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3：剪不断理还乱的修罗场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裴叶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杨先生，准备等他情绪稳定。
杨先生也是商场沉浮多年的老油条，自我情绪控制的功力非同凡响，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还跟裴叶道歉：“实在是抱歉，这件事情实在是超出我个人的承受能力了，以前也没应对的经验，一时有些抑制不住。”双手捂着脸搓了搓，几个深呼吸让激荡的情绪平复下来。
裴叶表示了理解。
毕竟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有些受不了。
“我刚才听杨先生跟阴差的对话，你是想上诉？”
杨先生斩钉截铁。
“必须的！这事儿我跟她没有完！”
别说那个女鬼情敌还是个鬼，哪怕是大活人他也寸步不让。
这辈子不让，下辈子也别想他退让一步！
杨先生将希望压在裴叶的身上，期待地看着她道：“大师，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弄？”
裴叶：“……”
她又没有考过阳间和阴间的司法考试，也不是律师或者相关从业者，她能怎么帮杨先生？
“我建议你找个专业人员帮你参详，你爱人的情况也有些特殊……最好是听听她的意见。”
杨先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爱人肯定站在我这边啊。”
裴叶望向一脸迷茫的杨爱莲道：“现在的杨女士自然站在你这边，但没有转世之前的她呢？每一对情侣，能在三生石上定下三生约定的，别的不说，对彼此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杨先生越听越有些烦躁。
再理智的人也无法真正心平气和听爱人跟“前任”如何如何。
“但我爱人已经转世了，前世跟今生的她应该分裂开来分别对待，她们不是一个人。”
杨爱莲也有些不自在。
乍一听自己前世有个恋人，还是蛮奇怪的。
裴叶道：“问题的分歧就在这里，你们夫妻都这么想，那另一位当事人又是什么意思？”
记忆是感情的载体之一。
转世后的杨爱莲没有前世的记忆，自然也没有前世的感情，而她对现在的杨先生是深爱的。
如果让没有记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她为前世买单，硬生生破坏今生姻缘……
她也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
裴叶的建议是让杨先生找个专业人士帮他参详，再私下跟另一位当事人心平气和谈谈。
杨先生听了脸色阴沉着，也没有表态。
裴叶又道：“杨先生应该不是最近才知道的吧？”
据杨爱莲的描述，杨先生被阴差勾魂并非一次，先前也发生过数次，应该是被带去阴间了解情况。但杨先生却瞒着细节，只跟杨爱莲说他梦到了一个女人，只是女人对他没有恶意。
杨先生继续保持沉默。
裴叶猜得没错，他的确是瞒了一部分。
第一次被勾魂离开，他以为是自己工作太累，梦境荒诞。
第二次第三次被勾魂离开，再加上女儿的遭遇，他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这世上是有鬼的，在阳间之外还有一个世界叫“阴间”——鬼生存的世界。
世上有鬼，自然也有前世今生之说。
于是他下意识恐惧那个“情敌”，担心妻子真会被抢走，便瞒了一段。
杨女士嘴角抽了抽，嗔怒地道：“我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年轻时候也不是没有其他追求者，我也没看你将那些情敌放在眼里……怎么，你是觉得人到中年，年纪大了就对自己不自信了？”
杨先生苦笑。
“我没将那些情敌放在眼里，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你肯定会选择我，我有恃无恐啊。”
他的自信和勇气是杨爱莲给的。
但面对跟妻子在三生石有过约定的“情敌”，他可耻地怂了，没自信没勇气了。
他相信，他的“情敌”也曾跟他一样，享受过“有恃无恐”的待遇。
杨爱莲哑口无言。
思忖良久，她觉得有必要采纳裴叶的建议——跟这位前世的“爱人”聊一聊。
不管有什么，好歹让她将这辈子过完，等大家伙儿都成了鬼，再在地府好好将官司扯清楚。
“我想见见她。”
杨先生欲言又止却又将想说的阻拦咽了回去。
“大师，你能帮我，让我跟她见一见么？”
裴叶道：“能倒是能，你们私下能谈拢最好，也省了不少麻烦。”
杨爱莲暗中握了握丈夫热汗不止的手心，借此安抚，让他安心下来。
杨先生这才慢慢有了血色。
“是招魂吗？要不要我出去买点儿奶蛋果蔬、金银元宝、蜡烛线香之类的祭品？”
“这就不用了。祭品一般是给被召鬼魂的招待品，性质类似于有客人到家里做客，主人家端出好菜好酒招待。我想那位不用这些也愿意上门的。”裴叶随口介绍，手掐召阴符的手诀。
手诀完成，整个别墅的气温猛地低了好几度。
杨女士没什么感觉，但生魂刚刚离开肉身的杨先生感觉到了。
“屋里冷了好多……是她来了？”
裴叶和郭奕菱将视线落向门口的鬼影。
待她们看清来人（鬼）的模样，顿时明白杨先生为何会不自信了。
郭奕菱以为杨女士的爱人应该是民国人士，穿着合身旗袍，妆容浓艳，气质明媚夺目。
看了真人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人家根本不是民国的，时代更往前。梳着一头乌黑云鬓，发间簪着朵朵绒花，石青色云纹缂丝长褙子，百蝶穿花的上衫，下裙材质较为轻盈，盖着脚背。
这温润的书卷气质，搁在古代后宅也是妥妥的正妻大妇。
女鬼现身后，冲着裴叶颔首福身。
“嗯，应该是她。”
杨爱莲神情复杂地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一团空气，那里没人。
“大师能让我看到她吗？我想跟她谈谈。”
杨先生也表示要盯着。
裴叶给夫妻俩一块开了眼，费用之后统一结算。
杨爱莲看着来人哑然了半晌。
倒不是看到人恢复记忆或者有啥情绪触动，而是觉得——
前世的自个儿666啊。
眼前这位古代美人儿明显是书香富贵之家才能娇养出来的。
她忍不住怀疑是前世的自己混账，勾了人走上邪路。
“额……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杨爱莲下意识放柔了嗓音。
总觉得面对如此有气质的古典美人儿，高声说话就是一种亵渎和不敬！
来人明眸微弯：“你唤我绿绮便好。”
杨先生的脸彻底绿了。
804：前尘往事
“绿绮？”
“绿绮二字是家父于奴幼时取的闺名。”
担心杨爱莲听不懂，女子又笑着跟杨爱莲解释是哪两个字。
“取自诗经中的‘瞻彼淇奥，绿竹绮绮’。”
杨爱莲真诚赞美：“听着是个很美的名字。”
反观自己的名字，杨爱莲就有忍不住郁闷了。名字出处倒是很风雅，取自周敦颐的《爱莲说》，长辈们希望她有着“莲”的高洁品质，寓意听着很不错，但念出来却怎么听怎么俗气。
绿绮夫人回以微笑。
杨爱莲又邀请她坐下慢慢说。
“我刚才从我先生这里知道我们前世是……额，三生石上有约定的那种关系？”
她说得有些委婉。
人家绿绮夫人还一纸诉状将杨先生告上阴间法庭了。
杨先生听后挪了一下位置。
他本就坐在杨爱莲身边不足两个拳头的位置，为了宣誓主权，将距离缩短不足一个拳头。
挪完位置之后，还忍不住看了一眼绿绮夫人。
颇有点儿耀武扬威的既视感，但也有些说不出的幼稚。
绿绮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唇角噙着的浅浅笑意未曾散去，也不曾改变，视杨先生为空气。
杨爱莲暂时顾不上二人眼神交流间的电光火石，将肚子里的话斟酌了再斟酌。面对绿绮夫人这样温婉典雅的女子，莫说是本就温和好脾气的杨爱莲，普通人也不忍在她面前说狠话。
“我是想说……我跟我先生的立场是一样的。”立场已经表明了，剩下来的心里话就容易出口了，杨爱莲轻拍丈夫杨先生的手，安抚他的不安，又对眼前的古典贵妇女鬼说，“不管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但喝了孟婆汤重新转世的我，是全新的一个人，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绿绮夫人仍是端坐着微笑倾听。
杨爱莲没见过其他鬼，不知其他鬼的眼睛是怎样的，而眼前的绿绮夫人目光如一汪深潭般澄澈，是那种历经万千红尘积淀下来的清明，周身气度绝非常人，也绝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
莫说鬼了，说她是人她都信。
拒绝这样的人，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些为难，生怕她伤心。
“……我是不会离开我先生的……”
说到最后，杨爱莲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这便是你要说的？”
杨爱莲说完，那位绿绮夫人才缓缓开口。
她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美，如涓涓细流一般，不疾不徐且温润从容。
杨爱莲点点头：“对，我不管我转世前跟你有多少纠葛，至少现在的我不愿意离开我先生。”
听妻子直白地表达对自己的爱意，杨先生顿时感动得不行。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绿绮夫人听后，脸上却没有意外或者悲愤受伤的神情。
她道：“奴知道。”
“你知道？那你为何还告我先生？”
看绿绮夫人过于稳重的表现，杨爱莲忍不住怀疑三生石约定的真假。
“不过是想看看你的良人是不是真的良人。”
杨爱莲懵了一下。
这事儿的发展节奏不对劲啊。
她以为绿绮夫人跟杨先生打官司是因为嫉妒，结果却是为了考验？
杨爱莲再一次怀疑三生石约定的真假。
倘若真心相爱，怎么可能容忍第三者？
更遑论去考验爱人的爱人，试探爱人的爱人是不是良人……
绿绮夫人轻笑出声，那一瞬，眉眼尽是惊艳风采，眉梢也是风情。
“你恐不记得你我前世了。”
杨爱莲道：“我的确不记得。”
倘若记得的话，她大概率是要单身的，前任水准太高，后来者很难看得上眼。
“奴前世生于望族，及笄过后，由父亲做主订了一门亲事，第二年嫁予当朝一品大员府上嫡长子，为宗妇操持中馈。”绿绮夫人目光悠远，回忆着生前往昔，“而你——”
杨爱莲嘴角抽了抽。
“难道我是府上的小妾？”
正妻大妇x妖艳小妾，大猪蹄子滚一边系列？？？
绿绮夫人被逗笑了，眸底笑意渐浓，她道：“自然不是，你与奴是多年的手帕交，比奴早三月出阁。只是命运多舛，十年无所出，加之郎君风流薄情，婆母尖酸刻薄，过得不甚开怀。”
“然后呢？”
两个有夫之妇怎么搞到一起，还立了三生石之约？
杨爱莲感觉这个瓜越吃越刺激。
绿绮夫人叹道：“你家郎君在任上三年，被检举贪污二十余万白银，全族上下受牵连。”
一家子老小，被流放的流放，被砍头的砍头，被卖身的被卖身……
原先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豪门盛景再也不见。
杨爱莲前世没受丈夫多少好处，倒是受了十年委屈和风雨。
她也是名门出身，但一辈子的兴衰荣辱却要被他人掌控，半点不由己。
绿绮夫人收到消息，及时遣派人手将手帕交救了下来，安顿在自家宅院。
每日不是吟诗作对、烹茶煮酒、莳花弄草，便是踏青游玩。
二人还一块儿打理府上杂务和名下店铺生意，嚼用开销非常宽裕。
经济独立，精神满足。
二人相处多年，一来二去便有了不一样的感情，最后便如夫妻一般同吃同住同睡。
杨爱莲听得目瞪口呆。
“不、不对——你不是也嫁人了？你这样……你的丈夫不会有异议吗？”
绿绮夫人欣赏刚做的蔻丹，轻吹一口。
美目流转，不可方物。
只听她又幽幽道了句。
“他啊，有不如无，便早早没了。”
她不介意这人能不能为她遮风挡雨，但绝对不能给她带来风雨。
寻常风雨都不行，更别说是山洪泥石流。
没那个翻云覆雨的本事就别揣着不切实际的青云志，还与一帮贪官污吏一块儿同流合污。
若不是她果决下手，全族上下也会跟杨爱莲前世夫家一样受牵连，下场甚至会更惨。
全族上下几百条人命，岂能容他一人胡来？
死他一个，保住全族。
哼，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众人：“……”
突然感觉……
绿绮夫人似乎（划掉）是个狼人……
杨爱莲也抖了一下。
而杨先生则有种脖子发凉的错觉。
幸好绿绮夫人是文明人，跟他打官司，要是不打官司走暴力渠道……
他下意识摸摸还在脖子上的脑袋。
十有七八要凉啊……
805：俄罗斯套娃的连环瓜
“再之后便是共归黄泉的事了。”绿绮夫人莞尔，若冰雪消融，“你我皆是不幸人，少年受父兄庇佑，过得无忧无虑，所嫁却是非人，险些受尽半生苦。幸而互相扶持，这才有了安稳后半生。既然世间男子薄情如斯，与其再入轮回受男人之苦、遭一回罪，倒不如缔结三世缘分。”
三生石上的约定可比结婚证/婚书更加有保障。
转世之后，不管相隔多远都会在冥冥中的缘分牵连下再相逢。
她们起初住在二人合葬的豪华坟墓，不知多少年后被盗墓贼掘了，又搬到了酆都住着。
之后听说阳世安稳，天下承平，便萌生转世的心思。
杨爱莲看着绿绮夫人，半晌才将疑问问出口。
“既然约好一起转世，为何我在人世三十余年，而你还是魂魄？”
难道是大猪蹄子毁约，前世的自个儿傻乎乎去投胎？
