杨先生打算低调处理。
“这场车祸是厉鬼干的？”
虽是个疑问句，但她用的是陈述的口吻。
“对，应该就是那个东西。”
提及前不久那场惊心动魄又离奇诡谲的车祸，杨先生现在还觉得心惊肉跳。
在距离大厦不足三百米远的大道十字路口，旁边运输铝合金建筑材料的大货车突然失控，载着的货物向两旁滚下，司机和坐在后座上远程处理公务的杨先生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大半个车身都被砸扁洞穿，车子当场报废。那个场景，谁都认为后车座上的杨先生必死无疑了。
谁曾想他不仅还活着，伤势也只是轻伤，仅仅是小腿肚的皮肉被一根细长的钢材洞穿。
医生护士都说他福大命大，死里逃生。
唯独杨先生清楚自己因何捡回一条命。
车祸发生的一瞬间，杨先生还看到了一道红影。
那时，这道红影就坐在他的身边。
红影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白色脂粉，两颊抹着猴屁股一般的腮红，双眸是诡异的全黑，身上穿着清朝风格的旗装嫁衣，裙摆下露出的两只脚呈扭曲的形状，畸形得不像是人的脚。
端端正正坐在自己身边，颔首低眉，娇羞无限，仿佛待嫁的新妇子。
她似乎发现了杨先生的视线，冲着他露出一缕诡谲的冷笑。
杨先生觉得浑身汗毛炸起，压抑在喉咙间的叫声还未发出，意外已经来临。
紧跟着就是一声巨响，大货车上的材料滚下，还有车胎打滑的刺耳声……
口袋内的护身符突兀烧起来，灼热感隔着几层料子都能感觉到。
再醒来，他已经在医院了。
想起昏迷前的场景，他下意识将手伸进西装口袋，指尖摸到些许带着余温的灰烬。
护身符自燃，意味着有厉鬼攻击过他。
杨先生想起车祸时看到的红色人影，立马让司机打电话给裴叶。
“对了，还有一件东西要给大师……”
杨先生拉开病床床头柜的抽屉，里面躺着几个“小三角”，其中一个尤为显眼。
其他“小三角”都是白色，唯独那一枚变成了近乎发黑的猩红色。
捡起来递到鼻子前嗅一嗅，还能嗅到说不出的腥臭味。
若开了阴阳眼，还能瞧见它周遭萦绕着浓郁的污浊阴气。
“大师，我记得你说这上面画着封印法阵，现在它变色，是不是就意味着……”
厉鬼被封印进去了？
裴叶点头承认了杨先生的猜测。
“嗯，抓到它了。”
原以为这只鬼要过一阵子才会动手，没想到它这么迫不及待。
杨先生盯着裴叶手中的“小三角”，恨得牙痒痒。
“大师打算怎么处理？要做法降服还是将它打个魂飞魄散？”
这个三番五次对自己和家人动手的凶手，杨先生恨不得立刻判它一个死刑。
裴叶摇头：“天师和邪祟，类似于阳间警察跟罪犯。你见过哪个警察抓到罪犯，不归案不调查不审判就直接将人崩了的？而且它是一条线索，顺着它也许能查到那个神秘的淘宝店铺。”
这年头，将“封建迷信”的生意做到淘宝上面，不知道该夸店主是个“与时俱进的机灵鬼”、“有想法的商业鬼才”，还是感慨淘宝这个电商平台的强大，连阴间市场都被渗透了。
将害人厉鬼打得魂飞魄散不难，但现在没必要这么做。
杨先生黯然道：“大师说得对，是我鲁莽了。”
裴叶将“小三角”往口袋一塞：“医院人虽多却属于阴盛阳衰之地，在这里释放它会影响其他阳气弱的病人，我先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审一审它，有结果再给杨先生打电话。”
杨先生点头，又跟裴叶买了一堆护身符。
还财大气粗订了一批，打算锁进保险箱，每天出门都戴一个护身保命。
因为在c大闹的事情，裴叶最近不去上课，也不回c大寝室，而是在大学城附近的旅店订了一间房。尽管旅店环境不怎么好，隔音也差劲，时不时听到楼上楼下或者左右隔壁传来少儿不宜的动静，但胜在房费便宜，每日还会供应免费的自助早餐票，不远处就是美食街。
最重要的是——
旅店阳气十足，不用担心厉鬼残留阴气对人造成影响。
“出来吧。”
将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丢在旅店床上，又从口袋掏出封印“鬼新娘”的“小三角”随手一丢。
只见一道红光闪过，“小三角”化成了一道被捆绑瘫坐在地上的鬼影。
鬼影的装扮跟杨先生描述的一模一样。
她一出现便对着裴叶龇牙恐吓。
“臭道士，你坏我好事！”
裴叶：“？？？”
819：婚姻介绍所（中）
“小鬼，你喊我什么？”
裴叶撕开一包鸡汁番茄薯片，再单手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
“刚才是你喊我道士？你再仔细看一看，我哪里像道士了？”
喊她“坤道”或者“女冠”也比“道士”好。
年纪轻轻连男女都不分了。
鬼新娘冷哼，那双毫无波动的纯黑鬼眸落在裴叶的脸上。
寻常人被盯个两三秒就扛不住要毛骨悚然，而裴叶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看着鬼新娘的脸蛋，咔嚓咔嚓吃起了薯片——她回来路上逛了一趟超市，光是零食就买了四五百，其中又以薯片辣条瓜子果冻这样的零食为主——鬼新娘妆容诡异，但看久了还觉得蛮有韵味的。
“臭道士，你瞧什么瞧？再瞧将你一双眼珠子都挖下来！”
说着，鬼新娘威胁似地张开血盆大口。
一口整齐的皓齿诡异拉长变尖，整张脸也随之狰狞血腥起来，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暗红色伤口。伤口的肉往外翻，不仅能看到发黄的脓液还能瞧见脓液中蠕动或者往外爬的蛆虫。
原先还能看出精巧五官底子的脸，一下子可怖得让人心颤。
空气中还弥漫起令人反胃恶臭。
裴叶嚼薯片的动作顿了一顿。
下一秒又旁若无人地继续吃薯片。
“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你上辈子是上厕所的时候溺死茅坑吗？”
虽说联邦战士有各种挑战身体极限的训练项目，裴叶作为其中翘楚能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中淡定生存，但不意味着她就喜欢待在比茅坑还臭的地方吃零食，而浪费食物又不是她的作风。
不知鬼新娘被哪句话刺激到了，周身鬼气暴涨，腥臭味比先前还要浓烈数倍。裴叶不得不空出抓薯片的右手凭空绘制一道符篆将女鬼禁锢，再用一道符篆清理空气中残留的污气。
“有话好好说，这样的生化武器你别随便亮出来。”
裴叶觉得鬼新娘是个人才。
如果将这些气味搬到联邦战士的考试项目，不知能刷下多少人。
这味道绝对能将定力不足的人折磨得嗅觉失灵甚至是胃痉挛。
“臭道士，你要么放了我，要么——”
裴叶打断她的威胁：“要么怎么样？你现在还没看清形势？你才是阶下囚，若非你还有点儿审问的价值，我已经将你送交给阴间官方了。想想你作下的恶，地狱十八层有你一席之地。”
鬼新娘气得双肩颤抖，被压制的鬼气又有爆发的迹象。
她阴仄仄问裴叶。
“我作恶？”
裴叶正色道：“你刚才险些杀了人。”
不算杀人未遂这事儿，鬼新娘周身缠绕的业力也相当浓郁，最少背着数十条人命债。
人有三六九等，鬼也有强弱之分。
最弱的小鬼就是孤魂野鬼，死后无人祭祀也无家可归，投胎还摇不上号。
强大的鬼就是厉鬼甚至是鬼王，眼前的鬼新娘明显达到了鬼王的层次。
一般的鬼王受生前执念影响会盘踞在自己的地盘。
例如第一个世界的太平间鬼王应鳞，例如在大学后山废弃杂物间教学的安教授。
他们都有能力伤害活人，但没有一只鬼选择这么做。如果有活人踩了他们底线，也免不了小小的警告。整体来说，他们是不会主动伤害活人，属于有犯罪能力但潜在危险不高的群体，而眼前的鬼新娘则不同，她主动出击杀人，属于有犯罪能力、犯罪倾向的高风险罪犯分子。
玄门天师降妖伏魔抓得就是这类厉鬼。
裴叶不会主动去抓，但落在她手上也不会轻易放掉。
“他是入赘我家的丈夫，我带走他有什么不对？”
鬼新娘倏地桀桀笑起来，笑声诡异又刺耳。
“人家在阳间有自己的老婆孩子，明媒正娶的，你也不能这么霸道吧……”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但婚姻有啊。
一个后来的非法阴缘小三儿想插足人家正经八百阳间政府承认的合法婚姻？
“明媒正娶？哈哈哈……明媒正娶……”鬼新娘的话充满了异样的嘲讽，画着诡异浓妆的脸上带着讥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在阳间明媒正娶了一个……那我算什么？我算他什么！”
听闻此言，裴叶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这……
鬼新娘不会跟杨先生也有一段前世纠葛吧？
裴叶从购物袋掏出超市买的大西瓜，一刀切下去劈成两半，再拿来一根勺子从半个西瓜的中心挖了一圈，挖出一大块冒着西瓜汁清香的瓜肉。一口下去，清甜汁水在口腔蔓延开来。
“你继续说，我吃瓜。”
先前已经实锤绿猗夫人跟杨爱莲有三生石约定，前世恩恩爱爱。
倘若杨先生也爆出来跟鬼新娘有那么一段相爱相杀的过往……
啧啧啧，饶是见多识广的裴叶也要说一句刺激了。
这对夫妻真的很会玩儿啊。
鬼新娘：“……”
裴叶用勺子敲了敲桌子。
又道：“再说——凡事都要讲个证据，你说你跟杨先生前世有纠葛，你跟他结阴缘杀他陪你是有理由的，你的行为就真的名正言顺了？也不要以为给‘杀人未遂’披上一层“感情”的遮羞布就能为自己争取同情，减轻罪行。这套路在别人那里或许行得通，但在我这里不行。”
没有任何杀人动机是能合情合理的。
任何理由都不行！
“若你不愿意说，我不介意采取一点儿手段。”
鬼新娘警惕道：“你想屈打成招？”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她可以用友人菊花的节操发誓。
顶多用爱（物理）感化、以理（武力）服“鬼”、劝说鬼新娘配合调查工作。
鬼新娘：“……”
看着裴叶的眼神，仿佛裴叶才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厉鬼。
数分钟后——
“你叫什么名字？”
裴叶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拿着笔，左手抚着笔记本搁在膝盖上。
鬼新娘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低着头。
“柳芙蕖。”
裴叶记录的手一顿。
爱莲……
芙蕖……
看样子杨先生前世今生都是植物爱好者？？？
“何年生人？何年去世？家住何方？”
柳芙蕖一一道来。
她是两百多年前的人，当时还是封建社会，世道不乱但普通人也过得很难。
柳芙蕖便是在一个灾荒之年被父母卖给人牙子，辗转到一家富户当丫鬟。
820：婚姻介绍所（下）
“呃……恕我不礼貌地打断一下。你刚才说他是入赘你家的丈夫，这会儿又说你自己是灾荒之年被卖进富户的丫鬟，而你的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脚应该是‘三寸金莲’？”
搁在现在来看，“三寸金莲”属于极其不人道且愚昧落后的封建陋习，但搁在两百多年前的封建时代却是流行风尚，一般来说，有钱人家才能享受，普通百姓想缠足还没这个条件。
普通人家的女儿三四岁能走路就要帮着家里干农活，打猪草，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为了生计而奔波，干得都是体力活，哪里有条件缠一双标准的“三寸金莲”？
柳芙蕖低垂着一双柳眉，姿态纤弱，若忽略她脸上诡异的妆容，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古典韵味。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根本没有长期服侍旁人养出来的唯唯诺诺，一点儿不像是丫鬟。
不说她那双“三寸金莲”，光是那双从袖中伸出来的纤纤素手，也不是丫鬟能有的。
她的话明显前后矛盾。
若不是她撒谎，便是她还有一番际遇。
果不其然，柳芙蕖睁着一双鬼眸冷冰冰盯着裴叶。
红唇轻启，幽幽地道：“臭道士还挺心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瞧这位鬼新娘略带讥诮的表情，裴叶感觉自己的手有点儿痒。
“行！你继续说，我听着。”
她倒是想看看这块瓜田还能生产多少曲折狗血的大瓜出来。
柳芙蕖的确是以丫鬟的身份入府，却没干过伺候人的杂活。
也是她运气好，爹妈给了一张有福气的脸，才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柳芙蕖的相貌跟大夫人几年前夭折的女儿几乎一模一样。
不止是相貌，二人身上还有一模一样的“胎记”。
说起这段内容，柳芙蕖抬手虚抚腰间的位置冷笑。
“……我也是无意间从一个伺候过大夫人和大小姐的老嬷嬷口中知道这事儿的……”
彼时的柳芙蕖也才五岁，但那个年代的五岁跟现在的五岁可不一样。
她用煤炉中的碳火烫烧出一个跟亡故大小姐类似的“胎记”，又寻了机会让自己入了大夫人的眼，靠着这张脸获得大夫人的爱屋及乌，还被收为养女。
裴叶听到这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五岁……就敢对自己下这种狠手，你也是个狠人。”
柳芙蕖自嘲。
“狠吗？我那会儿哪里有想那么多，我只想活下去，活得好一些而已。当年的五岁跟当今的五岁岂能一样？那个时代不好，哪怕是五岁的孩子也得为自己筹谋……”
那个时代底层百姓最大的奢望就是“吃饱”。
求生是深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执念与本能。
柳芙蕖运气好。
被收为养女，不仅能念书识字，还能跟其他富家小姐一样缠一双漂亮而标准的“三寸金莲”。
成为一朵被娇养在深闺的花儿。
但随着年岁渐长，新的危机感袭来。
一场非常普通的风寒就将疼爱柳芙蕖的大夫人带走。
