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 争风吃醋
安馨脸色煞白,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她很明白他们进去阜城是想要查出诚王和汪正豪有没有阴谋,小不忍则乱大谋,可她真的受不了见死不救。
生命之宝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刚才那人死了,可不会再活回来。
她出手救了他,真的就会出了差错吗?出了差错,他们就没法弥补吗?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她武功不够强,反应不够快,行事不够决绝,她错过了救他的机会。
她转过了头去。
南宫翎拉住了安馨的手,让她重新转过头来,他急切地无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能因小失大,有舍才能有得。留神你的脚下,你出了事我不会不救你,或许就会错过我们去阜城救人的机会。”
陈二的声音在安馨的前面响了起来:“周三,跟上来。”
安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飞快地对着南宫翎点了一下头,转过头去跟上行进的队伍。南宫翎的眼光落在安馨的身上,飞快地闪了闪,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行路难,行路苦。
到了晌午,熊四终于让大家在一处缓坡上歇息的时候,所有人都累坏了。安馨和南宫翎还好,他们两人跟大家一起席地而坐,就着水囊里的清水啃起了干粮。
陈二见安馨精神还好,低声称赞道:“周三,你小子还不错,往常惯会偷奸耍滑,这路上无处可以偷懒,你倒硬气起来,一声不吭跟了下来,真是好样的。”
安馨笑了笑没有做声,先前那个周三的声音比她低沉,她怕露出破绽,能不开口说话就不开口说话。
赵七放下手中的水囊,转头看向安馨,低声嘲笑道:“陈二,你怎么还夸他呢?你是没看见,先前那人坠下去的时候,周三吓得两股战战,差点没跟着也下去了,他小子太嫩了,这趟差事就不该让他跟进来。”
“我可先说好了,你小子可别想要拖累我们,你要是误了事,我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安馨清凌凌的眼睛,镇定地看向了比她还高一头的赵七,南宫翎伸手拉住安馨,陈二的手‘啪’一声落在了赵七的肩膀上,他和稀泥地干笑道:“赵七,你别挑事。”
“你可别忘了,周三的武功比你强,你惹恼了他,你和他还不知谁能扒了谁的皮呢?”
陈二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留意他们四人,他压低了声音,低声提醒道:“要我说,这一趟差事凶险得很,咱们得要有命回去,才能拿到赏金,你是你的他是他的,何苦为了先前的恩怨,在这里跟人过不去。”
安馨的眼光闪了闪,南宫翎可没跟她说过周三跟赵七有何恩怨,南宫翎也转头无辜地看向安馨,不是他不想跟她说,是他也摸不着头脑。
陈二见安馨不明所以,他低声对着赵七笑了起来:“我跟你说什么来着?那玉娘子看上了他,他却还是个懵懂,哪里会跟你抢这个?你处处对着他,倒是何必来着?”
“好了,今日把话说清楚了,去了阜城同心协力把事情办妥了,拿了赏金你自去娶了玉娘子罢了。说不定,等你和玉娘子生下了孩儿,还要拜请周三做师父,你小子的武功可不中用。”
“哈哈哈……”陈二高兴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推了推赵七,“你还不帮着周三背点物事,你牛高马大的,跟周三这么个小身板较劲,非要暗中把重的背篓给他背。”
赵七见安馨始终没有做声,以为她对玉娘子真的没放在心上,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伸手挠了挠头,忽然就伸手来拉安馨的背篓。
安馨伸出手挡住了赵七,赵七脸上一变,气恨地站起身来:“你非要跟我争?”
“争什么争?”南宫翎不等安馨开口,抢先说道:“你那只眼睛看见周三需要你帮忙了?我听人说背着物资进阜城,诚王会按照背负物事的多少给奖赏,周三已经背了这一路,你这样不是想要帮忙,倒像是要抢功。”
“周三不会跟你一般见识,你有空说这个,不如多歇一会儿,等会赶路不要落在了后面,拖累了大家。”
赵七脸上一变,他见安馨果真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到刚才陈二提醒他,周三武功更高,想来平日不愿出力都是在偷懒,他轻哼一声转过头去,拉过陈二自去说话去了。
安馨转头看向南宫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南宫翎笑了起来,也难怪安馨要郁闷,她一个女子,如何跟一个男人,为了另一个女子去争风吃醋?以她的年纪真是为难她了。
安馨看着南宫翎的笑脸,在心中也叹了一口气,原本她还想要跟南宫翎说说刚才那个失足而死的人,遇上那样的事情,若是能救人,她还是想要先救人。
被赵七这么一折腾,她顿时觉得她执着于个人经历,想要救人的念想,是不是也像赵七的念想一般,在旁人看来着实可笑?
她要是为了一个陌生人的性命,置同伴于危险境地,南宫翎会不会觉得她有病?要后悔跟她结盟?
毕竟结盟就是要联合彼此之力,在重重危险之中一起活出命来,没人想要被盟友拖累,为了陌生人的利益,牺牲自己的利益。
安馨忍不住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南宫翎多聪明的人啊,立即就察觉到了安馨有心事,他无声地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赵七喜欢玉娘子,也要等他活出命来。再说了,周三长成你如今的这副模样,喜欢他的小娘子多了去了,你不必替他担心。”
安馨不满地闭了闭眼睛,这个玩笑不好笑,极有可能会误了那个玉娘子的一生。不过,她也明白她无法计较太多,她力所不能及,总不能逞一时之勇,留下更多的破绽和后患。
不是这个?
南宫翎伸手拉了拉安馨,等她张开眼睛,又无声地劝解道:“先前我说的得失和取舍,你要是不赞同,我们可以等事后,再在来仔细地分辨对错得失。此刻,我们先要想方设法完成我们的任务,其他的旁枝末节,先放在一边如何?”
安馨赶紧点了点头,面前的妖孽对她太了解,每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让她自觉矫情,她无声地答应道:“好。”
不等他们两人多说,熊四的声音响了起来:“都给我起来了,继续上路!都给我听好了:全都给我竖起耳朵,放亮招子,当心财物,留心小命,谁要是拖累了整个队伍,我第一个不饶他!”
在熊四的喝骂身中,大家肩挑背扛重新上路,有了先前的经验,众人行路更加小心,没有意外发生。
第九百五十四章 三分火气
起早贪黑接连走了三日路程,终于见到了阜城来接应马车。
安馨遮掩着换过了原先的物事,从背篓中搬进了马车。赵七见南宫翎的小道消息出错,背负更重也拿不到更多的银子,幸灾乐祸地对着安馨和南宫翎笑了。
这几日,安馨在南宫翎的授意之下,始终跟赵七保持不轻不重的敌意。陈二跟赵七关系密切,他们两人想要单独行事,就要让陈二和赵七主动撇下他们。
安馨没有理会赵七的挑衅,专心查看着周围的情形。
他们脚下的官道旁地震的痕迹犹在,官道上有新近修复的痕迹,往前走了不到两三里路,一个巨大的堰塞湖出现在眼前。
浑浊的河水泛出青绿色,南边陡峭的山崖上,裸露出一大片红褐色的山崖,可以异常清晰地看见,地震把对岸的山崖震落下来,堵住了四五十丈的河道,彻底地堵住了水流。
幸好是枯水期,他们所在的官道,距离堰塞湖的水面还有十来丈的距离。远远地可以瞧见,有稀疏的官兵在堵塞河坝上动作,也不知他们是在干什么?
“有尸体!”队伍中不知是谁惊叫一声。
安馨把目光从河坝上转向堰塞湖的水面,跟着众人赶紧转过山道,堰塞湖中果然有浮尸,越是往阜城方向,湖中的尸体越多。目光所及,少说也有四五百的浮尸漂浮在水面上,无人理会。
队伍中骚动起来。
论理,地震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这些尸首早该打捞起来入土为安,诚王殿下进了阜城,这等要事怎么会无人理会?
安馨的脸色沉了下去,她先前的担心成为了现实。这许多的尸体浸泡在水中,天气再冷,一个月的时日也该要腐坏。炸毁堵塞堰塞湖的坝体,让水流流下去,下游的香溪镇必要遭难。
她极目远眺,傍晚暗沉的天光下,阜河上游的情形看不清楚,只看见南岸的峭壁上,滑坡形成的红褐色像是一道道的伤口,纵横交错在悬崖峭壁上触目惊心。
有来接应他们的兵士大声地叫喊了起来:“莫要惊慌!阜城没有船只,诚王殿下仁慈,不想伤及更多活人的性命,才没有胡乱命人打捞尸首。”
“你们这些人中,若是有人会造船,答应一声,自会安排你们去造船。也好早些把人都打捞上来,好生安置。”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骚动迅速平静了下去。队伍中还真有人会造船,随即就有人出声答应,自去跟说话的兵士应答去了。
安馨转头看向南宫翎,南宫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他们之所以能进来,是为着火药,说不定也是因为火药是他们四人经手要趁机灭口。这等要事不是会造船就能摆脱的。
果然,熊四骑着马从后面赶了上来,挥动马鞭指向他们四个说道:“你们四个,到了阜城跟着我,我有其他任务交代给你们。”
四人齐声应是。
赵七等着熊四过去了,低声羡慕道:“到底是入了军伍更威风。”
陈二伸出胳膊拐了拐赵七,低声笑道:“你要是入了军伍,玉娘子可就白娶了,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放在家中你可能放心?”
赵七没有答话,只转头狠狠地瞪了安馨一眼,仿佛是在警告安馨不许肖想玉娘子。南宫翎失笑起来,他也用胳膊拐了拐安馨,低声打趣道:“要不,你也入行伍去,早晚成为一个大将军,多少个玉娘子找不到?”