面对这个问题，原先还浅笑盈盈的绿绮夫人瞬间俏脸冰冷，周身掀起阵阵阴风。
杨爱莲缩了一下脖子。
直觉告诉她似乎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不、不能说吗？”
绿绮夫人仍是冷着脸，抿着唇，不发一语。
此时的神情颇有几分她生前当断则断，为了保全全族，一条白绫、一杯红酒送渣男丈夫上黄泉，又将其尸身从房中拖入后花园埋掉。算好时辰，待他尸身腐烂生蛆，有蛆虫爬出才让洒扫下人“无意间发现”他被歹人谋害，又花了不少代价才让新君平息怒火，放过全族。
没这个眼力劲儿和政治敏感，图什么从龙之功！
这副模样看得杨爱莲心里发毛。
“对、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并非是不能说。”
免费吃了大瓜的裴叶大胆猜测。
“莫不是你刚投入阳间生母腹中或者刚落地就被……夭折了？”
算算年纪，杨爱莲二人转世的时间，应该是女胎被堕最严重的时期。
绿绮夫人的脸色跟先前杨先生一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很显然，裴叶的猜测是准确的。
杨爱莲惊得红唇微张。
骂人词汇量有些匮乏的她，一时间居然不知该骂“卧槽”还是“给爷爬”了。
三生约定被破坏居然是因为阳间的计（重）hua（男）生（轻）yu（女）？？？
逗人玩呢？？？
绿绮夫人涂着红色口脂的唇吐出一声轻蔑的冷哼，眉目仅是冰雪。
“遭难的人不止是我，还有其他人——当时响应阴间号召，说是阳世天下承平，急需人才，希望我们这些滞留阴间多年的老鬼能转世到阳间，再铸太平盛世——结果，呵呵。”
绿绮夫人在阳间只待了九月又十一天两小时三十三分钟就回来了。
因为她是响应阴间援助建设阳间特殊项目的人员，走的是特殊投胎通道，回来之后还能找回以前的记忆，但幼年惨烈夭折的经历却让魂魄受了重创，短时间无法二次转世……
硬生生跟杨爱莲错过了。
呵呵——
优雅从容一辈子的绿绮夫人头一回想爆粗口。
她真是信了七十二司那群煞笔的邪。
忍一时越想越气。
于是她想办法找到其他受害者，联名将虚假宣传还渎职的七十二司都告了。
三生约定因为这种操蛋的问题被破坏，七十二司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一对情侣都夭折还好，大不了在阴间休养生息，但一方夭折另一方却顺利长大，还在阳间有了伴侣。
这就太伤了。
她认识的朋友多，其中也不乏精通阴阳两界律法的大佬。
官司从原先的落于下风到现在的占了上风，还极大推动了阴间改革。
最近将会有一部分政策落实。
跟绿绮夫人一样的受害者打算整了七十二司再跟阳间的人好好扯掰扯掰。
别以为他们这些老鬼是好欺负的！
另外，知道杨先生这回为何败诉这么快吗？
因为庭审那些阴差不敢惹她，而杨先生是软柿子。
绿绮夫人深吸一口气，露出初见时的优雅浅笑。
她本是通透人，也分得清转世后的杨爱莲和三生石约定人，深知这事怪不到杨爱莲、杨先生头上，自然也不会迁怒这对无辜的夫妻。
此次官司，纯粹是杨先生不靠谱，她想试探敲打。
杨先生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了。
哪怕情敌是个狼人他也要为自己申辩。
“我哪里不靠谱了？”
他们夫妻是多年的模范夫妻，货真价实的。
“你的确是比她前世的郎君靠谱一些，十年无所出也待她依旧。”
杨先生下意识骄傲地挺直了背。
“但是——”绿绮夫人又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杨先生险些被气得岔气。
“这还不能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对她的爱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杨先生一时不查掉入“情敌”的陷阱。
只见绿绮夫人唇角噙着的笑意添三分轻蔑，她欣赏自己的蔻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倘若你将‘十年无所出还不离不弃’奉为‘深情、痴情’的证明，你——不配与奴相争，奴也安心了。”
对伴侣好是最基础的，也是建立感情的根本。
将这种本该理所当然的“好”当做“附加分”和“优点”，岂不可笑？
潜意识中就带着性别给予的与生俱来的傲慢。
为什么找伴侣非得在“对我好”和“对我不好”这两拨人中间找，而不是在“对我好但没有别的优点”与“对我好还学识渊博/风趣幽默/孝顺懂礼/家境殷实/能力卓越……”这些人里边儿选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为何不能全要，而是跟三岁幼童一样做二选一的选择题？
杨先生被怼得哑口无言。
一时间想反驳又不知该从何处反驳。
他有些急切地看着自家妻子，颇有些欲哭无泪的冲动。
杨爱莲拍拍他的手，安抚他别慌张：“绿绮夫人的确是非常有魅力的女性，我能理解前世的自己为何与你定下三生之约。可今生的我与先生真心相爱，他对我也不只是‘好’那么简单，我很幸运能遇见他。所以——我家先生有没有通过你的考验？这官司是不是也该撤了？”
绿绮夫人幽幽叹了一声，眼眸深处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她道：“我是看着这一世的你长大的，你们二人成婚领了婚书（结婚证）我都没阻拦，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现在才起诉打官司？”
杨爱莲浑身一颤。
忍不住望向自家丈夫。
杨先生微张着嘴，顿时有种自己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枉的感觉。
“我、我冤啊……”
人到中年的杨先生如小孩儿一般无助迷茫。
“我敢用性命起誓，我真没有做一点对不起你的事情。”
杨爱莲目光又转向绿绮夫人脸上。
声轻但却坚定。
“我相信我的丈夫。”
“你恐不知，他与人结了阴缘。”
绿绮夫人一张口又丢出一颗大瓜。
“而且，与他缔结阴缘的魂可不像我这般大度。若非我在七十二司有些门道，发现了不对劲，你连同你的女儿都会在近日暴毙身亡。我打官司让你们婚约作废，也是为了保护你。”
对绿绮夫人而言，杨爱莲只是杨爱莲，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对自己有信心，也有耐心等杨爱莲寿终正寝。
届时再清算也不迟。
但她不能任由杨爱莲被邪祟暗害。
杨先生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终于失态指着绿绮夫人，神情悲愤。
“你血口喷人！”
这年头的“情敌”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不择手段了！
居然连这种脏水也往他身上泼。
他对爱妻忠贞不二，每回出差就差戴上守贞裤衩将钥匙吞下肚子了！
居然这么污蔑他！
吃瓜的裴叶：“……”
这年头的瓜也流行俄罗斯套娃了吗？
一重接着一重，一波接着一波。
“阴缘？”裴叶望向杨先生，想起来一个细节，“如此说来，暗中偷窥他们女儿的鬼不是你？”
绿绮夫人道：“自然不是。”
806：惊险时刻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在场几个活人不寒而栗。
杨先生更是险些失态从沙发上跳起来，脸色铁青而阴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偷窥自己女儿的鬼不是绿绮夫人？
不是她那会是谁？
一想到暗中还有陌生却怀着不为人知心思的鬼偷窥着自己女儿，杨先生内心又焦又躁。
杨爱莲还有几分理智，拉住了丈夫。
她同样担心女儿，甚至比丈夫更慌，但她还记得女儿身上有从寺庙求来的护身符，也是这张护身符保护了女儿，驱赶了那个偷窥女儿的陌生鬼。
刚想开口安慰丈夫，脑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紧跟着便是双颊血色完全退去，只剩一片如鬼魅般的煞白。
“意思是——你怎么确定将那个鬼驱赶走的是‘护身符’而不是绿绮夫人？”
裴叶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
一字一句如最后的判决让人心慌心凉。
绿绮夫人刚才也说了，跟杨先生缔结阴缘的鬼是个小肚鸡肠的，无法接受跟自己结了阴缘的杨先生在阳世还有老婆和孩子，生出残害的念头并付诸行动，只是被绿绮夫人出面破坏了。
现在的问题是——
那张寺庙求来的护身符有没有效果！
如果有效果，孩子应该还安全。
如果没有效果，那么孩子离开这个家就相当于失去绿绮夫人的庇护。
想通了这点，杨爱莲双手颤抖地从包包拿出手机，拨打母亲的电话。
记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这回却摁错好几遍，终于对了，电话响了好久也无人接听。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sorry，the subscriber ybe eow……】
杨先生喘着粗气，压抑担心安慰妻子。
“咱妈睡得早，你拨打雅雅的电话试试……”
老年人注重养生，精力也不如年轻人，一般八点九点就洗漱睡觉了。
两个孩子不同。
杨爱莲又拨打陈赛雅的电话。
找回陈赛雅后，全家人都在尽力弥补，但多年的分别造成的遗憾却不是简单的物质能弥补的，更遑论陈赛雅在养父母家庭受尽了委屈，还险些被养父觊觎伤害。
他们只能选择更温和的方式让她融入这个家庭。
而陈赛雅救过自家女儿，女儿对这个年龄相近的小姨妈也格外喜欢，舅甥二人玩得来。
这回家中出事，便将两个孩子都打包出去，也让陈赛雅多亲近亲近亲妈。
本是好意，谁知道却给了恶鬼可乘之机。
杨爱莲悔得肠子都青了。
从打出电话到接通的几秒，心情犹如过山车一样剧烈起伏。
幸好几声嘟嘟嘟过后，电话终于接通。
手机那头传来陈赛雅的声音。
“大姐你……”
话未说完，杨爱莲已经急切抓着手机，用带着点儿哽咽的声音问妹妹。
“雅雅，你跟宝宝有没有碰到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杨爱莲听陈赛雅声音情绪平稳，绷紧的神经不由得一松，脱力一般靠着丈夫才不至于软倒在地上，口中连连喃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个恶鬼还没动手……”
听到杨爱莲庆幸的低喃，陈赛雅下意识抬头看看被外甥女当风筝一样吊着飞的小纸人。
“大姐，你说恶鬼？”
杨爱莲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声音不颤抖。
“有恶鬼要害宝宝，你跟宝宝现在待在家里哪里都别去，等我跟你姐夫去接你们。”
陈赛雅又看看仿佛生无可恋的小纸人。
“大姐，你说的恶鬼，来过了……”
“什么！！！”
杨爱莲声音陡然拔高。
“恶鬼找上门了！！！”
“没事没事，就孩子受了点惊吓，咱妈还摔了手机，其他都还好。”
陈赛雅简单说了下前不久发生的事情。
现在回想那时的场景，唯有“惊险刺激”四个字形容。
她本就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再加上原生家庭的影响让她变得早熟且懂事，深知姐姐和姐夫将她连同外甥女一起打包过来的良苦用心。她尽量配合，试着接受亲妈给予的关心和亲近。
“雅雅，快吃。妈妈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人都做了一些……”
“没，我都喜欢的。”
亲妈坐在她对面，努力挤出一抹不算太生硬的笑。
“喜欢就好……你现在学习压力重，应该多吃点补脑的……雅雅，我从你姐姐和姐夫那边知道你现在上的学校不怎么好，师资教育资源似乎不太行……要不要考虑换个学校？如果舍不得同学，在那个学校继续读着也行，但想要考好大学，妈妈还是建议你跟家教老师多学学……”
“嗯，我会努力好好学习的。”
陈赛雅想了想姐姐姐夫还有亲妈亲爸以及其他亲戚的学历，心虚地低头扒饭。
她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家族的学历，惭愧。
“妈，我、我还想……学点乐器……”
她从小到大就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在老家念书的时候，总为自己的天赋而沾沾自喜，到了s市有些跟不上，但她觉得自己聪明，考前多突击，最后的分数也不会太难看。真正让她意识到差距，是她发现每个同学都能歌善舞，才艺五花八门。大多都是从小就开始学，课外班辅导班丢进去不知多少钱。
参加什么xx奥数比赛、xx音乐大赛、xx书法大赛、xx科技发明比赛……
拿奖拿到手软。
而陈赛雅光是提防养父的觊觎、养母的羞辱、弟弟的欺负已经精疲力竭。
除学习和考试，也没有别的特长。
认了亲妈，这种自卑感更重了。
而消除自卑让自己变得自信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优秀起来。
兴趣才艺不仅要砸时间，还要砸钱。
提这个要求，她蛮不好意思。
亲妈却开心地表示支持。
“培养兴趣好，你想学什么，妈帮你联系机构……”
陈赛雅也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
但她知道要努力让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
如此才能拥有全新的未来。