大夫人身子骨本就不好，爱女的早夭和几次难产经历掏空了她的身体。又因为是急症病逝，也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安顿柳芙蕖。
说到此处，柳芙蕖用袖子掩住脸上的悲伤。
她的悲剧也是从大夫人突然病逝开始的。
靠山倒了，而她只是大夫人做主收的养女，在府上不是正经主子，地位非常尴尬。
柳芙蕖得想办法让自己摆脱这层尴尬身份成为名正言顺的主子。
跟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彼时花一样年华的柳芙蕖也在一次惊鸿一瞥中将芳心落在三少爷身上，更让她欢喜的是三少爷也喜欢她，还说等他考取功名就娶她为妻。
“……虽然你只是大夫人的养女，但也没办法嫁给这户人家的少爷吧？”
柳芙蕖道：“自然不行。”
但她被养在深闺这么多年，一旦离开这户人家她会活不下去。
她不求多的，哪怕以妾侍身份留在三少爷身边也好。
柳芙蕖做了一件在当时算是“离经叛道”、“骇人听闻”的事情。
她将自己交给了三少爷。
这个举动冒险却也是那时候唯一能走的路。
三少爷也如她所期盼的，给了她好多承诺，柳芙蕖便满心娇羞以为能求仁得仁。
不久，三少爷去参加科举。
科举结束，三少爷回来说要娶她。
“你嫁给了三少爷？”
裴叶默默看着柳芙蕖身上的嫁衣，哪怕她不清楚那个时代的婚嫁习俗，也知道后者身上的嫁衣不符合她当前的阶级。她嫁的人应该不是三少爷，结婚对象多半比三少爷地位高得多。
柳芙蕖嘲笑：“不是。”
但当时的她的确是这么以为的。
柳芙蕖的手指抚摸着身上穿着的华美嫁衣，对着裴叶幽怨倾诉。
“你知道吗，这是我见过最奢华的盛装……却也要了我的命……”
裴叶冷冷看着柳芙蕖。
后者抚摸嫁衣上的流苏，不经意间露出了手上的死相。
她的指尖满是血痕，血肉翻开露出森森指骨，像是徒手用十指抓什么东西抓出来的。
“我被他们一家子合起来骗了，直到入了夫家的门才知道真相……”
她惴惴不安地坐上了花轿。
陌生的嬷嬷紧紧跟在她身后两侧。
二人生得孔武有力，眼睛盯着她，隐隐有控制的意思。
柳芙蕖哀恸又满怀恨意道：“……这负心人害了我……”
三少爷科举失利，在买醉的时候意外知道某位皇室宗亲的儿子病恹恹快不行了。
当时有个高人给他算了一挂，说是娶一个特定八卦的女子，就能以喜气冲散病气，但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眼看着宝贝疙瘩快不行了。三少爷为荣华富贵，向这户人家举荐了她。
柳芙蕖阴仄冷笑。
被深爱的人高价卖给一个病恹恹的，婚礼当天就吐血而亡的短命鬼。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她当个望门寡也算求仁得仁，后半辈子有了依靠。
谁知那户人家却是心肠歹毒的。
生怕病秧子儿子在地下寂寞，逼着她为夫殉葬。
“……你能想象吗，被捆着放入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呼吸一点点困难起来，直到……”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棺椁内侧都是她抓秃手指留下的血指痕……
她迄今还记得十指钻心的剧痛。
但那点儿痛跟绝望等死相比不足为道。
“这么说，杨先生的前世是三少爷？”
柳芙蕖摇头。
“那个负心汉早早被我杀了……他们一家……我一个都没有放过！”
三少爷卖了她换取荣华富贵，光宗耀祖不说，还娶了一院子的娇妻美妾，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谁又记得她意外怀上又狠心悄悄打掉的孩子？这个负心的男人也配拥有这些？
她化身厉鬼将他们一家上下几十口都杀了。
“那杨先生是谁的转世？”
柳芙蕖勾唇冷笑。
“你说呢？我曾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裴叶：“……”
“那你现在是来找他报仇的？”
柳芙蕖哼道：“我可没有这么多闲心……不过是巧合……”
821：陈年旧账
“你越说我越糊涂，你说这是巧合？”
饶是裴叶脑洞再大也脑补不出来怎么个巧合法。
难不成还是柳芙蕖路上飘着飘着碰见杨先生，认出他就是病秧子“丈夫”转世？
柳芙蕖略有些不自然地撇过脸。
“你这臭道士，非得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裴叶理所当然道：“你现在可是我的阶下囚，你前世的病秧子‘丈夫’花了大钱让我处理这事儿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前因后果我得查清楚告诉他。你说我该不该问得仔细？”
柳芙蕖：“！！！”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裴叶是杨先生请的“臭道士”。
不知为何，刚才还理直气壮的柳芙蕖脸上的不自然更浓了。
那是一种做了错事后的心虚。
“你若是不愿意主动坦白也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将秘密吐露出来。”
若是凡人这么威胁，柳芙蕖权当这人在放屁，但说话的人是道行深不可测的“臭道士”，柳芙蕖还被裴叶五花大绑着呢，自然不敢忽视。不得已，深思熟虑后的她选择妥协交代。
“其实……是这样的……”
刚死那两年，她怨气滔天，每日都在重温死亡时的痛苦记忆，但当她怨气积累到一定境界化身鬼王，并且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仇人上下几十口全部撕碎，她内心空虚起来了。
每天不是发呆就是在发呆的路上，再加上她跟病秧子“丈夫”合葬的墓藏得隐秘，连打搅她的盗墓贼都没有。闲得抠脚的柳芙蕖想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偶尔还会招待路过的孤魂野鬼。
也是从那些孤魂野鬼口中得知死后的自己究竟多么富有。
她坐拥整个陵墓的陪葬，还享受由病秧子“丈夫”带来的荫庇——作为皇室宗亲的正妻大房，她多多少少也享受了一份来自阳间皇族的供奉——直到封建王朝被推翻，供奉才停了下来。
尽管如此，百余年的积累也让她成了富婆中的富婆，权贵中的权贵。
也是当了鬼，她才知道原来阳间的皇室也不过如此。
皇帝死了不会化作紫微星回到天上，不会在人间地府有任何厚待，更不会成为阎罗王的座上宾，甚至还有残暴昏庸的皇帝魂魄刚离体就被怨魂围殴，打得哭爹喊娘。
全靠勾魂阴差过来将其勾走才捡回一条小命。
说到这里，柳芙蕖颇为懊悔。
“……早知道他们这么废，我当年也该送那对老不死下地府。”
作为活人时对皇室的敬畏和惧怕让她不敢对那对“公婆”下手，后来知道自己是鬼王有多么厉害，甚至能在孤魂野鬼中称王称霸，那对夫妇早就老死滚去轮回了，想报仇也没对象。
裴叶淡漠地打断柳芙蕖的碎碎念：“别废话，说重点。”
柳芙蕖噎了一下。
“……你急什么……”
涂着浓妆的脸上又露出几分有些逃避意味的不自然。
“……我、我毕竟是个女人……死的时候风华正茂，活着的时候也只有三少爷一个男人，而那个病秧子早死的丈夫连个面都没见过……你、你以为当鬼两百多年，我就不寂寞吗……”
毕竟是两百多年前的老鬼，思想还是很守旧的。
让她亲口说出“寂寞想男人”这样的话，着实为难鬼了。
但她还是说出来了。
她现在可是厉鬼、鬼王，谁敢指着她鼻子骂她，谁敢将她装起来浸猪笼？
活该病秧子丈夫一死就滚去投胎了，留她一个娇滴滴的妻子守着空荡荡坟墓守寡……
两百多年啊，她花钱找几个男人怎么了？
裴叶：“……”
蓦地，有种第一个副本抓到那个狗仔野鬼在她住宿旅店吃鸭的既视感。
柳芙蕖比那个隔三差五出门吃鸭的狗仔野鬼有点儿节操，也比较长情，她是长期包养男鬼的。包养期间允许男性野鬼搬到她的坟墓小住，玩腻了再去挑新鲜的。但是吧，随着阳世封建王朝被推翻，新的华国建立，野鬼们的审美一代又一代变化，他们无法欣赏柳芙蕖的美。
柳芙蕖哀怨地问裴叶。
“臭道士，你说，难道我不美吗？”
她的身段婀娜窈窕，她的五官清隽秀美。
她的三寸金莲也是那时候最标准漂亮的。
她的新娘妆容可是皇家喜娘给化的。
她的嫁衣用料名贵，一尺寸金，头面首饰随便一件都是珍品。
但百岁以内鬼龄的鬼都欣赏不来，一见到她就鬼吼鬼叫，还骂她……
气得柳芙蕖直接将鬼撕碎了生吞进肚子解气。
裴叶：“……”
自由恋爱行不通的柳芙蕖只能走“相亲”的路子。
她无意间知道一个婚姻介绍所，一个据说是阴间官方牵头，帮助广大单身孤魂野鬼找到另一半的相亲机构，这个机构能帮助单身孤魂野鬼们找到命定另一半，柳芙蕖财大气粗给了不少定金。等啊等啊，她等来了消息。一看介绍，顿时气得怨气沸腾——这不就是她的“丈夫”？
这厮在阳间活得挺滋润啊！
裴叶听得眉头大皱。
“杨先生是阳间的活人，怎么可能出现在阴间婚姻介绍所的名录上？”
再说了，这个什么婚姻介绍所听着还挺诡异的。
怎么听怎么邪乎。
柳芙蕖解释道：“这个正常……”
裴叶问：“怎么个正常法？”
柳芙蕖不屑地道：“阳间那些人为了好处，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我还听说有不少阳间戏子啊、做生意的商贾啊，为了向上爬为了生意大赚，也在物色死鬼呢。他这一世也是个商贾。”
在两百多鬼龄的柳芙蕖眼中，士农工商，商是贱业。
没想到前世享尽荣华富贵的“丈夫”，这辈子会自甘堕落入了贱业。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丈夫”这一世身体康健又娶了一个，还生了女儿……
这种情况下还招惹了自己。
想想自己生前的遭遇，本就不稳的怨气爆炸了。
新仇旧恨交加，哪里还忍得住？
“……然后你就对杨先生一家下手了？”
柳芙蕖理直气壮。
“我是明媒正娶的妻，打杀一个妾和妾生子怎么了？”
厉鬼的一个特性就是“固执”。
它们有自己的思维方式。
她要杀了碍眼的杨爱莲和她的女儿，再将“丈夫”抢回来……
不不不——
不是抢回来，她要折磨报复回去。
如今的她是财产丰厚的厉鬼，孤魂野鬼惧怕的鬼王，再也不是当年无助柔弱被逼殉葬的弱女子。思来想去，她想到的办法就是让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室宗亲入赘，狠狠羞辱回去。
待她玩腻了，再将其撕碎吃掉。
柳芙蕖冲着裴叶阴仄笑道。
“你说——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822：发错了
“我不觉得怎么样，又蠢又毒说的就是你。”
裴叶一说完，柳芙蕖的鬼脸都狰狞了。
“你找死——”
她挣扎着想伸长脖子咬裴叶，却被后者轻描淡写一根手指戳着眉心无法动弹。
“我找死？啧，从来都是我这么跟人说，还没谁有资格在我跟前放这话呢。我说你又蠢又毒，哪一句说错了？你要是足够聪明，这会儿就不会犯到我的手上。”
柳芙蕖杀光仇人一家这事儿，裴叶不予评价。
劝一个枉死厉鬼放下血海深仇这样不要脸的事情她还干不出来，但柳芙蕖报了仇，还拿着这事儿肆无忌惮行恶就是她的不对了。不论怎么说，这笔账都算不到杨先生一家头上。
当一个潇洒快乐包养各种鲜肉嫩鬼小年轻的富婆厉鬼不好么？
有房（皇室宗亲豪华坟墓），有车（陪葬的车架），有财（百余年积累的供奉以及坟墓中的珍宝）。哪怕女大两百，愿意提臀不想努力的小年轻也是一抓一大把，你情我愿多好？
阴间那么多男人供她挑，非得挑个活人，还是一个有财力请得起高人的活人……
多想不开？
裴叶又问了几个比较详细的问题，例如那个阴间婚姻介绍所怎么回事，例如怎么找到这个介绍所……柳芙蕖不愿说，奈何架不住裴叶物理度化的手段。
问得差不多，裴叶拨通杨先生的电话。
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了来龙去脉。
杨先生的心情也跟坐过山车一样刺激，甚至想骂一句标准国骂。
“大师，你说我跟她前世是那种关系？”
要团灭他全家的厉鬼居然是前世包办婚姻的老婆？
这是何等卧槽的发展！
“嗯。”
杨先生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半晌才感慨了句：“……她听着也是个可怜人……”
活生生的人被逼着给一个没有见过面、没有感情的男人殉葬，那个场景会是何等绝望。
若当事人不是自己，杨先生不吝啬同情。
但想想柳芙蕖对他们一家的所作所为，在杨先生眼中就只剩下了可恨。
还有——
“大师，这事情千万别告诉我爱人……我怕她知道了会多想……”已经有个麻烦的情敌在黄泉等着撬墙角了，再来一个前世的“前妻”，四人的恩怨纠扯也扯不清，家庭分分钟要分崩离析。
杨先生感觉自己太难了。
以往总觉得电视剧剧情很扯淡，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更加扯淡。
他甚至害怕自己前世的前世孽债也会蹦跶出来……
呸！
这个flag绝对不能立！
“这事儿杨先生可以放心，杨女士那边我不会说的。”
裴叶喜欢吃瓜不意味着她喜欢长舌。
杨先生是大主顾，看在钱的份上也不会故意找不痛快。
挂了电话，裴叶不顾柳芙蕖的咒骂和挣扎，将其封印起来，再揣进口袋。
“臭道士，你放开我！”
裴叶充耳不闻，从wx中找出一人。
风长斋上回用wx将滴滴打车的车费转给她，二人加过好友。
这会儿正好能派上用场。
“在吗？”
“问你一个事情。”
“你知道怎么联络阴差不？”
作为半吊子的外来天师，裴叶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有些东西还是要请教土著天师。
唯一认识的天师就是有过短暂接触的风长斋。
一边吃薯片一边等消息回复。
刚吃半袋，风长斋这边就有回应了。
风长斋也识趣，没问裴叶找阴差干嘛，直接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张陌生符篆的图案，裴叶照着画就行了。
柳芙蕖见裴叶动真格，声音陡然拔高。
