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爷爷来信了(求月票)
“几位请坐,小的已经命人去请老爷。”
顾府管家让侍女给三位贵客端上茶水和干果。
裴叶安静当背景板。
刚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大腿和小腿泛着麻意。
裴叶忍不住怀念上个末世游戏副本。
最起码有凳子有椅子有沙发,不用跪坐在席垫上折磨自己的双腿。
余光不经意扫到秦绍二人,发现他们始终维持着端正坐姿,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表情。
这俩还是半大少年,骨骼没有完全定型,他们也不怕跪久了会变成罗圈腿?
裴叶内心撇嘴。
她觉得有必要给两个人安利一下凳子的好处。
裴叶还未想好如何安利,耳尖听到一阵脚步由远及近传来,而秦绍二人浑然未觉。
“人来了。”
裴叶跟他们低语一声。
秦绍二人下意识将目光转向门口,几息过去也没看到顾央的人影。
裴叶道:“来人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顾央。”
为何判断来人就是顾央?
因为她听到玉佩相撞的声音,显然是玉佩主人步行急切,顾不上平日如风轻云淡般的闲适仪态据她所知,玉饰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佩戴的,不仅要有财力还要有一定社会地位。
顾府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不多。
秦绍还没来得及开口细问,正厅外的脚步声清晰了许多,他连忙将喉间的话咽了回去。
随着脚步靠近,正厅纸门上也映出一道修长挺拔的陌生影子。
衣衫摩挲下,他步履急切地进了正厅。
正厅各处点了照明的灯,借着灯光能看清厅内坐了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他一眼就看到了秦绍。
顾央出现的一瞬,秦绍跟申桑也起身作揖,行了个晚辈礼。
他跟秦绍仅有数面之缘,还是在秦绍小的时候。
现在小团子长大成少年郎了,顾央仍旧眼神毒辣,一眼分辨出哪个是秦绍。
劈头盖脸一句话。
“你来荔城,老师他们可知道?”
秦绍放下双手,面色讪讪道:“之前不知道的,现在应该知道了。”
顾央严厉又不赞同地道:“简直是胡闹!”
秦绍用食指抠了一下左脸,在顾央阴影下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我来都来了,那你也不能将我送回去啊。”
说罢,秦绍眼神漂移,底气不足地补充一句。
“祖父给先生写了信?”
他本来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出来游学,顺便见一见被祖父无数次夸赞的别人家的长辈。
名士圈子的大佬,顾央。
谁料刚见到顾央就被这般责问。
秦绍忍不住眼前一黑。
绝对是家里知道他的小动作,给顾央写了信,顾央才会有上面的话。
“恩师写了,险些没将他老人家气到。”
跑哪里游学不好,偏偏要跑到荔城游学?
顾央在友人家待得好好的,骤然收到恩师加急送来的信函,匆忙收拾行礼赶回荔城。
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
秦绍要是在荔城出了事情,他觉得自己要向恩师以死谢罪了。
幸好,秦绍这熊孩子安全过来了。
顾央从袖中掏出一叠信纸,信纸上的字迹是秦绍非常熟悉的祖父的字。
祖父的字就跟他的人一样风流飘逸,但秦绍刚才余光一扫却发现字迹透着罕见的锋锐。
由此可见,祖父写这些内容的时候心情如何。
秦绍默默低下头。
顾央敏锐注意到秦绍的装扮和神色,便知道他这段时间应该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天色也晚了,实在不适合探讨“顾央这熊孩子不顾家中长辈跑到即将开战城池作大死”的问题。
“府上已备下客院,你们先去洗漱歇脚,有什么事情待来日再谈。”
秦绍闻言松了口气。
这时候,顾央才有多余精力关注另外两个半大孩子。
恩师信函上提过申桑,据说是秦绍在天门书院交好的同窗,为人行事稳重,思虑周全。
不过,上面并没有提到第三人。
这第三人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儿。
虽说时下男女风气没有前朝保守,女子地位也比以往高了许多,甚至连天门书院这样的地方也放款条件收了女学生但,顾央还未听过有哪个女学生跟两个男学生同行游学的。
暗中观察,顾央便判定裴叶不是书院学生。
尽管天门书院创立宗旨是让天下学子有书可读,不论贵贱皆可入学,但那是第一任山长的宏愿。第一任山长仙逝,出人头地的学生反哺书院,尽管是好心,也让书院成为五院之首,总归是变了味。聘请的老师要钱,书院其他人也要恰饭,书院生源就不可避免地有了门槛。
裴叶不符合天门书院的招生条件。
秦绍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当顾央听到秦绍和申桑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仗着自己学了两招剑招跟“凤家军”的人怼,他险些让茶杯中的茶水溢出来。若非裴叶,顾央不知道要去哪里捞恩师的宝贝孙子。
运气好也许能捞个活人,运气不好也许就是具尸体。
顾央给裴叶行了个郑重的礼。
裴叶不懂这些人的社交礼仪,但别人跟自己说谢谢,于情于理也该回一句。
“顺手而已。”
这就是她的回答。
若不是那一支“凤家军”跑到筱绿村庄大闹,裴叶碰见了也未必会管。
秦绍:“……”
申桑:“……”
二人有些见鬼地看着她。
顾央可是名扬天下的大佬,他的礼可不是谁都受得起的。
裴叶不仅没有诚惶诚恐,反而一副“我肯受你的礼是你的福气”的气势,出人意料。
顾央没觉得被冒犯。
只是余光扫过裴叶那张脸,视线有一瞬的停滞,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不知义士贵姓,家住何方,家中可有长辈?”
顾央随口问了一句。
裴叶掏出应付秦绍他们的说辞。
顾央不再追问。
当他听说裴叶没有户籍和“路引”,略微思索过后便说他能帮忙。
秦绍道:“此番打搅师叔,也是为了这事。没有户籍和‘路引’,裴义士在外出行也有不便。”
顾央坐在上首道:“小事一桩。”
闲谈两句,秦绍三人就被打发去睡觉了,顾央也是被管家从被窝挖出来的。
裴叶看了一眼【系统记录】,表情宛若死了十个坑逼友人。
【恭喜玩家‘你的阿爸’发现一位优质客户】
与此同时,顾央没有回去睡觉,反而去了书房翻找什么东西。
黑暗笼罩的书房传出一声幽幽轻叹。
“裴叶……这名字的确像是那人的风格。”
392:打游戏要网卡的(求月票)
“咦?怎么不见了?”
秦绍将脱下的衣裳袖子来回翻找,半晌也没找到那片竹叶。
兴许是过河的时候,也许是下山的路上丢的。
最后只能遗憾地接受现实。
殊不知他以为丢失的竹叶正蹦蹦翻墙投奔大可爱的怀抱。
而大可爱呢?
她正抱着手机,用被子蒙着头打游戏。
在这个没有电没有灯的时代,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大部分普通人的夜晚生活枯燥无比,特别是单身狗只能早睡早起,而这对于沉迷游戏的大龄老年少女裴叶而言就是折磨。凌晨才是夜生活开始的黄金时间啊,七八点就睡觉闹哪样?
老干部也没有这么早睡觉的。
她以为自己要睁着眼睛数绵羊打发时间,无意间发现手机里边的游戏还能玩。
居然还能玩???
这部手机不用充电就不吐槽了,为什么还能联网打游戏?
见多识广的裴叶就懵了一秒,心情毫无波动地接受这个设定。
点开【恋与养崽】附属下的内置小游戏阿崽这只小醋精认定她的手机界面只能有它一个app,将裴叶下载的其他游戏都拆了搬到【恋与养崽】旗下这些游戏居然能正常运行。
只是曾经使用过的两个账号显示不可登陆。
裴叶又尝试着申请新账号。
第一个账号“筱虹”,第二个账号“筱秀”,第三个账号就取名“筱绿”吧。
注册成功,游戏登录。
她正要夸奖游戏策划人还有几分良心,将她丢在落后远古时代背景还不忘丰富她的娱乐生活,下一秒她就决定收回这句话游戏界面跳出一个通知栏,每个字眼儿都写满了“吃钱”。
裴叶一目十行扫过来,表情冷漠地像是死了一百个坑逼友人。
跨位面拉网线要付网费的,付了网费才能体验游戏。
网费有两种收费模式,一种点卡,一种月卡。
点卡就是100功德玩2个小时,时间按照实际网络登录时间计算,分秒不错。
月卡就是10000功德包月30天,30天内随心所欲登录网络玩游戏,流量不限制。
裴网瘾退休大龄老年少女叶:“……”
(□′)┻━┻
果然,这个坑比游戏就会见缝插针骗人氪金。
还是熟悉的套路,还是熟悉的坑钱。
裴叶倒想硬气甩游戏策划一脸的功德,财大气粗买个百来张月卡,但看看账户,她克制住自己想挥霍的手。
幸亏之前收拾那伙“凤家军”爪牙,赚了几百点功德,不然她连网都上不起。
果断买了张两小时点卡。
“没有游戏的夜生活是不完整的。”
裴叶弓着背躲在被窝,开着静音又将光线调到最暗,手指灵巧地收割游戏中的呆卡萌。
玩得正起劲,屋外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动静。
她头也没有伸出被窝,自然道了一句。
“回来了。”
一片竹叶从门缝挤了进来,委屈巴巴地朝着床铺隆起的小被窝飞扑而去。
还未碰到目标,隆起的被窝伸出一只纤细的手。
裴叶屈指弹开那片竹叶,将它弹到其他八片小伙伴堆里。
“别闹,好孩子要早点睡觉。”
竹叶被弹开之后躺在地上思考“人生”,最后乖乖爬进裴叶准备的小被窝。小被窝是个半米宽的粉色狗爪玩偶,其他八片小伙伴整整齐齐躺在里边儿,还给第九片竹叶让了一个位置。
裴叶在游戏里面大杀四方。
哪怕其他玩家开着能打诸神之战的挂,最后也要含恨在她的枪口之下。
“哼,有我的局还想吃鸡?”
愚蠢的凡人,鸡场早已经被她包圆了。
她还想抓紧时间再排一局,结果账号被无情踢下线,系统提示她【网费不足,请及时续费】。
裴叶:“???”
两个小时过去了?
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时间,裴叶陷入了沉默。
她现在的功德值只能再买几张点卡,而一张点卡才两个小时。
这么几个小时顶个蛋用?
(□′)┻━┻
裴叶在“继续玩一张点卡”和“留着明天玩吧”来回横跳。
最后选择关手机断网睡觉。
睡觉之前还要跟自家阿崽小可爱道一句晚安。
二楼房间亮着橘黄色的床头灯,阿崽穿着睡衣、戴着睡帽躺在小小的q版床上,一个个“z”从蛋尖儿冒出来。粉色被子只盖一半,随着一定节奏缓慢起伏,好似被下的蛋真能呼吸。
裴叶看着熟睡的阿崽,忍不住在内心嘀咕。
“阿崽这次的工作会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希望能轻松一些。
上个游戏副本总看不到阿崽,裴叶偶尔有种自己成了留守老父亲的错觉。
“晚安,阿崽。”
裴叶说了一声,再将手机放在枕边。
闭上眼睛酝酿睡意,还未暗下的游戏界面出现一个小小插曲。
蛋尖儿冒着的“zzz”改成三颗颗摇摇晃晃的q版爱心。
每当有新的爱心出现,飘在最上方的爱心就啪得一声碎开,如烟花一般散成一个小红圈。
【系统记录】也多了一条信息。
【阿崽有了一个甜甜的好梦】
这个季节天黑得早,亮得也迟。
外边儿天色未亮,秦绍就在生理时钟的召唤下醒来。
穿衣洗漱结束,下人又端来刚刚做好的早膳。
秦绍简单用了早膳,询问申桑和裴叶醒了没有。
下人答道:“申郎君醒了,用了膳食便在客院练剑,那位裴娘子还未起身。”
秦绍听申桑在练剑,抄起自己的佩剑就去找他。
顺便消消食。
结果
二人对练几十个来回,又手痒对弈两局,东边儿金乌彻底驱散黑夜余孽,裴叶仍在睡觉。
二人啃了一盘点心,点心消化大半,裴叶才一脸困意地从被窝爬出来。
“裴义士昨晚几时入睡的?”