想起这话的时候，脑中浮现的却是救命恩人“筱苍”的脸。
想起那双眼睛注视着自己、拉她出地狱的样子，宛若天神降临。
以后找男朋友，还是照着这个标准找……
少女的双颊微微发烫。
“慢慢想，不急的。也别光吃饭，多吃点菜……”
陈赛雅继续扒饭。
“嗯……”
也不知道碗中的米饭被亲妈偷偷压了几回，她都快吃饱了，碗里还有三分之一，更别说长条餐桌上还摆着十多道色香味俱全却没有动几筷子的菜——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在养父母家，她放学回来很迟，只能吃剩菜和隔夜的冷饭。
努力将剩下的饭扒完，起身帮忙收拾碗筷。
看到亲妈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随口关心了一句。
亲妈说她晚上要去医院看个闺蜜。
“……是你张姨，以前一个院住的邻居，前几天脑溢血住院了，听说情况有些严重……”
“张姨住院的话……我要不要也过去探望一下？”
不知道张姨是谁，但既然是亲妈的闺蜜，于情于理她也该去看看？
亲妈拒绝了。
她道：“赶明儿吧，你现在过去也看不到人，顶多看看他们家的家庭伦理剧。”
她这个小姐妹年轻时候就喜欢玩，丧偶之后可劲儿造作。
听其他人说，在外面包养的小鲜肉没有十个也有九个，据传闻她那天急匆匆出门就是为了去见新包养的心头好，一个还在大学的小鲜肉。小鲜肉年纪再小几岁都能给小姐妹当孙子。
结果呢？
出门被斗犬吓到脑溢血抢救，昏迷了好几天。
一群儿女在病房争家产分遗产，一个个斗得跟斗鸡眼似的。
她可不想让失而复得的小女儿看到这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正准备出门，却听到楼上传来孩子的尖叫和哭声。
二人心中一惊，急匆匆跑上楼。
猝不及防，一副能吓得人心脏骤停的恐怖画面直直闯入眼球。
孩子的双脚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着，一上一下地甩。
这架势分明是闹鬼！
陈赛雅破声大喊：“放开孩子！”
这话不奏效。
孩子早被吓得嚎啕大哭，手脚胡乱挥舞，但这点儿挣扎跟暗中施加的伤害相比太微弱。
小小的身躯就这么被那只无形的手拖到露台。
陈赛雅二人追上去，露台的门自动关上，将她们阻隔在外。
感应装置失灵，这扇门怎么也打不开，亲妈已经被刺激得险些晕厥。
听着孩子口中哭喊的“奶奶”和“小姨”，陈赛雅脑子一热，当机立断抄起房间柜子，她使出浑身力气，用尖锐部分砸向玻璃门。连砸数下，玻璃门应声破碎，炸开的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这时，孩子倒悬的脑袋已经越过了露台扶手。
整个身体悬空。
虽说是三楼，但这个高度脑袋着地就是个死！
陈赛雅人生经历过两次绝望时刻，一次是酒吧，一次便是现在。
庆幸，两次都逢凶化吉。
“果真有邪祟作乱，找死！”
一柄木剑飞射而来。
厉鬼有点道行，滚滚阴气挡下这一剑。
却没注意一道人形剪纸爪爪一挥，一道雷鞭照着厉鬼甩了过去。
电光划过小孩儿脚腕上方。
厉鬼吃痛惨叫，松开了手，孩子直直向地面坠落。
那一瞬，陈赛雅的心脏几乎要停下。
“不——”
她还未收声，在她眼前坠地的孩子又飞了上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小纸人费劲儿地用两爪抓着孩子，慢悠悠飞向自己。
陈赛雅张开双臂，孩子稳稳落入她的怀中。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风衣的青年逆着月光翩然落下，右手一扬，桃木剑飞回他手心。
秀雅斯文的青年神色凝重地望着某个方向。
“让它逃了。”
小纸人坐在青年肩头，老气横秋地两爪抱胸，圆圆的脑袋轻摇。
很显然，青年的表现让它很不满意。
而青年也有问题想问小纸人。
“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邪祟厉鬼出没害人？”
小纸人翘着二郎腿，不说话。
青年看了半晌备忘录也没有字出现，便知道追问也没结果。
其实小纸人不说，他也猜得出来。
玄门术法造物虽是主人的一缕意识，但本身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
它们的行动受本尊和本尊潜意识的影响。
没有本尊指令的时候，它们就循着潜意识，漫无目的地瞎逛。
而本尊下达指令，它们的行动才会有明确的目的。
从小纸人身上也看得出来，小纸人的制造者绝对是个没有正行的主儿。
自恋、自傲、脾气臭、独断专横……
“我因为你被开了好几张罚单，驾照都得吊销。牺牲这么大，你也不肯交代？”
807：继续套娃
小纸人仍旧双手抱胸，坐在他肩头晃着小脚，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表情。青年甚至怀疑小纸人要是有嘴巴能说话的话，这会儿还会赖皮地吹着口哨想含糊过去。
深知自己拿小纸人没办法，青年只能无奈地收起桃木剑。
驾照的事情他只能想办法解决，若是解决不了还是被吊销了，那就买个电动车先应付着。
“俗语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条人命可比几张罚单一本驾照贵得多。”
青年也只能用这个理由安慰受伤的自个儿了。
“邪祟已经离开，暂时不会再来了。”他垂眸看着惊魂未定、一脸煞白的陈赛雅，忍不住追问了句，“你们家跟那个恶鬼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说，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它？”
天下承平多年，华国国运渐强，隐隐压着这些邪祟，让它们越发不敢冒头作乱。
哪怕有不怕死的邪祟跳出来，干坏事也不敢明目张胆。
但刚才的恶鬼不一样，害人都不遮掩一下，拖着小女孩儿的脚就要将人从三楼倒悬摔下去。
故而，青年以为这家人跟恶鬼有恩怨。
陈赛雅后怕地抱着年幼的外甥女。
她瘫坐在一片玻璃碎片的地上，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几乎要让血液倒流的惊惧。
听头顶传来温润清雅的男声，她后知后觉想起来青年是从天而降，逆着月光落在露台的。
这明显不是正常人类能有的操作。
“我、我也不知道……”
陈赛雅一边拍着孩子后背，试图让她止住哭泣。
外甥女哭得声嘶力竭，鼻涕眼泪都冒出来，额头还因为哭得太用劲儿而溢满细碎热汗。
照这架势哭下去，声音没一会儿就得哑了。
她余光瞥见被吓得昏倒在地的亲妈，吓得尖叫，空出右手想爬起来。
青年伸手抓她右肩，阻止她的动作——
“小心！”
地上都是玻璃碎片，手掌压实很容易被割开口子。
“人没事，别担心，一会儿就能醒来。”
反倒是她怀中的小孩儿跟邪祟接触亲密，被吓得生魂都不稳定了。
青年蹲身下来，食指中指并拢成剑指在孩子眉心比划，口中喃喃着“宁神咒”。
这一招效果显著。
孩子没一会儿就止住了哭声，只是原先哭得太厉害，打起了哭嗝。
青年还帮着陈赛雅将昏倒的亲妈搬回了房间床上。
“若邪祟跟你们家有仇，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们。”陈赛雅忍不住将求救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你说它还会来？”
她没忘记刚才就是这人出手从邪祟手中救了宝贝外甥女。
是个高人！
“多半会回来。”青年谦逊道，“而且斩杀邪祟，维护一方安宁本就是我辈责任，不用言谢。”
被陈赛雅误会是青年所属的小纸人表示抗议。
刚才英雄救美的人是它呀，凭什么赞美都被青年享受了？
凭青年块头比自己高，脸比自己大么？
它生气了。
气呼呼站起来，伸出小脚要踢“无耻揽功”的青年。
奈何腿短，一字马了也够不到青年的耳垂。
它也丝毫不知自己被邪恶的孩童势力盯上。
小孩儿哪里见过会动的纸张小人？
一时间，她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更是忘了刚才被厉鬼抓着的恐怖场景。
吸了吸鼻涕，胖胖的手指指着小纸人，用还残留着哭腔鼻音的奶音跟陈赛雅撒娇。
“姨姨，想要娃娃玩。”
小纸人才不理人类的幼崽呢。
外甥女瘪了瘪嘴，强烈的委屈溢满心头，眼睛又酸胀湿润起来。
豆大泪珠啪嗒啪嗒滚下来。
小纸人：“……”
无奈的它只能选择妥协，陪着小女孩儿一起开发“小纸人的一百种玩法”。
例如将一根绳子绑着它的脚放风筝，例如带着小女孩儿飞上半空当小天使……
用行动诠释“生无可恋”四个字。
另一边，陈赛雅亲妈也悠悠醒来了，清醒后的她脑中浮现昏迷前的恐怖惨像。
她绝望喊了声宝宝，以为孩子已经遇害。
“妈妈妈——宝宝没事，宝宝现在很安全。”
陈赛雅一边安抚一边解释始末。
“多亏了大师，宝宝才能获救。”
亲妈听后，眼神热切地看着见义勇为的青年，口中连连道谢。
青年微红着脸：“非我一人功劳。”
若不是小纸人突然抽了风一样让他赶过来，他不干就不行，他未必能救下孩子。
遭遇厉鬼偷袭的母女将青年当做救命稻草。
想挽留他在家中待一晚上，等天亮再走。
在她们认知中，鬼是不能在白天行动的。
青年不假思索就点头答应。
“我也正有此意。”
厉鬼明显是冲着这家来的。
没撞见还好，既然撞到手中，那就没道理不管。
事情过于惊悚突然，母女二人居然哪个都没想到给杨爱莲夫妇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杨爱莲在这大悲大喜的冲击下，眼泪夺眶而出。
她咬牙切齿道：“那个恶鬼一定要抓住，我不信它会这么放弃——”
从恶鬼对孩子下手这点看得出来，恶鬼的嫉妒心有多么可怕。
它不会善罢甘休。
杨先生也铁青着脸。
这是他今晚出现最多的表情。
他最无法接受的是孩子的危险源于自己。
这个阴缘究竟是什么时候结的？
为什么他一点不知道？
害人的女鬼又是谁？
涉及家人的安全，这事儿必须得解决，不计代价。
“大师，你能帮我找到那个恶鬼，除掉它吗？”
如果只是结阴缘，想办法让大师做法，让他俩“离婚”就是了。
但恶鬼伤害他的家人还付诸实际，他实在原谅不了，甚至想买凶杀鬼！
裴叶也不扯别的，单刀直入。
“除掉不难，只要出场费到位就行。”
绿绮夫人闻言侧目，她活了这么多个年头，见过的青年才俊不计其数，但以外表来说，这个青年也算得上其中翘楚。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气质，这是一眼就能让人忍不住将他与朗朗皓月、徐徐清风联系起来的青年，嶙峋傲骨，宁折不弯。结果一张口却是俗世间最俗的话。
裴叶表示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赚钱工具人。
养家糊崽很容易吗？
不容易。
每一只氪金崽崽背后都有一位负重前行的阿爸。
杨先生刚想说开支票，裴叶又暗示他。
“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治标不治本？”
杨先生也是商场老狐狸，瞬间想通。
这个阴缘不是他自己去结的，那么只剩下两个结果。
要么是他不注意，倒霉催撞上的……
要么就是……
有人要害他全家！
808：支线任务失败
想到这一层，杨先生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如果只是厉鬼作祟，他还能找大师帮忙，花重金买有用的护身符，多挂几个，保证让邪祟看到他们家人都绕着走，但要是“**”，还是藏在背后不知是谁搞的“**”，又该如何防范？
杨爱莲也回过味来。
“我家先生是做了点儿小生意，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不少，但——”
她憋了半晌也没想到有嫌疑的目标。
生意场上没有永恒的对手和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商业竞争而已，到不了要害人全家的地步吧？
这已经是杀人犯罪了。
让杨爱莲更憋屈的是——
如果真有人下黑手，他们也无法报警将人绳之以法。
毕竟害人的是“厉鬼”，凶手顶多算是帮忙搭了个“阴缘”，只能算封建迷信。
“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真相还要杨先生和杨女士自己找人去调查。我只能负责邪祟，阳间的纠纷我是无法插手的。”裴叶嘴上说着“猜测”，但杨先生却觉得她的“猜测”就是事实。
绝对有人躲在暗中要害他全家！
杨先生没有吝啬，给裴叶填了一张五十万的支票。
这还只是裴叶上门帮忙解决麻烦的定金。
等那个害人的女鬼被抓，还有丰厚酬谢。
裴叶没推辞就收下支票。
这是她应该获得的报酬。
她一进入这栋别墅就发现不对劲，尔后又从杨女士口中知道女孩儿被鬼暗中偷窥。
出于谨慎考虑，她就让出差回来路上的小纸人去找杨女士的女儿。
万幸还是赶上了。
而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郭奕菱则脸色微白。
因为系统的通知。
【宿主，你的支线任务失败了】
郭奕菱起初是懵的。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我怎么就失败了？】
系统给她解释：【这次的支线任务其实就是查清楚杨家一家被害的真相。】
郭奕菱嘴角抽了抽：“……”
一家被害的真相？
这么说，这一家人都会死？
【但他们现在都活得好好的……】
【所以说任务失败了。】
支线任务还没开始就被蝴蝶翅膀扇得面目全非。
郭奕菱一下子就想到问题的关键。
【你是说‘筱苍’？】