“你疯了？你真要将我交给阴差？我走的是阴间官方婚介渠道，你奈何我不得！”
裴叶稍微研究了一下符篆，心里有了底。
一边绘制一边淡淡道：“我真要奈何你不得，你鬼吼鬼叫干嘛？”
她也不信阴间会有这样的婚介机构。
哪怕真有婚介机构解决大龄男鬼或者女鬼的单身问题，也不会给他们牵一个阳间的活人。
多半这个婚姻介绍所跟那个神秘的淘宝店铺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顺着查下去，不怕揪不到狐狸尾巴。
“臭道士！！！”
“你闭嘴，打扰我绘符了。”
罕见的，两次绘制都失败了。
细微之差，元炁回路就全部崩溃。
裴叶暗暗纳闷。
明明是召唤阴差的普通咒符，怎么绘制门槛这么高？
与此同时，风长斋正捂着肚子从宿舍厕所出来。
昨晚跟寝室室友兼师叔去吃火锅，师叔点了超级变、、/态辣锅底，这让白汤爱好者的他有些扛不住。好吃是好吃，但菊花也伤啊。现在还觉得胃部火辣辣的，有点儿灼烧的错觉。
拿起搁在书桌上的手机，耳边便传来师叔的话。
“你在厕所的时候，有个玄门萌新来请教你。看样子是急事，我就帮你回复了。”
风长斋：“萌新？”
他最近没结交什么萌新啊。
狐疑地打开wx，才知道那个“萌新”是裴叶。
再一瞧，坏事儿了。
“师叔，你发错了。”
哪里是召唤阴差的，分明是召唤活冥差的。
823：吾名神荼
“还真发错了……”
风长斋的师叔凑过来瞧了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师侄，发错不会有事情吧？”
要是耽误人家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应该不会，我等会儿跟他解释，倒是师叔你——”风长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表情，“如果让师尊知道你连这个都认错，你猜猜师尊会怎么惩罚你？师叔，你可长点儿心吧。”
一听师侄又说这个话题，师叔撇嘴爬回自己的床铺。
双手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跟师侄风长斋不同，他打小就不喜欢这些玩意儿，早课晚课都是能偷懒就偷懒。
相信科学，封建迷信这玩意儿不流行了。
风长斋拿师叔没办法，只能先给裴叶发一条wx道歉，再将正确的符篆图案发过去。
【嗡嗡嗡——】
手机震动提醒有新的wx消息，裴叶却没功夫去看。
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敲她窗户的“不速之客”身上。
事情是这样的。
裴叶从几次失败绘制中汲取教训，第五次符篆绘制终于成功。
但她预想中的鬼门却未出现。
就在她以为又一次失败的时候，窗户响起有节奏的敲击声。
裴叶拉开紧闭的窗帘，窗外的光倾斜而下，同时也让她看清窗外的人。
窗外的……
人？？？
她住在四楼啊！
裴叶隔着窗户，面无表情地看着停下敲击动作的少女。
少女的肌肤白皙，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婴儿肥。乌黑湿润的眸子圆溜溜的，鼻子很翘，饱满的唇瓣如网络小说女主那般是樱花般的粉色。仅从外貌来看，少女的年纪不大，顶天十五六。
裴叶走近窗前，垂眸看少女的脚。
外边没有任何能立足的平台，少女是真真实实漂浮在半空的。
这时，窗外的少女又屈指敲敲窗户，做了个“开窗”的口型。
裴叶想了想，将窗帘拉上。
她肯定是找错人了。
少女：“……”
找错人是不可能找错人的，少女的确是来找裴叶的。
准确来说是裴叶找她。
“你说……你是响应我符篆的阴差？”
见少女一手压着裙摆防止走光，一手撑着窗户爬进来，裴叶默默伸手帮了一把。
“是啊，但你半天不给我开窗户。”
裴叶噎了下：“可你是个活人。”
而她要找的是阴差。
少女反问：“谁说活人不能在阴间当差？”
“阴间官方居然找活人工作……阴间这么缺人手？”
裴叶还是第一次碰见还是活人的阴差呢。
“以前不缺的时候也会找活人，只是数量不多。”
在少女的解释下，裴叶才知道怎么回事。
阳间亿万生灵，总有那么几个比较特殊。
例如拥有天生阴阳眼，例如阳魂跟肉身契合不高，时常在睡梦中走丢魂……
大部分比较倒霉，甚至会遭遇不幸丧命，但也有少部分比较幸运，成为阴间临时工。
也就是以活人身份从事阴差的工作。
毕竟，活人跟活人打交道比活人跟阴差打交道方便。
这些“活冥差”在阳间寿命耗尽，若不想转世，还能转正，从临时工变成正式工。
裴叶一边听一边点头，吸收新学的知识点。
看到少女略带稚气的脸，她又忍不住问了句。
“你当活冥差不会影响学业？”
还是说这个世界的初中生/高中生学业不重？
少女嘴角抽了抽，答道：“我不是学生。”
裴叶：“？？？”
少女不满地撇嘴：“我在阳间这具肉身有26岁了，小弟弟。”
裴叶：“？？？”
她三百多岁了，谁tm是小弟弟！
同时，裴叶还注意到少女话中的细节。
“你在阳间的这具肉身？什么意思？”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喊我过来做什么。”少女似乎很不习惯穿裙子，坐下的时候还要双手理一理百褶裙摆，压着裙摆再坐下，“没有事情就乱喊活冥差，按规矩，你得报销差旅费。”
也可以理解为“出场费”。
活冥差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使唤的。
裴叶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少女，道：“我的确碰到了一些麻烦，但不知道你的权限够不够……”
若眼前的活冥差权限不够，做不了主，还得层层上报，太浪费时间。
这种时候，她就格外怀念能帮她送快递的黑白无常。
少女听出裴叶的质疑，也不动怒。
“你先说什么事情。”
如果连她都不行，整个阴间也没人能处理。
裴叶从口袋拿出封印着柳芙蕖的纸，鉴于两人两鬼四者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她费了不少口舌才说完，内容着重在柳芙蕖身上。少女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转变为了凝重。
“阴间官方没有设立那种机构，更别说给活人与阴魂保媒。”
裴叶问她：“真没有？”
少女笃定道：“即便有也是非法的。官方不可能，但民间就难说了，原先七十二司群龙无首，管理难免会有疏漏……你说的这个婚姻介绍所还有那家淘宝店的事情，我会派人去调查。至于这位叫柳芙蕖的阴魂，她背负着143条人命，我得将她带回阴间交由审讯司细查……”
“你……派人去调查？”
听这口气，眼前这位活冥差在阴间也是个腕儿啊。
这年头的临时工、实习生都这么牛批了？
少女歪头：“对啊，有什么不对劲？”
裴叶：“……没，没有不对劲……”
“如此，这个阴魂我便带走了。”
少女手指一动，一团阴气在她手上汇聚成一条缠绕着手臂的锁魂链。
锁魂链飞出，将封印起来的柳芙蕖阴魂勾了出来，
“你带走她可以，但我能问一下你的名字，我俩再加个联系方式？也方便关注这事儿的后续。”柳芙蕖的下场她不关心，但那个婚姻介绍所和神秘淘宝店铺的线索不能断了，“可以吗？”
裴叶说的时候，少女已经召出了鬼门。
鬼门内的阴气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矮个头少女的身体开始抽长，从一米五长到了一米七，扁平的身材也变得凹凸窈窕。一身水手服化成以暗红色为主的繁琐女式华裳，双马尾也变成戴着龙凤发冠的发髻。
五官依稀还能看出刚才的轮廓，但风格却是两个极端。
一个萝莉，一个御姐。
饶是见多识广的裴叶也惊呆了。
面对裴叶的要求，女子只是皱眉想了想，便道：“吾名，神荼。”
裴叶：“？？？”
女子又道：“阴间驻阳间办事处还未给我准备阳间使用的联络工具，我加不了你好友。你若想知道调查进度，如方才一般绘制符篆召请我即可。下回再召请的时候，记得动静小点……”
说完她便消失在鬼门。
裴叶默默掏出手机看了看给她推送【恋与养崽】更新包的手机通知栏。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
【艹！】
824：两套套装
【恋与养崽】极少更新。
每回更新都昭示着一件事情——
许愿池要上新套装。
这也意味着裴叶的肝和钱包又要疼了。
想起先前几个副本各种不愉快的非酋体验、氪金和肝游戏，裴叶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搐。
也许，她一开始接触这个垃圾游戏就是错的。
点开【恋与养崽】，更新的进度条飞速拉满，加载安装完毕。
一小段略有些敷衍的过场动画结束，手机屏幕出现熟悉的阿崽小屋。
阿崽这会儿出门打工不在家，它的捣蛋邻居也没有来拆家，游戏小屋内部静悄悄的。
屏幕右上角的许愿池入口多了一个“新活动”的标识。
点开入口，手机屏幕跳转到许愿池界面。
裴叶将此次活动大致浏览一遍，这些说明文字散发着浓郁的“骗氪”气息，扑面而来。
从第一套【北阴玄天酆都大帝】开始，每一套套装的搜集难度或者搜集成本都在增加。不是降低掉率提高氪金量便是增加套装数量从而达到骗氪的目的，这回的副本套装也不例外。
两套套装，双倍的氪金，双倍的快（肝）乐（疼）。
双套装套路用过了？
不要紧，游戏系统还会“推陈出新”，弄出“套装升华”机制。
看看这两套套装，【阴之坤·神荼帝君】与【阳之乾·郁垒帝君】，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不要慌，只要“升华”到满级，这两套套装就能拥有布灵布灵的炫酷特效，保证会让穿戴者成为街上最靓丽的崽儿，黑夜中的夜明珠，汪洋大海上的灯塔，别人家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作为一个爱崽崽的阿爸，自家的崽儿的衣柜岂能少了它们？
养成游戏的精髓是什么？
自家的崽儿可以不穿，但不可以没有！
游戏系统还贴心让裴叶预览两套套装“升华”满级的发光效果，的确是炫酷华美到没朋友。
最重要的是，这两套套装是分性别的。
两套套装，一阳一阴，一男一女。
强迫症肯定不能只搜集一套，要搜集就搜集两套。
许愿池活动开了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开放女装呢。
以后也许还会有其他女性套装，但它们都不是第一套，意义是不一样的。【恋与养崽】目前还没出复刻活动，也就是说错过这次活动，以后反悔想搜集这两套套装也搜集不到了。
参加活动后悔三个月，但不参加兴许就后悔三年呢。
裴叶面无表情看着活动页面上的介绍，仿佛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一台碎钞机。
她坐在旅店单人沙发上发呆。
脑海不受控制地浮现方才那个自称“神荼”的活冥差离开的背影。
【阴之坤·神荼帝君】套装的外观跟她的外裳有些类似，但后者明显是简化版的，前者是有多华丽漂亮就有多华丽漂亮。如果将套装具象化穿在身上……裴叶揉了揉有些微痒的鼻尖。
有点心动。
啧啧啧——
垃圾友人用脚做游戏，用心揣摩骗氪。
最重要的是，本副本是和平环境，玩家氪进去的钱都会成为慈善基金的善款，帮助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赋予游戏这层含义，氪金肝游戏不仅仅是娱乐消遣，还多了慈善性质。
无形中也增加了氪金意愿。
裴叶承认，她又一次真香了。
氪就氪，肝就肝，联邦军团的女人不能说不行！
杨先生给的酬劳，还清了原主“筱苍”欠下的网贷借款，还剩下不少。
裴叶预留了一部分生活费，剩下的都氪了游戏，兑换功德，愉快地抽起了许愿池。
直到——
笑容逐渐消失jpg。
“垃圾游戏(╯‵□′)╯︵┻━┻”
非酋的错觉之一——
【说不定下一次就抽出来了】
抽着抽着就抽完了。
她的退休生涯本来可以很愉快的，但是非酋属性害了她。
这时候，电话适时响了起来。
裴叶压抑着被许愿池激怒出来的火气，接通了电话。
来电备注是“郭奕菱”。
包养裴叶未遂的“准金主”。
“郭学妹，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郭奕菱如黄莺出谷的声音。
她有些羞怯地问裴叶：“学长这几天很忙么？一直看到你……”
裴叶直白道：“嗯，忙，跟学校请了几天假。”
“之前跟学长说的事，学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裴叶抬眼回忆了一下什么事情。
郭奕菱想要出钱包养裴叶却因为没有准备纸质合同而不了了之。
这是补上合同了？
裴叶道：“我没有意见，不过合同内容还要再看看。”
哪怕这是个游戏副本，裴叶也干不出掉节操、出卖人身的事情。
“那太好了，学长……你现在方便吗？”郭奕菱声音带着些许甜腻和娇俏，满怀期待地道，“我想约你出来签一下合同。时间还有空的话，你能再陪我去试个镜，好嘛？”
825：试镜风波（上）
“试镜？什么试镜？”
一说起“试镜”她就忍不住想起上个副本的经历。
一水儿的修士在修真背景下试镜《镜中缘》角色的场面。
那画风说有多崩坏就有多崩坏，知道她憋笑憋得多辛苦吗？
现在一提起演员海选试镜，她就提不起半点儿兴趣。
“一部很有名的古言改编电视剧，准备海选女主，著名导演亲自选人，我觉得是一个好机会。”郭奕菱含羞带怯道：“我想去试一试……但……但我又害怕自己实力不够，竞争者还这么多，我有些不太自信……学长，你就陪我去一趟吧，有你陪着，我就不那么慌了……”
裴叶这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她的沉默不是因为郭奕菱的“撒娇”。
而是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有种“垃圾游戏策划友人终于江郎才尽自己c自己”的既视感。