安馨伸出右脚,猛地踩向南宫翎的左脚,一脚踩实,南宫翎‘哦呦’一声,抱着左脚,单只脚跳了起来,“周三,你还没成大将军呢,怎么就这么欺负人?”
赵七转过身来,瞥了安馨一眼,趁机出言挑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让你跟他走这么近?”
“赵七,”安馨直视赵七,慢悠悠地说道:“原本我没把玉娘子放在心上,你事事挑衅,说不得等出去了,我不能让她落入你的手中。她要是愿意嫁我,我就把她娶回家中。”
她原本不想要理会赵七,三天了,这人天天逮住她不放,泥人都有三分火气,这赵七不过先天下三境的功夫,她何必非要让着他?
赵七愣住了,他停住了脚步。
陈二一把拖住赵七的胳膊,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对赵七说道:“看吧,我跟你怎么说的?你不听我的非要去惹他,惹得他要跟你争抢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赵七用力甩手,想要挣开陈二,没曾想陈二的手劲挺大,他没能挣开。陈二用力拖住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听我一句劝,你不惹他,他未必会当真,你再惹他,他当真了,你还能有几分胜算?”
陈二低声强调道:“小娘子都喜欢白面小子!你还想不要要娶玉娘子了?!”
赵七停止的挣扎,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痰,伸出脚在痰液上狠狠地摁了摁,好似摁断了周三的脖子一般,然后大踏步地往前走了。
安馨转头看向南宫翎,无声地责问道:“你满意了?”
南宫翎点了点头,无声地答应道:“你不会想要事事都跟他们两人在一起吧?他们防着你,肯定事事都想要抢大头,也好让我们多点机会四处去看看。”
话是这么说,赵七把心思都放在跟她争风吃醋上面,难免会留意他们的行踪,反倒是个麻烦。
南宫翎准确地猜中了安馨的心思,他无声地笑道:“你别忘了,这个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迷药。”
安馨受教地点头,她确实忘记了。
安馨低下头,用力地叮嘱自己:大行不顾细谨,先达成任务!等任务完成之后,再来检讨得失。这是难得的历练机会,且看南宫翎如何行事,她不能因为妇人之仁拖累了南宫翎。
一行人跟在马车后面进入了阜城。
说是阜城,阜城其实已然名存实亡。
他们在香溪镇得到的消息没错,阜城靠北的小半座城池,已经被山泥掩埋,只露出了地势较矮,距离官道最近的一线房屋的屋顶。很显然,如今能够通行的官道都是山泥滑坡后,重新费尽人力清理出来的。
向南的大半座城池被堰塞湖威胁,湖水已然淹没到了官道下的下半城的半中腰,露出在水面上的房屋,也大多都被地震损毁,没有人居住。
幸亏是阜城官道生得巧了,往东往西的的官道,正好处在北半城被山泥覆盖的分界线上,阜城的幸存者们,连同进来救援的人马,全都住到了被清理出来的官道上。
大家因陋就简,就地用木板用树枝和稻草,随便堆砌起一些简陋的房屋和窝棚来,暂时住了进去。伤病员住的地方稍微好些,都用简单的各色布条标示出来,不让人随便靠近。
第九百五十五章 另建新城?
馨略微有些吃惊,她沿途看见不少面黄肌瘦,面露菜色的健康男子,在等着官兵发干粮,这些人好手好脚没病没灾,怎么不想办法逃出去?
他们怎么会等在阜城,等着人背着口粮送进来?拿着三日口粮,逃去香溪镇吃口饱饭,不比等在这里让人搬运粮食进来救援,食不果腹更好?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阜城没救了。打通通往最近的香溪镇的官道都极其艰难,没有后世现代化的工具,人力几乎不可能达成。
最关键的是,阜城变成了一片废墟,再费力打通通道,根本没有必要。最好的法子是把这些人都带出去,让他们异地安置。
以安馨两世为人的眼界,立即就想到了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她没有急着下结论,跟着折返回来找他们的熊四,继续往前走,穿过了阜城城区,在暗夜来临之前走到了西边官道的尽头。
没错,阜城通往西边石板镇的通路也堵住了,熊四勒住马缰,威压地坐在马背上,对着一直跟在身后的四人,指着官道最边上的两个极其简陋的茅草房,高声吩咐道:“你们四个就住这里,今晚歇一晚,明天早起干活。”
“出发前,给了你们五日的干粮和清水,你们两日之后,才能领用干粮。不许随处乱逛,不许跟人闲话,你们的腰牌不许丢了!丢了,领不到吃食是小事,被官兵查验到到没有腰牌,格杀勿论。”
说罢,熊四挥了挥手,见四人规矩地进了茅草房,调转马头自顾自走了。
南宫翎拉着安馨进了最西侧的茅草房,听着熊四的马蹄声走远了,他俯身凑近安馨的耳边,压低声音笑道:“你跟我在这茅草堆里滚上一夜,清白可就没有了,你我早些定亲如何?”
安馨的眼睛就着最后的日光在茅草房里一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人高的三角形茅草房里,一丈见方的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茅草,就是他们床榻。
联想到刚刚穿过阜城看见了一栋勉强整齐的房舍,和外面站着全副武装的侍卫,想必就是诚王所在,灾区的简陋艰苦,非亲眼所见真是难以想象。
人的所有需求都被压低到最低水平,只求活命,活着!
听见安馨叹息,南宫翎接着笑道:“往好处想,你我知根知底,我心悦你,你也心悦我,我们两情相悦,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不用这么勉强吧?”
安馨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头,转头点在南宫翎的额头上,用力推开南宫翎近在咫尺的脸庞,伸手从储物袋中先刷出隔音阵法,撑开之后方才气恼地说道:“什么时候了,你脑子里就想到这个?”
“还不把你布下的窃听阵法拿出来听一听?”
南宫翎认命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储物袋中掏出窃听阵盘,神情哀怨地递给安馨:“给你,你只关心这个,半点都不关心我。”
安馨倒抽一口凉气,这人还有心思跟她说这个?!不等安馨发火,南宫翎径直点开阵盘,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当断则断。”
南宫翎和安馨顿时收敛了其他情绪,聚精会神同时竖起了耳朵,这么巧,正好听见有人规劝诚王?
“与其在这里重建阜城,不如在阜山中暗中另建新城。这里距离相距蓝州不过是相隔一座阜山,翻山越岭不过四日功夫,在阜山山中烧荒种地都能养活这些人,有了这么多人口繁衍生息,进可攻退可守,有何不好?”
“京城中情势危机,我爹莫名其妙重病不起,未必不是被人所害,再不留条后路如何是好?把堤坝炸了,当成是卫国奸细所为,让疫病漫延出去,等人都进了阜山,再把这里彻底掩埋,人不知鬼不觉,有何不妥?”
“你身染疫病救灾的功劳,让一场更大的疫病来彰显,岂不是更好?等你再千辛万苦地逃出去,照样能继续救灾。多少人你救不回来?”
黑暗中,安馨握紧了拳头,敢这么跟诚王说话的,除了汪正豪不作他人可想。汪正豪的心思,全都在替诚王捞取筹码保命上。他是一早就确定诚王无缘皇位,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保?
何其悲哀!
安馨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诚王身为王爷未必会听汪正豪怂恿。只听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兹事体大急不得,明日先让人探路,等所有的路都探好了,等京城的消息再明确些,再议此事。”
汪正豪的声音响起来,“表哥!我妹一个妇道人家,她能知晓些什么?有我的爹传来的消息,何苦非要等她的传信?”
“我意已决,你先出去吧。”诚王不等他多说,暗哑地吩咐道。
“是。”汪正豪答应了一声。
一阵脚步声响起,开门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安馨和南宫翎听见了第三个声音响了起来:“殿下不必担心王妃,王妃有孕的消息一旦传出去,自保无虞。”
“大公子是好意,只是这个计划中破绽极多,依大公子行事的手段,万不该如此。殿下不妨先答应他,看他还有何后手,不如……”后面的声音低弱了下去,再也听不清楚那人在说什么。
安馨静了静,后知后觉地发现,南宫翎的窃听阵法是放置在汪正豪的身上?南宫翎如何能从他们经过的路上,分辨出谁人是汪正豪?
她低声问道:“你认识汪正豪?”
南宫翎笑了,他收起了阵盘,低声笑道:“汪正豪是什么人?今日进来阜城的人,他自然要暗中观察一遍。”
“排队领用干粮的队伍旁,有巡逻的兵士,旁人很少会留意他们,偏偏他的手格外地干净,手指缝中半点黑印都没有,很容易认出他来。”
南宫翎伸手握住安馨的手指头,低声调侃道:“幸亏你的手指缝中有泥土,否则你也会露出破绽,说不定就被他抓住,我们连这些话都听不到了。”
安馨轻轻地哼了哼,他这是嘲笑她的洁癖呢,她用力挣开南宫翎的手掌。
窃听阵法这般好用,获取消息不是想象中的困难,诚王要是真敢答应汪正豪的提议,如何处置才是关键。
安馨低声提议道:“不如我们今夜再去安置窃听阵法,随时能够洞察他们的动静。对了,你在这里还能收到天鹰宗的消息吗?”
南宫翎笑了,“能。”
安馨郁闷了,她没有收服自己的驯兽,收取消息没有南宫翎方便,离开了车队就是聋子。这一趟出来,她无比清晰地发现,消息太过重要了。
南宫翎接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定远侯汪铭和平安侯程越泽都真病了,他们两人身为武将,不上书支持对卫国动武,病一病太应该了。”
“有心之人会以为是申皇的不满,申皇会以为两人怯战,宁可生病也不肯支持他开战,他们君臣之间的一笔烂账不用多管。”
“你在盛京城遭遇的几场刺杀,跟他们两人脱不了干系,让他们受点教训也是应当。”
黑暗中,安馨惊讶地挑起了眉头,换句话说,他们是因为她才生病?