如果不是“筱苍”，郭奕菱多半不会跟杨家一家有牵扯，哪怕有绿绮夫人盯着，杨爱莲的女儿也会死，这对夫妻也活不了多久……理所当然达成被恶鬼灭门的成就。
系统纠正郭奕菱的猜测：【错了，以我检测到的正常发展，他们的女儿会被绑架犯转手卖给人贩子，人贩子又将孩子卖给边远深山的农村……在出逃过程中打残废，最后被买了孩子的人家转手卖给人贩子，最后落入控制乞丐赚钱的黑色组织……】
郭奕菱碰到这个孩子，便会触发一个拯救支线任务。
【绑架犯转手卖给人贩子？】
郭奕菱注意到这个细节。
【是的，但因为杨家夫妇已经被厉鬼害死，绑架犯没拿到钱又怕警察，一不做二不休将孩子卖给人贩子赚点钱。杨家夫妻被灭杀是支线前置剧情。现在他们没死，你的任务算失败。】
郭奕菱嘴角抽了抽。
这个支线任务有点坑啊。
不过她也没在意，支线任务失败顶多没好处拿，没有其他惩罚。
郭奕菱最在意的是“筱苍”。
联想到自身，她忍不住生出些怀疑。
【你确定‘筱苍’是原装货？】
这么轻易就改变了既定的命运，看着不像是原装的。
如果“筱苍”是重生或者陌生人穿越的……
她就得警惕了。
系统告诉她这世上无数个大世界、小世界、平行世界……跟她类似遭遇的攻略者不少。
有些攻略者的任务没有冲突，互相可以平安无事，但大多都是有冲突的，结局就是你死我活。毕竟攻略任务失败或者被客户打差评的后果非常严重，郭奕菱以前就吃过一次亏。
那次亏后，她碰见穿越者、重生者都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更别说“筱苍”还是自己要攻略的目标。
如果他的内芯不是原装的，自己的攻略任务可就麻烦了。
必要时候，还要不择手段。
其实，郭奕菱的攻略之路也不是一直平顺，她也曾碰见过不肯就范的硬骨头。
明明对她动心，但目标内心始终放着更爱的初恋，好感度卡在心动的90分没有挪动。
客户还给郭奕菱规定了时间，眼看着期限将满，她直接狠心将初恋有关的所有痕迹包括人都消灭干净，再将目标客户的记忆全部封印，将他当做白纸一样重新攻略，最后拿下。
担心目标恢复记忆好感值会跌到零，于是亲手策划一场惨烈的死亡。
弥留之际在他怀中忏悔、表白。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因为嫉妒。
这个甩锅**屡试不爽。
最后满意地看着攻略目标对她的恨和爱双双达到满分。
如果“筱苍”不是原装内芯，她也只能让“筱苍”失忆一回了。
不过，系统的回复让郭奕菱暂时按下这个念头。
【我没有查到异常。】
【那他现在的好感值呢？】
系统迟疑了一会儿：【还是50分。】
郭奕菱：“……”
她现在不怀疑“筱苍”内芯不是原装，她怀疑这货是机器人或者死人。
却不知，真相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裴叶将额前的碎发撩开，遮掩眸底一闪而逝的冷色。
郭奕菱产生的恶意虽是昙花一现，却没能瞒得过她。
绿绮夫人见没有需要她的地方，笑着对裴叶福身告退。
“奴手中还有些事情，便不在此逗留了。”
裴叶淡淡道：“夫人请便。”
绿绮夫人美目流转，扫过杨爱莲，最后落在杨先生身上，叮嘱道：“七十二司挂的案子可以撤掉，但你需好生照料她。若有任何辜负之处——你最好保佑自己能寿终正寝。”
阳世短短几十载，对活了近千岁的老鬼而言，只是白驹过隙。
待杨爱莲重归黄泉地府，她再去接人不迟。
杨先生憋青了一张脸。
“你倒是自信，我妻子肯定选我。”
“是啊，但恢复记忆就难说了。”
绿绮夫人以帕子掩住唇角的笑意，踩中杨先生的痛脚。
“你与她只一世缘分，好生珍惜吧。”
她跟杨爱莲投胎都是走特殊项目通道，回到阴间就能想起前世记忆。
不似其他普通魂魄，喝下孟婆汤就前尘尽忘，白白净净成另一个人。
809：玄门天师（上）
杨先生憋屈得像是吃了好几只苍蝇。
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发作，只能看着“情敌”的背影扬长而去。
杨先生心里委屈。
“为什么……突然有种被大妇鄙视的小妾既视感……”
他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携带结婚证。
这冰冷操蛋的现实，唯有结婚证能带给他一丝丝的安慰。
杨爱莲被丈夫突如其来的幽默逗得发笑。
她安慰丈夫：“你想这么多做什么？不管死后怎么样，至少现在我站在你身边啊。”
杨先生闷声跟妻子撒娇。
“那你给我承诺，说你生生世世爱我。”
杨爱莲无奈。
“我是爱你，但这个承诺……给不了啊。”
听听这话，这是人说的话？
十足十的渣女。
杨爱莲也不想的。
但从绿绮夫人的反应来看，她与前世的自己感情非常深厚。
无关乎性别和世俗，只有最纯粹的感情。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们出生于近千年前，那个时代的风气远不如当今开放。
互相扶持、彼此信任、彼此包容。
若非如此，任谁看到爱人转世有了新欢都会受不了刺激吧？
因此杨爱莲仅能代表自己给丈夫承诺，却无法代表前世的自己。
杨先生：“……”
他宁愿这个世上没有鬼。
如此还能抱着希望，今生没有过够还能有来生续缘。
单身狗裴叶被迫吃了这对中年夫妻的狗粮，还是一盆接一盆的量。
她睁着死鱼眼，忍不住出声提醒二人。
别顾着秀恩爱啊，你们女儿不管了？
再说了，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往后还有几十年，干嘛一副今天就要分别的哭丧样？
相较之下，她倒是更同情绿绮夫人。
杨爱莲夫妇这才收敛情绪。
杨先生拿了裴叶给的护身符去车库开车接女儿。
裴叶也跟着过去看看女鬼留下的线索，顺便将小纸人接回家。
小家伙身无分文，去几乎横跨一个华国的a市出差办公，实在是辛苦了。
郭奕菱找了个借口离开。
她是冲着支线任务才来的，现在支线任务失败，自然没必要跟着。
“筱苍”对她的好感度跟死了一样，以至于她现在看到“筱苍”就厌恶还不能表现出来。
倒不如分开一两天，等她调整好心情再攻略。
坐在车上，开车的杨先生见裴叶情绪不高，还以为是“他”是跟女友分开有小情绪。
裴叶掀起眼皮，淡淡地道：“我女朋友不是她，她只是工作期间认识的客户。”
的确，郭奕菱是原主“筱苍”点大宝剑套餐过程认识的。
勉强也算得上“工作期间”。
“情敌”离开，女儿安全，杨先生的心情略有好转。
甚至有心情八卦“大师”的八卦。
“大师女朋友不是她——这么说大师有女朋友？”
单身狗对这种问题是很敏感的。
裴叶不答反问。
“你看我像是单身人士？”
杨先生道：“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一代开放得多，大师这么优秀的，的确不像单身。”
在这个婚姻市场竞争越发激烈的当下，大学毕业还没恋爱的，多半只能靠相亲脱单。
恋爱趁早，聪明人早早在校园就定下对象，越是优秀的人越炙手可热。
大师这么优秀，哪个小姑娘会让“他”单着啊。
若“他”道德崩坏当渣男，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频繁也不是没可能。如果不是大师已经是大学生，还有女朋友，而自家妻妹赛雅还小，他都想给这俩做媒，跟大师做个连襟兄弟。
杨先生的话极大程度上满足了单身狗的虚荣心。
夜晚的s市跟白天不同。
白天高峰期能堵车堵到怀疑人生，夜晚则是一路通畅，某些路段还能欣赏江面夜景。
裴叶抱着双臂靠在车窗上小憩养神。
直到杨先生停车，说了句。
“大师，我们到了。”
裴叶睁开眼，发现还身处别墅小区。
这处别墅小区的价格比杨先生他们家还要昂贵。
在寸土寸金的s市有两间富人别墅，这家的财力比她想象中还要雄厚。
有钱人的快乐大概就是走到哪里都有家吧。
一下车，她便察觉到眼前的别墅有残留的邪祟阴气。
甚至连吹来的夜风也夹杂着些许说不出的腥臭。
裴叶用手在鼻尖挥了挥，皱眉道：“这鬼有点儿意思……”
生前溺死在厕所吗？
杨爱莲夫妇紧张看着她。
“鬼还在？”
裴叶道：“不在，但是吧，你有听过一个词叫‘荀令留香’么？这厉鬼是‘恶鬼遗臭’……”
说不清是屎臭还是狐臭脚臭……
这还是散了不少的气味……
若是本尊在这里，裴叶都要怀疑这货是在煮屎玩。
杨爱莲夫妇的开眼符已经失效，看不到阴气邪物也闻不到气味。
他从车上给裴叶拿了只口罩。
裴叶笑着婉拒了。
那是属于阴间的气味，阳间的口罩是拦不住的。
杨爱莲提前通知他们要来，亲妈、陈赛雅、女儿和一个不认识的青年已经在客厅等着。
杨家一家子还未来得及说上话，坐在女孩儿肩头听小女孩儿讲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故事，又无聊地翘着小jiojio的小纸人一改原先的慵懒和生无可恋，整张纸像打了一针鸡血。
【大可爱！！！】
【大可爱！！！】
【大可爱！！！】
裴叶被迎面飞扑而来的小纸人糊了一脸。
“不用这么热情吧……”
幸好是一张纸，如果是一只哈士奇，裴叶真担心自己的脸会被对方的舌头和口水洗礼。
小纸人哪里管这儿？
【大可爱大可爱，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大可爱大可爱，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大可爱大可爱，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裴叶不仅被小纸人糊了一脸，挡住了双眼，还要承受它的精神“攻（表）击（白）”。
她好笑道：“别魔改别人的诗词。”
好生安抚一番，小纸人终于消停了，心满意足地趴在裴叶柔软的发顶。
纸生圆满。
却不知数十道不善的气息从裴叶口袋传出，暗搓搓锁定了它。
【任何一个试图独占大可爱的家伙，都是它们要打倒的阶级敌人！】
青年一看就明白了。
眼前这个年纪比他小一两岁的人（裴叶），应该就是小纸人的制造者。
810：玄门天师（中）
裴叶也注意到了青年。
与小纸人接触的一瞬还收到小纸人的记忆。
两个青年隔空对视，互相打量对方。
杨先生看看二人，低声询问问。
“大师，你们认识？”
“不认识，但应该是同行。”
裴叶一眼便注意到青年周身流淌的纯净“元炁”，应该是玄门根正苗红的门人弟子，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派的。她也没有接触这个世界的玄门，不了解情况。杨先生闻言安心了许多。
不是骗子就好。
接触的套路多了，他总对“巧合”二字揣着怀疑态度。
最近一段时间家中问题频频，杨先生被弄得有些神经紧张，见谁都觉得有嫌疑。
青年上前道：“风长斋，见过道友。”
人家都自报名讳了，裴叶出于礼貌也得接着。
“筱苍，c大学生。”
风长斋眼神闪了闪，他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细想之后才记起哪里听过。
“你是c大大二的学生？”
裴叶点点头。
风长斋看看裴叶又看看趴在裴叶发顶的小纸人，脸色添了三分古怪。
“这个名字……有哪里不对劲？”
其实裴叶本人也觉得游戏策划是取名废。
一个“筱”再随便从字典抽一个字就组成一个名字，丝毫不顾顶着这个马甲的裴叶的心情。
裴叶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既然偷懒就贯彻到底呗，将每个马甲都改成“裴叶”，这个办法不香吗？
风长斋神情恢复正常，但视线仍时不时落在裴叶这边。
“名字挺正常，不过——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社交平台的红人……”
裴叶：“……”
原主“筱苍”的确是个十八线小网红，但说他是社交平台红人就太过了。
风长斋提醒裴叶：“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看看微博热搜。”
他会注意到这条热搜还是因为小纸人。
抱着他的手机刷微博，点进一条名为#c大学生被偷身份证欠下数百万网贷#的话题。
风长斋也好奇看了两眼。
谁让这个瓜离自己有些近呢——c大和他所在的e大在一个大学城。他认识的一些朋友也在c大，打开朋友圈便看到几个朋友也转发了这条消息，警惕朋友圈的朋友远离网贷。
“网贷真是害死人。”
“我宣布这几人是华国最毒的室友，这种骚操作都干得出来。”
“跪谢室友不坑之恩，不过这个筱苍是怎么考上c大的？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朋友圈全是诸如此类的内容。
在外人看来“筱苍”的确是不太聪明，认为他是一手好牌打崩盘的典型。
特别是有人接连爆料（例如筱苍合作过的网购商家、模特、摄影师），说筱苍兼职赚钱不少，在其他大学生还在向家中要生活费的时候，他已经独立，赚得钱比很多工作党还要多。
这样靠着本事考上c大的“寒门贵子”，本该被树为励志典型。
结果，他被网贷和几个室友骗得团团转？
这家伙是煞笔吗？
报警不会吗？
室友欺凌不会找老师反映情况吗？
居然还傻乎乎背着网贷的债，利滚利滚到数百万。
偏偏是这样的煞笔，居然还能陆陆续续还几十万的债，这便意味着他打工兼职赚了这么多，而很多工地搬砖赚血汗钱的工人一年到头还拿不到十万，那些月薪三千的人就更惨了。
一部分网友同情筱苍，但更多的网友却是“恨铁不成钢”。
以“我是为了你好”、“恨铁不成钢”的立场，尖酸刻薄地嘲讽筱苍是活该。
甚至有网友还说——
“那几个垃圾室友是有毒，但我觉得筱苍更毒，他也有责任。”
“靠运气捡来的钱，最后都会靠本事丢掉。”
“社会毒打一顿，长长见识，吃一堑长一智呗。”
“长一智？长什么长，这个智商进入社会也是被骗的命吧？”