改编剧海选女主，同一个梗用两遍就没有新鲜感了。
她耿直地道：“怎么听着像是一部没什么水花的普通网剧……去试镜不是浪费时间吗？”
c大没有影视相关的专业，郭奕菱的专业也跟演戏没有丁点儿关系。
她去试镜女主，那就是百分之百不掺假的素人。
“试镜的消息从哪里听来的？”毕竟是上了年纪的“退休老人”，裴叶多少有点儿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絮叨，“小心是诈骗，现在最不缺这些打着造星名义行诈骗之实的骗子公司……网络上的报道也不少，很多没有社会阅历的大学生都被套进去了。我建议你先查证一下消息来源比较好。”
越来越多的年轻男女被娱乐圈的繁华所吸引，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但他们又没有进入这个圈子的门票。不少违法之徒便利用他们想要大红大火、万众瞩目的心理，以及两个圈子信息的不对称，制定一整套套路方案，专门坑那些年轻人以及那些做着当童星爹妈梦想的家长。
哄骗人签阴阳合同赚违约金还算良心，怕就怕那些哄骗不谙世事的少年堕入泥淖的。
虽说郭奕菱想攻略自己，但目前也没有实质性伤害举措。
裴叶对她还带着几分对晚辈的宽容，故而好言相劝。
却不知电话那头的郭奕菱嘴角抽了抽。
心里都要翻白眼了，嘴上却甜甜解释。
“不是啦学长，是正规的海选女主。我也拜托家里查过了，保证靠谱的。”
这只是她打发裴叶的借口。
真相却是，这些消息是系统告诉她的。
她去试镜也是为了走捷径，通过这个机会进入娱乐圈。
作为一个替雇主完成心愿的攻略者，“筱苍”并非唯一一个攻略目标。
攻略目标数量要看顾客的需求。有时候是攻略某个人，有些时候是报复某个人，但更多时候是攻略a，让b后悔，再让c念念不忘，顺便让d挫骨扬灰。报酬越高，要求也越高。
郭奕菱攻略“筱苍”跟报复某个人并不冲突。
最重要的是，原主“郭奕菱”的心愿之一也是进入娱乐圈成为万众瞩目、粉丝千万的影后。
目前这部海选女主的古言宫斗电视剧注定会大红大火，红得发紫，而那个一飞冲天的女主角色本该是原主郭奕菱的。只是“郭奕菱”被一个白莲花陷害，导致她试镜失败，徒留遗恨。
现在，她要替“郭奕菱”将本该属于她的机遇抢回来。
磨刀不误砍柴工，去试镜的同时刷一刷“筱苍”的好感度。
“试镜靠谱就好，我陪你去。”
裴叶心里有些疑惑但嘴上还是答应下来。
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挂了电话，裴叶嘴里咕哝了两句。
讲真，她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海选女主听着是蛮新奇，打着“还原原著、尊重原著”的旗帜，用这个卖点博眼球和原著党的好感，但细究起来却经不起推敲。不可否认，有些素人即使没有经过系统学习，表现也不会尴尬，甚至算得上可圈可点，但这个几率有多大呢？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有这个功夫折腾，还不如将更多的心力放在雕琢剧本、打磨剧情和演员演技上，科班出身的圈内人用着不香吗？
826：试镜风波（中）
甭管靠谱不靠谱，去面试的人也是郭奕菱而不是自己。
她就是个陪着郭奕菱去面试的背景板。
提前几分钟抵达约好的地方，裴叶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希望郭奕菱这回能有点时间观念，别让自己等太久。日头旺盛，她又从一旁的饮料自助售卖机买了一瓶矿泉水回阴影处等着。
咕嘟咕嘟喝完一瓶，再将其捏扁丢到几米外的垃圾桶。
啪啪啪——
“学弟，漂亮！”
这时，赞美声从身后侧传来，还有假兮兮的鼓掌声。裴叶无言转过头看向这道声音的源头，一个穿着偏休闲的青年，头发上压着一副墨镜，栗色碎发在太阳光线下略有些金黄光泽。
裴叶沉默看着笑着露出几颗牙齿的青年，又默默转回了头。
青年自来熟地上前想拍裴叶肩膀，结果连看都没有看清就被她扭住了手腕。
“疼疼疼——学弟，你松开——”
裴叶松开他的手腕，冷漠警告了句。
“没事别作死，我后背有些敏感，下次说不定就废了你的手。”
青年一边揉着迅速发红微肿的手腕，一边冷嘶了一声，开玩笑似得吐槽道：“后背敏感？有多敏感？别人站在你背后，你就尿不出来？我也没有怎么着，只是想拍你肩膀套个热乎。”
退休老干部听不懂青年吐槽的梗，只是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他，将他盯得有些发毛。
青年被她盯得受不了，双手合十地讨饶。
“学弟，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下次绝对正面上，不搞背后‘偷袭’这一套。”
裴叶只能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见青年还待在身边不肯走，裴叶淡淡问他。
“你今天不去开滴滴接单？”
正在内心抓耳挠腮想要跟裴叶攀谈的青年表情一下子裂开，好气又好笑地对她解释。
“学弟，我开滴滴就是为了好玩儿的，又不是靠这个谋生……”
见裴叶表情有异色，青年连忙又补了一句。
“我是个正经人，当滴滴司机单纯只是为了体验社会生活，绝对不是网络上那些专门拉女性客户，暗地里偷拍还想泡妞的不正经卢瑟。学弟，我看你在这里好一会儿了，等人？”
是的，青年就是那回用豪华超跑接了裴叶单的滴滴司机师傅。
因为青年出色的求生欲，裴叶默默将“大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这句话咽了回去。
她道：“我是在等人。”
青年又好奇八卦：“等人？男的女的？学弟的女朋友？”
裴叶摇头：“女的，但不是女朋友，只能算是认识的女性朋友，我答应陪她去海选试镜。”
青年回想了一下s市有哪个剧组活动。
“学弟说的海选试镜是不是《明月江心》剧组的？”
亲哥是混娱乐圈的，作为弟弟的青年也算是“舅舅党”，消息灵通着呢。
裴叶实话实说：“不太清楚，她也没说。”
青年又跟裴叶卖起了安利，他热情地道：“学弟，我看你一表人才，要不要也去试镜一下《明月江心》的男主？这本小说我看过，我觉得你个人形象非常符合小说中的大猪蹄男主。”
不仅是同名小说《明月江心》，其他女性向小说都有一个通病——不论正牌反派男性角色都长得好看，男主不仅要器大活好还要颜值高，恨不得用毕生所学的形容词去堆砌男主外貌。
文字的想象空间是非常大的。
这也导致这些小说ip改成电视剧，扮演男主的演员总受人诟病。这本古早言情《明月江心》更是其中翘楚，改编消息一传出来，娱乐圈符合年龄的男演员都被粉丝拉出来溜了一圈。
如果扮演男主的人是裴叶，青年觉得在颜值方面是够了。
裴叶听后是一脸无语。
之前安利她去参加综艺，现在安利她去海选男主……
这个青年长了一副聪明相，但行动上似乎（划掉）有些蠢。
不待裴叶开口，青年又自来熟地道：“学弟，我跟你说——《明月江心》也是我哥公司投资的，请了业内名声不错的导演，剧组实力也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走个后门？”
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个太空漫步的手势。
裴叶忍不住道：“……你哥公司现在还没破产，真是祖上保佑……”
天天走后门走后门，也不怕松了。
青年直白道：“这是学弟才有的待遇，其他人想要也没有呢。”
他也不是那么没节操的人。
借着亲哥的福，他也算半个娱乐圈的人，从小吃着娱乐圈的瓜长大的。
环境的耳濡目染再加上他自己的看人眼光，他觉得裴叶是一块金子。
裴叶翻了个白眼，显然不信这话。
青年无奈叹气道：“唉，我只是觉得学弟如果能进了剧组，拍摄会顺利一些……”
打从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鬼，还有能凌空御剑招雷的大师，他就肯定频频出事的剧组和演员绝对是因为有鬼在搞事。如果有个正宗大师在剧组坐镇，哪个小鬼还敢上门触霉头？
裴叶道：“《明月江心》一听名字就是古装剧吧？又不是灵异剧会招惹小鬼凑热闹……”
青年噎了一下。
“……还真有小鬼会凑在一旁围观演戏？”
裴叶道：“难说，鬼也是人变的。人有多八卦，鬼就有多八卦。”
保不准有货真价实的鬼嫌弃灵异剧组道具太虚假，有蒙骗观众的嫌疑，于是主动献身艺术。
青年：“……”
裴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郭奕菱果然又迟到了。
青年跟她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
“我听我哥说，学弟答应加盟综艺了？”
裴叶道：“你哥给的出场费我还算满意，具体数字还要协商。”
无耻游戏一次性出两套套装，还需要氪金“升华”，裴叶只能化身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
青年也从他哥口中听说裴叶的出场价位。
比不上请来的一线男星，但也不低。
届时，裴叶会被暗箱操作跟那个男星捆绑成一组。
青年适当透露这位男星的八卦。
又掏出手机从图库翻出来的照片，伸到裴叶跟前。
“别看他在娱乐圈爆红才两年，但他流量相当能打，标准的狼系男友人设，也是素人出身。”
侧脸忧郁且深情，当年仅凭一部网剧的一个镜头就吸粉无数。
裴叶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又看看青年。
“娱乐圈现在都不挑人，连狗都要？”
青年一懵：“学弟，你怎么骂人啊……”
裴叶：“……”
827：试镜风波（下）
不待裴叶开口解释，青年自顾自说话。
“好吧，他的确是长得人模狗样，搁在娱乐圈这个俊男靓女扎堆的地方也帅得让人嫉妒。古有‘文人相轻’，现有‘帅哥相轻’，我也是男人，我懂你羡慕嫉妒的心理，我也嫉妒他的。”
裴叶用看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青年。
“我的话不是你理解的意思。”
就这脑子、这理解能力，怎么进的s市c大？
青年却一副“你不用多解释了，我都明白”的表情。
他安慰裴叶：“学弟也不用妄自菲薄，你这张脸要是出道也是能迷倒万千少女的。”
裴叶：“……”
鸡同鸭讲，完全无法沟通。
青年见裴叶落在自己脸上的眼神平静中夹杂着三分怜悯，隐隐有些不对劲。
“学弟，他、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裴叶视线转回手机屏幕，仔细打量照片上的男星。
“你跟我说说他的八卦，我再告诉你他哪里不对劲。”
青年却道：“他？他是一线男星中八卦最少，不——应该说完全没八卦的人了。”
男星入圈的时间说不上长，私下的人缘却很不错，在尔虞我诈的娱乐圈算是一股清流。
营业的时候认认真真营业，休业的时候连鼻子最灵的狗仔都找不到他的方位，私生活干干净净，交际圈子简简单单，跟他合作过的导演制片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对男星的印象都好。
当其他流量恨不得舔粉、媚粉巩固人气的时候，他直接在公开场合说希望喜欢他的粉丝能离他远点，各种意义上的“远离”，甚至不允许喜欢他的粉丝在社交场合以他的粉丝自称。
这个宣言刚出来的时候，舆论一片阴阳怪气之声。
混娱乐圈的人没了粉丝还剩多少价值？
明星不就是靠着将粉丝提供的人气变现才能获取经济价值吗？
没了粉丝，谁给他艹热度？
对家要是黑他，谁给他控评洗白？
真以为没有人气热度，电视剧电影综艺代言……这些资源会找上他？
等着坐穿冷板凳吧！
结果——
人家愣是默默爬上一线，成为一线中存在感最低的男星。
青年说完，裴叶似笑非笑地问他。
“你知道他为什么拒绝粉丝吗？”
青年诚实地摇头。
尔后又不肯定地猜测：“大概是……反向营销炒作人设？”
裴叶指着照片道：“为了不沾因果。”
青年：“？？？”
这理由？？？
“被千千万万人喜欢，站在聚光灯下的确是很幸福的事情，但我也记得娱乐圈有一句话叫做‘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对吧？”裴叶笑道，“一个群体壮大起来，里边儿什么牛鬼蛇神都会有。粉丝的确是因为喜欢同一个人而聚在一起，但不意味着他们都纯良理性且善解人意，有相当一部分粉丝的喜欢会掺杂个人私欲。借着喜欢偶像的名义而做着伤害别人的事情……”
青年一开始听得有些懵，但裴叶后面的话他听明白了。
现在的粉丝圈的确不乏这些恶意，ren肉、p遗照、问候以女性家属为中心所有亲属的身体器官，相较之下，那些诅咒辱骂反而算是轻的。但这跟男星是“狗”有什么关系？
裴叶只能说得再直白一些：“粉丝行为，偶像买单。这话搁在我这个圈子也是适用的。妖灵化形不容易，担不起这么多人的因果。若不能约束所有人的行为，那就跟他们断个干净。”
虽说这些粉丝也干不出多大的恶，但成百上千的“小恶”汇聚起来的怨念和因果也不是一个化形没几年的小妖精能承受的。
青年听得一愣一愣，表情从迷茫转向明悟又定格为惊悚。
“他他他他……他是狗？”
“我说了他是狗。”
“狗妖？？？”
裴叶道：“大概吧，应该是。”
反正不是个人。
青年一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表情，眼底彻底放空了。
半晌之后，他大受打击地蹲在地上。
“天呐，居然是狗……”
他将剩下的后半句咽了回去。
如果那个男星是狗，那么被男星比下去的，岂不是……
连狗都不如？？？
“学弟，你别不是消遣我？”
裴叶好笑道：“你浑身上下哪里值得我消遣了？”
青年：“……”
倘若男星真是狗妖，学弟是降妖伏魔的天师……
这俩凑一组，不是出人命就是出狗命吧？？？
他抓着栗色头发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狗会来混娱乐圈……”