第九百五十六章 早有准备
南宫翎的笑声愉快了起来:“你不会以为他们欺负了你,宋承平没本事把他们查出来,飞云门就放过他们了吧?三大门派不理世俗之事,那是世俗之人也不能算计三大门派之人。”
“你好歹是清风居的弟子,他们明知你的身份,还敢凑上来算计,分明是嫌命太长。要不是怕一次弄死了两个太过显眼,你大哥不会如此手软。”
难怪罗志超说他还有事,他的事情原来是这个。要等着她走了,跟她没有了关联,不会牵连上安家才要动手,真是煞费苦心。
安馨的心中涌上来一股暖流,她无端端被人算计,接连扛下两场刺杀,不,算上英王府中颜侧妃不入流的刺杀,她一出门就遇上了三场刺杀,还差点中了春药,**于五皇子,这些事安家都坐等申皇给说法,自身毫无作为。
大伯父还口口声声说要挡在她的前面护着她。
她郁闷之余,还得顾忌着安家,连亲自出手报仇都不能,胸中一口闷气始终没有发散出来,她都快抑郁到生病了。好在,今日这个消息,让她舒出了一口气。
她不挑事不惹事也不怕事,像安家那样的缩头缩脑,她实在是看不上。还是兵来将挡,一报还一报来得痛快。她拥有了第二次性命,绝不是来给自己找虐的。
安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诚王若是胆敢答应汪正豪灭绝人性的提议,带着没受伤的人在阜山中另建新城,把受伤的人就地掩埋灭杀,再把疫病通过阜河传到下游去祸害其他人,他就该死。
她轻轻地拂了拂身上的黑色棉袄,她第一次出来历练,她不介意新仇旧恨跟诚王一次都清算干净。
南宫翎敏感地察觉了安馨气息的变化,他哈哈笑了起来,那个他熟悉的安馨回来了,那个频频叹气,逆来顺受,无可奈何的安馨正在消失。
“先用膳。”南宫翎笑道:“吃了三天的辟谷丹,也该好生吃一顿了。”
黑暗中安馨直接给了南宫翎一个白眼,隔音阵法隔不住气味,他想要大快朵颐,在这个茅草房里可不行。
南宫翎从储物袋中刷出傀儡武士,傀儡武士站在他的面前变成了他的模样,直接躺倒在了茅草堆中。
然后他转身看向安馨,低声提醒道:“安馨?”
安馨无奈地从储物袋中刷出了小绿,变成了周三的模样,也躺在了茅草堆上。刚才南宫翎还说她跟他一起在茅草房中住上一晚上,就跟他说不清楚了。
哼,分明是周三跟乌十二住了一晚,与她何干?
这等自欺欺人的恶趣味,罕有地让安馨高兴了起来,她猫着腰出了茅草房,简陋的茅草房连个挡门的东西都没有,天气这么冷,这是要冻死人不偿命。
南宫翎紧跟在她的身后出了茅草房,拉着她的手向上往官道的北边向上往垮塌的山石上掠走。
进来之前,他就看清楚了,想要去到阜城废墟,原路退回走官道可不行,一路上的灾民太多了,他们无法避开别人的耳目。唯二的两条路,一条是从阜山之上穿过去,一条是从官道的下方,沿着如今河岸的边缘潜伏过去。
与走河岸相比,走阜山这条道更危险,随时都有引发山崖继续垮塌的危险。南宫翎选中这条路,是艺高人胆大,也是看中没有落水之虞,视野也更开阔。
他带着安馨掠上阜山,便放开了安馨的手,两人向着高处越攀越高,等上到高处没有滑坡的地方,找到一个稍微宽敞的小平台,南宫翎停了下来。
他从储物袋中掏出那张黑熊皮铺在地上,示意安馨坐了上去,他也坐到了安馨的身旁,眼巴巴地看向安馨。
安馨熟稔地从储物袋中掏出烤灵兽肉,递给了南宫翎。南宫翎接过来埋头大咬了一口,使劲地嚼了两口,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太好吃了!”
他转头看向安馨,低声对她说道:“如此美味,你怎么不喜欢吃这个?”
她哪里不喜欢吃了?安馨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盘切好的灵兽肉,用叉子叉着慢慢地吃了起来。南宫翎见安馨听了他的劝告,满意地转头又大口地啃了起来。
等南宫翎吃完了烤肉,安馨又从储物袋中端出了甜汤递给他,南宫翎接过小汤碗来,三两口把玉米浓汤给喝了。
他照例把盘子小碗收进自己的储物袋,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低声笑道:“吃饱了,走,我们去会会诚王。”
安馨伸手拉住了南宫翎,诚王出京必然有先天高手护卫,看南宫翎踌躇满志的模样,他是忘记了这个?
安馨低声叮嘱道:“不能冒失,这里说不定有先天高手坐镇,白天的防备或许还会松懈些,这大晚上的,定然会寸步不离守在诚王的身边,依我看,还得小心行事。”
南宫翎笑了,这是安馨第一次主动关心他。为了这个,他是不是该更冒失些?不行,安馨眼中揉不下沙子,他若是不济,她会瞧不起他。
他轻声地笑道:“好,小心行事。我们最好换上官兵的服饰,也好给我们找个四处行走的理由。”
安馨愣住了,官兵的服饰,他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南宫翎从储物袋中刷出一套普通兵士的衣裳递给安馨,他低声笑道:“先换上,你不会以为我连这个都没有准备,就带着你出来冒险了吧?”
“我们两派在这里都该有人手,只是你没受过专门的训练,看不懂飞云门的暗记,自觉无能为力无所依靠,你放心,等你回去受过训了,到时候我会的这些你都能会学会。”
安馨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无声解开身上的黑色棉袍脱下来,当着南宫翎的面开始换上官兵的衣饰。南宫翎的身形顿住了,安馨在他面前换衣?她这么信任他?
安馨没有多想,地形狭小,时间紧迫,她又身着内衣,半点肉肉都露不出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动作极快,半点都没有心虚。
南宫翎极其遗憾地看着安馨坦然的动作,她但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都好啊,真可惜,她还没把他当成一个男子看待,他在她心里最多被当成了一个盟友。他飞快地站起身来,脱衣卸带,追赶安馨的速度。
南宫翎几乎是同时和安馨一起换好了衣裳,他伸手转过安馨的身体,借着微弱的月光,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见安馨的穿着并无破绽。
他咧开嘴笑了,“你最好易个容,免得被人发现了端倪。”
这是应有之意。
第九百五十七章 故意放火
安馨从储物袋中刷出一张人皮面具,提起内力,低头小心地敷在了脸上。南宫翎等她敷好了,再把安馨拉过去,安馨自觉地抬起脸,让南宫翎查看究竟。
南宫翎一见安馨的面具差点没失笑起来,他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他低声笑道:“这是你自己挑的,还是别人替你挑的,这也太丑了点。”
安馨悻悻地拍开南宫翎抚在面具上的手,“这是我自己做的,我只能做成这样,面具不显眼不是最好吗?我这个任谁也记不住,有何不好?”
“好好好,”南宫翎赶紧息事宁人:“你做的好,是我见惯了你玉面丹唇,玉树临风的样子,一时间没忍住,我的错,我的错。”
安馨的面具面目微黑,眉目浅淡,真是半点醒目的标记都没有,平常到落入人堆里,等闲人都记不住。
安馨自觉对这个面具异常满意,当初做成的时候,师父还夸奖过她,怎么落到南宫翎的眼中,居然还被他嘲笑?安馨眼光灼灼地等着南宫翎会易容成什么样子,他要是不比她更强,且看她如何嘲弄他。
南宫翎胸有成竹地站定在安馨面前,他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在脸上滑过,等他放开手,他低头把脸庞凑在了安馨的面前。
安馨倒抽一口冷气,南宫翎飞扬的剑眉耷拉了下来,连同眼角都下垂了下去!这个特征太过明显,让他的脸庞一下子变了样子,从里到外透出一副苦相来。
这还没有完,南宫翎的骨骼‘格格’响了几声,他的个头矮了两三寸,肩膀往下塌了塌,背脊向前弯了弯,他在安馨的面前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个倒霉落拓,心灰意冷的兵士。
南宫翎下垂着嘴角,沮丧地低声问道:“如何?”
安馨点了点头,叹为观止地惊叹道:“比我强多了。”
这可是安馨第一次如此称赞南宫翎,饶是南宫翎一脸忧心忡忡的苦命相,也让他极其违和地笑出了声来。
安馨无奈地瞪了南宫翎一眼,这人怎么这么经不起表扬,她才先天下七境,比她强算什么?就得意成了这个样子?
她低声提醒道:“还走不走了?”