风长斋通过朋友了解了事情始末，有些唏嘘，但他不是筱苍本人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不好对他的行为做评论。万万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见到了“筱苍”本人。
还是他脑补的“自恋、自傲、脾气臭、独断专横……”的神秘天师。
风长斋：“……”
他完全无法将眼前的青年跟在微博热搜挂了小半天的小可怜画上的等号。
裴叶先是不解，翻了翻小纸人的记忆才知道怎么回事。
自己居然上微博热搜了。
她皱眉道：“哦，我明白了。”
风长斋欲言又止。
他有些好奇……
“道友，网上说的事情是真的？”
裴叶大大方方承认：“嗯，是真的。”
风长斋好奇心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重了，像是有奶猫挠他的心，痒痒的。
“不过我已经解决了，让应该被惩罚的人获得惩罚，也算是给事情有了个相对圆满的结局。”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着那几个室友为自己的行动付出倾家荡产的代价即可。
风长斋却误会了她的意思。
“道友跟他们有旧怨？”
裴叶道：“有点儿。”
风长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
裴叶：“？？？”
你明白什么了？？？
裴叶不知，风长斋以为裴叶坚守天师的原则，秉持玄门规矩不用天师手段伤害普通人。
如此，她就只能用普通人的手段给自己报仇了。
明知几个室友不怀好意用她的身份证借网贷，她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耐心蛰伏，等数目积累到一定数字再将事情捅出去，还上了热搜让全国网友看到，完美达到了报复的目的。
对此，裴叶只能说这人脑洞有点大。
这些年玄门流行培养这样的年轻人吗？
第一个副本世界的朱淳安如此，眼前这个叫风长斋的青年也是如此。
网络上的激烈讨论丝毫不影响裴叶的心情
风长斋则暗中将裴叶跟网上爆料拼凑出来的“筱苍”进行对比，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另一边，杨家几个也抱头痛哭够了。
“大哥哥——”
这时，稚嫩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裴叶的衬衫衣角被人拉了拉。
裴叶垂眸看着仰头看她的小女孩儿。
“怎么了？”
小女孩儿黑葡萄一般乌黑晶亮的眸子看着裴叶。
“大哥哥能让我跟娃娃一起玩吗？”
她说完，趴在发顶的小纸人滋溜一下从衣领爬到她胸前。
用行动诠释“唯恐避之不及”。
裴叶：“……”
她半蹲下来，跟小女孩儿平视。
“娃娃是乖娃娃，已经去睡觉了哦，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吧。”
小女孩儿失望地低着头。
裴叶视线低垂，落在小女孩儿脚腕。
在征求杨爱莲夫妻的同意之后，她将小女孩儿抱起放在沙发上，掀开她的裤脚。
白胖的脚腕如玉一般剔透，白里透着粉色。
但裴叶却看到她脚腕环绕着两道几乎红得发黑的阴浊污气。
嗯——
也是煮屎臭味的源头。
“大师，我女儿怎么了？”
裴叶右手拂过小女孩儿的脚腕，让旁边几个普通人也能看到。
风长斋看到这一手，更加确定“筱苍”道友的实力深不可测。
他解释道：“这是厉鬼留下的‘恶咒’。”
“恶咒？”
风长斋用比较通俗的句子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是‘死亡通知’或者‘追杀令’，只要‘恶咒’还在令嫒身上，那个恶鬼就能定位她的位置，甚至能让附近的其他恶鬼也出手伤害她，相当嚣张。”
当着天师的面，还敢明目张胆留下这玩意儿，不仅是挑衅还是打脸。
最重要的是——
“令嫒年幼，阳气不足，不宜被这种秽物长时间纠缠，影响健康和气运。”
若留着不处理，哪怕恶鬼不再出手，小女孩儿往后也容易多病多灾。
杨先生一家一听这话就软了腿，慌得不行。
“大师，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杨女士抱着小女孩儿，心痛地看着她脚腕上似丑陋胎记的黑色纹路。
她有多爱女儿，如今便有多心疼。
“破解倒也不难。”
风长斋的话给他们推了一剂强心针。
“但玄门有玄门的规矩，你们已经聘请了筱苍道友，而我是不请自来，有些事情不好越过他。”这规矩是为了防止同行恶意竞争，毕竟这个世道恰饭也不容易，风长斋又怕裴叶误会他是在阴阳怪气，顺带补充了句，“但你们可以放心，筱苍道友实力很强，区区恶咒是难不倒他的。”
裴叶：“……”
什么话都让这个小屁孩儿说了，她说什么？
风长斋主动请缨。
“道友，我去帮你准备破咒的东西？”
外力辅助能让破咒成功率增加，也更节省元炁。
裴叶道：“不用这些，你多准备一些清水，拖把，洗涤剂，还有香水。”
风长斋：“……”
难道不是糯米桃木朱砂黄符吗？
很快他就知道裴叶让准备的玩意儿是来干嘛的。
裴叶凝聚元炁，左手抓着小女孩儿的胖脚丫，免得她乱动，右手虚握抓住脚腕，似乎捏住一件无形的圆环。只见她轻轻施加力道，原先没什么气味的空气充斥这一股说不出的臭味。
轻微的咔嚓声过后，缠绕小丫头脚腕的“恶咒”如冰雪消融般散去。
一大堆黑色红色白色搅拌在一起的腐肉洒落在昂贵地毯上，仔细瞧还能看到蠕动的蛆虫。
这一幕不仅冲击着他们的眼球，也折磨着他们的嗅觉。
杨先生还好，勉强还能忍上三秒，而杨爱莲和她亲妈已经被熏得捂鼻干呕。
没一会儿就呕得眼眶发红。
“开窗通风，快开窗通风！”
别墅的空调和空气净化装置全部打开，气味仍旧浓郁得一批。
裴叶将小女孩儿脚腕上另一道恶咒也暴力捏碎。
最后淡定起身去厨房洗了个手。
转身走出厨房，她就听到物业打来电话。
邻居投诉他们家大半夜没事煮屎玩，臭味顺着夜风飘入各家各户，愣是将人臭醒了。
杨先生一家：“……”
他们真是比窦娥还冤枉啊。
谁能想到厉鬼留下的恶咒解开居然会这么臭。
裴叶让准备的东西正好派上用场，赶在值班物业上门询问情况之前将东西收拾好。
那些腐肉则由裴叶召唤灵火将其焚烧成渣。
“抱歉抱歉，实在是自家孩子不懂事，将放了好几天的榴莲放进微波炉了……”
物业：“……”
啥榴莲啊，生化武器呢？
折腾惊吓了一整宿，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
裴叶忙完给杨家几人留下护身符。
恶鬼还会在现身，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不能一直守在这里。
杨先生担心护身符不够，给家人一人买了十张。
风长斋围观裴叶画符全过程，“高人”形象在他心中已经稳如泰山，坚不可摧。
“杨先生尽快查清嫌疑犯，时间拖得越久，对你们家越不利。一有异动就打电话给我。”
她的护身符的确能保护他们不被厉鬼所杀。
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811：玄门天师（下）
杨先生不敢不将裴叶的话放在心上。
这事儿关系到他们一家三口的命，处理不好就真的丢了。
风长斋听说居然还有人用“阴缘”害人，一副“奇怪的知识点又增加了”的表情。
“方法总比困难多，这话真是不假。”
不知道是哪位神仙有这样的脑洞，这法子都想得出来。
裴叶有种翻白眼的冲动。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这话能搁在这个语境吗？
裴叶看着满面愁色的杨先生，提点了一句。
“其实这件事情查起来并不困难。”
杨先生精神一震，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裴叶，在他印象中高人都是能掐会算的，全知全能。
裴叶残忍掐灭他萌芽的希望。
“我没办法帮你找是谁害了你，但有一条线索，那你可以查查。”
杨先生全神贯注：“大师请说。”
“一般来说，阴缘是为死人找配偶。有些倒霉男女，还没结婚就夭折了，于是给他们办个阴缘，让他们死后不至于孤零零一人——我本是反对这种不人道的包办婚姻的——阴缘之中，也有家中孩子早夭，于是买一具异性尸体葬入坟中举办阴缘，最可怕的是让活人与死人结婚。杨先生碰到的阴缘，显然是最后一种。但不论是哪一种，都跳不过一个程序。”
杨先生还没反应过来，风长斋已经听明白了。
“阴缘的流程跟古代活人结婚差不多，每一个步骤都有讲究，写婚书必须要合上两方八字。”
生辰八字这种东西，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古代是避讳，而现代则是关心它的人少了。
大家伙儿连过生日都是过公历生日，极少过农历生日，更别说记自个儿的生辰八字了。
杨先生这一代人的生辰八字，一般只有父母会知道。
风长斋将裴叶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他道：“杨先生可以回头问一下长辈，让他们想想你的生辰八字有谁动过，或者有谁问他们要过，顺着查下去，范围一下子就小下来了。”
此话一出，杨爱莲夫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如果缔结阴缘必须要生辰八字，那么商业竞争对手陷害他们全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得出这个推论的他们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裴叶提供的调查思路，几乎是告诉他们要杀害他们一家的人是熟人，甚至有可能是亲人。
“谢谢天师的提醒，我回头就去查。”
平日西装革履、儒雅随和的杨先生，这会儿却冷着一张脸，腮帮子肌肉随着后槽牙的用力而紧绷——很显然，他这个反应应该是有怀疑的对象了。杨爱莲也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裴叶见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转身挥手。
“那我就等杨先生的好消息了，如果有其他生意，也麻烦帮忙介绍介绍。”
有钱人的朋友圈自然以有钱人居多。
有杨先生这个活招牌，日后找她处理灵异事件的土豪少不了。
“嗯，一定一定，大师慢走。”
杨先生原想开车送裴叶回大学城，但这会儿满脑子官司，心情杂乱也顾不上这些礼数。
他不想怀疑那人，但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杨先生必须回去一趟，问个清楚。
杨爱莲也一脸坚定之色。
甚至给丈夫发了通牒：“如果真的是他……你千万别拉着我。”
哪怕不要三十多年的涵养，她也要脱下高跟鞋，用鞋跟狠狠打爆那个畜牲的狗头。
他们一家哪里碍着人了？
居然想出如此下作阴毒的办法，要害死他们全家。
光是陈赛雅跟她描述的场景，杨爱莲便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大脑。
那么小的女儿啊，被邪祟抓着脚腕，倒悬着拖到露台护栏之外。
若是没有救兵天降，女儿的小脑袋瓜直接砸在地上，瞬间就能丧命。
“我知道，我绝对不会拦着你。”
不仅不拦着，他还会联系最好的icu，最好让他一辈子瘫痪。
请护工照顾植物人一辈子的钱，他出得起。
裴叶跟风长斋一前一后走出别墅小区。
风长斋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寸土寸金的富人区，叹道：“又是一桩豪门丑闻啊。”
裴叶道：“事情还没查清楚，不好盖棺定论吧？”
风长斋拢紧风衣，双手插在风衣口袋。
年轻的面庞却有几分成年人的感慨和沧桑。
“道友，我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师父接触各种灵异案子了，跟这些土豪沾边的事情，十桩至少有七桩是内斗丑闻，剩下三桩就是他们酿造的悲剧——例如负心薄情、抛妻弃子……还有凤凰男丈夫吸光了老婆娘家的血，踩着他们尸体上位，又做贼心虚怕被报复，请高人将老婆孩子怨灵封印到一条国道路上。每天都有无数的车在娘俩尸体上驶过。啧，不可谓不惨。”
永远都不要小看人心的险恶。
裴叶闻言皱眉。
“阴间不管？”
“阴间比阳间还大，情况更加复杂，阳间还有这么多冤假错案，更遑论阴间？”
风长斋以为裴叶是有天赋但初出茅庐的新手天师，见的阴暗面不多，还保留着天真想法。
“有些事情阴间想管也管不了。”
听了经风长斋的话，再回想昨晚从阴差那边问到的情报，她就知道这个游戏副本的阴间跟第一个游戏副本的阴间是不同的。尽管有些存在——例如黑白无常、各位判官，还有七十二司、天子城这些机构一样，但核心却不同。这个世界的阴间没有酆都大帝，更准确的说，上一任酆都大帝没了之后，新的大帝始终没有诞生，酆都天子城由七十二司代为掌管运作。
哪怕七十二司努力维持，但毕竟没有一个统一的大脑，工作效率可想而知。
裴叶嘴角抽了抽。
她大概明白绿绮夫人为什么能跟七十二司打官司打这么久还赢了。
没有统一的首脑，阴间和阳间的交涉极少，更别说酆都官方和阳间官方暗地里达成合作。
在这个副本世界，负责跟酆都天子城接触的都是玄门，而玄门始终都是民间自发组建的组织，没有阳间官方支持的背景，更别说被暗中编入编制，成员享受五险一金这样的好待遇。
“原来如此啊……”
她还以为能在这个副本见到“酆都大帝”呢。
听到这个消息，裴叶也歇了用咒令召唤阴差快递员找黑白无常的心思。
这个世界连酆都大帝都没有，由他审批组建的快递部又怎么会在呢？
自然，没了快递部门，找阴差快递员的咒令也不会生效的。
“不过——”
风长斋突然来了一句。
“不过什么？”
他道：“我听几位师门长辈说，酆都最近好像有大动作。”
“大动作？”
“据说是‘神荼’和‘郁垒’两位大帝法相现身。”