裴叶想想第一个游戏副本勤勤恳恳赚钱，甚至为了节省开支住动物园的妖精们。
“大概是娱乐圈赚钱多吧，毕竟优质狗粮挺贵的。”
青年：“……”
他脑中飞速闪过某次采访，男星的确说过自己最喜欢狗，最讨厌猫，每个月开销最大的项目是买狗粮。当时大家都以为他家养了很多大狗狗，粉丝还嗷嗷说他是狼系的小奶狗男友。
不行，不能继续脑补下去了。
越脑补越觉得崩坏。
他甚至担心外人眼中俊男靓女聚集的娱乐圈，别不是动物世界吧？
正准备将搜集的其他明星照片也让裴叶，郭奕菱姗姗来迟。
妆容精致，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浑身散发着青春靓丽的明媚气息。
一靠近，还能嗅到她身上清淡的香氛。
“学长，让你久等了。”
“你迟到了，这次是16分34秒。”
郭奕菱表情一僵。
这人看不到她精心化的妆吗？
(╯‵□′)╯︵┻━┻
郭奕菱去开车的功夫，青年用手肘撞了撞裴叶的手臂。
“学弟，艳福不浅。”
裴叶淡淡瞥了一眼青年。
“学弟不激动？”
“我干嘛要激动？”
“这么正的美女，绝对是c大校花，还是白富美，你居然不心动？”
被这么美艳热情的美女追，哪个男人把持得住？
学弟却是一副冷淡寡欲的表情，青年有点儿怀疑裴叶不是钢精直男就是x冷淡。
裴叶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视力非常好，比你想象中还好，剩下的内容你自己体会。”
青年：“……”
学弟视力好跟学弟钢精直男（x冷淡）有什么联系吗？
郭奕菱开车，青年也厚着脸皮想去凑个热闹，一路上就他在叭叭叭个没完，郭奕菱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刷一刷裴叶的好感度，奈何青年这个人形灯泡过于亮眼和聒噪，根本不给她机会。
驱车半个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还真是《明月江心》剧组。
大厦一楼，通道两旁等待面试的男男女女或坐或站，连空调都无法驱散空气中的闷热。
郭奕菱在裴叶的陪同下填表领号。
“学长，我有点儿紧张。”
裴叶耿直道：“你不是科班出身，没被选上也是情理之中，来一趟就当锻炼了。”
以为能获得温柔鼓励的郭奕菱：“……”
(╯‵□′)╯︵┻━┻
青年看看裴叶再看看郭奕菱，有些心疼这位学妹。
他给郭奕菱递了瓶矿泉水。
喝点水，降降火。
“谢谢。”
刚打开瓶盖，郭奕菱身后却传来一股撞击的力量，使得她重心不稳向裴叶倒去。按照正常剧本，她应该会倒在“筱苍”怀中，谁料裴叶侧身避开的同时伸出手抓住她肩头，将她拎起来。
男性的手掌很宽大，如钳子一般牢牢掴着她的肩头。
不疼，但屡屡受挫却让郭奕菱心头升起无名怒火。
她没有冲着裴叶，而是一脸冷淡地望向撞自己的人。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来人道：“奕菱啊，你怎么也来了？”
“这里又不是你家，我来不来关你什么事情？”
郭奕菱厌恶地看着眼前的室友，眼底泛起些许冷意。
她的雇主——原主“郭奕菱”是《明月江心》的忠实读者，曾经给小说写过很多优质同人，知道小说改编海选女主的时候，她还认真钻研小说剧情，揣摩人物，为此写了长长的笔记。
眼前的室友一直很嫉妒原主“郭奕菱”，偷走这些东西据为己有不说，还在原主参加海选当天在她的化妆用品加入让原主过敏的东西，导致她生病住院跟海选错过，而室友则抄袭原主写的东西在试镜过程被导演看中，顺利拿下女主，还借着《明月江心》一炮而红，进入了娱乐圈。
但现在，郭奕菱可不会让她得逞。
雇主的意思是让这朵白莲花室友打哪儿来滚哪儿去。
妄想进入娱乐圈？
做梦去吧！
二女对峙的动静不大，现场的人也在忙着准备试镜，没空理她们。
青年则跟裴叶低语。
“学弟啊，这戏都还没开拍呢，已经有宫斗那味儿了，你真不考虑去试一试大猪蹄男主？”
宫斗戏的男主可享受了，享受一堆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青年一抬头，却见裴叶的视线落在空无一人的角落。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
意识到这点，再想想裴叶的能力，青年猛地打了个颤。
“这、这还是白天……不会吧……”
鬼怪出没都不看看天色吗？
裴叶挪开视线道：“这里是室内，室内灯对它们没什么用。”
青年两手抓着裴叶的衬衫袖子。
“那、那它是不是很恐怖？”
裴叶淡淡道：“人家来试镜的，五官挺端正，你反应正常点，人家控诉你人鬼歧视了。”
青年：“……”
另一边，郭奕菱也怼了白莲花室友，甚至点出她在自己化妆品加料害自己的事情。
有这样的黑料，想吃娱乐圈的青春饭？
哼，吃牢饭快点。
828：试镜兄妹
眼看两个女生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工作人员的声音强行插了进来。
“233号，谁是233号？”
“是我，我这就来……”郭奕菱的室友急忙扭头应了一声，也不理郭奕菱，提着几乎能盖住脚背的小清新碎花长裙穿过人群，生怕自己走慢一步就会错过机会，“麻烦让一让，谢谢……”
佩戴工作牌的男人不耐烦地挥手催促。
“快点儿，别磨磨唧唧耽误时间。”他跟陀螺一样转了几个小时，嗓子干燥得要冒烟，忙得都没时间停下来喝口水，等待试镜的人却不见减少，他的态度自然称不上好，甚至算得上差。
其他来试镜的人也不敢有半句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
郭奕菱的室友一边低头道歉一边整理刘海。
她站在门外停顿一秒，深呼吸调整紊乱的心跳，这才挺胸抬头才进去。
表面上很自信，实际上手心都攥出热汗了，双腿紧张得打飘。
“快点进去，别浪费时间。”见233号是个相貌清纯但五官挺有识辨度的小姑娘，工作人员脸色稍稍缓了三分，口气比刚才好了点儿，待人进去了，又喊了一声，“234号做好准备。”
此次海选的规模和工作量比中还要大，小说原著《明月江心》有人气基础，海选消息一经传出，便有数万网络预报名。两轮粗筛选后，能来试镜的都是外貌气质不错，年纪也符合的。
其中一个试镜地点就在s市，同时也是最特殊的。
《明月江心》导演要来s市把关。
若试镜的时候，入了这位导演的眼或者给他留下点儿特殊印象，即使不能成为女主的扮演者，也能捞个有几句台词能露正面的配角。这个机的吸引力对于这些向往娱乐圈的男女而言是致命的。为增加胜算，每个人都精心打扮自己，争取用最好的状态吸引导演评委们的目光。
但娱乐圈缺什么都不缺俊男靓女，在一群竞争者颜值都不算低的情况下，他们的外貌优势并没有给他们加几分。因为时间紧张，每个人都只有3-5分钟的发挥时间，竞争相当激烈。
看着一个个试镜男女从大厅前门进去，几分钟后又一脸黯然地从试镜大厅后门出来，裴叶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郭奕菱似乎信心满满，一点儿不见紧张之色，反而悠闲闭眼等待叫号。
“学弟，你看那个……她的腿好长啊，这腿——嘶，我能看一年……”
青年却是半点儿不无聊，自娱自乐甚至还想拉着裴叶看大长腿。
裴叶一脸耿直：“你的审美可真不怎么样。”
青年不服气，低声反驳：“我可是娱乐圈舅舅党，见过的明星不计其数，我审美能不好？刚才进去的那个小姐姐，她的脸我给7分，但这双大长腿，我可以给她九分，你不懂欣赏。”
裴叶啧啧摇头：“等身镜前脱裤子，我欣赏自己不香么？”
她原先净身高只有178cm，搁在女性军人中间并不算拔尖，年少时还因为长个比较慢被同龄人戏称“矮子”，但放在目前这个游戏副本还是能打的。别的不敢说，她的腿绝对漂亮。
欣赏别人的腿还不如看自己的。
青年听后却用一种极其复杂而微妙的眼神看她。
似乎两只眼睛都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自恋的学弟，会玩儿啊”。
一想到对外总喜欢摆出一副x冷淡的脸，宛若高冷淡漠谪仙人的学弟会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脱下裤子，在等身镜前欣赏他自己的长腿……这画风……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不过——
脑补一下其他室友又觉得正常。
网络上有句话说得好，男人骚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没想到学弟也是个标准的闷骚啊。
裴叶：“……”
她忍不住在内心暗暗扶额。
是她的错，原主“筱苍”又一次风评被害。
希望原主已经早早投胎转世，不然容易被气到。
每个参加海选的选手从进去到出来也就三五分钟，但里边儿的导演评委们却要坐着审评几个小时。选手们再年轻靓丽，他们也看得疲累了。这些试镜选手大多还都是纯素人，没有丁点儿演技技巧，普通话也只能算普通，更别说什么台词功底，直到现在都没挑出满意的人选。
工作人员送上来矿泉水，道：“周导，先喝点水吧。”
被称为周导的人脸色微沉地接过，低声道了谢才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润喉。
略微调整状态，他冲着门口的工作人员示意。
“让下一个进来吧。”
坐在他身侧的人道：“我看之前那个叫季白白的女生就不错，明显对原著小说下过功夫，对女主角也仔细揣摩过，有自己的看法，表现也不算太糟糕，态度不错，可以观察观察。”
季白白就是郭奕菱的室友。
她的资料跟其他几个表现可圈可点的人选放在一块儿。
周导脸色稍霁，他对那个叫季白白的选手印象不错。
作为娱乐圈有点儿排面的导演，他也有自己的脾气。
他可以不介意演员的演技弱，但不能容忍他们用敷衍的态度对待工作。
《明月江心》的剧本他非常感兴趣，也认真想拍好它。原先打算采用娱乐圈新人+老戏骨的组合，不找流量或者一二线明星，尽可能节省演员片酬，将更多的资源放在拍摄制作上。
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抠，没想到有人更抠，或者说操作太骚，直接搞了个海选的噱头。
尽管这个噱头让《明月江心》未拍先火赚足眼球和关注，省了不知多少宣发，但也留下不少的隐患，网络上已经有竞争对手下台，蹭热度的营销号也开始唱衰。说是海选主要角色，但周导已经做好海选几个素人小配角交差，再暗箱操作让科班出身的“萌新”选手上位的准备。
“各位评委好，我叫郭奕菱。”
又一个选手进来，周导照例问了一句。
“你是来海选哪个角色的？”
郭奕菱唇角勾起自信的笑容，双眸微弯，明亮的眸子给她增色数分。
“我是来试镜女二号芳妃。”
《明月江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女主宫斗剧，原著偏群像，其中又以女一和女二戏份最多最出彩。听说最初的剧本是双女主，但因为女二的表现不尽如人意，戏内被季白白靠着人设优势压了一头，戏外又爆了丑闻，不少女二戏份被转移到了女一身上，让女一更出彩。
芳妃就是女二。
郭奕菱试镜女二是放弃替雇主报复季白白了？
不不不，这才刚开始。
女一和女二之间存在“替身梗”，郭奕菱真正的目的是一人分饰两角。
厅外，青年时不时探头看着选手出来的后门。
“那位学妹进去十分钟了吧，还没出来？”
其他选手多则五分钟，少则三分钟就出来了。
裴叶道：“她在里边儿停留的时间越长越说明她有希望，这是好事儿。”
二人无聊坐在角落等候，裴叶身体前倾，一手支着膝盖托腮，目光落在附近某处。
青年循着他的视线看向空地，忍着鸡皮疙瘩揭竿而起的冲动问她。
“学弟，那个来试镜的鬼还没走？你说一个鬼来凑什么热闹，评委也看不到它啊……”
裴叶笑道：“勇于追求梦想的人（鬼）都了不起。”
努力不一定会有结果，但不努力一定不会有结果。
鬼怪心中的执念会让他们克服作为人的懒惰，从这个角度来讲，它们是挺可爱的。
青年不懂：“但……注定没结果啊……不值得。”
他甚至听出了淡淡的虐心。
“有没有结果，值不值得，外人说了不算的。”
大概是等得太久，也或许是裴叶这个能降妖伏魔的人在身侧有安全感，青年不仅不害怕，他甚至还有些好奇“鬼”长什么样——还是一个跟着活人一块儿来海选试镜的鬼。
好奇心稳占上风。
“学弟啊，你能让我看到那些东西么？”
裴叶一张口就是铜臭味：“能啊，收费，开眼一次1k，支持zfb和wx转账。”
青年：“……”
一声钱币落袋的声音响起。
【zfb到账1千元】
裴叶食指跟中指合拢在青年眼前划过。
“好了，你看吧，体验半小时，续费得加钱。”
青年只觉得眼球一阵冰凉，再睁开眼睛……
咦，场景似乎没有变化……
鬼呢？
来试镜的鬼去哪里了？
“学弟，你骗我啊，根本没有那个东西……”
青年扭头找“售后”算账。
裴叶冲着角落的位置努了努嘴。
“那不就是。”
“那哪里是……了？”青年正要说角落两人不是鬼，却在看到他们异于常人的全黑鬼眸之后，默默将话咽了回去，惊叫卡在喉咙，喉结也随之重重滚动，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艹”！
在无人的角落，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正一脸浅笑地看着一旁正默背试镜台词的少女。
少女比少年小几岁，看她身量幼小，一脸稚气，顶多十一二。
“原来……是一对兄妹啊……”
他不仅能看到两个鬼，还能听到少女鬼抱怨台词太多，担心试镜不上的话，少年便在一旁耐心安慰她，还帮着对台词。如果忽略他们的鬼眸和区别于活人的灰败肤色，场景蛮温馨的。
裴叶道：“应该不是兄妹。”
看面相没有血缘关系。
青年又猜测：“那就是青梅竹马了，真好。”
“你待在这里看看就行，别凑上去搭话打搅他们，别作死。”
青年可没那么大的胆子，但也好奇裴叶的提醒。