秦绍看看日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裴叶想了想时间,认真道:“睡得还挺早。”
秦绍:“……”
睡得挺早,但是起得很晚啊。
“昨晚没怎么玩游戏,睡得的确是挺早的。”
搁在以前,怎么也要玩到犯困才睡下。
裴叶看着两名少年。
突然有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感慨。
这两个半大少年无法理解她的感受,被迫断网去睡觉……怎么睡得香啊。
393:仙家游戏(求月票)
“游戏?”
秦绍先是茫然。
“这大晚上有什么游戏好玩的?”
之后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白玉般婴儿肥的脸蛋似抹了一层极淡的绯色胭脂。
申桑扭过脸轻咳两声,眼神游移就是不看裴叶和自家小伙伴。
在没有电力照明的时代,黑夜压制了年轻人旺盛又无处发泄的精力。
看都看不清,还能玩什么游戏?
除了……
咳咳
某个不和谐的运动。
两个半大少年没亲身经历过,但这个年纪总会被年长同辈撺掇着看些有颜色的读物。
秦绍和申桑也不例外。
用他们贫瘠的娱乐思维推测裴叶的话,似乎就那个“游戏”了。
看着两个面色不自然的少年,裴理论老司机叶迅速get到他们的内涵。
“满脑子不健康的东西,你们学院夫子知道吗?”
裴叶双手抱胸的同时用左手拨弄着插在右腰上的白色长棍,一副“你们俩说错一个字就准备以死谢罪”的表情。秦绍他们这才尴尬地发现自己会错意裴义士年纪比他们还小呢。
哪怕时下风气开放,贵胄女眷婚前有个相好蛮正常,但也不该揣测没影的事情。
秦绍二人先是诚恳道歉,之后才在好奇的撺掇下询问她玩什么游戏。
什么游戏这么好玩,大晚上也不肯撒手?
裴叶脑筋一转,神秘兮兮地道:“那是个很神奇的游戏,以前曾在深山老林碰见一个古怪老头子,他教我的法门。用此法门便能让自己一部分意识脱离肉身,神游太虚,在一片神秘的黄岛或者其他世界,以五人为组,二十组为团,在一个封闭空间斗智斗勇,厮杀竞争。”
秦绍二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话当真?”
这种床头故事他们三四岁就不信了。
裴叶信誓旦旦道:“那老头子说是仙家术法,虽没什么用,但的确是好玩。”
秦绍心里不信,但裴叶神情恳切又不似撒谎。
申桑道:“让一部分意识脱离肉身神游,又在一处厮杀竞争,被误伤了可怎么办?”
“只是个游戏,不会伤人。”
秦绍二人暗下摇头。
裴叶的话只信了一分。
这一分还是基于她先前表现出来的实力。
仙家什么的,听着就一股子江湖骗子的腔调。
申桑想起裴叶刚才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困意,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游戏再好玩也要适度。”
说得不好听就是“玩物丧志”了。
“我昨儿睡前就玩了一个时辰。”裴叶有苦说不出,“起得晚是因为换了个地方,睡不惯。”
这话是假的,她纯粹是被掐网闹得心烦,数了一千多只阿崽才勉强舒心。
但对秦绍二人而言,反而是这假话听着真实。
没一会儿,顾府管家过来请三人去正厅,顾府主人顾央有事情找他们。
昨晚烛光昏黄,三人没能看清顾央的真实样貌。
今早看了个真切。
顾央保养得宜,奔四的年纪看着也就刚过三十,略显清瘦的身躯包裹在黛蓝长衫之下,肤色比昨晚看到的还要白皙一些。双目略细长,瞳孔比正常人还要浅两分,鼻梁高挺、唇瓣微薄,腰间戴着精致的玉饰,不远处还放着一柄纹路华丽的鎏金佩剑,剑穗也是镶金戴玉。
厅内香炉飘出一缕蜿蜒向上的青灰,室内弥漫着沁鼻淡香。
秦绍二人给顾央行了晚辈礼,裴叶不明白这个时代的礼节,只能依样画葫芦。
不论是顾央还是秦绍二人都没说什么。
“昨晚睡得可好?”
顾央目光柔和地看着恩师的宝贝大孙子。
秦绍点头道:“睡得极好。”
顾央道:“若有哪里短缺的,直接吩咐下人就行,待在府上不用拘束,当做自己家便好。”
秦绍笑道:“晚辈哪里会跟先生客气,只怕太顽劣了,扰了先生平静。”
顾央点点头,场面话没有再说,直奔主题。
“这位裴叶小友的户籍与‘路引’已经在办了,小友看看这个安排如何?”
他让管家将一卷东西给裴叶,裴叶表情淡定地接过来。
打开一看……
emmm……
秦绍实现一扫,发现了盲点,低声提醒裴叶:“义士,拿倒了……”
不仅拿倒了,眼珠子的转动方向也是错的。
正常人正襟危坐读书,头不偏向、肩不摇晃,只有眼珠子从右到左,上下游移。
裴叶却是眼珠子从左到右,字还拿倒了。
“哦,这些字……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她一点儿都没有因为自己文盲而感到羞耻,反而厚着脸皮将东西翻过来,试图找寻熟悉的痕迹,最后还是失败了,“上面写了什么?”
众人:“……”
顾央的心情是最复杂的。
裴叶将东西递给最近的秦绍,笑着道:“你认识,你帮我看看?”
秦绍伸手将那卷东西接过来。
上面的内容是顾央结合裴叶的说辞拟定的假身份,从父母名讳、祖籍到年纪、生辰、性别。
如果按照这些消息去查,还真能查到有这么一个人。
顾央安排得很仔细,裴叶在内心默念一遍,并未发现漏洞。
“多谢顾先生。”
顾央笑道:“你如今的身份可是内子出了五服的远房亲眷,谢什么的,便不用说了。”
秦绍听后又将内容细看一遍,心下诧然。
户籍造假并不难,但也要看是什么。
如果将黑户安插在普通贱籍,花点儿钱就能打点好,安插在良籍就难了。
顾央是做得到,但为了省事儿,没有必要。
而且混淆良贱可是不大不小的罪,名士最爱惜羽毛,爆出这种丑闻就是予人把柄。
顾央却给裴叶安排了一个跟他自己沾亲带故的良籍身份。
秦绍立马感觉到这份人情的沉重。
顾央笑道:“没你想得那般严重,荔城正处多事之秋,守卫是严,但户籍方面却管得宽松。”
作为荔城远近闻名的名士,顾央的朋友圈可大了,见缝插针办这事儿不难。
他嘴上这么说,秦绍二人却不会当真。
不难,但也绝对不轻松。
欠下的人情最后也要顾央去还。
裴叶旁观三人互动,也意识到不对劲。
顾央在这事情上似乎太卖力……
她用手指抠了一下脸。
莫非这张脸跟顾央以前认识的人相似?
394:网费不够了(求月票)
不怪裴叶往这方面开脑洞。
《替身冷血皇妃之狠毒暴君别宠我》这本小说最频繁的狗血梗就是“替身梗”。
频率之高让人怀疑书里边儿女性角色是一个流水线下来的。
女主萧妃儿酷似太子心目中的白月光,而太子后院挑选的侧妃爱妾都是白月光的手办。
不是眉毛、眼睛、嘴巴、鼻子、耳朵神似,便是气质、才学、脾性、爱好酷似白月光。
太子后院女子,包括女主萧妃儿都是那位白月光的替身。
萧妃儿重生后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将国家闹得天翻地覆跑到邻国碰上霸道狠戾的暴君。
她与暴君相爱相杀之后又爆出暴君跟她亲近是因为她长得像暴君的白月光……
emmm……
问题来了,这个世界的女性都是一张脸吗?
或者说女主萧妃儿是万能脸,跟谁都有几分相似?
一连撞车前后两任男主心中白月光的脸。
在这么一个逻辑无法吐槽的世界,裴叶森森怀疑自己也遭遇了“替身梗”。
于是,当秦绍和申桑来了兴致去院落比剑,让顾央指点的时候,她找到机会跟顾央搭话。
“顾先生。”
顾央视线落在她脸上,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我这张脸……是不是跟顾先生旧交相似?”
顾央收在袖中的手指轻颤,右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没有。”
他面上平淡地看着她。
“为何这么问?”
“虽说我救了秦绍他们,但也不值得先生费心费力……让先生给我安排这么好的身份……”裴叶暗中观察着顾央的神态反应,不错过一点儿细节,“我这人大字不识,但感觉还挺准的。”
顾央薄唇微抿,浅淡的眸子掩盖住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想多了。”
淡漠疏离的四个字,隐隐带着三分讥诮。
似乎在嘲讽裴叶的自作多情。
裴叶也没恼。
“嗯,我想也是我想多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怎么想就她自己知道了。
顾央冷不丁出声询问。
“你当真不识字?”
“不认识。”
她的确不认识顾央所认识的字,也算是不识字吧。
顾央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语调平淡地道:“你应该去坊间多逛一逛。”
“嗯?”
“听一听大字不识的百姓是怎么说话的。”
念过书与没念过书,言行举止完全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
“你的雅言没有半点儿口音,你说你不识字……这话可没半分说服力……”
人设都崩了还在这里倔强地演文盲,挺敬业。
顾央这几句话怼得毫不留情。
裴叶:“……”
这年头说真话没人信,撒谎一套一个准。
长剑对于这个时代的男子而言如同朱钗之于女人,不仅象征着身份地位,同时也是不可或缺地装饰。
剑术盛行的时代,有胆子抄着剑在外浪的文士,各个都能打,顾央的剑术就不错。
以他的实力指点两个半大少年,绰绰有余。
裴叶却毫无形象地靠在假山上打哈欠。
不管是顾央还是秦绍、申桑,三个都是菜鸡。
菜鸡互啄有什么好看的。
她摸了一下挂在胸前的手机,一边走神一边为网费发愁。
恍惚之中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小心”,一阵冷风擦着耳边飞了过去。
裴叶下意识侧首躲开,抄起长棍将其弹开,剑尖叮得一声插入假山缝隙。
“裴义士!”秦绍煞白着脸上前,“可有哪里伤到?”
裴叶嫌弃地避开两步。
“剑术这么差,谁跟你打团谁倒霉。”
剑都没有握稳还被人打脱手。
敌人还没死呢,队友先被他送回复活点。
秦绍听不懂后半句,但他知道“剑术差”、“倒霉”,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裴叶在嘲讽自己。
裴叶挪了个地方晒太阳。
默默怀念上个不用发愁功德来源的游戏副本。
“也怪我犯困走神,你继续忙你的。”
闹了这一出,秦绍二人也没心情继续练剑,也注意到裴叶兴致低迷,眼睛都半耷拉着。
秦绍将长剑收入剑鞘。
“裴义士瞧着兴头不高。”
裴叶不答反问他:“你知道生命的意义吗?”
话题一下子跳到哲学方面,秦绍不由得愣怔,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裴义士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他反问裴叶。
裴叶道:“生命在于运动(搞事)。”
秦绍不解其意。
“运动?”