在神话故事中，神荼大帝和郁垒大帝是一对兄弟，之后也被古人当做门神镇宅。
但真正的神荼大帝和郁垒大帝怎样的，连酆都万鬼也不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两个神。
玄门出身的他就更不知道了。
他对两位大帝的了解仅限于各类书籍。
若非裴叶提那么一嘴，他也不会想起这茬事情。
“两位大帝法相现身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为何这么说？阴间群龙无首，有个主心骨不好么？”
风长斋撇嘴道：“主心骨有一个是好事，有两个就麻烦了。若是两位大帝一条心，混乱的酆都肯定会越来越好，阳间玄门的压力也能小一些。要不是酆都一直缺人手，工作效率低，也不会有邪祟到处作乱……现在国运昌隆还好，遥想建国前的乱世，那真是邪祟满地跑……”
托邪祟的“福”，玄门这几代实力都不错。
因为实战经验多了，逼迫修炼的动力大了。
裴叶：“……”
风长斋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两位大帝法相一条心最好，如果不是，反而意见相悖，势必会将阴间势力一分为二。
若是如此，倒不如一直没有主心骨。
“我想你的担心大概是多余的，凡事往好了想。”
风长斋老气横秋地叹息。
“希望如此，托道友吉言。”
因为小纸人，风长斋的驾照不能用了，二人只能打车回去。
富人别墅区都是私家车出入，滴滴或者出租车一般情况下是进不来的。
他们走了好一段路才能打车。
喊了一辆滴滴，费用二人平摊。
当接单的滴滴停在路边，裴叶忍不住低头看一眼接单的车牌号。
车牌对得上啊。
“上车吧。”
豪华跑车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戴着时髦墨镜的脸。
二人上车，车内装饰更是豪华。
风长斋忍不住问了句：“司机师傅——你这辆跑车，怎么也要几百万吧……”
接一单滴滴连油钱都赚不回来，这车要是哪里磕着碰着，养护也够呛。
“爷乐意。”
风长斋：“……”
裴叶：“……”
大概，有钱人的乐趣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你们去大学城？”
裴叶道：“嗯，我在c大东门校门口下车就行，他在隔壁的e大。”
司机师傅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打开导航，笑着道：“还是校友，我也是c大的。”
听声音，这位司机师傅不比裴叶这具马甲年长。
一边开车一边自来熟地聊起来。
“学弟大几了，怎么称呼，哪个系的？”
他就随便接了一单，没想到会拉到两个相貌如此优质的大学生，其中一个还是同校的。
裴叶主动忽略后面一个问题。
“我叫‘筱苍’，大二。”
司机师傅：“……”
车内气氛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司机师傅才呦了一声。
“我不知道大二有几个叫‘筱苍’的，但最近听得最多的那个……学弟，别不是你吧？”
万万没想到，上了一回热搜，一天就被认出两回。
见裴叶没有吭声，司机师傅自顾自说：“你的事情闹得可大了，都成网络红人了。”
裴叶嘴角抽了抽。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不想用这种方式出名。”
全网络知道“筱苍”被室友坑害背了网贷没什么，但身边的人都知道，这就蛋疼了。
司机师傅笑着道：“我看你精气神很好啊，不像是被网贷压得走投无路的人。”
裴叶用风长斋的话反驳。
“方法总比问题多。”
“学弟心态很好。”
路上的车有些多，时不时要停下来等等红灯，耗费的时间比过来多了半个小时。
司机师傅也是个八卦的，一张嘴巴嘚吧嘚吧没有停下来。
“我看网上爆料说，学弟还玩短视频，积累了不少粉丝？”
裴叶忍下额头青筋抽动的冲动。
“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
司机师傅笑哈哈道：“难得c大上一次热搜啊，c大学子当然要去支持母校了，多卖安利。”
裴叶：“……”
有这样的学生，c大吃枣药丸。
裴叶想闭眼睛眯一会儿，昨晚一夜没有睡，但那个话痨司机就是不肯放人。
“……我听到风声，学校准备给他们处分……”
裴叶淡淡道：“事情闹这么大，学校要是不表态，那就不是上热搜卖c大安利而是丢脸丢到全国了。给他们处分是理所当然的，区别在于处分有多重，会不会开除他们学籍……”
“大概会开除三个，一个记过警告。”
裴叶扯了扯嘴角，没丁点儿意外。
唯一一个记过警告的，大概就是那个富二代了。
倒不是因为这小子有钱有门路，单纯是因为他牵涉最轻……
嗯，相较之下是最轻的。
司机师傅调侃道：“学弟，你看着真不像是年轻热血的大二学生啊……”
这事儿搁在其他人身上，早就喷学校的处理有问题了，认为四个人都该开除，统统坐牢。
这位“筱苍”学弟却一副“我早有预料”的表情。
“你不会觉得不公平？”
裴叶笑了，笑容在风长斋看来有那么一丝诡异的阴冷。
“公平？从来都是自己争取的。我对学校和警方的处理非常满意……”
司机师傅：“……”
他收回前面的评价——这位学弟表面上看着是不怎么热血，甚至有种退休人员的慵懒闲适，但他骨子里有点儿中二啊。这样羞耻的台词，他只在男频废柴逆袭文里面才能看到。
e大比较近，风长斋先下车。
他加了裴叶的好友，将一半车费用wx转了过去。
司机师傅继续开车。
“学弟啊，你有没有混娱乐圈的打算？”
这个外貌条件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
娱乐圈俊男靓女多，但相貌同质化也高，脸盲一点的，真是傻傻分不清楚。
812：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上）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邀请裴叶混娱乐圈。
“相貌这点我很有自信，但你觉得我像是有演技的人？剪一剪短视频还行，其他就算了。再说了，娱乐圈又不是那么好混的，我一个不是科班出身的想要挤进这个圈子，千难万难。”
司机师傅：“……”
没想到这位学弟不仅“中二”还非常自恋。
什么叫“相貌这点我很自信”？
“谁说混娱乐圈非得是演戏？”
裴叶道：“我也不会唱歌。”
司机师傅道：“现在也有靠综艺红起来的，唱而优则演，演而优则导，没有固定说混娱乐圈只能演戏唱歌。最近流量爱豆不是如火如荼，我看你本身有点流量和关注度，可以去试一试。”
裴叶：“……”
一时间，她居然分不清这个司机师傅是在认真建议还是在黑她了。
司机师傅掏出一张名片给裴叶。
笑道：“学弟别多疑啊，其实是这样的，我的家人也是混娱乐圈的，最近投资了一个网络综艺，这档综艺是让素人跟明星搭档配合完成任务，让两个不同圈子碰撞，看看会有什么效果。”
裴叶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
名片倒是做得很精致，花边还是鎏金花纹。
裴叶直言不讳：“我虽然不懂娱乐圈，但也知道一点——这个圈子永远都是僧多粥少。哪怕你说的综艺打着明星和素人合作的幌子，明星是真的明星，但素人是不是素人就难说了。”
多半会安排一些没有出道的练习生去节目混个脸熟。
“倒不是我不知好歹——但我想知道，学长是逗我玩呢，还是怎么着？”
裴叶不知道这档综艺有没有名，哪怕它在微博热搜查无此“节目”，但在众多娱乐圈公司眼中也是块饼，对那些未出道的人而言，更是削尖了脑袋也要抢的大饼。
哪里会随随便便就便宜一个不认识的普通人？
天上没有掉馅儿饼的美事。
即使有，也得看看这张饼会不会将自己砸死。
特别是比名利场还要复杂的娱乐圈。
以上都是曾经单纯无知投资娱乐圈项目，最后被娱乐圈资本规则教做人的受害者的经验之谈。亏钱是小事，重要的是她丢不起这人，所以这事儿一直被她当做黑历史。
除少数几个朋友以及掌管整个联邦大数据的友人，再无他人知晓。
从那之后，裴叶就安安心心打理自个儿的农场和矿场了，吃点儿理财红利。
司机师傅没想到裴叶会直白问出来。
他道：“嘿，学弟戒备心还挺高。”
裴叶忍不住吐槽他：“如果我二话不说就信了，那就不是没有戒备心而是少根筋吧？我又不是拿着重生混娱乐圈剧本的男频主角，随随便便搭一个滴滴也能碰到知名娱乐圈公司小开？”
其实就是娱乐圈某公司老板弟弟的滴滴司机：“……”
裴叶的吐槽，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学弟……你平时说话都这么犀利吗？”司机师傅忍不住道，“你这样的人会脱不了单的。”
哪个女朋友受得了这张嘴。
其实就是单身狗的裴叶：“……论犀利，你也不遑多让……”
见裴叶一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架势，司机师傅只能坦白。
“其实我看到了……”
他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裴叶满脑子黑人问号脸。
“你看到什么了？”
“我家就住在那栋别墅旁边，昨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峡谷征战太久，他肚子饿就去阳台烤肉。
一边等烤肉烤好一边继续跟朋友组队上段。
结果怎么着？
他听到隔壁吵吵闹闹，又是孩子哭嚎又是有人砸玻璃，还哭嚎着说“不——”。
那一瞬，各种英雄救美的剧本塞满他的脑子。
游戏也不打了，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准备摁下妖妖灵报警。
然后就看到一副极其惊悚的画面。
一个孩子被倒悬着拖到露台护栏之外，而他在周围没看到任何机器。
这不是吊威亚也不是演戏！
再之后，那个e大的年轻人从天而降，还有一张纸人召唤出雷电救下孩子。
他活了这么多个年头，看过无数的男频小说，甚至在沉迷小说那段时间还做梦幻想自己有法术有异能，能飞天遁地。逐渐长大，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昨晚就看到活生生的斗法！
我屮艸芔茻——
太炫酷了。
裴叶：“……”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某些东西。
“昨天投诉物业的人，不会是你吧？”
司机师傅：“……”
沉默就是默认。
第二天，裴叶跟风长斋从别墅出来。
他假装晨跑路过，听了一耳朵，便守着时间抢了这单滴滴。
细聊之后才知道裴叶居然是让c大上热搜的正主，网友们评价的“这人不太聪明”。
“这么说，你就是想名正言顺跟我搭讪？”裴叶失笑点破他的小心思，“你想学术法？”
司机师傅信心满满。
“我能吗？”
裴叶笑容一秒收起，冷冷反问：“你觉得你能吗？”
司机师傅：“……”
他不服气。
被室友欺负背了网贷还不报警的脑子都能学，他为什么不能？
“你没有修行的根骨，无法入门的。”
裴叶直接宣判他“死刑”。
这个结果令人伤心但也在意料之内。
司机师傅嘟了嘟嘴，翘起的栗色碎发仿佛跟主人一样耷拉下来。
正巧，c大到了。
裴叶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学弟，你等等！那个综艺项目，要不你还是考虑一下？”
“我教不了你。”
司机师傅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认真的，你考虑考虑啊！”
裴叶：“……”
司机师傅以为裴叶是担心这张大饼有毒才拒绝。
“最近娱乐圈的怪事儿很多，光是我知道的就有好几桩，还有几个在筹备阶段的综艺因此凉了。我哥担心投资的综艺也凉，最近到处找门路请靠谱的大师来开光做法。希望用玄学让综艺平平安安录完，播完。眼见为实，我觉得你比那些寺庙请来的大师靠谱，不如试一试。”
“你这叫白嫖。”裴叶冷冷道，“我的出场费很高。”
昨晚从杨先生那边就拿了五十万，这还只是一部分定金。
以一个素人身份参加综艺能赚多少钱？
投入时间和产出根本不成比。
司机师傅呆了。
“我没白嫖啊。”
他头一回递出一张大饼还被人不客气地怼回来。
“我让我哥给你开后门，跟这回综艺最大的腕儿一组，怎么样？”
裴叶撇嘴。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干。”
以素人身份参加综艺录制，顺带解决可能存在的灵异事件。
她拿素人的酬劳还是天师的酬劳？
裴叶转身就走，长腿一迈，司机师傅愣神的功夫她已经走出十几米。
司机师傅急忙解开安全带追上去。
“学弟，真的是有偿不是白嫖啊！”
c大校门口其他学生：“？？？”
81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中）
“你找死吗？”
司机师傅那一嗓子直接惹来c大校门口数十个学生的注目。
刚才那句话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学生们看裴叶和司机师傅的眼神怪怪的。
甚至还有手挽着手的女生捂嘴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时不时扭头偷看。
倘若裴叶能读心，多半会听到类似“哇哦，磕到真的cp了”、“这俩男的真养眼”的心声，但没有读心能力，也不妨碍她知道自己已经风评被害。
一手捂着司机师傅将他拖走，免得他继续说惹人误会的话。
裴叶一点儿不想继#c大学生被偷身份证欠下数百万网贷#话题上热搜之后，微博热搜又冒出一个#欠数百万网贷的c大学生为了还债去卖身#这样操蛋的后续。
给原主“筱苍”的名声留条遮羞布吧。
“我、我也没说什么啊……”