“他们看着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以为……那个什么都很可怕呢……”
跟灵异故事中完全不一样的画风。
他甚至忘了恐惧。
裴叶掀起眼皮，淡淡提醒青年：“你听过厉鬼么？”
这两个小鬼都是厉鬼，手上虽没有跟柳芙蕖一样的人命债，但怨气很重，再给他们几年时间积累，甚至能一脚跨过某条界限，成为一方“鬼王”。具备成为“鬼王”的潜质，便意味着二鬼心头怨气重，生前不是大恶之徒便是有天大冤屈。简而言之，全是狠角色，普通人招惹不起。
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以貌取鬼。
青年听后心头一抖。
正微笑低头看着少女的少年也闻声抬头，视线跟青年对了个正着，也将后者吓了一跳，双腿反射性一弹，让他从椅子上蹦起来。这一举动无疑昭示着一件事——青年看得到他们。
一人一鬼对视三秒。
少年鬼重新低下头看着一旁少女的发顶。
而青年却无法忘记跟那双鬼眸对视时寒意遍体的感觉。
他心虚低头靠近裴叶，平复受惊吓的小心脏。
眼前却不受控制地冒出少年鬼的脸。
越看越觉得……
有点儿眼熟？？？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829：“瓜”的气息（上）
裴叶敏锐注意到青年气息发生了变化。
掀起眼皮又瞧见青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追忆神色。
裴叶正要问青年是不是被吓到了，却听青年低喃了一句。
“……学弟，这个鬼长得好面善……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他……嘶——我这破记性，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觉得他这张脸非常非常的熟悉……”根据他的感觉判断，应该就在近期。
思及此，青年猛地打了个冷颤。
声音微微颤抖：“学弟啊，你说我之前是不是不小心撞鬼了？”
明明是第一次“见鬼”，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厉鬼，但为何会觉得近期看过这张脸？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曾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见过鬼。
这推测让青年手臂激起一片鸡皮疙瘩，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裴叶忍不住为青年的推测而翻白眼。
“你想多了。”
这逻辑推理能力是怎么通过高考考上c大的？
正常人都会怀疑自己见过跟少年厉鬼相似的活人吧？
裴叶压低声音免得打扰其他还在准备试镜的选手。
“我看你面相挺正常，近期没有撞邪的痕迹，应该不是你说的那样。”
世上生灵亿亿万万，五官长得相似并不算稀奇，推算少年厉鬼的鬼龄，他若是安稳活着，年纪比身边的青年还要大七八岁呢。少年厉鬼对青年没表现出异样，二者认识的几率很小。
青年却无法放心。
这种明明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的感觉太糟糕了。
他抓耳挠腮，逼迫自己回忆想在哪里见过少年厉鬼相似的脸……
直到郭奕菱跟一位中年男人谈论着从大厅后门出来，一道灵光乍现。
“我想起来了！”他猛地一拍大腿，大喊道：“艹——这tm不是米修杰吗？”
情绪激动的他没控制住音量，而“米修杰”这个名字在娱乐圈又很出名，一时间惹来不少目光，其中也包括郭奕菱身边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明月江心》剧组的周导。
郭奕菱在试镜时的表现实在让他眼前一亮，娴熟的演技和情绪把控连不少老戏骨都比不上。本以为是科班学生或者有家学渊源，仔细询问才发现郭奕菱是纯粹的素人，c大学生，专业与演戏无关，此前也未曾接触任何影视相关的工作，家中亲眷也跟娱乐圈没有关系。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郭奕菱就是天生的演员坯子，吃这口饭的。
周导有些心动，又仔细询问郭奕菱对《明月江心》剧情和人物的理解，越听越惊喜。
在他心里，郭奕菱俨然是截至目前所有选手中最适合女主一角的人。
若之后的试镜没有黑马，而郭奕菱又能调配时间配合剧组拍摄工作，他想让她试试。
这时候，耳边却听到“米修杰”三个字，
他下意识抬起头：“修杰来了？”
左右环顾却不见熟悉的人影。
“米修杰”是谁？
十六岁就参加一档音乐选秀综艺冠军出道的实力唱将。
因唱片市场不景气再加上“唱而优则演”的娱乐圈规则，他转型去了演艺圈，这些年在大小荧幕上有点成绩。论咖位，应该算娱乐圈二线靠后的男星，跟他成就一样出名的是他的原生家庭。原生家庭就是趴在米修杰身上的水蛭，贪婪吸血的巨婴，让人哀其不幸，同情其遭遇。
周导上一部戏的男主就是“米修杰”。
二人合作相当愉快。
乍听“米修杰”三字，周导下意识抬头看向声源却发现那个栗色碎发青年有些眼熟。
作为圈内人，周导自然知道他。
田鹤洲的宝贝弟弟，田鹤洋。
与此同时，裴叶的余光也注意到少年厉鬼听到“米修杰”三字时，表情有一瞬的恍惚。
很明显，二者有关系。
裴叶装作没有看到少年厉鬼的反应。
“你说米修杰？”
“前段时间的热搜，还是公司花了钱安排的，配合宣传米修杰的新剧。那时候就爆过他少年时的照片。”田鹤洋莫名有种脚踩寒冰的错觉，左胸腔有一瞬的失常，“……我觉得不太妙。”
现在回想，少年身上穿着的衣服，跟米修杰少年照片上的校服一模一样。
哪怕用屁股思考也猜得出少年厉鬼跟米修杰有血缘关系，兴许还是双胞胎兄弟。但作为公司总裁的亲弟弟，吃瓜第一线的娱乐圈舅舅党，田鹤洋没听说过米修杰有这么一个兄弟。
学弟前脚还跟他科普过，有“鬼王”潜质的厉鬼，生前不是大恶之徒就是有天大冤屈。
学弟还说少年厉鬼并未杀过人。
大恶之徒大概是沾不上边，那就是有“天大冤屈”了。
这些细节摆在一块儿，田鹤洋嗅到了“瓜”的气息。
这时，少年厉鬼却对身边的小女生说：“星星，试镜快结束了，我们明天再来。”
小女生瘪嘴：“还没看到导演……”
少年厉鬼安抚她：“星星乖哦，海选试镜有好几天，还没轮到我们的号。”
小女生点点头，信了他的话。
两只厉鬼穿墙离开。
离去之前，少年厉鬼倏地回头。
视线正对着田鹤洋的方向，一双全黑鬼眸瞬间染成诡异猩红。
田鹤洋没注意到这点，但也有种浑身汗毛倒立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等他扭头去看角落，鬼影都没了。
“鬼呢？”
裴叶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叠成三角的护身符给他。
“鬼走了，这玩意儿拿好。”
“这什么？”
“护身符，你被他盯上了。”
少年厉鬼没有杀人的意思，却有给田鹤洋“亿点儿”颜色看看的打算。
揣着护身符能少受点罪。
田鹤洋：“他？？？哪个他？？？”
裴叶反问一句：“你说是哪个他？”
冲着刚才两鬼待的角落努了努嘴，暗示田鹤洋。
田鹤洋的表情一下子裂开。
不是，他什么都没做啊！
厉鬼怎么就盯上他了？
不待田鹤洋喊冤求抱大腿，周导走了过来，目光还在裴叶的脸上停留了一秒。
寒暄之后，周导才知道田鹤洋是陪着学弟学妹来试镜的。
郭奕菱的资质他很认可，的确是好苗子，但另外一个年轻人……
周导探究的目光落在裴叶脸上。
以周导老辣的眼光来看，这张脸搁在俊男靓女扎堆的娱乐圈也能打，五官很有味道，气质上佳，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凌然正气，若是换一身古装装扮就是古画卷走出来的风流士子。
田鹤洋还真没诓骗裴叶。
她目前的外貌形象的确很适合《明月江心》的男主。
裴叶：“……”
不，她不是，她没有。
周导看着裴叶道：“选手名单好像没有他。”
男主还没定下，看在资本金主霸霸的份上，他也愿意给田鹤洋面子，让裴叶试镜看看。
裴叶：“……”
田鹤洋还有几分求生欲，没敢擅作主张。
他生硬转移了话题，将谈话重心挪到了“米修杰”身上：“……周导，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上一部戏是跟米修杰合作吧？你知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他家里有双胞胎兄弟吗？”
周导：“……”
米修杰是田鹤洋他哥娱乐公司签约艺人，这个问题问错人了吧？
米修杰跟原生家庭撕逼过好几次，回回上热搜，也极大影响了他在娱乐圈的前途。
若非签约的娱乐公司力保，恐怕早就凉凉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田鹤洋笑容勉强地撒谎。
“我刚才看到一个跟他很像的人走过去了……但又不是他……”
周导给他提建议。
如果田鹤洋对这个好奇，直接询问本人比较合适。
田鹤洋尬笑两声，见问不出什么，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学妹，你自己开车回去小心啊，学弟跟我还有点事情，我们先走，我回头送他回学校。”
若真被少年厉鬼盯上，不抱着大腿等死么？
至于在他眼中是普通人的郭奕菱，还是别掺和进来比较好。
他的一番好心却让郭奕菱有种日了狗的国骂冲动。
实不相瞒，她想将田鹤洋这颗电灯泡的脑袋拧下来！
830：“瓜”的气息（中）
“学弟，我带你去我哥公司转转？”
郭奕菱再不情愿也没理由继续凑上来。
少了个陌生异性，田鹤洋感觉空气都清新了。
郭奕菱学妹漂亮是漂亮，但长相过于美艳且有攻击性，还时不时挤入他跟学弟的对话，让他无法跟学弟畅所欲言，他还得顾及学妹的存在，不能谈鬼怪有关的话题，实在是憋死人了。
裴叶坐在副驾驶座上拉上安全带。
“你被厉鬼盯上了，一点儿不害怕？”
“我怕啊，当然怕了。”田鹤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笑道，“但学弟在身边我就不怕了。”
他对裴叶的实力相当有信心。
跟着裴叶还能近距离观察一场超现实、不科学的斗法。
不仅不怕，甚至还有点儿小激动。
比吃到娱乐圈劲爆大瓜还刺激。
裴叶：“……”
田鹤洋他哥的公司离这里不是很远，开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但现在堵车堵得厉害，裴叶便无聊刷起了手机。在这个娱乐文化蓬勃发展的时代，微博热搜榜话题一半都跟娱乐有关。
不是明星a的街拍就是明星b的八卦，偶尔还有几条真人秀综艺相关的话题，例如参赛选手之间的撕逼、参赛选手跟导师之间的battle、导师疑似骚扰选手，裴叶甚至刷还到一条“c明星哭了”的话题，紧跟着又是一条“d明星笑了”……
裴叶看着手机屏幕轻笑摇头。
这时代是有多安逸，网友们才能这么闲啊。
她还在热搜榜看到三条跟“米修杰”相关的话题。
新剧播出效果极好，“米修杰”作为男主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再加上人设优势，在观众跟前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一些营销号为了蹭热度，又一次将米修杰的原生家庭的旧瓜挖出来。
这倒是便宜了裴叶。
几张“长截图”下来，基本弄清前因后果。
“米修杰是你哥公司的艺人？”
田鹤洋一边等绿灯一边回答。
“是啊，近几年签下来的，我哥还说过他是个可怜人……”
“可怜？”
“被原生家庭这么剥削吸血还不可怜啊，不过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裴叶低着头输入关键字，跟田鹤洋闲聊。
“听你的意思，你了解还不少？”
“了解也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吃瓜吃来的。米修杰十六岁的时候参加一档音乐选秀综艺节目，从全国海选打到了总决赛，还拿下了总冠军。他在娱乐圈的.asxs.高，但走得并不顺利。”田鹤洋道，“火了不到半年就被他爸他大伯告上法庭，说他不孝，不掏钱给生病的妈治病……”
华国是个讲孝道的国家。
米修杰年少成名赚了多少钱？
总冠军的百万奖金，总冠军的代言资源和其他商业活动，粗略一算就是七八百万。
揣着这么多钱，居然眼睁睁看着生病的妈没钱治病等死？
畜牲也不过如此了！
一时间，各种黑料和指责铺天盖地袭向米修杰。
但没多久就被反转了。
米修杰的银行卡只有几千存款，其他都被家里人挥霍掉了。
他爸嗜赌，一夜输光百万，会所嫩mo包养了俩，他大伯和几个姑妈家的车子房子都是借他的钱置办的，而他亲妈在医院病得没钱交医药费，才十七岁的他在媒体前崩溃大哭。
没多久，米修杰大伯又跳出来说他撒谎，拿出一叠银行流水，驳斥米修杰给家里几百万的说法，一口咬定他就给了十几万修缮老房子，更致命的是，亲妈也躺在病床上哭诉儿子不孝。
家里为了供养这个儿子花了多少钱，她吃了多少苦头流了多少泪水……结果福气还没来得及享受，儿子居然为了钱闹着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这是要眼睁睁看着她病死啊！
“然后呢？”
田鹤洋啧随口道：“又反转了呗。”
那一窝吸血鬼在媒体跟前闹了一通才发现能下金蛋的儿子没工作不赚钱了。
这怎么行！
于是又爆出亲妈其实是被丈夫误导，误以为米修杰不掏钱给她治病，她怕死就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儿子。一连串丑闻，米修杰少年天才的光环也被败得差不多，陷入半糊不糊的状态。
最后还是从零开始，一点点慢慢爬上来。
这些年也有原生家庭吸血的消息，但都没有闹得太大。
每一回都像是敲诈勒索。