裴叶回答道:“孩童读书习字,成人工作养家,各司其职、不荒废光阴便是生命的意义。”
秦绍思索一息过后,明白裴叶想表达的意思。
“裴义士觉得现在是在荒废光阴?”
“是的。”
不能赚功德买网卡,可不就是荒废光阴。
时至今日,裴叶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她堕落了。
堕落成了老年网瘾少女。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我辈志在行侠仗义,涤荡世间不公与浑浊,如今却窝在假山晒太阳,白白浪费一个早晨的光阴……这个早晨之于我而言便是没有意义的,自然高兴不起来。”
秦绍眨了眨眼,消化完这段话。
他肃然起敬的同时又忍不住喟叹感慨。
“裴义士待自己未免过于严苛。”
一个早晨的功夫都不肯松懈,这让秦绍觉得惭愧。
他觉得自己够努力了,但跟裴叶相比,觉悟差了好几个档次。
“严苛吗?我倒是不觉得。”裴叶摇头,目光似乎看到了很悠远的地方,又像是在俯视众生万物,她平静道,“一想到这一刻有村民遭遇昨日的经历,我便觉得自己不该待在这里枯等。我的懈怠会让本该脱离苦海的人遭受本不该由他们承受的痛苦,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
秦绍哑然。
裴叶继续道:“‘凤家军’打着兵力不足的旗帜去强征青壮也就罢了。那些青壮上了战场,勉强扯得上一句‘为国而战’。强征女子又是为何?若让女子上战场杀敌也好,可他们强征女子入军营却是为了让那些女人出卖自己的身体,供人享乐纾解**。这不过是一群畜牲扯着大义的旗帜欺凌自个儿国家的弱者,与敌人有根本区别?我辈仗义行侠,杀的便是这种混账。”
那都是她的网费呢。
395:朝夏女帝
秦绍喟叹道:“我辈惭愧,不及先生高义。”
他对裴叶的称呼从“义士”提升到了“先生”,神情诚恳而认真。
裴叶是什么人?
那是脸皮厚比城墙拐角,撒谎不眨眼睛不心虚的货。
“如此说来,邀请先生与我们一道游学,倒是耽误了先生的正事。”
裴叶笑着道:“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我现在还是个没有户籍的黑户呢。”
既然是给朝堂派发绿帽,日后肯定要跟朝堂之人打交道。
结交秦绍、申桑以及顾央,相当于多了一个向朝堂进发的跳板。
思及此,裴叶便觉得脑仁儿有些疼。
游戏策划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得将绿帽客户群限定在朝堂之内?
她为了绿帽发愁,眉心微蹙,秦绍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忧国忧民,滤镜不由自主地加厚。
“先生可有想过投身军戎?或者往朝堂方向努力?”秦绍被裴叶那双乌黑清亮的眸子盯着,两颊忍不住浮现些许紧张的红晕,“先生虽有远大志向,但一人之力终究无法撼动整个时局。”
裴叶抿着唇不语,眼睑轻颤,似乎在思考秦绍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实际上她在神游天外。
“先生以为如何?”
秦绍轻声问了一句。
裴叶回过神,佯装为难地道:“但我又不识字,这个年纪……会不会太迟了?”
秦绍笑道:“心若有野望,何时启程都不迟。再者……先生当真不识字?”
普通人能说出那么一大段道理?
真正的普通人只会考虑如何吃饱穿暖,甚至没这个精力去想,光是活着就耗尽了气力。
“即便先生真不通文墨,但你武艺高强啊。以一敌百都不在话下,照样能以军功起家。只当一个仗义行侠的游侠……说真的,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秦绍认真给裴叶出主意。
尽管他没有爷爷那般识人断命的本事,但看人眼光也不赖。
在秦绍看来,裴叶是平民出身却能摆脱自身阶级的束缚,跳出被“生存”桎梏的眼界,眼睛看到更远更宏大的风景。只要不是眼高手低之辈,这种人只要走对了路,十有七八能起飞。
裴叶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
“你还记得我是个女子?”
别看裴叶不了解封建古代,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规矩,但她还记得“凤家军”强征清白人家女子入军营供人享乐。从这个细节便能看出来女子在古代的地位,至少军权方面是弱势地位。
再想想前两个游戏副本看的古装偶像剧,似乎女子在政治方面也没有竞争力。
军权没有,政权没有。
女子地位如何,裴叶多少也猜得出来。
果不其然
秦绍被裴叶这个问题问得懵了一下,最后讪讪用手指扣着脸侧,眼神四处乱飘。
裴叶毫不留情地道:“你果然忘了。”
秦绍咳嗽一声:“这也不怪我。”
裴叶反问:“那就是怪我喽?”
秦绍:“……”
这还真要怪裴叶。
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实力志向,与时下女子截然不同,甚至连许多男子都比不得。
再加上她年纪不大,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看着倒像是偏向女性的俊秀少年。
秦绍不想将裴叶彻底得罪了,自然要再说两句挽回这段塑料“友谊”。
“其实,先生即便是女子,入军伍或者进朝堂也不是不行。”
裴叶忍不住支长耳朵仔细听。
秦绍这里有常规操作办法她就按照常规操作来。
如果行不通,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感谢第一个游戏副本世界点亮的天师技能,裴叶现在满脑子骚操作,保证给朝堂百官一人一顶绿油油的绿帽子,甚至让皇帝一人戴一百顶绿帽子。为了网费,裴叶不介意掉点儿节操。
“你说说什么办法?”
她眼睛亮晶晶的,布灵布灵看着秦绍,给这位少年增添几分心理压力。
秦绍撇开脸,不跟裴叶眼神对视。
“先生可知道天门书院?”
裴叶道:“知道,不了解。我记得你们说过,你和申桑还有顾央先生都出自这个书院?”
秦绍点头道:“天门书院是朝夏五院之首。”
他们目前所处的古代国家叫“朝夏”,境内有五所最出名的学院,天门书院为五院之首。
裴叶一边听一边点头。
“然后呢?”
秦绍道:“书院出来的学子,许多都入了朝堂。书院学子不限于男子,还有不少女子。”
这个时代风气还算开放,有社会地位的女子能与男子一起读书,三贞九烈的约束也没出现苗头,反而有不少贵族女子婚前都会有一两个相好。这些相好大多都是同年龄的名士雅儒,或者其他官宦家庭子弟。只要没有弄出人命、带球嫁人让未来的婆家难堪,其他限制不大。
秦绍甚至还听过一桩圈子里的八卦。
官宦子弟甲取了一名门当户对的贵女,这名贵女跟官宦子弟甲的同窗好兄弟好过一阵,交换过信物。不过这名子弟甲没有跟同窗好兄弟割袍断义,因为他的旧相好是兄弟的正室大房。
四个字,贵圈真乱。
风气开放意味着打破老旧观念受到的阻力小。
谁说女学生来天门书院读书是为了镀金嫁人,也能试着往朝堂发力啊。
最重要的是
“我若记得没错,似乎以前也曾任命一名奇女子在朝为官,不过她嫁人后相夫教子,退出了朝堂。”女子为官并不是没有先例,秦绍笑道,“说起来,朝夏第三代皇帝也是女子呢。”
裴叶扭头看他,用眼神示意秦绍会说话多说两句。
秦绍点头道:“这是真的。”
朝夏风气开放,根源上与那位女帝也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裴叶细想之后问道:“你还知道那位女帝的事情?多跟我说一说。”
秦绍没有怀疑。
皇家更迭的事情,普通老百姓记得年号就不错了,哪里会管皇家发生过什么?
裴叶又是个在深山老林活动的黑户,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很正常。
秦绍打开了话匣子,跟裴叶科普朝夏皇室的过往。
这位朝夏女帝是朝夏开国第一位女性帝王,同时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女星帝王。
396:对,就凭我
“世宗继位前是朝夏皇室那一代唯一的帝姬。”
秦绍第一句就打消了裴叶脑补的“则天式”女帝。
“帝姬?世宗?”
“世宗”是守成令主的美号。
以“世宗”为庙号,看样子这位由帝姬继位的女帝陛下名声很不错。
不过
裴叶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没有男嗣了?为什么会选一位‘帝姬’继承帝位?”
“有男嗣,不过……”秦绍顿了一下,继续道,“清宗膝下子嗣艰难,年过四十才有一子。清宗病重的时候,男嗣才只有三岁,而当时‘朝夏’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清宗若将帝位传给一个年仅三岁的小童,哪怕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托孤重臣,也扛不起当时的局势。为了‘朝夏’考虑,清宗也生过过继一名成年男嗣的主意。直到当时还是‘令华帝姬’的世宗在清宗病榻前陈情明志。‘令华帝姬’与清宗说帝位由她继承,待幼弟弱冠再将帝位归还,捍卫‘朝夏’正统。”
“令华帝姬”这个建议相当大胆,甚至称得上骇人听闻。
哪怕她从小深受清宗疼爱,所受教育跟继承人没什么两样,但她毕竟是女儿身。
清宗就不止一次遗憾“令华帝姬”是个女子。
如果她是男儿身,何愁“朝夏”后继无人?
裴叶听故事听得认真。
“清宗同意了?”
秦绍道:“起初是不同意,他虽然疼爱这个女儿,但从来没有生过让她继承帝位的念头。不过‘令华帝姬’自小聪慧,思想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她与清宗说,她想要成为‘朝夏’天子并非是为了跟幼弟争夺什么,她仅仅是不想让天下再度陷入战乱,让宗室女子步前人的老路。”
“朝夏”之前的乱世,小国林立,战乱不止。
年幼的“令华帝姬”亲眼见过某小国皇室帝姬随着父兄战败,国家灭亡而成了敌人身下肆意欺凌的玩物,在不同男人间辗转承欢。
而今“朝夏”风雨飘摇,处境跟那些小国多么相似?
如果下一任皇帝扛不起大局,她的命运跟以前那些帝姬没有任何不同。
与其将国家的命运、她的命运、幼弟的命运寄托给没有血缘羁绊的继兄,倒不如让她来。
成功最好,若是失败也不会更差。
清宗答应了。
趁着意识还清醒,他将帝位禅让给了当时的“令华帝姬”,并且让她写下十七年后禅位给弱冠幼弟的圣旨。
圣旨一式七份,分别交给当时七名重臣保管,也算是监督这位“令华帝姬”。
秦绍的曾祖就是其中之一。
裴叶摩挲着下巴:“但权利会然人上瘾,世宗后来实践诺言了?”
秦绍笑道:“这是自然。”
所有人都以为“令华帝姬”会霸占帝位,或者干脆心狠手辣杀掉七位重臣,再将幼弟弄死。
结果幼弟刚弱冠,她便痛快禅位。
之后又断断续续指点两年,看幼弟适应不错便撒手,没再管了。
“令华帝姬”继位前的“朝夏”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继位执掌十七年,“朝夏”陆陆续续吞并好些小国,让它成为天下四大流氓之一。
世宗的名声甚至超过了她的祖父“朝夏”的开国皇帝。
因为世宗开的好头,“朝夏”皇室给帝姬的教育条件与皇子一样,简单来说就是“备胎”。
如果有哪一代无法让皇子继承,便由同辈姐妹继承,承前启后,让政权平稳过渡。
上行下效,各家贵胄也开始注重女嗣的教育问题。
这才有了贵胄女子婚前开放作风,与男子一起读书的权利。
裴叶听后露出几分深思。
尽管只有寥寥几句,但她却对那位“世宗”生了兴趣。
秦绍道:“我倒是期待先生入朝堂当重臣,或者入军伍掌重兵,必会成为另一段传奇。”
饶是裴叶脸皮够厚,她也被秦绍给予的厚望弄得面皮发烫。
如果裴叶不是换了个芯,秦绍定下的目标还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因为裴叶的人设就是“空有武力”、“不通文墨”的游侠,让游侠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二人正说笑,耳边却传来顾央一声嗤笑。
“不知天高地厚。”
裴叶头也不回地道:“做人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挺好。”
顾央也不是故意听他们俩闲谈。
起初觉得这两个孩子既天真又幼稚,不知者不畏,什么话都敢哔哔。
裴叶一说,他的表情出现一瞬的古怪。
浅淡的眸子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裴叶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自然没发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喃喃了一句。
旋即又好笑地反问:“凭你?”