南宫翎停住了笑声,忍住笑低声说道:“走。”
他俯身收起铺在地上的黑熊皮,提气飞掠,带头往阜城的方向掠去。
半刻钟之后,两人隐身在暗处,一边看着巡逻的兵士举着火把,穿行在昏暗的官道上,留心着他们行进的规律,一边留意着诚王的住所四周的守卫。
很快他们便探查清楚了,诚王的住所四周少说也有二十人,在明里暗里的警戒着,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得接近诚王的住所,还真是不容易。
还没等两人打定主意要如何动手,不远处有两个巡逻的士兵忽然脱队,捂着肚子急匆匆地窜向官道北侧更加暗黑的废墟间,把火把插在了空地上,隐约间露出了雪白的屁股来。
南宫翎伸手拉了拉安馨,安馨会意跟上南宫翎的脚步。
她在距离那两个士兵的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她看着南宫翎轻而易举地用小石头点住两人的穴道,让两人委顿到地上。她上前接过南宫翎递过来的火把,跟在南宫翎的身后,追上了那一队巡逻小队。
没有人回头过来看他们,阜城是灾区,粮草辎重都有重兵把守,他们这样的巡逻小队,就是安民,不,就是威慑手无寸铁的民众。
饥寒交迫的民众也不是傻子,袭击他们这些小兵毫无用处,他们身上也同样的一无所有,一样的得不到温饱,还会引来杀身之祸,何苦多费力气?
南宫翎在安馨的身后放重了脚步,安馨会意也让脚步声变得拖沓起来,跟上了巡逻队伍的节奏。
巡逻的队伍一路向西,走到了最西边他们的茅草房前,折返调过了头来,隐约的灯火下,可以看见每一间茅草房中都睡满了人。
队伍转头向东,往阜城方向行进,安馨有点犯愁了,巡逻的队伍只在官道上行进,官道上距离诚王的住所,少说也有五六丈的距离,要引开守卫诚王的侍卫,还要另寻他法。
南宫翎耷拉着眼皮,也在不经意的转头张望着,他们需要引开诚王侍卫的注意力,还要让巡逻小队有理由接近诚王的住所。
他的眼光掠过暗处的废墟,右手在行进的晃动中,突然向着官道下方,弹射出一枚烈火符。
干燥的木头房子一点就着,火借风势,迅速就燃烧了起来。安馨低声惊叫:“着火了!”
她这一声叫,让巡逻小队的人都大声地叫了起来:“着火了!快救火啊!”
领头的小队长,紧急地一挥手,“快,我们去救火!”他一声令下,跟在他身后的人,都跟着他飞跑了起来。
天干物燥,火借风势,一旦救火不及,官道下方阜城中倒塌的房屋,只怕都要燃烧起来。其他的房屋也就罢了,一旦波及到诚王殿下的临时住所,他们救援不及,追究起来都是死罪。
他们的叫声一起,‘哐哐’的锣声也跟着响了起来,随即锣声一停,一个饱含着内力的声音响了起来,“官兵救火,百姓原地待命,不得随意走动!犯禁者格杀勿论!”
先天高手?
安馨心中一凉,紧跟队伍想要穿过诚王的住所,冲向起火的地方去救火。
诚王的侍卫在紧急中,并没有擅离职守,看着想要从他们近旁,抄近路冲过去救火的巡逻小队,厉声喝道:“从大路绕过去!”
没等巡逻小队的小队长应是,那栋唯一修缮整齐的房舍的前门被人推开了,一个身穿四爪金龙深蓝色锦袍的男子提声说道:“救火如救人,不必忌讳太多,就抄近路过去了。”
小队长听令,响亮地答应一声:“是。”
安馨抬眼看去,只见那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相貌跟五皇子有两三分相像,相貌端正,身材魁梧,看上去并无病容。
安馨的眼光一闪即逝,诚王的样貌中,最显眼的特征是脸上有一管笔直的鹰钩鼻。论理,诚王的娘亲淑妃不可能有那样的鹰钩鼻,这么说来,这管极其明显的鹰钩鼻来自于申皇?
安馨的心中咯噔一下,这可算不得是一副好面相。
安馨和南宫翎的脚步都没有停留,两人不紧不慢跟着前面兵士的脚步,穿过诚王的住所旁的小道向前跑去。
安馨的耳边传来那个侍卫的抱怨声:“多绕个弯有什么要紧?那一片全烧光了有如何?也没有人住,何苦为这等小事冒险?”
“这算什么冒险?”诚王的声音响了起来:“区区几个巡逻的士兵,也让你如临大敌,你不是想要带人去探查阜山吗?多少也要收服点人心才好……”
接下来的话,安馨听不清楚了。
第九百五十八章 不敢乱来
她没想到刚刚呵斥他们的人居然是汪正豪。可惜她的心思都用在了诚王身上,没看清楚汪正豪长成了什么模样。话说,汪正豪亲自给诚王警戒守夜,这份忠心实在是难得,难怪诚王会对他和颜悦色,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呵呵,巨大的诱惑之下,诚王终究动了心。
安馨的心思一下子着急起来,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拉着南宫翎偷听他们的说话。
南宫翎半点不着急,灾区样样物事都不趁手,他们这群人想要救火,能有的法子先是尝试搬开燃烧的木材,见这个不可为,小队长又赶紧下令搬开旁边的木材,不要让火势蔓延开来。
谁也没想要用水来扑灭火焰。
不停上涨的堰塞湖距离虽然不远,可他们连拎水的水桶都没有,真正是近水也救不了眼前的近火。
眼见着救火的人越来越多,火势却越烧越旺,终于有人出声号令一声:“想办法提水灭火!”这个命令一出,南宫翎拉着安馨就往河边跑去。
这是他们最好的脱身机会。
南宫翎拉着安馨隐着身形,沿着官道下的河岸一路向西,到了他们的茅草房前,他把偷听的阵法塞给安馨,便急匆匆地独自离开了。
安馨很明白,南宫翎先前点住穴道的两个兵士,还需要及时地处置。先前有人坠崖她都看不过去,如今为了探查消息,那两个倒霉鬼恐怕要凶多吉少。
安馨一边撑开隔音阵法,一边深深叹息,强敌环伺之下,为了救下更多的人而杀人灭口,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安馨点向南宫翎留给她的偷听阵法,汪正豪的声音传了出来:“今夜这火灾来的蹊跷,若不是发现得早,扑救得及时,连这么简陋的栖身之所,都要毁于一旦,这是有人不想让殿下好过。”
“殿下,先前提议在阜山之中建新城,不是我异想天开,是我曾经听说过一个传说,说是从阜城有天然暗洞可以通往阜山山中,我带人过来的时候,已经让侍卫首领带着亲兵去探查。”
“要是运气好,能够找到这个暗洞穿行,不愁人逃出去报信,殿下的担忧也会迎刃而解。要我说把这里的兵将分一分,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也不要留给别人。”
安馨听见诚王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表弟,你偷跑过来突发奇想,连个周全的计划都没有,这等事情是你跟我几句话,就能定下来的吗?”
“稍有差错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祸,连我这个王爷也担待不起,你何时变得如此毛躁?郭尚德府中流传出去的物事,到底跟你有何关联?”
安馨竖起了耳朵,她可没想到这个。
汪正豪的声音响了起来:“表哥,郭尚德跟我能有何关联?”
他的声音忽然顿了顿,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汪正豪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这是我来之前拟定的计划,先前没给表哥看,是担心殿下责骂我心思重,不想要勇往直前直中求,反倒先寻退路畏缩退却。”
“这个我先看看,若是能够找到暗洞,此事再议。”诚王的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先去歇着了,你再着急,也要等我考虑周全了再行事。”
“是。”汪正豪的声音响起来,随即安馨听见了脚步声。
翻动书页的声音响了起来,咦?安馨惊讶了起来,南宫翎把偷听阵法放在了哪里?连这等声音都能听得见?安馨伸手点向小绿,把小绿收进了储物袋,从储物袋中刷出一把椅子坐下来,安静地等候着。
半晌过后,她又听见了脚步声,诚王的声音响了起来:“陈先生,吵醒你了?”
安馨先前听见过一个男子声音响起:“殿下,我刚让人去查过粮草辎重,没有异常,见这里灯光还亮着,我怕殿下有事,特意过来看看。”
“你来的正好。”诚王的声音暗哑地响了起来:“被你说对了,表弟来之前果真有成算,你看看这个,这是他的计划。”
又是一阵翻动纸张的声音响起来。
安馨站起身来,收起座椅换过了躺椅,在躺椅上半铺上一床厚被子,合身钻被子中,盖上了另一半,舒服地躺了下来。
茅草屋中狭小,她也累了,南宫翎的傀儡一动不动地躺在另一侧的茅草堆里,安馨昏昏欲睡地握住手中的阵盘,静静地等着里面发出声音来。
安馨生怕错过了诚王的说话,没有换过阵盘上其他窃听的位置偷听,反倒错过了巡逻小队发现少了两个人的混乱。一队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小队长禀报了上去,重新带着人巡逻去了。
等南宫翎回到茅草屋的时候,安馨都快要睡着了,一路进来阜城,她走了三天的山路,饶是身怀武功,到底晚上露宿太过艰苦,安馨真是累坏了。
南宫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茅草房的前面,把安馨从昏昏欲睡中惊醒了过来。先前她拿出躺椅出来就明知不妥,还想着等南宫翎回来撑开幻阵,让巡逻的小队不会发现异样。
南宫翎轻声地‘嘘’了一声,安馨听出了南宫翎的声音,重新窝进被窝里,看着南宫翎在黑暗中,先撑开幻阵再收起了傀儡武士,看着巡逻小队由远而近,在他们的茅草房前掉头而去,方才刷出了躺椅。
就着巡逻小队火把的火光,南宫翎如法炮制,跟安馨一样也刷出了一床厚棉被,一上一下铺在身下盖在身上,也合身躺进了被子里。
他故意地伸了伸腿,把脚上的靴子伸在了被子外,低声笑道:“安师妹,你有几日没有好生洗漱过了?”