没钱就去媒体闹一闹，米修杰就掏钱消灾。
原生家庭拿到钱，媒体们也有了流量热度，双赢。
不少粉丝对他怒其不争，劝说他跟原生家庭断个干净。
甚至还有因此粉转黑的暴脾气。
但以华国的国情，米修杰真这么做，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事业也得完蛋。
这么多瓜，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米修杰的双胞胎兄弟”的影子。
田鹤洋叹道：“我听我哥说，米修杰这些年赚来的，七八成都被刮走了。明星赚钱多，但花销更多。他第一套房子还是贷款买的呢，外人看来他的日子光鲜亮丽，实际上过得紧巴巴。”
裴叶看着手机屏幕顿了三秒，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哥哥公司的公关能力怎么样？”
田鹤洋啊了一声，不解其意。
“公关能力应该还算可以？”
他说得不是很自信。
因为田鹤洲公司签艺人都不要有大黑料的，公司对艺人约束也比较严格，导致这么多年也没碰上很大的危机。没有危机，自然也无法充分展示公关团队的能力……
“学弟问这个干嘛？”
趁着等绿灯的功夫，裴叶将手机屏幕递到田鹤洋跟前。
搜索栏输入“米修杰”三个字，下面的话题却有一条是“米修杰jian杀”的话题。
这条话题的热度飞速攀升，用不了多久就能上热搜榜。
田鹤洋惊得瞳孔微缩。
点开这条话题，第一条微博就有米修杰少年时期的照片，第二张是受害者的。
照片有些年头，边角泛着黄色。
更惊悚的是，照片上的小女生与那个想要试镜《明月江心》的小女孩儿厉鬼一模一样！
田鹤洋：“……”
“米修杰是你哥公司的艺人，新播的电视剧还是公司投资的，这条热搜上去的话……”
影响收视率丢掉代言赔偿违约金都是小事，关键是公司股票遭不遭得住。
田鹤洋：“……”
事实证明，田鹤洋他哥公司的公关团队不太行。
基本操作就是撤热搜、压热度、公司工作室声明三连，趁着热度扩散之前控制住。
但连裴叶一个门外汉也知道这么做要遭。
如果是出轨、小三之类的新闻，三连的确有用，但涉及犯罪和人命，妄图用这种行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就是在找死。别的不说，警察叔叔绝对会用比媒体更快的速度上门。
堵车堵了一个小时，裴叶二人抵达田鹤洋他哥公司的时候，田鹤洲刚挂了电话。
办公室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哥，你看我带谁来了。”
田鹤洋努力用不那么凝重的口吻跟亲哥打招呼。
田鹤洲现在没心情跟弟弟说话，甚至想丢给弟弟一个玩具让滚一旁自娱自乐。
“我忙，没空。”
一抬头，却见门外走来一个跟弟弟差不多同龄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他见过。
年纪轻轻但修为高深莫测的玄门天师。
不待田鹤洲思索裴叶怎么来了，电话又一次响起。
还是个坏消息。
他的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田鹤洋小心翼翼地道：“哥，跟米修杰有关……”
“嗯……受害者家属去警局报案了……”
受害者家属报案，说米修杰十五岁，也就是高一的时候jian杀了还在小学四年级的女儿。
受害者母亲一直以为女儿是被拐卖，找了很多年都找不到。
前几天却在米修杰老家后院的杂草丛发现了女儿的遗物。
最后还从他们家后院挖出女儿被肢解的尸体。
但此时的米修杰已经是大明星，可怜的母亲只能求助媒体。
更惨的是，求助的媒体还是对家公司旗下的。
对家要搞他们，引爆消息之前将风声瞒得很紧，这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娱乐圈再乱也有底线。
一旦立案查出什么，米修杰绝对完蛋，而公司的损失远不止一个“米修杰”。
哪怕查不出什么……
米修杰也无法在娱乐圈混了。
相当于直接废掉公司一张王牌。
“报案了？”
如果只是“谣言”没有“证据”，公关还能澄清。
报警就不同了，这意味着事态升级。
而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哥，你猜我今天看到了谁？”
田鹤洲心烦意乱，但也不忍斥责宝贝弟弟。
他按捺烦躁的情绪配合提问：“谁？”
田鹤洋道：“一个跟米修杰一模一样的少年。”
“我现在……暂时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哥哥哥，你得听啊——这个少年是个鬼！一个厉鬼！”
田鹤洲：“……”
他的目光从弟弟脸上转到裴叶脸上，一脸“你逗我”的表情。
但见弟弟神情认真不似愚弄，他也认真了三分。
“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田鹤洋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被迫接受这么多信息的田鹤洲：“……”
他的脑子卡机了。
米修杰有个双胞胎鬼弟弟？
鬼弟弟身边的女鬼跟受害者一模一样？
自家弟弟想说什么？
真正犯罪的人不是米修杰而是已经死掉的“米修杰双胞胎兄弟”？
他忍不住扶额。
“媒体不会信你这些鬼话。”
别说媒体了，他也不信。
田鹤洋道：“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近娱乐圈公司一家比一家倒霉，我怀疑我们公司是不是也被下了降头了。米修杰的事情闹得太突然，以前也没有听过任何风声啊……”
不是被下降头都说不过去。
田鹤洲只能呵呵。
“所以——你请大师过来看看公司风水吗？”
糟心弟弟，这都什么时候了？
“风水以后再看，哥，不如你打个电话给米修杰，问问他有没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如果有，至少证明推测有三分可信。最重要的是，那个鬼盯上我了呀！”
当听到那个少年厉鬼盯上了自家弟弟，田鹤洲哪里还坐得住？
公司倒闭了他就回去继承家业。
弟弟被厉鬼霍霍没命了，谁赔他一个？
当即给米修杰私人号码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号码只有米修杰少数几个朋友知道，哪怕是关系好的媒体朋友也不曾透露。
他的工作号早被打爆了。
电话刚接通，便传来米修杰疲累的声音：“老板，我没有杀人，更没有jian杀人，那个小女孩儿我是认识，但跟我无关，我愿意接受警方调查……给公司造成的损失，我会尽量弥补……”
田鹤洲打断他的话。
“这些先不说，你回答我——你有没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躲在黑漆漆卧室的米修杰一怔。
他迟疑地答道：“有，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但老板你是怎么知道的……”
田鹤洲下一个问题更让他始料未及。
“他怎么死的？”
米修杰没说话，听筒只有他失去节奏的紊乱呼吸。
许久他才低落回答：“我哥他是自杀的……”
米修杰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他比哥哥聪明，学什么都比哥哥快。
父母便将米修杰带在身边出门打工，大儿子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
因为家境不好，父母选择供米修杰继续读书，让大儿子辍学打工。
兄弟俩不是一块儿长大，关系却很好。
米修杰热爱音乐，时常去网吧听音乐看声乐视频，哥哥就穿着他的校服去学校替他。
双胞胎长得近乎一模一样，再加上哥哥天生会演戏，根本没人认出他们的不同。
米修杰那会儿就揣着参加音乐选秀综艺，拿下冠军让哥哥能上学的愿望。
哥哥微笑着鼓励他，他会成功的。
但就在米修杰暗地里为参加综艺比赛准备的时候，哥哥却毫无预兆地自杀了。
米修杰迄今还是不知道哥哥自杀的理由。
他是那么温柔、自信又乐观的人。
哪怕被迫辍学打工也没有放弃自学念书……
又有什么理由放弃生命选择自杀？
除了米修杰，家里很久没人提他了……
老板是怎么知道哥哥？
电话另一头的田鹤洲默了许久。
问他：“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831：“瓜”的气息（下）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米修杰以为公司老板打电话过来是问责自己，结果却是这么一个稀奇古怪又没头没脑的问题。倘若是以前，他大概率会觉得问问题的人中二病，但搁在现在……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鹤洲不答反问：“你只用回答，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他问完，电话那头的米修杰陷入漫长沉默。
“老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行吗？”
田鹤洲回答前看了一眼亲弟弟田鹤洋以及大师“筱苍”。
“如果，我说有人看到了你哥哥的鬼魂……你信吗？”
窝在漆黑房间内的米修杰听到这话，瞬时惊得浑身吓出冷汗，冷不丁从地上站了起来。
“什么？”
他声音急促得近乎破声。
“我哥哥的鬼魂？”
米修杰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则是怀疑老板拿自己开涮报复。
转念一想又觉得第二个猜测站不住脚跟。
田鹤洲在娱乐圈创业打拼多年，签约的艺人有爆火的也有默默无闻始终跑龙套的。
合约到期，不管是离开公司另谋高就还是继续签约在公司养老摸鱼，艺人对这位老板的评价都是清一水的好评，哪怕单飞出去也没有恶言回踩。
归根结底就是这位老板娱乐圈的一股清流。
一个不像是资本家的商人。
其他娱乐圈公司明里暗里都会极限压榨艺人的价值。
为了某些生意和资源安排艺人去参加饭局，陪酒卖笑，暗中“拉皮条”。
背着“生活”、“家庭”两座大山，哪个成年人都不容易，许多艺人因为自身黑料被公司拿捏着，也因为自身星途前（钱）程，半推半就就默认了这种畸形的生存规则，那些骨头硬不肯服软的，不是被公司暗地里磋磨教做人就是被封杀，将大好年华浪费在各个影视城剧组跑龙套。
当然，也不是说田鹤洲就是个好人了，某些时候他还是遵循商场原则，冷得不近人情，但横向对比，他作为老板还是非常维护公司员工的，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拿米修杰恶意开涮。
“对，有人看到了，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生，小女生叫‘星星’。”
米修杰听后大骇。
胸腔跳动的响声一下下冲击着耳膜。
“……星星……这是那个女孩儿的小名……”
新闻只说了受害女孩儿的化名，并未提及大名和小名，老板从哪里知道的？
难道说……
真有人看到哥哥的鬼魂？
人死之后会变成鬼？
一时间，无数混乱的念头在他脑海盘旋，最后化为一股动力。
他要去找老板问个清楚。
但他刚走到门口，将手放在门把上，瞬间清醒过来。
他出不去，小区楼下都是蹲守的记者。
说不定警察也在赶来路上……
田鹤洲也想到这个问题。
他主动提出去米修杰家找他详谈。
“大师，米修杰有无jian杀那个小女孩儿，招来受害者的鬼魂问一问就清楚了，对吗？”
如果米修杰是无辜的，作为老板的他有义务替米修杰洗刷污名，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公司股票。公关做得好，甚至还能趁势营销一把公司的正面形象——例如有情有义、维护艺人遵守公德……但如果米修杰撒谎，他只能“大义灭亲”，牺牲米修杰，尽量挽回公司受损的名声。
田鹤洋挠头。
“哥，鬼的证词……警方会采纳？”
若是采纳，岂不是自打脸，白宣传多年的“破除封建迷信”？
裴叶没有理睬田鹤洋的吐槽：“理论上可行，不过那个女孩儿是个厉鬼，在她身边的少年也是个厉鬼。询问厉鬼生前怎么死的，这一行为跟祝贺99岁老人长命百岁一样讨打……”
田鹤洲一听就误会了。
“大师也做不到？”
裴叶语气平静：“能做，但得加钱，这是额外的收费项目。”
田鹤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印象中高冷出尘的学弟。
三言两语离不开钱。
难道这才是世外高人的真正风范？
他之前的印象都是错觉？
而田鹤洲就镇定得多，在他看来，能用钱摆平的麻烦根本不能算麻烦，怕就怕那些捧着钱送给人还摆不平的，那才是大麻烦。仅仅思索片刻，他道：“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查出真相。”
米修杰的价值可比支付给裴叶的出场费还多得多。
哪怕他只是二线男星中的吊车尾，但也是公司的台柱之一，每年给公司带来的收益是不可估量的。摇钱树，能保就保。田鹤洲没有避讳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裴叶心神领会地点头。
不过——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米修杰的近照，上面的青年笑得温润阳光。
“……如果我说……他保不住呢？”
此言一出，在场兄弟二人脸色皆变。
跟其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泡在片场的艺人不同，米修杰工作告一段落就会回到家中修整一两个月，期间只接点小活，或者顺从潮流直播跟粉丝互动保持曝光和热度。
他的家自然不是父母的家，而是他在全国房价飞升之前贷款买的s市商品房。