裴叶撇嘴。
她退休前是一人之下,万亿人之上!
谁稀罕一个“万人之上”。
要不是莫名患病,不得不退休,兴许唯一能压她一头的老家伙也要给她让道。
裴叶对权势不热衷,但不意味着她高兴明明能到手的东西莫名其妙没了。
这就好比连续签到364天,最后一天脑抽忘记签到,错失最终大奖一样让她蛋疼。
“对。”
她轻描淡写将长棍插入地面数寸,眉梢轻扬三分。
“就凭我。”
顾央面无表情道:“不论是为官还是为将,目不识丁之辈,注定走不到巅峰的。”
裴叶:“……”
文盲这个梗能不能别揪着不放啊(□′)┻━┻
顾央表示不能。
他的办事效率极高,裴叶没多久就拿到自己的户籍牌子跟“路引”。
秦绍、申桑与裴叶也在顾央府上打扰了两天。
老年网瘾少女见网费即将见底,不能继续坐吃山空了,不得不开始营业。
她从第二天上午就出门去蹲点,看看做什么事情能赚功德,包括但不限于帮人跑腿、抓小偷、收拾古代版黑涩会。
荔城是大城,但治安并不好,特殊时期就更糟了。
城内还有保障,城外盗匪横行,不少村落还会出现凶兽害人的惨事。
裴叶靠着这些鸡零狗碎的破事儿积累了五百多功德点。
“绍弟,今日怎么没瞧见裴义士?”
秦绍道:“先生早上听闻某村有大虫害人,跑去平害了。”
申桑二人正在茶肆雅间对坐,余光无意间瞥向窗外。
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细长的眸子几乎睁圆,手腕一抖,溢出的茶水打湿了袖子。
397:虎腹之物
秦绍敏锐注意到申桑的失态。
“怎么了?”
他一边问一边循着申桑的视线向窗外看去。
不瞧还好,一瞧他也跟着申桑一般愣住,虽未失态但也睁圆了眼睛,白皙又带着点儿婴儿肥的脸上写满“我没有看错吧”的字眼。最后干脆直起身,脖子向窗外伸长,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没眼花吧?”
秦绍不可置信地询问小伙伴。
申桑苦笑道:“绍弟,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一人眼花,但不可能两个人同时眼花。
秦绍站起身冲着窗外楼下的裴叶唤了一声。
“裴先生!”
“绍弟……算了……”
申桑本想阻止秦绍趴窗户朝街道大喊的举动,不知想到什么,他勾着唇角摇了摇头。
绍弟平日表现得再稳重,本质上也只是个刚满十二岁的半大少年郎,偶有失态很正常。
秦绍生怕裴叶没有听到,声音再度提高。
“裴先生,在这里。”
若非他还有理智,怕是要冲着裴叶挥手示意了。
“我听得到呢,不用喊这么大声。”
裴叶在茶肆门前停下,秦绍二人结了茶水钱立马下楼跟裴叶会合。
“裴先生,这是你猎来的大虫?”
秦绍摄于裴叶用长棍挑着的那条大虫,不敢靠得太近。
这条大虫有着一身油光水滑的姜黄色皮毛,额头位置有个“王”的纹路,长相凶悍,四肢强壮有利,利爪爪缝的泥土还夹杂着肉沫和碎布,总给人一种它下一秒就会睁开眼扑人的错觉。
不过,这也只是错觉。
明眼人都知道这条生前威风凛凛、害人无数的大虫死得不能再死了。
它那一双招子被人用暴力捅穿,浓稠的鲜血从窟窿涌出,与脸部、躯干的毛发凝固打结。
松软的身躯被人用麻绳团成一个圈,四肢束在一起。
裴叶用手中的长棍将绳结挑起抗在肩上,一路从那个村子招摇着进了荔城。
要知道眼前这条大虫可不是幼崽,而是一条与三四个壮汉等重的成年大虫!
最玄幻的是她手中的棍子还没弯曲,始终笔直笔直的。
这让人不禁产生怀疑
她用棍子挑着的是真正的大虫,还是一张塞着米糠的大虫皮?
秦绍小心翼翼凑近,避开大虫的大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偷偷戳了一下。
“顺手打死的。原本还想抓来养两天,后来想想自己都喂不饱自己,拿什么养它。于是我就将它打死,一张皮完整剥下来还能换俩钱。这一身的虎肉、虎骨,煲汤滋味应该不错。”
裴叶说得理所当然。
她现在穷啊,穷得连每天上网两个小时都无法保证。
自己都过得紧巴巴,哪还有余粮养她家的阿崽呢?
说好跟着她吃山珍海味不吃苦,flag立了不能随便倒。
看这两天的【系统记录】,阿崽疑似劳累过度体虚,裴叶打算弄点儿虎肉虎骨给他煲汤。
哦,虎bian什么的就算了。
阿崽还小呢。
秦绍听得哑然。
害人无数的大虫搁在她嘴里就跟鸡崽一样,轻轻松松就能拍死……
他还能说啥呢?
自然是
“裴先生神勇!”
裴叶瞧了一眼两个半大少年,邀请道:“这个大块头肉挺多,晚上吃烧烤怎么样?”
秦绍也没推辞。
申桑面露浅笑道:“托义士的福,我与绍弟今晚可有口服了。”
哪怕秦绍家境优渥,虎肉也不是说吃就能吃的,更遑论是申桑。
说起来,这也是申桑第一次吃。
“先生准备这么回顾府?”
秦绍见裴叶抬腿就要走,连忙喊住她。
裴叶懵了一下。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秦绍:“……”
似乎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但这么大大咧咧扛着一头死掉的大虫,一路走到顾府……
他担心顾央有意见。
最后申桑建议裴叶将大虫交给顾府的车夫,让他驾车先回去,将大虫交由后厨处理,他们三人再步行回去。按照他们的脚程,抵达顾府,后厨差不多也将大虫处理完了,正好烤肉。
“那也行。”
裴叶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不过她还特地叮嘱一句虎皮要完整的。
为了能剥除一张完整的虎皮,她特地一棍子将眼睛连同颅骨一块儿捅穿。
顾府的马车用来运大虫,秦绍二人只能步行。
申桑不喜多言,秦绍却对裴叶如何猎杀大虫充满了好奇。
那条大虫的体格是裴叶的好几倍,一条爪子跟她腰差不多粗,她是怎么制服大虫的?
“……是不是跟话本说的一样?先生用了什么招式……有没有大喝一声将它喝得止住脚步?”
秦绍一边走一边问。
尽管两只手安安静静垂在身体两侧,但看秦绍充满好奇的脸和闪烁着星光的眸,裴叶总能脑补他手舞足蹈的样子。申桑没有开口,却也暗暗支长了耳朵,生怕听漏了什么精彩桥段。
裴叶失笑摇头,指了指自己道:“我这嗓门还想喝退大虫?”
比嗓门,她肯定不是那头老虎的对手。
“我去了那个村子,问了村民大虫往哪个方向逃的,一路循着痕迹找过去罢了。”
说是这么说,但大虫害人是两三天前的事情,痕迹早就被昨夜那场雨覆盖。
真相是裴叶让竹叶帮忙,逮到哪头大虫就宰哪头。
深山老林最不缺毒蛇猛兽,大虫也不只有一头。
裴叶找到这条大虫,它正慵懒地卧在溪边打着盹儿。
她二话不说抄起棍子,一个从天而降,一击得手,两棍子将它那双招子全部戳穿。
估计它连死都没看到是谁阴的它。
秦绍讪讪道:“就这么简单?”
找到大虫,掏出棍子跳出草丛,一棍子下去……
步骤也太简单了,丝毫没有话本上的惊心动魄。
裴叶笑道:“对啊,就这么简单,难道你还想听我跟大虫互相角力,摔打翻滚的剧情?”
要不是想剥下一张完整的虎皮,她会更干脆些。
秦绍摇摇头。
三人回到顾府,管家早在门外等候。
这个架势引起三人怀疑。
管家瞅见三人,疾步上前道:“您三位可算回来了,出事儿了!”
出事了?
什么事情?
进了顾府,管家命令门房将门关上,脚步急促地往正厅引路。
“方才那条大虫腹中剖出个……东西!老爷正为此伤神。”
398:一张布帛
“剖出了什么?”
裴叶听后脚步一顿。
面上稳如老狗,内心国骂三连。
她就是普普通通出个门,赚点普普通通的功德点,选了头普普通通的害人大虫……
怎么那么巧,从普普通通的害人大虫肚子里剖出了东西?
管家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略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他的答案也出乎三人预料。
“是个人。”
秦绍咕噜着咽了一口唾沫。
“活人?”
不等管家回答,裴叶撇嘴道:“我发现那条大虫卧在溪边的时候,日头刚爬到最高点。”
从正午到现在这个点,最少也有三个小时。
什么人能在老虎肚子里活三个小时?
如果被老虎吃下去的人还活着,裴叶怎么可能没发现?
再者说了
“大虫的嘴就这么大,哪怕是个婴儿也无法一口生吞。腹中有个人,那也是嚼碎了吞下的。”
待裴叶说完这些,管家才补上正确答案。
的确是个人,准确来说是某个人的一部分身体。
后厨疱子在大虫腹中发现人的肢体还有布料,当即就将消息告知顾府主人顾央。
顾央起初也没有在意。
裴叶猎杀的这头大虫祸害乡里,吃人害人,肚子里有点儿人的东西很正常。
他甚至有些恶劣地想着裴叶三个少年人知道这消息,还能剩几分烧烤的兴致。
顾央便让管家去处理这件事情。
万万没想到会“撞大运”!
管家的父亲曾是负责检验死尸的府衙差役,管家本该子承父业,但他对顾央有过救命之恩,幸运脱离了贱业。
向父亲学来的本事并没有丢,管家整理碎尸发现奇怪地方。
尸体上面有箭伤,伤痕还不是寻常猎手能用的箭簇留下来的。
痕迹倒像是军用箭镞的杰作。
仔细再翻找,又从尸块中发现一张写着字的布帛。
布帛便是此次让顾央头疼的罪魁祸首。
发现事情不简单,管家干脆将能捡到的尸块和尸体主人的衣裳都整理出来。
“死者有特殊身份?”
管家摇头道:“这事儿还瞒着,没有惊动府衙,暂时还不知死者身份。”
裴叶脑筋转得飞快。
没有确定尸体主人身份,意味着“身份”并不是引起顾央重视的根由。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尸体主人带着什么棘手的东西?”
管家脚步加快,衣料摩擦拍打的声音也透着主人此时的心境。
“是什么?”
裴叶问出这话的时候,一行人正好跨过正厅。
顾央端坐上首。
一向以风雅端方展露人前的他,这次却罕见地露出了阴沉而凝重的表情。
看到三个少年人过来也没柔化他脸上的冷意。
“是一封信。”
他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
“信?”
顾央身前桌案静静摆放着一张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布帛。
裴叶瞧见顾央的神态,心下撇嘴
她不喜欢找麻烦,但麻烦就是喜欢找上她。
熟悉的麻烦,熟悉的风格。
“信里写了什么?”
顾央并未回答,只是用一种打量的眼光在三个少年人之间徘徊。
“不方便让他们听到吗?”