安馨轻轻地哼了一声,在极其微弱的火光下,把阵盘扔向了南宫翎,等南宫翎准确地接着了,才低声说道:“汪正豪献了个计划给诚王,诚王看过了,他的幕僚陈先生正在看,等看完了,他们两人必然会商议。”
“你多听着点,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先睡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你叫醒我换你。”
先前他们两人一直都是这样轮流换着睡觉,时刻保持警惕,防止有意外发生。南宫翎答应一声,安馨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几乎是转眼之间她就睡着了。
南宫翎伸出手臂,伸手拂了拂安馨额头上的碎发,他跟她不过一臂之遥,安馨就能这般放心地睡着了,她对他还真是信任得很,她笃定他不会趁机乱来?
南宫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还真不敢乱来,长生的时日长久,他想要求的是安馨心甘情愿地跟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果断地把手伸了回来。
第九百五十九章 两害相较
手中的阵盘中传来诚王的声音:“如何?”
“太冒险了。”安馨跟他说过的陈先生的声音响了起来:“若是能找到暗洞,把守暗洞不费事,要人这些人心甘情愿去阜山,无声无息地建新城也极其困难。”
“两个月了,这些灾民故土难离,守在这里不肯出去,巴望着殿下能把堤坝开挖出口子来,留在这里重建家园,如何能让他们进山去垦荒?”
“就算他们都愿意去,三年之内,能够自给自足就不容易。十年之后,或许能够得用。这么些年,这么大的亏空如何能够填补?”
“进来的这些官兵,能有一半愿意舍去身家,跟随殿下图谋大业都不容易,其他的都得灭口。情势还不到那等时候,为一己之私任意杀戮,岂不是要寒了追随者的心?”
“况且这一步闲棋,随时都有被人发现,让殿下百口莫辩的危险,大公子冒险前来,献上此等计策究竟是何道理?”
“按说,郭尚德一死,府中流传出去的信函,大可以当成是栽赃伪造,何惧之有?大公子莫非还有其他事情瞒着王爷?”
黑暗中,南宫翎咧开嘴笑了,汪正豪如此急迫行事,难免会让人多想,秋敏学和安家拿到了诚王的把柄,引而不发,分明是在自保。
他转头看向安馨,这一趟委屈安馨了。
安家若是敢露出半点风声出来,诚王一系必然会全力灭杀安家,安家全心依赖申皇的示弱,反倒让安家彻底摆脱了有心人的怀疑。他倒小看了安国公父子,真是唱得连出好戏。
“等明日我再问他。”诚王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事既然作罢,火药已经运进来,尽快布置人手炸开堤坝泄洪,洪水一泄,我们就出山去。”
“是。”陈先生的声音响起来,“殿下刚刚痊愈,不宜操劳太甚,早些歇息为好,卑职这就告退。”
卑职?诚王身旁有那个陈姓手下,跟你诚王说话如此直言不讳?
南宫翎没有再多听下去,诚王不打算在阜山之中兴建新城,他们能做的文章不算多。他收起窃听阵盘,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他仔细查看过了,阜城中没有先天高手,不足为惧,可以安心睡一觉。
安馨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自觉神清气爽。黎明前的黑夜中,她听见了南宫翎均匀的呼吸声。咦?他没有叫醒她,反倒自己睡着了?
安馨躺在温暖的被窝中没有动。
南宫翎警觉得很,她一动他定然就会醒了。这几日,南宫翎比她更累,他守夜的时辰比她更长,这一趟真正辛苦的人是他。
安馨默然反省,昨夜她听见汪正豪向诚王呈上了计划,想要借用天然的暗道,在阜山中暗中兴建新城。
这等惊世骇俗的计划,太容易招人眼目,汪正豪胆敢提出来,莫非对诚王和定远侯府而言,情势已经危急到要占山为王的地步?他们从盛京城出来,可没有听见过风声。
安馨静了静,她哪里能够听得见什么风声?除了罗志超出京时给她的消息,这几日她又变成了聋子。她可以向南宫翎索要天鹰宗的消息,可他们到底是分属两派。
唉,没有门派强大的支持,没有比诚王掌握更多的消息,那种掌握全局,随时都在作弊的感觉消失,真是令人不爽。安馨再次决定,回山之后,定然要请求师父同意她去事务堂历练。
没等安馨多想,南宫翎的气息变了,他转过头对着安馨笑道:“你醒了。”
安馨吐出一口长气,也低声笑道:“醒了。”
南宫翎的武功比她高太多,她想要装睡都办不到,安馨轻声问道:“你听见了什么?”
南宫翎脸上的笑容加深,他确定了,安馨是不想吵醒他,才继续躺在被子里,这样的体贴让他心中极其喜悦,他低声笑道:“你从一个男子身边醒来,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不然呢?她是周三,他是乌十二,两个男子之间还能想到什么?
安馨‘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意味深长的调侃道:“我可是周三,就算被人发现了是女子,周三这个名字传进盛京城,你说大家能想到的是哪家闺秀还是哪家江湖儿女?”
她不等南宫翎再接着跟说这个,收敛了笑声,再度问道:“昨夜,你偷听到了什么?他们究竟要不要在阜山之中建新城。”
南宫翎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他都还没开始惹恼她生气呢,这就用问题堵住了他的嘴,安馨还是以前不喜欢说话,光等着他捉弄更可爱。
他闷声开口:“那个陈先生劝住了诚王,新城不会有了,他们要炸开堵塞的堤坝泄洪。”
安馨的气息粗重了起来,堰塞湖中的湖水一泄,下游的疫病只怕止不住,诚王进来了一个多月,连湖中的尸体都没让人捞起来,他这个灾真是救得可以。
南宫翎见安馨没有答话,低声说了下去:“诚王这么做,也是有恃无恐,他身染疫病,除了阜城之外,还能把其他地方的救灾,处置得停停妥妥,也算有本事。”
“他辛苦救灾一场,除了捞取名声,定然要得点实惠。你也听见了,这里距离蓝州近,这一湖毒水下去,一场大疫病免不了,该捞的多少都捞够了。”
“我们出京的时候,申国朝廷中是战是和莫衷一是,诚王远在阜城,又身患疫病刚刚痊愈,眼见着战功他半点也沾不到边,这场疫病一散开,申皇想战都战不起来。”
“你往好处想,疫病还能救治,这战事一起,血流成河,更是生灵涂炭,救无可救。两害相较取其轻,换做是你,你会选哪个?”
安馨屏住了呼吸,她没想到炸不炸堰塞湖,还能有这么多道道,其中的关连和影响会如此深远。不对,难不成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南宫翎没等她问出声了,接着轻声叹息道:“你可别跟我说要找两全其美的法子,诚王所图甚大,这等机缘他不会轻易放过。”
“就算我们釜底抽薪,想办法弄死诚王,断绝了疫病传染出去,战事一起,这里的灾民,马上就不会有人再多管,他们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申皇更是会理直气壮地借机出兵,将诚王的死栽赃到卫国的头上。”南宫翎慢悠悠地提醒道:“你不会以为阻止两国战争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安馨的心情低落了下去,南宫翎说的句句在理,可一大早听见这样的说话,还真不是件让人高兴和愉快的事情。
第九百六十章 要不要报仇?
难道他们就袖手旁观,任由诚王胡作非为?
南宫翎轻易地洞悉了安馨的心思,他轻笑着说道:“你要不要传信回去,让飞云门炼药堂的弟子来历练救人?”
这个可以有。
安馨松了一口气,她抬眼看向黑漆漆的天空,静了静,低声说道:“除了这个,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谁说的?”南宫翎好奇了,“你不想要找诚王报仇了?郭尚德跟叶夫人算计你,说到底是诚王的算计,诚王才是始作俑者,你我想方设法道了这里,他诚王在眼前,你想要放弃报仇?”
安馨轻缓地摇了摇头。她不是不想要报仇,她是不想要假人之手报仇。她跟南宫翎在一起,他所谓的报仇,就是由他来动手替她报仇。
昨夜的那一声暴喝,显然有武功高手护卫诚王,对上先天高手,南宫翎也难全身而退,他们两人势单力薄,她不想让南宫翎为此铤而走险。
南宫翎习惯性地猜测了下去:“你是担心诚王身边有高手,我们俩力不能敌?你放心,我查探过了,没有先天高手。再说了,有我在,你只管放心,总不能让你就这么回去,让清风居的人以为我护不住你。”
呵,安馨轻轻地抽了一口气,旁边的妖孽越发想的深远了,能想到平息申国和卫国的战争,还能想着要让清风居满意,天底下还有什么他想不到的?
“你想让他怎么样?再病一病?缺胳膊断腿?让他的阴谋彻底暴露……”
安馨听不下去了,她低声问道:“我想要怎么样,你便都能做到?”
南宫翎在躺椅上翻了一个身,侧身对着安馨,兴致勃勃地问道:“这些你都不满意?那你说吧,你想要怎么做?”
安馨静了下来,她进来阜城之前,真没想过要如何报复诚王。
她在安家确实过得憋屈,心中的愤懑确实还没有消散,除了这些,她并没有吃多少亏,她还没有想过要不择手段报仇。她的思维方式还没跟南宫翎的想法接上轨,跟不上他直接动手报仇的节奏。
安馨低声问道:“我们俩隐瞒身份出来历练,任意施用门中手段报仇,万一要是失手,会受朝廷法度惩处?”
南宫翎被安馨的问话呛住了,他握紧拳头堵在嘴上,接连咳嗽了两声,实在没法忍住笑意,干脆低声笑了起来。
安馨疑惑了,难不成他们出手对付诚王,被人发现了,会被送回门中受罚,申国朝廷只管抓人不管惩处?