司机师傅费劲儿呼吸新鲜空气，暗暗观察裴叶。
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学弟是吃什么长大的，看着不怎么健壮，力气却大得可怕。
他双手去掰人家单手，人家手指纹丝不动。
“我刚才是向你解释啊，我哥的娱乐公司在娱乐圈也是有牌面的，投资的综艺节目也是靠谱的。有流量有排面，再暗箱操作一下，让你跟大腕儿一组，一季下来，你的流量能飞升。”
那些练习生打破脑袋想抢的大饼，怎么自己递到学弟嘴边都不吃呢？
“哪怕是素人也会有报酬，绝对不是白嫖！”
裴叶问了个跟钱袋子有关的问题。
“开价多少？”
司机师傅也不清楚。
他倒是知道参加明星们的报价，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
素人的话……
一期能有个小五？
“出场费应该……不会太高，毕竟是没有流量没有公司的素人，但是——你参加了我们的综艺之后，你的流量飞升之后就能变现。以你的外貌条件，只要综艺录制情商别太低，讨观众喜欢，流量红利会很客观的。不用大红大火，小红个一年半载也能赚三五百万，心动吗？”
心动不如行动！
裴叶没好气道：“不心动，三五百万顶多请我出马三四次。我现在接了你邻居女儿女婿的单子，这单子完成怎么也有一两百万。名声打出去，还会有杨先生的朋友找我帮忙。”
土豪的朋友圈自然以土豪为主。
而且豪门多龃龉，撞见灵异的可能性也比普通人大。
典型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因此，裴叶是半点儿不愁生意。
司机师傅：“……”
裴叶抬手拍拍司机师傅的肩膀。
“时常行情如此，我的出场费很高的。”
司机师傅还是不肯放弃。
“出场费这个可以谈，我哥预备百万找寺庙大师做法事，有没有效果还不清楚。要是没有效果，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学弟要真有比他们还在真的真材实料，我认为这钱进你口袋也行的。”司机师傅快步追上裴叶，“再说了——要说混乱的名利场，还有比娱乐圈更混乱的吗？”
裴叶脚步一顿。
司机师傅见状感觉游戏，再接再厉。
814：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下）
“据我所知，娱乐圈一线就有好几个非常迷信……不是，应该说相信鬼神……”司机师傅非常有求生欲地改了说辞，毕竟眼前这位是货真价实的大师而不是骗钱跳大神的骗子，估摸着不喜欢“迷信”二字，“这其中有影帝视帝也有影后视后，捐香油钱很大方的，大价钱请开了光的佛像或者做一场法师，动辄几十上百万……据说也有比较邪门的，去养小鬼给自己转运……”
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圈子十分迷信风水气运。
只要有真材实料，哄得住人，多得是明星主动上门塞钱。
司机师傅见裴叶表情有所松动，往里边儿添了一把柴火。
“学弟，参加这次的综艺节目录制，你就相当于拿到娱乐圈的敲门砖，我承认做生意的土豪是很多，但生意做得越大的商人越精明，最重要的是——多开发一下潜在客户群没坏处。”
“你不去干推销真是浪费人才。”
司机师傅听裴叶松口，以为这桩事情妥了。
他自来熟地将手搭在裴叶肩头，却被后者神情冷淡地抬手拂掉。
“学弟，别这么冷淡啊。”
裴叶从口袋摸出一物，拍在他的肩膀：“你刚才也说是你哥哥的娱乐公司，事情能不能成，你一人说了不算数吧？酬劳的事情，我要跟能主事的人谈。谈拢再说，谈不拢就算了。”
司机师傅：“……”
这脾气可真大！
但几分钟后，司机师傅隔着电话被自家亲哥喷成了狗。
“哥哥哥——先别急着挂我电话啊——”他抱着手机大喊，“我给你打个视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保证我找的人比你找的寺庙大师靠谱。要是不行你再喷我不迟，你看——”
司机师傅给自家亲哥发了视频通话。
屏幕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田鹤洲没好气地问：“你让我看什么？”
下一秒，缺心眼儿弟弟献宝似得将镜头对准了跑车方向盘。
“老哥，你看到了什么？”
田鹤洲无语地看着自家弟弟宝贝爱车的方向盘。
“我现在很忙，你再无理取闹，你这月的零花钱就全扣了。”
“纸人啊哥，你看方向盘上的纸人啊，它会动。”
田鹤洲：“……”
一个纸人的脑袋在镜头前放大。
田鹤洲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你是大学生，不是三岁小小班儿童玩彩纸，能玩点儿成年人的东西吗？”
他以为纸人是司机师傅弄的恶作剧，但很快就发现手机镜头被弟弟挪开，拉远的镜头呈现出完整的纸人。这只小纸人正坐在方向盘上晃着小jiojio，视线也随着镜头左右移动。
田鹤洲这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他问弟弟：“你这是……视频特效？”
“当然不是，哪有视频特效会拽人耳垂？”
那位学弟离开前将小纸人拍在他肩膀，他没发现，还误会学弟在“耍大牌”。
不服气的他低声抱怨，然后就被不服气的小纸人拽着耳垂批评教育。
他的情绪经历懵逼、震惊、惶恐、惊喜再到从心的全过程。
昨晚，他用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
就是这么一张纸人，不仅能动会飞，还能驾驭雷电！
司机师傅盯着小纸人翻来覆去地查看，发现这就是一张非常普通的纸。
他将昨晚的遭遇和今晨的事情都跟亲哥说了一遍，又发去一份偷偷录制下来的视频。
“……我隔壁邻居是谁，老哥你总清楚吧？要不你打电话探探口风？”
最近邪门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例如年初一部总投资三亿的电视剧，女主被拍到出轨，男主被爆嫖昌，男二被狗仔拍到被动出柜，女二和女三深陷丑闻饭局。从主演主创到纸片人和投资公司，一个个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倒霉。再例如某档高价拿下国外版权的户外运动综艺，录制到一半就接连爆出七八个丑闻，不是常驻嘉宾吸du就吃偷腥，飞行嘉宾被抓到给人当小三被原配殴打上热搜……
最近几年兴起的网剧也没有逃脱厄运。
老哥公司投资的几部网剧，剧本和拍摄班底都不错，演员演技算不上很好，但也不算尴尬，长得又好看人也年轻，网剧看着就是一副不是大爆也能小火的面相。
谁料拍摄途中频频出事，不是机器冷不丁出故障就是导演、主演三天两头大病小病，磕磕绊绊拍完剪辑完，成品丢了。听说有拍摄灵异剧的，真在片场碰到鬼……
自家老哥准备花大价钱请高僧做法，给项目开光也是被逼的没办法。
但司机师傅觉得老哥准备找的高僧业务能力不行。
娱乐圈有几个一线明星跟这几位高僧走得停近，依旧霉运缠身。
田鹤洲看着视频中的小纸人，仍是半信半疑。
不过弟弟的提议他也听进去了。
辗转从朋友手中拿到杨先生的联系方式。
朋友提醒他：“你跟他生意上没什么交集吧？如果不是大事，最近最好别去触霉头。”
田鹤洲不解问：“为什么？”
“他们家出大事了。”
“大事？”
“听说是要分家，他还跟两个私生子哥哥斗起来，放话要将人送到监狱蹲个十几年。”
田鹤洲：“？？？”
杨先生的父亲是华国第一批做生意暴富起来的商人。
在岳家的财力支持以及他自己的敢想敢做，愣是拼出一片商业天地。跟很多戏本中的渣男一样，兜里有钱就包养年轻的小蜜，其中不乏华国老一辈观众心目中的女神。
杨先生是原配四十多岁高龄生下来的小儿子。
而在杨先生之前，杨老头子已经跟小三小四生了两个私生子。
因为老婆的手腕以及岳家的存在，杨老头子不敢也无法将资产大头给两个私生子，大部分的家产都是由杨先生继承。但这几年，他被小三小四以及两个私生子撺掇得不安分了。
理由就是杨先生跟杨爱莲结婚十年才给他生了一个孙辈，这个孙辈还是个无法传宗接代的女娃。杨老头子暗中试探杨先生口风，希望杨爱莲再生一个男孩儿，但被杨先生果断拒绝。
“我女儿一样能继承我的衣钵，一个就够了。”
杨老头子心里不舒服。
“孙子跟孙女能一样？”
他百年后，这些家产让一个没有把的丫头片子继承？
再加上这个圈子不乏“亿万千金倒贴凤凰男还被家暴”的消息，杨老头子看孙媳杨爱莲更加不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从感情方面来说，他更喜欢两个私生子，他们像自己。
两个私生子知道他喜欢孙子，一个一个努力生。两个孙媳妇很争气，一个做试管，三年剖腹产两胎五个孙子孙女，一个五年生了三胎都是孙子。他开心了，豪车豪宅奖励孙媳妇们。
反观杨先生这个原配生的“大房嫡子”。
不像他也不听他的话，胳膊肘总往外拐。
他们家讲多子多福，可儿子结婚十多年就给他一个孙女……
不孝！
再加上这对父子关系冷淡，交流也少，杨老头子对儿子的不满日益积累。
后来，他的心思被两个私生子知道。
这几年有事没事就旁敲侧击探听口风，终于说动了杨老头子。
“……然后，你就纵容他俩害我一家？”
杨先生简直要被越老越糊涂的亲爸气疯了。
他以为偷偷用“阴缘”暗害他全家的人是哪个私生子哥哥，没想到还有亲爹的影子。
虎毒不食子，眼前这老头比恶虎还毒。
杨先生第一时间去查“生辰八字”，最后查到两个私生子哥哥头上，而交给他们生辰八字的人居然是他亲爸。他起初还傻白甜以为老头子是被蒙骗，稍稍试探却发现亲爸虽不是主使但也是知情者。换而言之，两个私生子的行动都是杨老头子默认的……
这一魔幻现实让他气笑了。
815：（上）
田鹤洲犹豫之后还是给杨先生打了电话。
二人的人脉虽有重叠，但毕竟是两个圈子的生意人，互相止步于听说过但没有接触过的程度。当杨先生接到田鹤洲打来的电话，还以为是推销电话，准备挂断拉入黑名单。
直到田鹤洲主动提及“筱苍”（裴叶）大师。
“你是从何处知道他？”
田鹤洲果断卖掉了亲弟弟。
家人送给弟弟成年礼物的别墅就在杨先生岳母那栋别墅隔壁。
杨先生仔细回忆。
那栋别墅隔壁的确住着一个田姓大学生。
田鹤洲也没拐弯抹角，生怕杨先生怀疑他是想要打听杨家内部乌七八糟的事情，寒暄两句便开门见山，询问“筱苍大师”有无真材实料。如果这真是大师，他准备接触一下，谈个生意。
“……田老板碰到麻烦了？”
娱乐圈是很迷信“运气”这玩意儿，毕竟小火靠捧大火靠命，但一个娱乐圈公司老板主动打电话过来询问某某大师，这就有点儿意思了。由己及人，杨先生怀疑田鹤洲也碰到了灵异。
田鹤洲也没有隐瞒。
他道：“近一年整个娱乐圈风向不太对劲，邪门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公司投资的几个项目都碰见不同程度的麻烦，看着邪乎。最近又投资了一个网络综艺项目，公司投入不少资金。如果这个项目也出问题，资金流动方面估计会碰到点儿麻烦，所以想请大师出马帮一把。”
杨先生跟田鹤洲没什么生意冲突，前者的生意也跟娱乐圈八竿子打不着，田鹤洲跟他说这些也没多少顾虑。再说，谁也不会真将底牌透露出来，他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卖惨，难说。
哦，原来是找大师出马解决麻烦的。
杨先生愉快地卖起了安利：“其他人不好说，但筱苍大师的话——别看他人年轻，的确是有大本事的。如果真有脏东西对你的投资项目搞事情，有筱苍大师坐镇，绝对能顺顺利利。”
电话另一头的田鹤洲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以为杨先生顶多告诉他裴叶靠谱或者靠谱，却没想到后者直接卖起了安利。
因为杨先生做担保，将信将疑的田鹤洲信了八分。
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剩下两分还要等见到真人再说。
当天晚上，杨先生约裴叶出来谈事情，顺嘴提了一句田鹤洲。
裴叶道：“他下午给我打过电话，还约了见面时间……这还要多谢杨先生帮忙说好话。”
“大师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说起来我还没有正式向大师道谢，若不是大师帮忙，我们一家怕都要含冤横死了。”杨先生提起这个还有些后怕，对裴叶这个救命恩人更加感激。
而在裴叶看来，杨先生说再多感激的话，份量也不及他双手递上来的支票。
她笑眯眯接过来。
杨先生又好奇问了句。
“大师，真是脏东西在娱乐圈作祟？”
裴叶不确定地摇头：“这个我不能确定，得亲自看了才知道。但光听田鹤洲的描述，几率也在六成以上。阴魂邪祟跟人心是成反比的，人心越恶越乱，邪祟出现的几率也越大。”
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也是勾心斗角最厉害的圈子之一。
混这个圈子的人大多都在吃青春饭，而“青春”只有那么几年，谁愿意将宝贵的“青春”浪费在埋头打磨自身能力上面呢？看着别人一个个超越自己，走到了自己跟前，谁又能不慌呢？
也不是说没人愿意“十年磨一剑”，而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等不到利刃出鞘的那个机会。
小火靠捧，大火靠命。
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下，为了往上爬而用点儿“非常”手段走捷径，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杨先生从裴叶这话想到了自身。
为了利益，亲生的父亲还会纵容两个私生子残害亲生的小儿子……
血缘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有利益冲突的陌生人呢？