顾央被裴叶这话噎得不轻。
他也不知道该说裴叶是盲目自信还是没有自知之明。
他摆出的架势已经暗示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干涉重大,普通人最好别参与进来。
在场众人,谁是“普通人”心里没点儿数?
“既然那条大虫是裴先生猎到的,不论虎腹出了什么东西,她都逃不开干系。”别看秦绍的脸蛋还带着婴儿肥,但认真起来却给人一种其祖父附身的错觉,让人下意识忽略他的年纪,秦绍目光在布帛上面扫了一眼,少年用清冽的嗓音笃定道,“裴先生想摘也摘不出去的。”
顾央不知想到什么,轻叹一声。
他指着那块被点点血污沾染的布帛。
“罢了罢了,你自己看看。”
申桑上前捡起布帛,打开跟迫不及待凑上来的秦绍一起看。
裴叶被勾起了好奇心,奈何她是个“文盲”,只能等待二人看完了给她念一遍。
结果
这俩半大少年的脸色跟复制粘贴顾央一样,猛地阴冷凝重下来。
眼瞧着正厅内的气氛即将凝固,裴叶只能出声打断他们三人之间“无声的默契”。
“上面写了什么?”
来个人给她翻译一下行吗?
“‘凤家军’极有可能在近期秘密撤离荔城,退守板城。”
裴叶:“???”
尽管她不知道板城是什么地方,但秦绍说的是“退守”,地理位置肯定比荔城更靠近内线。
最重要的是
“我之前听你们说过‘凤家军’驻守荔城,又是练兵又是征兵,似乎是为了迎战敌人?”
要迎战敌人,说明有战事在荔城附近打响。
这个节骨眼“凤家军”撤离退守板城,那么兵力空虚的荔城怎么办?
“两军一触即发,这种时候将兵马拉走……荔城岂不是……”
裴叶想到了这点。
荔城被卖了啊!
顾央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这张布帛上的内容才令人生疑。”
“布帛假的?刻意误导人?”
秦绍脸色稍缓和,裴叶下一句话就将他的庆幸掐灭。
“布帛不可能是假的。”
她的眉宇写满凝重,表情也带着深思。
“如果布帛是假的,消息也是假的,何不将布帛塞入鸡鸭鱼鹅的腹部,这样更容易让人发现。我找上那条大虫是它倒霉,你也看到它的体型,寻常猎手碰上只有死路一条。”老虎的消化能力还不错,它又会跑会跳会躲进深山老林,找到它的踪迹都不容易,更别说抢在东西被消化前将其猎杀,“无意”发现这张“假布帛”,“另外死者是被人暗杀的。”
裴叶没有嫌弃脏污,上前用棍子拨弄碎块。
尸体拼不出人样,一部分还被嚼碎被消化。
但依旧留有线索。
“致命伤是从背后贯穿左胸的一箭。”
箭簇撞到了胸骨,所以痕迹比较明显。
“若是暗杀……那么追杀他的人为何没检查东西?”
秦绍提出疑惑。
裴叶耸肩:“兴许是吃人的大虫就在附近,追杀的人来不及检查就走了,也有可能死者发现了追杀他的人,为了信物安全将东西塞进口中,还有可能暗杀者并不知道布帛的存在……”
不论是哪种,都无关紧要了。
399:虎符
裴叶垂下眼睑看了一眼被收拾出来的骨头。
“我在意一件事情。”
顾央缓和了脸色,但眸色依旧比平日深些,听到裴叶这话,忍不住看向她。
“何事?”
裴叶指着碎骨:“根据骨龄能判断死者年纪,不是个成年人,应该是个十来岁出头的少年,身形应该比同龄人瘦小一些。再看他所穿的料子……我对这些了解不多,但应该不是谁家养的门客,比荔城附近村落百姓穿的还要差……这样的人,为什么能拿到如此重要的布帛?”
尽管“朝夏”学风昌盛,但也不是普通人读得起的。
这般穿着的少年,常理推测家境并不好,文盲的概率极大。
裴叶不懂这个时代的书法,但从布帛上的字来看,似乎这字写得还不错。
“或者……我们换一个问法是谁将消息写在布帛上,让个半大少年送出来?”
在她看来,这个游戏副本的战争只是几万、十几万参战人数的小规模区域性机械斗殴,但搁在这个背景下也称得上是大战争了,战争胜负兴许还会决定国家生死存亡……
裴叶凝视着顾央,开口询问:“顾先生,倘若荔城失守……”
顾央想也不想地回答。
“荔城乃是边塞重地,一旦失守,影响的岂止是城内数万百姓的身家性命。”
他额头的青筋若隐若现,胸腔仿佛压抑着一座即将喷涌的火山。
秦绍二人是天门书院的学生,日后极有可能入朝堂。
他们自然明白荔城有多重要。
若被敌人破开道口子,之后一段国境就任由敌人驰骋掠夺。
足有五六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被绑在这根绳上。
裴叶也在沉思。
但她想的是《替身冷血皇妃之狠毒暴君别宠我》这本小说的梗概剧情。
小说的主旋律是女主初恋脸萧妃儿与各色男配、男主的修罗场。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相爱相杀、虐恋情深。
而“凤家军”的存在是为了给女主萧妃儿增加筹码,凸显她的牛皮。
例如前世萧妃儿以太子侧妃的身份暗中帮太子打理“凤家军”,将势颓的“凤家军”练成虎狼之师,太子也靠着“凤家军”的帮助慢慢反攻周边临国,乃至一统天下。如果没有萧妃儿练出来的“凤家军”,太子连皇帝宝座都坐不稳!
正因为有了女主萧妃儿的牛皮,才能侧面凸显萧妃儿的深情错付以及太子将萧妃儿当成白月光替身、压榨她的一切、欺骗她的身体感情有多么渣这种渣渣就该早死早超生!
重生后,萧妃儿辣手摧“前夫”。
不仅断了太子成为皇帝的可能,还将他整得一无所有,最后疯疯癫癫、痛苦病死在陋巷。
“凤家军”就是萧妃儿复仇的重要棋子。
裴叶觉得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
之前两个游戏副本,她进入的时间线都是小说剧情刚开始或者即将开始的时候。
她下意识认为第三个游戏副本也是如此。
如今再细想,兴许她错了。
虽说她不知道《替身冷血皇妃之狠毒暴君别宠我》小说的具体内容,也不知道萧妃儿“坑前夫”的具体套路,但从现有线索来看,裴叶有理由怀疑这事情跟女主萧妃儿有关。
若她推测正确
裴叶垂下眼睑。
“‘凤家军’的虎符,如今在谁手里?”
根据小说描述,调兵需要一种叫做“虎符”的玩意儿。
手握虎符才能调动“凤家军”。
“自然是陛下。”秦绍理所当然地回答,紧接着又否定道,“但陛下怎么可能自毁城墙……”
虽说当今陛下没有他爹那么牛批,更没有他姑“世宗”女帝厉害,天赋平平,偶尔还会犯浑。
但陛下也不傻啊。
周边临国给的压力多大,他还一波骚操作千里送荔城人头?
哪怕他将脑子忘在哪个妃子的寝宫,也不至于做出这种蠢事情。
裴叶追问:“真在皇帝手里?”
秦绍还未开口,顾央抢先一步堵了他的话头。
“不,应该在太子殿下手中。”
顾央说得非常笃定。
秦绍摇头道:“先生,那可是调动二十万‘凤家军’精锐的虎符,怎么会在太子殿下手里?”
“朝夏”国土边境有一半面朝大海或者依仗险峻陡峭的山峰。
因此,真正需要精锐驻守的边境线并不长。
“朝夏”供养的军队数量比临近各国少,二十万“凤家军”差不多是整个“朝夏”两三成战力。
皇帝陛下再宠爱太子,也没道理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顾央则道:“‘凤家军’的兵符起初是掌控在世宗手中。”
裴叶暗中挑眉。
这又跟那位世宗女帝有什么干系?
秦绍和申桑也一脸不解地看着顾央。
顾央解释道:“‘凤家军’是由世宗组建起来的,也是‘朝夏’在临近各国包围下依旧屹立不倒的保障。当年若没有世宗组建的‘凤家军’,‘朝夏’也无法在诸多小国厮杀中熬出头。世宗禅位后,‘凤家军’交还给幼弟,也就是先帝。世宗行为磊落,不恋皇权,先帝对这位胞姐的扶持和信任也非常感激。只是……世宗虽是女儿身,但她在位十七年,凭借着手段与胸襟也让不少文武折服。这批人并不信任先帝,也不希望世宗禅位,更担心世宗禅位后会遭到先帝迫害。”
皇权之争哪有不流血的?
刚弱冠的先帝又怎么放心曾在朝堂经营十七年的姐姐?
先帝也顾虑这点,他为了笼络百官,同时也为了向他们证明自己跟世宗的姐弟关系与信任,主动将“凤家军”虎符交给了世宗的夫家一个很小透明的将门之家之后还给自己择定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订了一门娃娃亲女方是世宗禅位后生的女儿。
“凤家军”的虎符也成了陪嫁,跟着这个女儿重新嫁入皇家。
世宗在独女出嫁没多久龙驭宾天,皇室为避免被人诟病为薄情冷性,依旧没有拿回“凤家军”的虎符。
这枚“虎符”就一直由皇后保管。
皇后早逝,这虎符多半是到了太子手中。
秦绍二人关注的重点是
“太子想造反?”
裴叶关注的重点是
“世宗的女儿跟先帝的儿子成婚,世宗与先帝又是姐弟关系……”
乖乖,这不算乱lun?
400:拯救优质客户
裴叶胡思乱想的功夫,在场三个男性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秦绍屈指挠脸颊:“先生,这种事情很常见吧?”
一旁的申桑也点头应和。
受制于种种落后条件,绝大多数百姓终其一生都被困在一片小小的地方,没有见识更加辽阔天地的机会。
距离限制了伴侣筛选范围,再加上“亲上加亲”的风俗,近亲结婚非常普遍。
世宗之女嫁给先帝之子,关系是近,但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顾央表情平静地看着裴叶。
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似乎在无声吐槽裴叶抓错重点。
“太子没有造反的动机。”顾央收回目光,“太子比陛下有天赋,自小跟随名师学习为君之道,初次讲学便博得不少重臣的认可。百官满意,太子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也远胜其余诸子,他有什么理由造反?尽管太子有些自负的小毛病,但都不是大问题,影响不了他储君的地位。最重要的是太子还未弱冠,他现在造反即便能成功,也压不住那些老臣。”
说一千道一万,太子没有理由造反,但“凤家军”虎符又的确在他手上。
若“凤家军”守卫边境失利,或者退守板城的事情被朝廷知道,太子绝对首当其冲。
秦绍道:“听先生如此分析,倒像是有人要拉太子下水。”
顾央摇头。
听着头头是道,但他知道这个分析也不成立。
“你说谁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拿到太子手中的虎符,让‘凤家军’撤退板城?”
秦绍被这个问题噎得半晌说不出话。
申桑顺着顾央的思路往下推测。
“学生前阵子看了些市井话本,其中一则便是一伙贼人造假印蒙混过关……”
虎符也能是假的。
顾央道:“虎符这么容易造假,天下早乱了。‘凤家军’的虎符是世宗请当世的墨家巨子打造,内有精巧的乾坤机关。虎符又被一分为二,一半在‘凤家军’统帅这里,一半在太子手中,调兵必须将两半虎符契合在一起,丝毫不差才行。”
裴叶听了暗下摇头。
顾央越是这么说,越能证明此次“凤家军”的异常调动就是有人伪造虎符搞出来的。
要说这世上谁最熟悉“凤家军”的虎符?