南宫翎见安馨一声不吭,安静地等他解惑的模样十分受用,他用力忍住了笑意,低声说道:“安馨,你师父的胆子太大了,什么都没跟你说,就敢放你下山。你二哥罗志致更是失职,你从天胜境出来,连这些都没跟你说起过。”
安馨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原本她往来安家和天胜境,有秋敏学陪着,她只要做个贵女就行。她下山的时候,师父根本没有想到二哥会受伤,她会跟着面前的妖孽一起出来历练。
安馨重重地哼了一声,“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盟友,要不,我这就回山去找我师父问清楚了,再回来跟你一起历练如何?你若是等不及,你找别人结盟如何?”
这等幼稚赌气的气话,从安馨嘴里说出来,更是让南宫翎乐不可支。
他从被子中伸出手来,胡乱地摇了摇,哈哈大笑地指点着安馨和自己,大笑着说道:“我跟你说,像你我这样的神仙门派弟子,下山历练闯了祸又被人抓住了,他们向来是用最快的速度杀了了事。”
“越是精英弟子越是这样。”
“你大哥在盛京城当街杀人,那是被人袭杀被迫还击,站住了道理的一边,换做是无缘无故杀人试试看,被人抓住了立即就是一刀,历练有风险,一定要谋定而动。”
“你以后要出门历练,记得跟我说一声,我无论如何都会陪着你,想方设法保住你的一条小命。”
要是没有最后一句,安馨还真是当真了,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狐疑地质疑道:“抓住了随便就是一刀,他们不怕被三大仙门报复吗?”
“当然害怕。”南宫翎哈哈笑道:“三大仙门报复,也只能派出更多的弟子出去历练,如此循环往复,冤冤相报。”
“那遇上先天高手怎么办?”安馨不敢相信地怀疑道:“下山历练的弟子,可没有先天高手,岂不是任人鱼肉?新秀赛作甚还要把门派的武功秘籍,奖赏给江湖门派?”
南宫翎把手缩进了被窝里,回手堵在嘴上,用力捂住了喷薄而出的笑意。安馨问得很认真,他定要抓住机会好生跟她说道一番,只听他冷静地解释道:“先天之上和先天之下不同。”
“三大仙门极少有先天高手出山历练,对他们而言,先天之下早已完成了历练,要历练也该是座下弟子历练才是。”
“除非是下山历练的弟子被先天高手追杀,做师父的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定要先救下来,分辨个是非曲直,好生断个公道,否则他们不会轻易插手弟子历练的事情。”
“至于先天之下,”南宫翎的声音玩笑了起来,“有一句话你一定听说过:打狗还要看主人。”
“新秀赛上,各大江湖门派见识了三大仙门的武功,自然心有余悸,轻易不敢对三大仙门弟子动手。三国朝廷更是束手束脚,历练的弟子没有触犯律法,他们自然也不敢随意杀人。”
“三大仙门的弟子下山历练也不该太过嚣张,有戒律堂的戒律守着,随意祸乱江湖和朝廷,就算没有被人逮住,回山之后,照样逃不过戒律堂的责罚。”
“所以,你看三大派的弟子下山历练,很少会被人抓住把柄惹下祸事,”南宫翎说道这里停了停,如愿以偿地听见安馨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接着说道:
“只有像我们这样,想要对王爷动手,不管有没有得手,只要动手了,又被人抓住了,他们不问青红皂白,立即就会给我们一刀,等不及门派和师父来救我们。”
这么危险,他先前说的是真的。
安馨沉吟了片刻,迎着逐渐发亮的天光,低声问道:“你确定这里没有先天高手?”
南宫翎笃定地笑道:“没有。”
他的眼睛在淡薄的天色中闪闪发亮:“你想不想要报仇?”
“想。”安馨干脆地答应道:“你先前说的病一病,缺胳膊断腿,阴谋彻底暴露,我都想要给他来一下。”
南宫翎一下子坐起了身来,他转过身来,双脚落地,俯身向前,伸手探进安馨的被子里,准确地握住了安馨的肩膀,把安馨从被窝里抓出来,两眼锁住安馨的眼睛。
安馨一时不察,被南宫翎从被子中拖出来,迷茫地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瞪向了他。
第九百六十一章 要讲道理
越来越亮的天色中,安馨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清亮,眼神中闪过的调侃,不解和疑惑,一下子让南宫翎的紧绷的心松懈了下来。
南宫翎胸腔震动,轻轻地笑了起来:“你怎么忽然想通了,要给诚王殿下上全褂子的报复手段?”
安馨伸手拍开南宫翎握住她肩膀的手,低声抱怨道:“若是论他救灾不力,故意祸害民众,中饱私囊的罪行,他死有余辜。我这是怕他死了,这里的人都要陪葬,才勉强接受了你的提议……”
南宫翎立即答应道:“好,那我们就让他死于非命。”
哪有那么容易,安馨的眼睛眯缝了起来,南宫翎分明看清楚了她是在开玩笑,还非要这般顺着她说话,他真想要杀人?
安馨郑重地问道:“你说,要是他伤了……或者是死了,能不能想办法把这里的人搬出去,不要炸开堤坝去祸害下游,想办法在上游让河流改道?”
安馨的这句话中,包含了四个意思,难得的是南宫翎立即就听懂了。
他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轻缓地摇了摇,低声说道:“不是说不行,难度太大了,你我如今的身份不行。显出了身份来,你安家大小姐的身份可不好用,你还有安家需要顾忌。”
“三大仙门不能插手世俗之事,你我是门派精英弟子,动用门派的底牌,会给门派招祸。就算我们俩一意孤行,一旦出手不可半途而废,一年半载也回不去。”
“不行,我要是帮你插手这事,我师父和你师父要联手打死我们俩。”
南宫翎直视安馨的双眼,极其冷静地问道:“你是想要修仙长生还是在这里多管闲事?你若是非要照着你的法子行事,我可要后悔带着你来找诚王报仇了。”
“像诚王这样的人,等你踏上仙途,透露出风声对诚王不满,申皇都会替你收拾他。我原本是看你在盛京城中太过压抑,想要让你出口气,舒缓了心情也好回去修习仙法。”
“你要是沉溺于庶务之中,惹上一堆琐事,烦乱了心绪,错过了机缘,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你想想你师父和飞云门会不会答应?”
自然是不会答应。
南宫翎这话说得极重,安馨却句句听进了心里,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世间有这个世间的规矩,她还没有强大到有改变规矩的力量。
不过,她还不想要放弃自己的念想,她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都有理,我也不打算在这里多耽搁时日,以免耽误了修行。”
“你再想想,若是我们人不知鬼不觉,在阜河上游将河水改道,这里没有了溃坝的危险,诚王没有了炸毁堤坝的缘由,未必不能让他改变主意,放弃炸毁堤坝,救下下游的众多民众。”
“至于阻止两国开战,或许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让申国的主战的将领们病一病?让申国出现点噩兆,昭示不宜开战?或者让卫国割地求和,消弭战火?”
南宫翎凝视着安馨亮晶晶的眼睛,黎明的微光中,安馨热切的脸庞,好似在发着光,她是真心想要救人。
可惜,他不得不多提醒她一句:“要是河道改道之后,下游的土地得不到灌溉,以后年年绝收,遍地饿殍要怎么办?上游的土地被河水淹没,甚至是冲毁良田,让更多的人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又该怎么办?”
“安馨,你的念想很好,可是留给我们的时日太短了,仓促行事很难周全,一动不如一静。真要是改道之后祸患更多,依你的性子,你要如何自处?”
南宫翎伸出右手,握住安馨的左手,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心急,等我们拥有了改天换地的大能,你的这些念想都能成真。如今你我力有不逮,你不要为难自己,也不要为难我,好不好?”
南宫翎这话说得情真意切。
安馨眨了眨眼睛,她没想要为难他,他这个盟友称职得很,把她的事情当成了他的事情,她怎么会为难他?
她罕有地握住了南宫翎的手掌,低声地抱歉道:“是我一叶障目没想周全,我先前的提议,确实是纸上谈兵。罢了,等确定诚王要动手炸毁堤坝,我们就传信回门派,让炼药堂的弟子过来救人。”
“至于诚王,我想开了,这仇能报就报,没有机会,改日再报也不迟,不要为了他耽误了正事。”
对她和他而言,正事不言而喻。
南宫翎既然说了一动不如一静,她连诚王也不想再跟他多计较。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她来过一趟的消息传出去,不管诚王死不死,诚王一系都会对上安家。以安家甘愿做缩头乌龟的样子,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南宫翎舒缓地笑了起来,真好!安馨是个讲道理的人,道理讲通了一切都好办,他以后要多跟她讲道理。
安馨说完话,放开了南宫翎的手,她低声跟南宫翎商量道:“确定了诚王的计划,我们早些走吧。”
事不可为,她不想亲眼见着诚王祸害平民百姓,对她而言,如今之计,强大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不想要在阜城多停留。
南宫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
两人起身,分头简单洗漱,用过了早膳,听过了一回窃听阵盘里的动静,没听见有价值的的消息,收起躺椅和被子,收起阵盘,拆除隔音阵法和幻阵,跟着其他人一起,起身出了茅草房。
他们四人新来,身上还有两日的干粮,不能去排队领用朝食,赵七跟着其他人过去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一张脸都绿了,他低声地陈二嘀咕道:“每人巴掌大的一块小饼子,哪里能够饱腹?”
“这么多人留在这里,等着外面的人送吃的进来,太他妈过分了!他们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出去背粮食进来?他们受了灾,难道还变成大爷了不成?”