田鹤洲也在这里买过一套当投资。
他以业主的身份带着裴叶二人入了小区，避开大部分蹲守的记者，又打通了米修杰电话。
一路上，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这些情绪在见到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却仍难言疲倦的米修杰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老板，你们过来的时候没有媒体跟着？”
田鹤洲还未回答，一张有着陌生面孔的青年淡淡道：“没有，放心。”
如果不是田鹤洲太过谨慎，裴叶三人直接从媒体镜头前走过都没事儿。
米修杰的住宅在高层，面积也没有想象中的大，套内面积仅有一百四，装饰风格偏向简约，简单而不简陋，处处都能看到一些生活的小细节，很明显主人是用心经营自己的小窝。
一进屋换上拖鞋，裴叶第一眼便注意到紧密拉上的窗帘。
除掉厚实武装，露出一张年轻但憔悴的脸，脸部很素净，肌肤略显暗沉，不似镜头中白得发光。他给三人烧了茶，刚一落座他就迫不及待询问哥哥鬼魂的事情。
裴叶没喝茶，而是起身走到一扇门前，打开前还征询主人的意见。
“这门我能打开看看么？”
“可以，这是我平日工作休息的地方。”
米修杰吃不准裴叶的身份，碍于是老板带来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裴叶拧开把手。
门后的景色在众人眼前展开。
这是一间做了专业隔音的多功能房间。
房间同样拉上了窗帘，不开室内灯就是黑漆漆一片。
裴叶按下开关，房间瞬间亮堂。
“学弟，这房间哪里不对劲吗？”
田鹤洋左右环顾，房间内空无一人，看着也没特殊的。
这时，裴叶却对着钢琴的方位说了句。
“米修灵先生，方便出来谈谈吗？”
田鹤洲兄弟后知后觉没回过味，而在众人身后端茶的米修杰却惊得松开茶杯，摔了一地。
坐在钢琴后低头教导一旁女孩儿如何弹琴的少年厉鬼，闻言抬起了头，全黑的鬼眸在眼皮掀起的一瞬，化作了纯粹的猩红。一旁的女孩儿也感觉到了不安。
“星星先去房间玩，哥哥一会儿就过来。”
小女孩儿乖巧地点点头。
她跳下凳子哒哒哒地跑了出去，径直从门口几人身体穿过。
不知是气氛诡异还是心理作用，被魂体穿过的一瞬间，几人都感觉到了一阵诡异阴凉。
米修杰挤开田鹤洲兄弟，越过裴叶冲到了房间。
别说人了，这里连道鬼影都没有。
他扭过头看着裴叶，而他身边不远处的米修灵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裴叶。
“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几乎抑制不住被愚弄的烦躁心情。
裴叶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目光始终锁定不远处的米修灵。
“你不应该问问你哥哥要说些什么吗？”
看着裴叶似笑非笑的脸，米修杰脊背一冷。
“什么我哥哥？”
裴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你弟弟现在遇到麻烦，你不配合，他大概率会身败名裂。”
这幕落在其他人眼里是诡异的，而有过见鬼经历的田鹤洋却明白了。
少年厉鬼就在这里。
“我知道。”
米修灵抿着唇，声音不同于面对小女孩儿时的温柔，反而添了几分逼仄阴冷。
“你知道？”
“他很累了，休息休息也好。”
裴叶：“……”
田鹤洋急得抓耳挠腮。
终于，他灵机一动。
一声钱币落袋的声音响起。
【zfb到账3千元】
他冲着亮出三根手指：“学弟，三个人的开眼费用。”
裴叶：“……”
一秒前，田鹤洲跟米修杰对“鬼”是半信半疑的，但一秒后，看着空无一人的空地凭空冒出一个身形略显透明的人影，惊得说不出话。米修杰更是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唇瓣翕动半晌才吐出干涩的两个字。
“哥、哥……”
满含感情的呼唤却换来哥哥冷漠一瞥。
米修杰还未意识到不对劲。
“你……是怎么死的，我不相信你会自杀……”
看着还维持着少年体型的哥哥，他深刻意识到前者是个鬼的事实。
“我是自杀的。”
“为什么！”
米修灵顿了顿，平淡叙述。
“为了赎罪。”
832：恶心
赎罪？？？
这个回答让米修杰懵住了。
“你清清白白，你用赎什么罪啊……”
他近乎情绪失控，布满血丝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米修灵。
“你——”
质问声戛然而止，米修杰的脸瞬间煞白一片。
他想到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几乎唇瓣哆嗦地询问亲哥。
“……星星的死……跟你有关系？”
只差问米修灵是不是jian杀星星的凶手了。
但理智告诉他米修灵不是那种人。
生前的米修灵温柔而宽和，对人对事都非常有耐心，哪怕被父母逼着辍学打工，他对待生活的态度也是积极向上的。甚至为了鼓励米修杰，还说“我还年轻，你就当我停学两年吧。我会努力打工攒钱，到时候再重返校园，我还能用你的课本自学，课业不会落下太多的”。
米修灵最大的愿望就是继续读高中。
读完高中再参加高考，考到华国其他城市的大学，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
他还很喜欢孩子，会给邻居小孩带糖果，兄弟闲谈聊起对未来的畅想，米修灵不止一次说想跟未来喜欢的女孩儿组建家庭养育几个孩子。他也喜欢流浪动物，会将打工餐厅客人吃剩的剩饭剩菜整理包好，投喂那些无家可归的动物，甚至为它们自学简单的处理伤口手法……
米修杰在娱乐圈闯荡这么多年，遭遇那么多网络暴力以及原生家庭给予的舆论压迫，精神方面已经不堪重负……他偶尔会想起少年早夭的哥哥，如果是他，会如何面对这些困境……
在他心中，双胞胎哥哥是一道温柔不刺眼却明亮的光。
他不敢想象这道光也曾作出违法犯罪的恶心事情。
哪怕是泄愤无理由杀人也好过jian杀一个小学女生。
太让人唾弃了。
米修灵目光冷漠地看着步入中年的弟弟。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有关系。”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责和懊悔，垂在身侧的双手攥起。
米修杰高大却略显清瘦的身体晃了晃。
他脑子要乱成一团浆糊了，眼前明灭不断，呼吸频繁而短促。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的意思——你亲眼目睹了‘星星’的死？”就在这个时候，老板带来的青年横插一句，“你是厉鬼，但手中没有人命，这证明人不是你杀的。既然凶手不是你，你却为了‘赎罪’自杀，那么——你在这桩案件中至少也是个‘目击者’。所以，你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自杀，希望死后赎罪？”
米修杰如醍醐灌顶。
目光渴盼地看着不发一语的哥哥，再看看裴叶，选择相信裴叶的推测。
“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谁害死了星星？我们把他抓出来，让这个真正的凶手被整个华国人唾弃！凭什么，凭什么凶手犯罪死的却是你，凭什么！！！”
米修灵侧首眼神冰冷地看着弟弟。
略微发乌的唇吐出一句让在场众人都惊讶的话。
他反问弟弟。
“我自杀，也不全是自责——你以为我在保护谁？”
这句话十分耐人寻味。
想象力丰富且脑洞巨大的田鹤洲兄弟不由得想起裴叶先前说的那句“……如果我说……他保不住呢”，顿时恶寒着打了个激灵。齐刷刷暗退了一步，看向米修杰的目光也带着些许忌惮。
在这个娱乐盛行的年代，电视剧的反转剧情数不胜数。
米修灵刚说出口，他们已经脑补好接下来的翻转了。
难道是米修杰杀人而不自知？
这个危险份子掩藏得也太深了！
果不其然，米修灵下一句便是——
“我在保护你啊。”
米修杰脸上全是懵逼。
憔悴的脸上写满“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灵魂三连问。
“保、保护我？我又没干什么……”
裴叶突兀地问米修灵：“你还记得自己是华国公民吗？”
米修灵垂下眼睑，修长浓密的睫毛随着眼皮微颤，透露了主人的内心。
田鹤洲兄弟和米修杰脑后挂满了问号。
这是什么节奏？
裴叶继续道：“你应该相信华国，相信司法公正。即使你和那个小女孩儿星星已经死亡，证据不在，但你们作为站在华国这片土地上的鬼，你们也有为自己伸张冤屈的权利。”
在场三人：“……”
米修灵却一副受到触动的恍惚神情。
裴叶继续给他灌社会主义好青年的鸡汤。
“我无法与你共情，但我能想象你自杀前的绝望。说白了，你也只是十五岁的，连高中都遗憾错过的少年，本应该有着光明未来，是早上七八点的太阳。你是孩子！”在裴叶看来，米修灵的确是个刚脱离了喝奶阶段的婴儿，也是容易走极端被拥有社会阅历成年人降维打击的群体。
鬼，特别是厉鬼，他们有着自己的执念和自洽逻辑。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三观和认知无法随着鬼龄增长而颠覆性变化。
在生前记忆和执念影响下，他们又单纯又固执。
例如两百多鬼龄的柳芙蕖就是个典型例子。她直到现在还固执认为自己的三寸金莲是时尚美丽的，不理解为何近十几年的新鬼不喜欢三寸金莲，还说她脚畸形。所以，俗话说得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鬼交流就要顺着他们的三观逻辑来，否则会沟通不良。
明白这一点，跟米修灵沟通就不难了。
裴叶继续说“鬼话”，每一句都让米修灵出现明显的表情变化，她道：“你生前也是念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鬼，不是吗？课堂上老师有没有教你碰到麻烦，碰到危险要找警察叔叔？”
田鹤洋正想开口吐槽却被哥哥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这时，米修灵脸上的阴郁之色也散了不少。
哪怕他外表表现得再稳重，他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划掉）厉鬼。
喝了裴叶强行灌的鸡汤，他的心防开始松懈。
“没有办法……那些警察叔叔也没帮我们……”
田鹤洲兄弟：“……”
卧槽，这鸡汤也行？？？
“时代不同了，如果你关注网络，你会发现很多当年技术原因无法破解的案子已经被破了。”裴叶一边温声劝解，一边给米修灵用了静心凝气的符篆，压制其戾气，“例如‘星星’，她的遗体被发现，还上了社会新闻，成功引起巨大的社会舆论，这代表这桩案子会水落石出的。”
米修灵表情松动。
还不等他开口，裴叶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
“大哥哥，真的会吗？”
米修灵表情一变，担心道：“星星，你去一旁玩……”
“不嘛，我才不要——”
星星径直穿过田鹤洲的身体，后者成功打了个哆嗦。
小女孩儿走到米修灵是身边拉住他的手，攥着拳头挥舞：“坏人都要被抓去坐牢的！”
米修灵半蹲下来，目光歉然地看着小女孩儿，一番心里斗争之后，还是决定冒险一次。
“星星，让他们看看。”
米修灵拍拍星星的脑袋。
懵逼的米修杰不解其意。
看看？
看什么？
话音刚落，在他眼前还算娇俏可爱、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成了另一幅模样。在场都是成年人，几乎一眼就知道小女孩儿生前的遭遇。反倒是小女孩儿不太适应地用双手将几乎掉下来的脑袋扶起来。她的脖子被锐器砍过，脑袋跟身体只剩一丝皮还连着。
这还不算最惊悚的，她身上的小裙子变得破破烂烂，一看就是被外力暴力撕开，露在外边儿的肌肤是各种不忍触目的青紫痕迹。精致可爱的小脸被打得乌青，右眼青肿得张不开。
田鹤洲三人杵在原地，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米修杰更是喉头滚动数下，脑海浮现微博视频中憔悴年老的受害者母亲嚎啕大哭的影像。
新闻只说了女孩儿生前被施暴xing侵，死后被肢解……
冰冷冷的字眼，远不如眼前这一幕来得震撼。
在场的成年人沉浸在巨大打击中，而当事者小女孩儿却不舒服地扶着总是乱掉的脑袋。
噘嘴道：“星星不喜欢这样……”
米修灵也压抑着声音：“可以了，变回来吧。”
“哦。”
小女孩儿乖乖照做，重新变回初见的模样。
米修杰半晌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谁干的？谁干的！”
哪个畜牲干的！
米修灵没说话，小女孩儿歪着脑袋掰着手指头。
“一个叔叔……两个叔叔……嗯嗯，两个叔叔。”
米修杰因为强烈情绪影响，导致喉头有痉挛的错觉。
“两个叔叔是谁？”
小女孩儿却指着米修杰道：“你家的米叔叔……还有，还有星星的赵叔叔……”
米修杰觉得脑子卡了，转不过来了。
米修灵这才淡淡说了句。
“星星的继父……还有我们的爸……”
说完，他抬手捂住眼睛，似乎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星星还歪着脑袋，揪着手指补了让人不寒而栗又内涵巨大的话：“……他们跟星星玩游戏好几次了呢……然后星星就变成这样了……他们做错了害怕，还说……哥哥是未成年呢……”
“未成年……然后呢？”
星星表情懵懂地复述。
“未成年杀人不会被警察叔叔突突突的呢。”
一直充当吃瓜观众的田鹤洋听了，喉头涌上一股难言的呕吐感。
真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