不是皇帝,不是太子,而是女主萧妃儿。
前世的萧妃儿以太子侧妃身份暗中替太子执掌“凤家军”,虎符是她随身携带的东西。
她太了解了!
顾央说“凤家军”的虎符多么难仿造,但仿造难度越大,依旧被萧妃儿弄出来搅动风云,这剧情才越爽。
裴叶仔细回忆《替身冷血皇妃之狠毒暴君别宠我》的梗概。
“朝夏”最后被暴君男主带兵踏平了,女主萧妃儿跟暴君男主相爱相杀,一边撒糖一边捅刀,在他的后宫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来一个美女撕一个,来一对撕一双。最后暴君男主明白她才是真正的爱人,萧妃儿正式从周边手办转正。
荔城什么下场?
不过是暴君男主辉煌战绩的寥寥几笔。
凤家军什么下场?
二十万士兵或死于阴谋算计、或战死沙场。
因为前世萧妃儿一手调教的“凤家军”在最后背叛她,背叛她的儿子。
若非“凤家军”忘恩负义,临时倒戈,她也不会失去最后的依仗而惨死冷宫。
重生的萧妃儿是复仇者。
一切布局都是为了复仇!
裴叶默默将细节捋清楚。
不过她没说出来。
顾央已经否定了“虎符造假”的可能,裴叶想拉萧妃儿下水也不行。
重生后的萧妃儿远离渣男前夫,她不是太子侧妃,自然没办法接触到“凤家军”虎符。
“……不论真相如何,暂时都不重要了……”
顾央长叹一声,眉宇间带着几分疲倦,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浪费时间,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
守卫荔城!
他问三个少年:“这件事情要是交给你们,你们会怎么处理?”
秦绍二人俱是一怔。
顾央这是在引导他们?
申桑沉吟道:“先命人暗中调查布帛真伪,再查查布帛是从什么人手中流出。那人现在又在何处,是否安全?有人证有物证,再阻拦‘凤家军’撤兵,同时再以八百里加急告知朝廷。‘凤家军’若执意撤兵退守板城,荔城也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听闻敌军兵力强盛,荔城若能想办法从别处借到兵,兴许还能撑一段时间,等朝廷的决定。”
裴叶忍不住翻白眼。
“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
现代一通电话搞定,星际时代隔着星系还能打视频,古代呢?
别说两条腿的人,便是四条腿的马跑断气,从边境到“朝夏”都城也要大半个月。
一来一回就是一个多月。
顾央看着她:“那你以为呢?”
裴叶露出杀气浓烈的笑。
“敌人死光了,荔城不就安全了?”
三人:“……”
这个逻辑没毛病。
……
结果裴叶被顾央骂了一通赶出正厅。
“我也没说错啊。”
裴叶揣着长棍一脸无辜。
秦绍也被连累,灰溜溜地出来。
他苦笑道:“先生能以一敌百,但其他人不行。”
以一敌百碰上十数万敌人,也是送菜的份。
“……除非先生能以一敌万。”
裴叶心里嘀咕。
如果打仗有功德(网费)赚的话,以一敌万她可以的。
一顿闹腾,烤肉彻底没戏。
“下次猎头别的再请你们。”
秦绍二人没什么心情,随口应下。
天色渐黑,裴叶猎虎的地方又偏僻,此时派人去找线索不仅难度大,兴许还会破坏线索。
只能暂且压下等明日天亮。
裴叶泡在浴桶打了两把游戏,发现通知栏多了一则消息。
【支线任务:玩家你的阿爸猎到一头凶悍的大虫,却从大虫腹中剖出了神秘少年的碎尸和一张神秘布帛。你觉得这件事情另有蹊跷,担心得睡不着觉,于是决定去现场找找线索】
【任务一:查明碎尸身份】
【任务二:拯救即将被杀的优质客户】
【任务完成,奖励10000功德,5000气运】
裴叶本不想鸟它,一瞧见奖励立马打起精神。
浴桶中的温水因为她的动作而溅开水花,哗哗乱响。
10000功德?
1张月卡,100张点卡!!!
401:夜探密林
在进入第三游戏副本前,如果有人告诉裴叶她会为了一个月的上网费连夜奔波,她绝对会嗤之以鼻。
且不说她曾是联邦第七战斗军团的最高长官,哪怕退休了也是腰缠万贯的土豪。
腰缠万贯的土豪会掏不起网费?
裴叶会看得上一张月卡?
现在?
实力演绎何谓“真香”。
她将手机收起来,一手运力拍击水面,足下运用巧力,另一手抓过挂在屏风上的干净衣服。
湿漉漉的双足刚落地,翩翩衣袂飘然落下,宽松的女衫将身躯覆盖。
水声哗哗,溅出的温水洇湿浴桶附近的地面。
此时,耳畔传来侍女担心的询问。
自从顾央弄好裴叶的户籍,裴叶便以顾央妻子出了五服的女性亲眷身份暂居顾府。
客院配置的下人数目与秦绍两个相同。
生活起居都由他们伺候,连洗澡的热水都是提前烧好的。
原先还有两个侍女要进屋帮她洗澡,但裴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侍女们只能端正跪坐在浴室外的走廊上,静候裴叶添热水或者其他吩咐。
听到屋内这么大动静,还以为出了事情。
裴叶一边穿衣一边出声阻止她们想进来查看的打算。
“我没事,刚才闲得无聊玩了一会儿水。”
两名侍女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屋内又传来衣裳料子摩擦的动静,紧跟着是临近的脚步。
裴叶推开纸拉门,周身还泛着沐浴过后的湿气以及沐浴露的香味,一头长发半干不干地垂在脑后。脸颊因为泡澡而红晕上涌,多少冲淡了她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多了些人情味儿。
“娘子现在要回屋就寝吗?”
“嗯,回屋。”
其中一名侍女侧身捡起搁置在身边的灯盏,再用火折子将灯芯点燃,借此照明引路。
另一名侍女则留下来将裴叶换下来的脏衣服收走拿到后院浆洗。
裴叶看着领路的侍女背影,幽幽烛光将她映衬得纤细婀娜,影子落在地上拉长再拉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静谧与婉约。
看了一会儿,距离主屋还有几步路的功夫,她开口询问。
“城门现在下钥了吗?”
侍女柔声道:“回娘子的话,已经下钥了。”
荔城最近风声紧,城门下钥的时间比往常还早了一个时辰。
推开主屋的门,侍女熟练将各处灯盏点亮,询问裴叶要不要点一些助眠的香。
“头发没干,睡了会头疼……你去帮我找两本打发时间的本子……”
看了一会儿,连蒙带猜也没搞懂上面写了什么,反而酝酿几分困意。
待头发干得差不多,裴叶才佯装躺进被窝睡觉。
侍女也抱着被褥在屋外守夜。
裴叶眯了一会儿,察觉屋外侍女气息逐渐变得悠长平稳,这才如猫儿一般钻出来。
抄起棍子翻出窗外,纵身跃起爬上屋顶。
她这几天摸清顾府护卫的巡逻规律,轻轻松松就能避开。
几个灵巧跳跃,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出来。
尽管战争阴云逐渐笼罩荔城,这座城池的夜晚依旧跟初见那日热闹,夜市烛火通明,游人如织。
裴叶藏在阴影处,身形如青烟般缥缈,朝着城墙飞速靠近,实力演绎“飞檐走壁”四字。
“巡逻的人多了呀。”
猫在阴影处看着交接的两队士兵。
她长袖一抖,九片竹叶从袖中爬出来,欢快地蹦上大可爱的肩头。
“你们八个先去目的地查看消息,你留下来跟我一起行动。”
八片竹叶听命,顺着召唤出来的夜风飘出城墙。
夜巡的士兵感觉到这阵凉风,酝酿的睡意减轻些许。
“这风吹得可真舒服啊。”
站在城墙上站岗的士兵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放松身体倚靠着城垛偷会儿懒。
“别偷懒,打起精神来。”
士兵嘟囔道:“是是是……”
二人低声交谈的功夫,谁也没看到一道身影摸上了城墙。
裴叶给自己打了“隐身符”和“轻身符”,从城垛上纵身跃下。
在源源不断的符篆加持下,裴叶将十一路公交车开出越野车的狂野,余光所见的景色在飞速后移。
夜风迎面而来,将衣角、衣袖吹得猎猎作响,也让她的脑子越来越清醒。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借助夜色的遮掩,肆意展示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
翻山越岭,原先一个多时辰的路被她强行压缩。
一道黑影窜入密林,溪水声渐渐清晰。
裴叶止住脚步,从游戏包裹掏出一柄太阳能手电筒,打开按钮,一束雪白的光如利剑般将黑夜撕开一道口子。
小动物被光照到,饱受惊吓地跳开,跃入草丛,发出的动静。
她现在站的地方就是那条大虫卧着的位置。
“希望还能找到线索。”
她用手电筒照了一圈。
今夜天气还不错,没大风也没大雨。
裴叶很轻松就找到那条大虫留下的脚印,循着脚印还找到沾着发黑凝固血液的草丛。
顺着脚印和血印,在距离溪边数百米的地方找到一具残缺尸骨。
尸骨的血腥味还引来其他饥饿的动物。
“果真是个小孩儿啊。”
死者年纪跟秦绍差不多,还是个花骨朵呢。
没想到却死在了这里,尸骨还成了林中动物果腹的食物。
她冲着尸体嘀咕一句“得罪”。
几分钟后
“没有其他线索?”
除了虎腹中的布帛以及他穿着的衣服,死者身上没有其他证明身份的东西。
没线索,如何能找到“即将被杀的优质客户”?
蹙眉的功夫,几片竹叶回来了。
一个个垂头丧气。
它们只从动物口中问出死者是啥时候死的,却不知道更多信息。
它们让大可爱失望了qaq
瞧见它们,裴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她被惯性思维限制,下意识忘了自己还能用非常规手段。
死者尸体在这里,此处还是死亡地点,她大可以试着招魂啊。
尽管她这几天也没看到一只孤魂野鬼。
“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吧。”
为了10000功德!
为了网费!
裴叶以指画就“召阴符”。
“……速速相见!”
“召阴符”成型,消散的瞬间刮起了一阵冰凉入骨的阴风。
树影重重,草影摇曳。
感知敏锐的小动物早溜光了。
一道人影在裴叶跟前由透明转为灰暗,不详的阴气在他周身萦绕不散。
402:忽悠鬼呢
看着眼前少年模样还瑟瑟发抖、泫然欲泣的鬼影,裴叶只能收敛气势。
第二个游戏副本待得有些久,她差点儿忘记自己在第一个副本是“鬼见鬼怕”的奇怪人设。
“你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裴叶温声询问。
少年鬼还在发抖,抖得像筛糠。
“别怕,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是过来问你一些问题。”
裴叶知道少年是个新丧的鬼。
阴气弱、胆子小,极有可能被吓得魂飞魄散。
是的,魂飞魄散,字面上的意思。
裴叶只能按捺焦躁,用语言安抚少年鬼。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不擅长安慰人,来来去去就那么一两句。
奈何她在少年鬼眼中的形象过于骇人,语言安抚收效甚微。
少年鬼年纪太小,还是被人暗中放冷箭杀死的,尸体喂了密林野兽,裴叶也强硬不起来。
裴叶无奈地抓了一下口袋,
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带着一些零食。
“要不我请你吃点儿东西补一补阴气?”