“呸!”赵七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用右脚使劲地碾压了上去,“进来的时候,说要给的赏银也没见踪影,早知如此,老子就不来了。”
“闭嘴!”陈二低声警告道:“有没有赏银,等我们出去了,再让管事跟他们理论,你若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缩起头来凡事退后三步,不许跟官差较劲。”
赵七对陈二极是服气,闻言悻悻地低声答应了一声:“是。”
他转头看向安馨,见安馨舒展着身体,正在平静地调息,根本无暇理会他,他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一眼就看见熊四骑着马过来了。
第九百六十二章 谣言四起
熊四骑马过来,举着马鞭接连点了他们相邻的二十个茅草房,叫出了四十个人来,先前的三十六人,已经四人一组分成了九个小队,再加上他们新到的一组四人,一起带着向东,往堰塞湖的堤坝方向走去。
昨夜他们四人来的时候,是从东向西走到了劲头,今日再掉头回去,安馨立即察觉到了不同。
官道北侧密密麻麻临时搭建的茅草房外面,三三两两相距不远都站着的人,这些人正一边啃着手中的巴掌大的干粮,一边压低声议论着。
依安馨和南宫翎的武功,不用竖起耳朵,都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暗道找到了,一日功夫就能穿过北山,去到阜山腹地,据说里面没有地震,带路去的人说,随便烧点荒就能种出粮食来。”
“我听说了,老张头家打算趁着还没有官兵把守洞口,带着一家老小赶紧进山,进去了烧荒种粮,”这个声音突然低弱了下去,“种出来的都是自己的,不用上缴赋税,”
“不缴赋税也不行,进去吃啥呀?等你烧荒种出粮食来,还有好几个月呢,别粮食没种出来,一家老小先饿死了?”
“切,你以为老张头傻呀!他跟着官兵进去了一趟,找到了满山谷野生的芋头白薯,别说咱们这几家,就是阜城的灾民都去,都能靠芋头白薯活出命来。”
“嘿嘿嘿,什么是烧荒?怎么能种出粮食来?”
“李屠夫,烧山你还不懂?就是用火烧出一片山来,那地肥得流油种啥活啥!你不用懂这个,你要是会打猎,山上有的是野兽,用猎物换取粮食,照样可以活得滋润。”
“算了,你家婆娘细皮嫩肉的,吃不得这份苦,你还是出去香溪镇,换个地方讨饭吃吧。这里眼见着不行了,就算湖水退去,以前的家当也没法用了。”
“香溪镇有疫病,没法去!我听说出去香溪镇的路险得很,等闲人可走不通,我带着我婆娘上路,说不定在路上就没了。”
“哎呀,随便你走不走了!咱们就此别过,我要带着一家老小赶紧进阜山去,保命要紧。”
“别呀!留在这里不好么?等水退了,照样建个新城不好吗?”
“好个屁,你傻呀!这四面的山都震松了,谁还敢住在这里?没人你还怎么做屠夫?留在这里的,谁不是想要把家产多救点出来?”
“你放眼看看,那水里那么多死尸,水退了,还能有物事能用吗?老子的家产就这半口箱子的财物,其他的啥都没有了。”
“老子也啥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口杀猪刀,咱要走也不能白走,至少要抢点口粮才能走,不然喝西北风可活不出命来。”
“李屠夫,还是你厉害,就等你这句话呢,确实不能空着手走,把你的杀猪刀带着,哥几个好生商量一下……”
类似的话,从西向东,灾民都在暗中谈论,一夜之间,暗道的谣言四起,众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人心浮动。
十来里路的官道上的灾民,人人都在压低声音议论这事,想要通过暗道进去阜山腹地过活的人,少说也有三四成。
留在阜城的灾民少说也有三万人,一万多人想要通过暗道去阜山腹地,逃避官府的赋税,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巡逻的官兵熟视无睹。
一来,兵士听不清楚灾民在说什么。二来,估计地震之后的流言太多了,他们已然见惯不惊。三来,或许是有心人在推波助澜也说不定。
安馨和南宫翎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这都是汪正豪的手笔,只是不知诚王会顺应这个风向作何打算?幸亏时辰还早,他们路过诚王的住所的时候,明显地看见屋里屋外还没有人往来。
两人跟着熊四向东出了阜城废墟,远远地就能看见,跟昨日不同的是,堤坝上已经有九堆裹上油布的物事,旁边还有些锄头,铁锹样的铁制工具。
倾斜的坡面上,从靠近南岸的地方起,有用稻草搓制成的绳索,下面坠着大石块,分隔成的九个区域,每个区域之中星罗棋布的白点,不用人多说,那些白点就是放置火药的地方。
在每个区分开来的区域的正中央,有一个极其显眼的红色圆点,极有可能就是点燃火药引线的地方。
安馨的眼睛沉了下去,诚王这是铁了心要炸毁堤坝了。
昨夜他们赶到阜城之时,堤坝上还没有这样的标记,明显是有高人,在昨夜的骚乱之后,赶在今日天亮之前,提前布置好了这些,让他们来干剩下的活计。
熊四的骑术不错,骑着马通过重重关卡,带着他们一直到了堤坝上,他端坐在马上对面前的四十人提声喝道:“你们都瞧见了,这个堵住河水的堤坝不毁,阜城就没救了。”
“昨日,炸毁堤坝的火药终于运了进来,我们要趁着天气晴好,放置好火药,最迟三日之后,要炸坝泄流保住阜城。”
“你们的任务是在已经做好标记的地方,安置火药拉好引线。”他手上的马鞭指向陈二,赵七,南宫翎和安馨,“你们四个负责巡查,他们九组人员但凡有出错的地方,唯你们四人是问。”
说罢,他举起马鞭,转头对其他九队人,大声喝道:“按照你们先前的编号,按组行事,若是被他们四人抓到错处,一组人跟他们连带受罚。”
众人高声应是,散开来各自行事。
等其他人都走了,熊四从怀中抽出一张图纸,伸手递给了最年长的陈二,“你们四个识文断字,这张图纸你们四个好生看清楚了,好生领着这些人干活,替殿下分忧,殿下少不了奖赏。”
“若是把差事办砸了,你们连同送你们进来的一干人等,全都脱不了干系,非但半分功劳没有,还要全部受罚,你等好自为之。”
四人对望一眼,齐声答应道:“是。”
熊四没有再多说,对着他们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骑着马扬长而去。
陈二握紧了手中的图纸,他们进来之前,可不知晓这事是要着落在他们身上。不过,来都来了,富贵险中求,他手中既然有图纸,理当是四人的头领,定要带着他们把事情做漂亮了,也好多得点奖赏。
他左右张望一眼,找了一个半人高的岩石,走过去摊开了图纸,安馨和南宫翎跟了过去,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图纸上,所有的埋藏火药的地点,都在靠近阜河南岸的峭壁一侧,靠近阜城这一边的堤坝全都放过了。
这样安置火药有个好处,对阜城的影响会最小,对放置炸药的人来说,以后点燃火药的风险会比较大。想要先点燃引线引爆火药,再从将近五十丈的堤坝上退回阜城,若是堤坝被炸毁崩塌得太快,会有性命之忧。
第九百六十三章 多一条生路?
赵七一看图纸,笑出了声来,“周三,你的运气来了,我们中间你的轻功最好,这么远的距离,只有你去点燃引线,立下最大的功劳了。”
安馨淡定地笑了一声,平静地出声道:“既然是最大的功劳,如此要命的活计,要让我去做,我要我们四人赏金的四成。”
赵七哪里肯让安馨占了便宜,立即就反对道:“不成!四成还不如我去干。”
安馨更加淡定地答应道:“四成,你愿意去干,我便让你去干。”
南宫翎也答应道:“行,四成就四成。”
四人之中,赵七的武功最弱,轻功更是马虎,当着众人的面,见赵七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陈二也不好太过维护他,他低声叹息道:“行,四成,你去干吧。”
赵七高兴地答应道:“成!陈二哥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把这事给办妥了。”他忍不住喜形于色,这一趟他比周三多了一倍的赏银,等他出去了,玉娘子怎么都会选中他。
陈二的眼光落在赵七的身上,奖赏还不知会有多少呢,这就先高兴上了?他转头看向乌十二和周三,径直多叮嘱了一句:“咱们一起进来,总归是要一起出去才是,你们俩要多用点心。”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七再三挑衅周三,周三让出如此肥差,定然是怕赵七趁机算计。赵七这个傻子,眼睛光看着赏银,就没防着周三也有可能会算计他。
赵七也不傻,他主动多揽下了一个组,抢先选了最靠近南岸的两个组。
只要这三个组的火药点燃起效,把堤坝炸开了缺口,剩下的六组火药有没有都不是大事。
安馨哪里会跟他争这个,她跟南宫翎选了剩下的距离北岸最近的四个组,分头查看了下去。
还真别说,被挑选出来的人,还真算的上是熟手。
他们两人联手先在十五丈左右的斜坡上,逐一清查用石灰标示出来,安插火药竹筒的位置,但凡有不合适的地方,先在乱石和土堆中,挖出合适的空洞来。
安馨巡查过一遍,见手下两组八个人,行事颇有章法,放手任由他们作为,跟南宫翎重新汇合,两人找了一个能看见四面八方的空旷地方,避开其他人的眼目,撑开了隔音阵法。
安馨有点忧心忡忡,这个堤坝,长有五十丈左右,下面最宽处少说也有十来丈,高度也接近了二十丈,几乎和上面的官道齐平,这样的体量,单单是在一面的堤坝上安置火药不一定能够炸开。
最重要的是,这个堤坝分明在距离北岸,靠近阜城的地方最薄弱,他们舍去最容易位置,选择了南岸最坚固最艰难的地方,这又是何意?