娱乐圈这块蛋糕就那么点儿大，有人多吃了一口，便意味着其他人会少吃，甚至连点儿面包屑都吃不到。为了不沦为默默无闻的路人甲，往上爬的同时将其他人拉下来是基础操作。
因此，谁也不知道那些光鲜亮丽外表下，究竟藏着多少外界所不知的污垢和勾心斗角。
裴叶暂时将田鹤洲的事情放一边，询问杨先生调查结果如何。
杨先生略显为难，但也没有隐瞒这桩家丑。
用阴缘暗害他的人是两个私生子哥哥，而这还是亲生父亲默认的。
裴叶表情波澜无惊。
这个结果她早有心理准备。
她最关心的是杨先生打算如何处理。
816：（中）
“实不相瞒，那两个‘好哥哥’，我打算将他们送进牢里蹲个几年。”
“送他们蹲大牢？用什么罪名？”
阳间政府跟阴间官方没有合作，杨先生没办法用二人结缘害人的证据将他们抓起来。
“他们毕竟是私生子，哪怕老头子非常喜欢他们，甚至生出过让他们继承大部分家产的主意……”说到这里，杨先生讥讽地笑了笑，“可谁让他们的妈是小三小四呢？有句话叫‘大凡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她们最大的依仗就是颜色，而颜色早就过保质期了。”
如果不是那两个女人给老头子生下私生子，多半跟其他年轻小蜜一样，玩腻就弃了。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还算幸运……”
“幸运？”
杨先生自嘲了一句：“我见过太多靠着妻子娘家发家，吸光血又踩着上位，最后抛妻弃子的例子。这些例子之中，大房和大房所出的孩子……他们的下场少有善始善终的……”
外界看到“宅斗”的胜利者和她们儿女光鲜亮丽的一面，默默叹一句可怜的原配和原配子女。
杨先生幸运就幸运在外祖家不弱势，也没被吸干血，甚至还能掣肘杨老头子让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让私生子上位。否则的话，那一个个血淋淋的“宅斗”失败例子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裴叶：“……”
的确是蛮“幸运”的。
“话题扯远了——老头子很宠幸两个私生子，也给他们开方便之门，但给予的资源有限，他们的妈也提供不了帮助。所以他们清楚知道用正常手段是争不过我的，自然会趁着老头子身体还健朗，可劲儿为自己谋利益。我原先看在老头子的份上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不行……他们手脚不干净，暗地里还接触暴利非法的玩意儿。证据全拿出来，够他们喝一壶。”
裴叶道：“你家那位同意？”
有证据是能将人扳倒，但麻烦的是杨老头子。
谁料杨先生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架，冷酷无比地道：“毕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他能护着那两个私生子多久？要么让两人吃几年牢饭长长记性，要么让他八个孙子孙女出点儿事。”
说完，杨先生自己先笑了。
“大师会不会觉得我过于冷酷？”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觉得还好。”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杨先生的女儿差点儿命丧恶鬼手下。
这是任何一个真正爱女儿的父亲所无法忍受的。
再者说，他现在还只是有这个念头，没有付诸实践，而两个私生子却是真的做了。
只停留在思想层次上的“恶”还不能算真正的“恶”。
听了裴叶的话，杨先生暗松口气。
他就怕高人眼里揉不下一点儿沙子，知道他有过这样恶毒的想法会愤怒拍桌而起。
“两个私生子和老头子好解决，那只恶鬼……还要麻烦大师出马。”
杨先生非常识趣，又推来一张支票。
看了一眼支票上面的数字，裴叶心里有所准备。
杨先生又掏出两张已经被触发烧了半角的护身符。
这意味着恶鬼在裴叶离开后又回来过，还袭击了人。
杨先生一脸凝重。
“经我调查，那个恶鬼是他们买花了大价钱买的。”
“买的？”
杨先生点头：“嗯。”
“哪里买的？”
杨先生脸色古怪道：“淘宝。”
裴叶：“……”
淘宝还真是什么都卖啊。
“那家店铺呢？”
杨先生道：“早就不见了，也查不到人，身份信息是假的，也不知道怎么通过平台审核。我还从他们手机发现购物记录。那个店铺不仅卖恶鬼，还包办结缘，强行给活人和恶鬼羁绊。”
店铺套餐可齐全了。
杨先生从购物记录发现“转运”、“升财”、“壮阳”、“让人倒霉”、“结缘”之类的字眼。
“大师请看这个。”
一份聊天记录。
客服和私生子哥哥的对话。
裴叶看着杨先生打印下来的聊天记录，嘴角抽了抽。
客服说顾客需要的“货物”有点难搞，需要等几天“调货”，为了表示歉意，给他们物色的“鬼新娘”会格外凶悍，一出手非死即伤。希望客人事成之后能给店铺一个五星好评，还有返现哦亲。
裴叶：“……”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阳间有人口买卖，非法倒卖新娘，阴间也“与时俱进”搞这么一套。
生而为人，无论生死都太难了。
“那你有没有查到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家店铺的？”
经人介绍还是别的？
“不是，是电脑垃圾弹窗广告，他们看到后点开的。”
据说是“心有怨气”的有缘人才能找到这家神秘的淘宝店铺。
裴叶收起这些资料，问杨先生。
“你想我做什么？”
杨先生诚挚道：“希望大师将那个恶鬼解决掉。有这么一个隐患，我们全家都不能安生。”
他还想长命百岁呢。
不争馒头争口气，输给谁都不能输给情敌！
只要活得够久，让老婆爱他爱得够深，他就不信老婆死后还会选那个绿猗夫人。
裴叶点头，将支票推了过去。
“这是理所当然。这张支票收回去吧，之前给的酬劳已经够了。”
谁料杨先生又将支票推了回来。
“不不不，不止如此。如果可以的话，大师能不能查查那个淘宝店铺幕后的人？普通人想抓到他们的狐狸尾巴很难，但大师不一样……大师跟那些人都有特殊能力，你们同处一个圈子，说不定会有交集，查起来肯定比我容易得多。因为风险很大，所以这张支票只是定金。”
裴叶没有犹豫直接收下来。
“行，你的委托我接下了，但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如果将杨先生两个哥哥比喻为持刀伤人的凶手，那家店铺就是卖刀的，真正险恶的是买刀杀人的凶手。杨先生侥幸逃过一劫，又为何花大价钱让裴叶去掀了那家卖刀的刀铺？
杨先生苦笑。
“我承认我是个多疑的人。”
他担心两个私生子哥哥才是刀，而那家“淘宝店铺”才是要持刀杀人的恶人！
如果不是冲他来的，他就忍了这口气。
普通人惹不起这种拥有超能力的非人类。
但若是冲着他和他家人来的，纵然倾家荡产，也要将隐患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817：被和谐掉的标题（下）
裴叶将杨先生提供的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手指弹着资料一角，啧道：“以杨先生在世俗的地位和人脉也只能查到这么多，如此一看，躲在背后的搅屎捣鬼的人有点意思……”
杨先生只能苦笑以对。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一点儿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有意思的，只觉得毛骨悚然，连建立三十余年的世界观都在崩塌的边缘摇摇欲坠。他不怕来自活人的算计，但惧怕来自邪祟的恶意。
因为他跟前者是“平等”的，大家都是活人，谁能吓到谁呢？
但后者却是未知的，还拥有着可怕的超自然力量，活人跟“它们”并不“平等”。
杨先生诚恳道：“我别无所求，只求大师能尽快将邪祟铲除，我们一家也好恢复平静生活。”
“这是自然，我会尽力。”
正所谓“收人钱财、帮人消灾”，裴叶这点儿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有大师这话，我就安心了。”
杨先生一听，一颗心稳稳放在肚子里。
打从碰到这些糟心事，他就动用能用的人脉到处打听——一番折腾，真有不少收获。
例如这世上的确有那么一群能降妖伏魔的人，他们出身玄门，自称天师；例如裴叶卖给他们一家的护身符不一般，他接触的几个天师都说画不出来，还猜测这是哪个玄门大佬手笔。
杨先生还试探询问这些天师的出场费。
普通天师的出场费有多有少，低到几千一单，高到几万几十万一单。
当然，这些报价只是普通的天师。
如果是那些出身玄门正宗，实力强大的天师大佬，出场费就跟娱乐圈一线一个价位了——出场费以万为单位，按分钟收费，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也请不起，接单全看个人心情。
若有机会认识这些大佬，别犹豫，追着人加wx要电话号码准没错。
杨先生不知道裴叶的真正实力，但从先前的经历来看，她配得上自己开出的高价，也许给的报酬还低了——毕竟，再多的金钱也无法衡量他的家人，而裴叶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你安心得早了些，如果对方是冲着你来的，你先前的举动就是打草惊蛇了，往后会更危险。”她从口袋摸出几个比护身符叠成的小三角小一点儿的东西，“这些都随身戴着吧。”
“打草惊蛇？”
杨先生明白这一层，脸色略有凝重却不见慌乱，是个沉得住气的。
“大师，那这该怎么办？”
裴叶指着几个小三角。
“将这几个戴在身上，它们配合护身符会有奇效。当其中一个变成变色，你再过来找我。”
杨先生可不敢小看裴叶给的玩意儿。
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询问它们的用途。
裴叶也没隐瞒：“没什么大用，只是一个小型的封印法阵。如果厉鬼再来偷袭你的家人，上面的法阵被触动就会将厉鬼封印起来。你将封印厉鬼的符篆交给我，我再来处理剩下的。”
主动去找鬼太麻烦了。
这个世界没有她认识的酆都大帝，黑白无常也不曾给她送过快递，阴间没人不好办事。她在阳间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c大大二学生，没有跨出校门也没被社会毒打，也无人脉可言。
倒不如守株待兔，等厉鬼主动送上门。
杨先生作为商海沉浮多年的人精，一下子就听出裴叶将自个儿当诱饵的意图。
他不放心。
“我倒是无事，但我不能拿我家人的安危去……”
话未说完，裴叶又豪气倒出百多张护身符。
先前卖给杨先生的护身符是基础款，这一堆是在此基础上改良过的护身符plus。
绝对能保证他们一家的安全。
别说一只超级凶的鬼新娘，哪怕是阎王爷的后宫佳丽三千鬼来了都要被打得花容失色。
听了裴叶的推销，杨先生嘴角抽了抽。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他接触过的天师对裴叶绘制的护身符的评价。
人家说裴叶的护身符绝对出自玄门大佬之手。
看，如此顺滑无比、潇洒飘逸的纹路，如此精纯剔透又浩然疏阔的“元炁”，整体透着一股隐隐有返璞归真却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势……总之是夸得天花乱坠，一度让杨先生怀疑这人是裴叶安插过来的托儿——这护身符怎么看都像是文具店三五块一本的笔记本的纸啊——
天师的世界，凡人不懂。
基础款就让人狂吹彩虹屁，护身符plus又会如何？
一张护身符在手，孤魂野鬼绕着走。
三张护身符在手，寻常厉鬼鬼见愁。
五张护身符在手，鬼王来了也发抖。
……
若在衣服上藏个七八个，那就不是“豪横”二字能形容了。
简直就是欺负鬼了。
一时间，杨先生竟不知道该心疼自家多灾多难，还是心疼倒霉踢到铁板的鬼新娘。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收下这堆护身符plus的同时，杨先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刚谈完正事，口袋电话响起。
“公司有事情，我先失陪了。”
他跟他家老头子斗得厉害，哪怕他胜算大，后者还是给他添了不少堵。
公司还有一堆东西等着他处理。
今天跟裴叶见面也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裴叶表示理解：“杨先生先忙。”
土豪客户赚更多的钱，她的钱袋子才能饱满起来，才有钱给吞金机器阿崽氪金。
不过，在给阿崽氪金之前，她要先给自己买几套新男装——虽说原主筱苍衣柜有衣服，但对裴叶而言，这些衣服是陌生男性穿过的衣服，普通上衣下裤还好，要命的是贴身衣物。
没有购买男装的经验，她就找了导购给自己推荐。
筱苍这具马甲底子不错，再加上裴叶附身后的加成，十足十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根本不用考虑没有合适的尺码、不衬肤色、暴露短板之类的问题，闭着眼睛盲选都不会出错。
没一会儿便拎着大包小包出来。
前脚还未跨出大厦门口，口袋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杨先生”。
杨先生有东西落下了？
还是有什么事情忘了跟她说？
接通电话，话筒传出来的却不是杨先生的声音，而是杨先生的司机。
裴叶眯了眯眼。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