掏出的棒棒糖化为青烟,又原原本本地出现在少年鬼手中,后者表情惊愕。
“请你吃的。”
裴叶掐着嗓子说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有“温柔”这玩意儿。
后者用漆黑阴沉的鬼眸与她对视,犹豫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放进嘴中。
陌生的、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少年鬼一下子就喜欢上这种滋味,颤抖的身子也安静下来。
他依旧不敢太靠近裴叶,但也意识到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一人一鬼隔着半丈距离。
裴叶注意到少年鬼那双鬼眸转动之后,视线落在她脚边不远处的地面。
那里躺着一具缺胳膊少腿,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尸体。
裴叶道:“你发现了吧,你已经死了。”
少年鬼削瘦的身躯轻微一颤,漆黑阴沉的鬼眸似乎要哭出来。
那也只是“似乎”,鬼的眼睛不支持“眼泪”这种配件。
少年鬼缓缓的、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头。
他想用双臂环抱自己,手指却碰到一根细长又冰冷的东西,上面还沾着冰冷的粘液。
一支箭。
这支箭从背后贯穿左胸,锋锐的箭簇上还沾着他的血。
少年鬼看看左胸那支箭再看看裴叶,表情似哭非哭,最后茫然垂下双手。
裴叶抬起右手,虚抚那支长箭。
一阵冰凉的气流从左胸伤口向身体四肢蔓延,抚去胸口隐隐的钝痛。
他再一次低下头,发现那支箭不见了,衣服上的口子也消失了。
裴叶解释道:“你是新丧的鬼,执念不够强烈,所以阴气很弱,自然无法遮掩自己的死相。”
那一箭就让这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断气了。
若他还活着被那条大虫生吃,死相可没现在这么干净。
少年鬼抬手摸了摸左胸。
“谢谢恩人。”
他的面皮比较深,死亡之后再染上灰败之色,无端给人一种阴沉可怖的感觉。
只是他一开口,唇角勾着笑,那种死寂便被驱散大半。
裴叶不客气地道:“我找你可不是做善事的,我要问你一些问题。”
少年鬼先是露出一丝迷茫,脑海中飞速略过生前的画面,旋即警惕起来,向后退了两步。
裴叶道:“我白天的时候猎杀了吃掉你的那条大虫,从它腹中发现了一张布帛。”
少年鬼抿紧了唇,整个鬼看着非常紧张,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蜷曲绞着。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交给你布帛的人,他有告诉你,让你做什么吗?”
少年鬼被问得浑身一颤。
裴叶乘胜追击。
“‘凤家军’要将兵力调去板城,届时荔城就成了一座毫无守备的空城,城内百姓如何抵御敌人铁蹄?写下这张布帛的人不就是希望你将消息带出来,尽可能挽救即将发生的惨剧?”
鬼眸闪过一丝迷茫。
“你的布帛,本来就应该送到我们手中。”裴叶用蛊惑的声线说道,“兴许上天也不忍生灵涂炭,让我发现了那条大虫,让你的心血没有白费,让那张布帛重见天日,你说对不对?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鬼迟疑道:“先生给小的取了名字叫‘黎路’。”
“你口中的‘先生’是写了布帛的人?”
少年鬼小幅度地点头。
裴叶基本能确定少年鬼口中的“先生”就是支线任务要救的“优质客户”了。
她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你家先生现在有性命之忧?”
少年鬼蓦地睁圆了眼睛,鬼眸写满了恐惧和担心,唇瓣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
“先生、先生……先生怎么会……”
他的双手无措地抓紧了两侧的裤腿。
裤腿向上扯了一些,露出两条细瘦如干柴的脚腕,脚上套着一双破烂的草鞋,露在外边儿的脚趾有些青黑,还有些说不出的畸形,一瞧就知道是常年劳作的脚,看得人心情沉重。
裴叶继续道:“你的先生就是‘人证’,我们必须救下他。”
少年鬼听到这话神情动摇,但却没有配合裴叶开口说出“先生”的位置与具体身份。
“你的先生是不是说过这张布帛会带来杀身之祸之类的话?”
少年鬼惊愕之余,刚刚竖起的戒备再度软和。
“对,先生……先生是说过……难道……”
裴叶指着少年胸口的位置道:“有人放冷箭杀了你,说明布帛的存在已经暴露了。你想想,布帛都暴露了,写下这张布帛的人你的先生他现在的处境会如何?他会被灭口!”
她的话笃定地像是阎王爷的宣判。
少年鬼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
“呜呜……先生是好人啊……”
裴叶淡淡道:“因为他是好人,所以我们要去救他,对吗?”
少年鬼点头如捣蒜!
看着他的反应,裴叶暗松了口气。
鬼物与活人不同,他们执念深,同时也更单纯,与执念无关的东西很容易被忽视。
少年鬼的执念就是他的“先生”。
与“先生”无关的逻辑会被下意识忽略。
忽悠起来就容易了。
“你家‘先生’现在在哪里?我们去接他,将他保护起来。”
少年鬼的回答出乎裴叶预料。
他道:“‘先生’在军营!”
403:支线任务get二分之一
军营?
哪个军营?
裴叶心下一转,试探着问道:“‘凤家军’的军营?”
少年鬼重重地点头。
他睁着无辜的纯黑鬼眸,不知想到什么,上下牙齿缓慢地紧咬摩擦,两颊肌肉随之牵动。
“他们都不是好人!”
少年鬼攥着一双拳头,一双鬼眸睁得格外大。
“为什么说他们不是好人?”
看着少年鬼削瘦的身体套在空荡荡的粗布衫里,裴叶也生出几分怜悯与叹息,又给他烧了一些零食过去。
前两个世界死命氪金,抽许愿池不知抽了多少次,乱七八糟的零食囤了一堆。
没有哪个小屁孩儿能抵御零食的糖衣炮弹。
“……谢谢。”
少年鬼先是迟疑,旋即羞涩地收下礼物,似乎连灰败的肤色都添了几分红润。
裴叶是除先生外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呢。
少年鬼吃了块夹心饼干,陌生又甜腻的滋味在口腔蔓延,极大缓解腹中的饥饿与空虚感。
裴叶也没催,看着少年鬼吧唧吧唧地吃。
少年鬼用手背抹抹嘴,这才发现自己将裴叶忽略了。
窘迫着脸,脑中回想二人上一段对话内容。
“‘凤家军’本来就不是好人……他们是坏人……”少年鬼嘀咕说完又摇着头,碎碎念道:“不对不对先生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凤家军’对普通百姓不好,但也保护着‘朝夏’百姓……”
听着少年鬼逻辑略显凌乱的呢喃,裴叶追问一句。
“‘凤家军’干坏事了?”
少年鬼猛地抬起头,鬼眸阴沉沉地道:“对!他们抓了好多人,还踢死了人……”
裴叶继续套话,总算弄明白少年鬼的来历。
她不用看手机也知道支线任务第一个【查明碎尸身份】任务已经完成。
少年鬼住在边陲偏僻深山小村,吃着百家饭长大。
数月前“凤家军”来征青壮,还抓了村子里的女性。
裴叶听着少年鬼近乎哭泣的倾诉,心情莫名沉重。
“凤家军”来的时候,村里有一户男女举办婚礼。
少年鬼最喜欢这样的喜庆日子,总能吃上平日吃不到的好东西。
谁料新郎在这天被征走当兵,新娘被抗走不知去向。
有村民威胁要状告官府,结果被人一脚踹中心口,一口气没提上来去了。
上了年纪的老人说打仗之前都这样。
“凤家军”赢了还好,大家还能留着命,顶多损失点儿银钱米粮,妻女没了也还能再娶再生。
如果敌人赢了,他们连性命都没有,还会被凶残的敌人割掉脑袋挂在马背上、车辕上、旗杆上、城门口上……尸体随意丢在什么地方,任由其腐朽,或者成为饥渴野兽的果腹食物。
“……你的经历跟……她倒是一样。”
裴叶揉了揉少年鬼的发顶,很快又松开。
类似少年鬼、“筱绿”这样的孩童,这个世道不知还有多少。
哪怕是个游戏副本,依旧能牵动裴叶的情绪。
少年鬼发现自个儿的魂体凝实许多,萦绕周身的阴气猛蹿了一小截。
“后来呢?”
少年鬼神情黯然。
“凤家军”兵匪前脚刚走,后脚就有“略卖人”上门偷人了。
这个时代有正经买卖人口的,也有非法买卖人口。
所谓“略卖人”就是人贩子。
正经牙行的“货源”都是从官府或者各家大户流出来的,全是处于贱籍的奴仆、犯人。
“略卖人”手中的“货源”则是五花八门,经常将良籍卖做贱籍,为奴为婢,给当廉价劳力,或者卖到花街柳巷供人享乐,更倒霉一些的直接被弄残废,要么去乞讨、要么去偷窃……
少年鬼就这么被插上草标,当成货物摆在市口上贩卖。
“……后来,先生买下了我……”
少年鬼说起这段,那双阴沉沉的鬼眸都亮了好几度。
他的先生能识文断字,据说还曾周游各国呢,世上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还给少年鬼买了新衣裳,让他吃饱穿暖,无聊的时候还教他读书念字,给他取了正正经经的大名“黎路”。
裴叶看得很清楚,少年鬼对那位先生充满了孺慕之情。
“……没过多久,突然来了几个怪人说要请先生出山……”
心理活动翻译一下就是
卧槽,先生好牛!
却不知先生本人也懵逼,连食案上最爱吃的烤肉面饼都没吃。
“怪人?他们长什么样?”
少年鬼比划着,绞尽脑汁想要弄清楚。
碍于腹中墨水太少,最后就只有一句干巴巴的一个女的,其他都是男的。
“其中有个女人?”
少年鬼道:“她穿着男人的衣裳,长得真好看,起初还以为是郎君,但先生说她是娘子。”
乡下小村出来的他没见过这么好看标志的人,在他看来仙人下凡也不过如此。
“年纪多大?”
“应该……应该十六七岁吧……”
裴叶脑海浮现一道模糊的人影。
“她请你家先生出山?”
少年鬼点头。
先生起初不太愿意,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答应了。
拿着一封那位娘子写的举荐信入了“凤家军”,谋了个职,少年鬼作为先生书童也跟着去了。
“先生一开始好像很开心……”
少年鬼经常看到自家先生忙来忙去,但不知何时开始,先生就越来越沉默,心情也差了。
直到前几天,先生脸色阴沉得吓人。
【路儿,你去收拾东西。】
先生觉得这活儿干不下去,收拾包袱走人。
结果离职不容易,先生被扣押了,不给走。
“……再之后就有了那张布帛?”
少年鬼点了点头。
先生将写好的布帛交给他,让他找机会转送到荔城名士顾央手中。
顾央?
“你家先生还和名士顾央相识?”
不太像。
如果二人有交情,顾央不可能认不出布帛上的字是熟人的。
少年鬼摇头:“应该不认识吧。”
先生将布帛交给顾央,说以顾央的脾性,不会坐视不管。
如果将布帛交给其他人,不重视不说,甚至会为了讨好而将少年鬼移交给“凤家军”。
裴叶笑了笑。
“巧了,我是顾央府上的客人,布帛已经在他手中了。”
少年鬼的鬼眸亮起,灿烂得宛若活人。
他激动地牙齿舌头打架。
“真、真的?我、我……真太好了!总算完成先生嘱托了!”
404:重燃天下太平之火的人
“傻孩子。”
看着笑意真诚的少年鬼,裴叶软了心肠。
顾念着完成他家先生的嘱托,那他有没有想过他自己没了未来?
“恩人现在是要去救先生吗?”
少年鬼微窘地低垂着头,尽管还是阴气缠绕的可怖样子,却不让人觉得惧怕。
“是啊,我要将他救出来。”
那货的人头值一万功德呢,三个副本见过最贵的一颗人头。
少年鬼激动又无措地用手指绞着裤腿两侧的衣料,憋了许久才期期艾艾地向裴叶道谢。
裴叶平淡地道:“不必谢我,要谢就多谢谢‘恋与养崽’吧。”
如果不是这个破游戏,她可不会管这么多闲事。
退休人员的日常就是吃喝玩乐,哪会主动给自己揽事儿。
少年鬼“哈”了一声。
实力演绎何为“懵逼”。
这年头还有人姓“恋与”,名“养崽”的高人吗?
“先不说这些事情了,我们先去救你家先生。你还记得‘凤家军’军营营盘在哪里?你家先生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裴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打断少年鬼天马行空地猜测。
少年鬼点头如捣蒜。
“记得记得。”
先生说他天赋好,记性强,学什么都快,看什么都是一眼记住。
先生还说等他夯实基础,会教他念书习字,弱冠之后取个正经的“表字”。
先生说他五官长得秀气标志,讨姑娘家喜欢,兴许能说一户家世清白的女子为妻。
……
少年鬼默默跟着裴叶,脑海中浮现他与先生的日常细节,神情越发暗淡。
多么让人向往的未来啊……
……但他死了呀……
少年鬼忍不住将双手抬起捂着脸,试图遮住那双异于活人的全黑鬼眸。
裴叶感知异常敏锐,自然发现身后阴气起伏紊乱,也知道少年鬼开始正视自己死亡的现实。
“死亡是结束亦是新生。”
裴叶冷静的嗓音传入少年鬼的耳畔。
少年鬼平缓情绪,问道:“新生?您说是转世轮回吗?”
裴叶道:“是啊,转世轮回后,你会有一个新的人生。”
少年鬼不情愿地摇头,似乎对投胎这件事情很抗拒。
“先生说如今这个世道,十人九苦……我只是个庶民,哪有机会投到富贵人家,多半还是庶民……”少年鬼有些悲观地小声道,“这一世好歹能遇见先生,下一世我就没这个福分了……”
裴叶惊讶于他的思想,少年鬼又补充了一句。
“……先生还说如今世道不稳,大有乱世重来的迹象。庶民也好,贵胄也罢,搁在乱世都是草芥。我现在去投胎……”少年鬼顿了一下,继续悲观道,“……别说十三岁……三岁也活不过……”
裴叶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她笑着道:“我听说酆都投胎也不是想投就能立刻投的,还要排队呢。兴许轮到你的时候,阳间已经安定。哪怕是庶民家的孩子也能无忧无虑地长大,读书习字、工作糊口,娶妻生子。”
少年鬼听得一怔。
“会这样吗?”
裴叶温声道:“会的,乱世出英雄。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站出来,重燃天下天平之火。”
她的声音仿佛有着令鬼安心的法力,驱散笼罩在少年鬼心头的阴霾和绝望。
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她用语言描绘出来的未来。
“如果是这样……”少年鬼坚定地道,“我想投生在那样一个世道!”
即使是庶民,他也想念书。
跟着先生这样博学的人读书习字,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
裴叶笑了笑,眸子因为笑意而微微弯起,笑意延伸至眼底深处。
“嗯。”
循着少年鬼的记忆,裴叶非常顺利摸到了“凤家军”营盘附近,越靠近营盘巡逻戒备越严格。
“黎路,你带着这个去找你家先生,我随后跟来。”
裴叶将三片竹叶分给了少年鬼。
越靠近军营,少年鬼越觉得难受,似乎有什么东西撕扯着自己。
当三片竹叶悬浮着环绕四周,那种感觉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刚才……”
他脸色看着比之前灰败不少。
裴叶道:“鬼有‘阴气’,人有‘阳气’,军营这种地方更有‘肃杀之气’,克制阴物。‘凤家军’干的事情不怎么样,但他们战场杀敌的军功也是实打实。营盘上空的气势对你这种新鬼不友好。”
也是裴叶大意忽略了。
少年鬼懵懵懂懂地点头。
在三片竹叶的护卫下,他径直去找自家先生,结果发现先生原来的营帐装饰改了,摆放的东西成了陌生人的。先生留下的气息也很淡,应该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发现让他心慌。
他几乎是用哭腔说这些话的。
“先生、先生不会……不会遭歹人毒手了吧……”
裴叶抽空看了一眼手机app,支线任务栏没有显示任务失败,反而出现了一个鲜红色的十分钟倒计时。很显然,鲜红色的倒计时结束,这位“优质客户”的阳寿也要走到尽头了。
“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不然的话……”
不然只能用“召阴符”见到这位没有谋面的“先生”了。
裴叶将少年鬼说的特征告诉其他几片竹叶,让它们分散营盘各处去找。
“凤家军”营盘何其广阔,十分钟内找到指定的大活人,几乎不可能。
这种不可能在裴叶bug一般的外挂下,依旧化为了可能。
她用精神领域看了少年鬼记忆中的“先生”外貌,又用精神力笼罩整个营盘,飞速筛选竹叶挑选出来的目标。否定一个又一个,手机app上的鲜红倒计时也在一秒一秒跳动……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不是这个……
裴叶闭着双眸,额头隐隐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眼瞧着时间即将过半,裴叶发现了符合的目标,同时也明白让人心悸的倒计时从何而来。
“……黎路,找到你的先生了……”
裴叶远程遥控距离最近的竹叶去帮忙,给施刑的人下了个障眼法。
“找到了?太好了!”
少年鬼先是一喜,再又小心翼翼地问。
“是活的先生……还是死的先生?”
裴叶道:“活的,去晚了估计就是死的了。”
怎么死的?
被闷死的!
405:加官进爵
营盘一角,某处营帐。
帐内灯影重重,场景模糊虚渺。
湿润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臌胀发烫的胸腔,求生本能让他大口大口攫取能接触到的空气。
还未等他喘过气来,熟悉的窒息和粘稠又一次降临。
黎殊努力想要睁开充血肿胀的眼睛,密密麻麻的血丝布满白眼球。
“您还是不肯说吗?”
尖细而刻薄的嗓音从上方传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声音来自地狱。
黎殊咬着唇不吭声,平日清醒冷静的脑子空白一片。
痛苦吸引了所有身体感官,让他找不到自己的理智。
他费力睁着眼,脸上盖着两层桑皮纸被打湿受潮,隔绝了空气,也让他的呼吸越发困难。
因为头部四肢被固定捆绑,他连动弹一下都显得奢望。
“……还真是硬气啊……”
过了不知几息时间,脸上盖着的桑皮纸叠加到了三张,然后又被揭下,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黎殊能有喘息的时间。不过珍贵的空气没有接触多久,一边的人又拿了一张桑皮纸。
黎殊余光扫到,先前的经历让他打了个冷颤,恐惧从脚底板直袭大脑。
“……您可想好了,这回再盖上去,那就一张一张贴上去,再也不给您反悔的机会了。”
黎殊胸口剧烈起伏,忍不住眯起眼,将一旁这人看个仔细。
“不会说的,死心吧。”
他声音沙哑而低沉,每说一个字便有种小刀子刮喉咙的疼痛感。
饶是如此,黎殊的表情依旧强硬,丝毫没有服软松口的意思。
那人被他的态度弄得火大,冰冷地哼了一声。
“行不愧是文人,骨头的确硬,这都不肯说……”那人带着些恶意地桀桀笑着,挥手让人将裁好的桑皮纸拿过来,一边拿一边掐着嗓子道,“贱骨头,用这么贵的纸送你上路,值了。”
桑皮纸产量不高,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
也不知道是谁发现了它的妙用,桑皮纸被打湿之后会隔绝空气,多盖几张能生生将人闷死。
一张一张盖上去,几乎没人能扛得住这种刑罚。
眼前这个姓“黎”的倒是硬气,来来回回两张三张,每次都将他憋得快死再揭开纸,让他吃足了苦头。搁做普通人早就熬不住了,谁知道这人还能硬撑哼,真以为不敢杀他是吧?
“这回足足给您盖九张,送您去酆都阎王老人家跟前,祝您前程似锦!”
黎殊眼睛一斜,虚弱而无力地哼了一声。
尽显轻蔑。
那人也没有气恼,将还未打湿的桑皮纸盖在黎殊的脸上。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倏地俯下来在黎殊耳边低喃。
“您身边那个书童,叫什么的路的,您猜他怎么着了?”
黎殊心下咯噔,捆在长棍上的双手攥紧成拳。
他这个小动作显然取悦了那人,后者愉悦的笑声从胸腔传到喉咙,笑得格外让人咬牙切齿。
“他的尸首早被山林畜牲撕了果腹了。”
强烈的愤怒在黎殊胸腔酝酿,他似乎要积蓄剩余的力量挣脱捆绑,奈何都是徒劳,手腕和脚腕被粗麻绳磨得脱皮,留下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红痕。喉间溢出类似困兽在绝境中的低吼。
噗的一声,那人将含在口中的水喷在桑皮纸上。
桑皮纸受潮软化,熟悉的窒息感如潮水一般再度席卷而来。
行刑人在黎殊耳边阴仄仄地道:“您脚程快,兴许还能看到那个小贱骨头。不过被野兽分着吃成那个样子,缺手缺脚,肚子被扒开,肠子心肝肺全没了,也不知您能不能认得出来。”
十几个呼吸之后,行刑人又给黎殊脸上盖上第二张桑皮纸,再喷水。
继续用语言攻击黎殊的心理防线,见他没有服软的意思,加盖第三张。
按照行刑人的经验,桑皮纸盖到5到8张,受刑人就会窒息而死。
这才第三张,剩下几张可以慢慢来,延长黎殊等待死亡的时间,看着他痛苦挣扎,真解气。
“第四张,祝您去了酆都升官又发财。”
黎殊残余的理智告诉他,来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了。
他努力憋着剩下的气,安静等待第四张纸。
一息……
二息……
三息……
第四息的时候,黎殊感觉行刑人将桑皮纸贴在他的肚皮上,喷水声响起,肚皮凉飕飕。
黎殊:“???”
突如其来的懵逼操作让黎殊懵逼,耳边还传来行刑人的桀桀冷笑,声情并茂,格外渗人。
“……经过手的犯人,最高能贴8张桑皮纸,不知道您能贴几张。看您是个瘦弱文士,没想到也是深藏不露啊。”行刑人冲着黎殊的肚皮哔哔好几句,又嘀咕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三息过后,第五张桑皮纸又一次盖在肚皮上。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黎殊的脸估计要绷不住了。
这时候,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耳鬓边动来动去,触感不像是人的手。
没一会儿,盖在脸上的桑皮纸再度被揭开,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他的鼻腔。
黎殊再一次缓过气,余光瞥见一抹绿色。
他下意识转动眼珠子追随那抹显眼的颜色,刚瞧清楚就有种浑身热血被冰封的错觉。
一片竹叶……
一片竹叶将盖在他脸上的桑皮纸拉开了???
黎殊一动不敢动,眼睛却眨得飞快。
他这是在做梦?
行刑人加盖第六张桑皮纸的动静拉回他的注意力。
黎殊眼珠子又往下瞧,瞧见行刑人表情生动地冲着他肚皮喷水,阴森地哔哔个没完。
这、这是什么情况?
饶是见多识广如黎殊,此时也想“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灵魂三连。
不过他不敢出声,生怕他一出声就惊醒疑似鬼打墙的行刑人。
于是就这么躺在行刑的刑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行刑人声情并茂地表演,在他肚皮上盖了一张又一张桑皮纸。黎殊从起初的震惊见鬼再到现在的淡然,他还想肚皮着凉闹肚子咋办。
桑皮纸盖到第八张,行刑人“见”黎殊还不死,狰狞的表情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贱骨头的命可真硬。”
不信邪又盖了第九、第十张。
黎殊:“……”
他从没听过给肚皮盖桑皮纸能憋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