南宫翎从储物袋中刷出了窃听阵盘,径直点开了诚王的那个点,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他换了一个点,汪正豪欣喜的声音冒了出来:“……的找到了,我的亲卫凌晨刚刚回来。”
“回程的时候,一日之间就从阜山的腹地回到了这里。不像这里满目疮痍,里面遭受地震的波及极小,青山绿水,土地肥沃,确实是兴建城池的地方。”
汪正豪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殿下,跟着亲卫进去的猎人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最快今晚就会有人出发,只要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怕他们不主动前去。我留了二十个人在里面,不怕他们会造反。”
“姐夫,这事成了我也放心了,我收到了我爹的传信,边境可能要开战了,我打算尽快动身回去,就从暗道中穿出去,从蓝州回去。”
汪正豪的声音落下,阵盘中没有了声音,显然诚王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在阜城腹地中兴建新城。
“姐夫,”汪正豪的声音笑了起来:“你若是担心被人诟病,不如敞开暗道三日,三日之后,再让人把它封了,等阜城都没有了,疫病在下游漫延开来,谁还能想起进去的人。”
“就算被人想起来,也会以为他们这些人早死了。没有蓝州的保护,他们这些人早晚得死。殿下要是忧心,多去堤坝几趟,只当没察觉这事就是,剩下的事情,交给陈先生便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怕诚王要答应了。
果然,诚王的叹息声响了起来:“行,暗洞的事情我可以松松手,权当是给灾民多一条生路,总不能非要逼着灾民冒险去香溪镇。他们能不能在阜山之中活出命来,且看他们的造化吧。”
“殿下你放心,汪家必不会有负所托。”汪正豪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来。
诚王的声音淡定地响了起来:“你此去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这一次的机会不能错过,我让陈先生跟你去,助你一臂之力。”
“姐夫,你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这里比我此去更危险,陈先生跟我去了,我不放心!”汪正豪这话说的又急又快,其中的真挚的担忧,隔着阵盘安馨和南宫翎都听了出来。
“哈哈哈,”诚王低沉的笑声传来,“那好吧,陈先生我留着,你自去杀敌立功,我等你的捷报传来,回盛京城去给你庆功。”
安馨的眉头皱了皱,这都还没有开战,两人这就有把握庆功了?诚王和汪正豪不像是这等轻率浮躁的人,他们对申国的兵将如此有信心?
一时间,阵盘里安静了下来。
南宫翎转头看向安馨,低声说道:“诚王冒险留下退路,外面的这些人不会多留,先前在这堤坝上留下标记的那些行家,定然会有所动作。”
“这一回不仅下游的人要遭殃,只怕剩下的人,但凡不是诚王的心腹都会倒霉。换做你是诚王,你会怎样做?”
南宫翎这是笃定诚王要杀人灭口?诚王的胆子会这么大?安馨极速地思量起来,这么多的人,什么法子最容易?
随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瞪了眼南宫翎,这人又逗她,他分明都说出答案了,还要问她?
有那些在这里打上标记的行家在,分分钟能够再制造滑坡事故,让一众人等消失在人为的天灾中。
南宫翎见安馨明白过来,低声说道:“我没想到,诚王会这么狠。这事不能让他好过了。我这就传信回去,让乌十二和周三进来,我们找机会去上游看看,若是有机会,定要让诚王无法得逞。”
这个好!
安馨轻轻地点了。南宫翎见安馨同意,把窃听阵盘和隔音阵法的令牌递给她,低声叮嘱道:“你多听着点,我想办法传信出去。这里的事情你盯着点,等诚王把这里的事情做成了,申皇被他拖累无法对卫国开战,就够他让他倒霉的。”
安馨低声说道:“你放心,我知晓轻重。”
第九百六十四章 相互偷听
南宫翎还有话说:“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上茅厕去了。”说罢,他出了阵法,转身沿着堤坝上了官道,往阜城方向走了。
安馨握住手中的两个阵盘,四处张望了一下,缓步走到放置火药的地方,假装查看放在油布下的火药,避开人从储物袋中刷出‘灵血’,把两块阵盘放进‘灵血’中浸泡了进去。
她等着两块阵盘吸饱了‘灵血’,再把‘灵血’收进储物袋。
安馨绕着火药堆缓步绕了一圈,终于听见了汪正豪的声音:“召集人马,我们从暗道转道去蓝州回军营,让人到汪家镇接应。”
阵盘中静了下来,出现了‘悉悉索索’声音,安馨果断地点向诚王住所的那个亮点,里面依然没有声响,她飞快地转向下一个亮点,一个气喘吁吁声音响了起来:
“头儿,刚才诚王的亲卫来传信,你去了茅厕,他说,说我们辛苦了,可以把看守的人手减半,让大家有机会歇息。”
“头儿,我不敢相信,你自己去多问一句吧,我怕误了事,咱们把守的可是粮食,先前上面反复说过了,出了差错要拿命来抵。”
‘啪’一声闷响,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你小子做白日梦呢?减半人手,你不想要脑袋了。这点粮食要是被灾民哄抢了,让诚王殿下饿肚子吗?”
“不是啊,”先前的声音哀叫起来,“是真有诚王的亲卫来过了!你不信问问大家,我们都听见了。”
安馨没有再听下去,诚王的动作太快了!等这些士兵遵令而行,等待他们的定然就是被诚王杀人灭口。
诚王这是想要在两三日之内速战速决,留给他们的时日不多了。
安馨果断地再次点向阵盘上诚王的小红点,这一次她没有失望,及时听讲了诚王的声音:“三日之后,我们出发去香溪镇。”
“出发之前,阻断阜河的堤坝要炸开,阜河要复流。出发之后,留在阜城的人,要鸡犬不留。大家小心行事,不得有误。”
四五个声音同时响起:“是。”
安馨懊恼地皱起了眉头,她多听了两句闲话,错过了诚王的具体部署!幸亏听见了最后两句,否则真是要辜负这等窃听神器。
阵盘中响起脚步声,安馨期待着诚王会跟那个陈先生多说几句,谁知阵盘里面半点声音也没有,安馨不敢再点其他红点,死等诚王再开口说话。
可惜里面始终没有声响,莫非诚王已经和先前的脚步声一起出去了?
安馨低头凝神手中的阵盘,忽然之间反醒过来,她这里距离诚王的住所,差不多有一里路,在这里她都能听见诚王的说话,先前在安家,她要偷听梧桐苑书房中的说话,为何非要跟南宫翎一起蹲到梧桐苑的后墙角下?
安馨不由自主地磨了磨牙齿,南宫翎那个妖孽什么时候都没忘记捉弄她!他武功长进了,她却没有及时反省过来,还以为他跟在黑龙潭边一样,非要近距离才能偷听。
她的手在阵盘的红点上逐一点过,南宫翎会不会在他自己的身上也布上窃听阵法,让她随时可以听见他?
安馨点了一圈,没听见有用的消息,又点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端倪,再点了一圈,终于在最后一个红点中,听见了南宫翎熟悉的声音:“老伯高见!小子也听人说过,地震之后余震不断,山体滑坡垮塌防不胜防。”
“余震这次小子是见着了,山体滑坡塌方还没见着,今日得了老伯提点,自当格外小心了。诚王下令炸开堤坝疏通河道,说不定也会引发山体垮塌,老伯的提醒得太及时了,小子佩服。”
安馨失笑起来,看在南宫翎给自己身上也弄上窃听阵法,让她偷听的份上,她原谅他借此捉弄她。乱七八糟的应和声,不出所料安馨地从阵盘中响了起来:“佩服,佩服……”
安馨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武功不济,对这等阵法也不熟悉,又太过相信南宫翎,她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太多。
妖孽就是妖孽,连这个都事先想到了,她什么时候能有这么稠密的心思,能跟上他们算计的脚步?
安馨左右转动身体,上下查看自己,南宫翎说不定也在她的身上放下了窃听阵法,她要是他,她会放在哪里?
安馨反手摸向背上,随即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坐到地上仔细察看她脚上的靴子,在她左脚靴子的内侧,果真看见了一个窃听阵法!
安馨涨红了脸庞,是不是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听见,她在他面前还能有半点的**吗?
“安馨,你发现身上的阵法了没有?哈哈哈,昨夜我趁你睡着之时,放在你左脚的靴子里面了。”
“你是不是很生气?我知晓你定然会生气,所以我给自己也放了一个,你也能偷听我,我是不是很体贴,半点亏都没有让你吃。”
“我也是怕我们两人分开,不能互通消息,不得已而为之,我这么聪明,你怎么没有称赞我一声?”
安馨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南宫翎的笑声响了起来:“我听见了,我当是你承认了。对了,我想过了,干脆借机让阜城的人都去阜山之中避难,一来可以保住他们的性命,二来,以后可以多给汪家找点麻烦。”
“咦?我看见诚王了。”南宫翎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馨警觉地站起了身来,她没有忘记,汪正豪提醒过诚王,让他来查看堤坝泄流的事情。她伸手拍干净身上的泥土,收起两个阵盘,缓步走下堤坝,去查看两组打洞的组员。
陈二见她隔了那么久才下来巡视,艰难地横穿过堤坝上的乱石,走到她近旁提醒道:“周三,乌十二去哪里了?怎么没见他的人影?”
安馨提声答应道:“他去茅厕了,这么久没回来,不知又去哪里听八卦去了。”
陈二黑下了脸庞,高声提醒道:“等他回来,你跟他说,流言不要多听,干好手中的活计最紧要。你也打醒精神干活,别耽误了正事。”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提声警告道:“这里不比外面,救灾如救火,若是让上面的人不满意了,动辄就是死罪。死在这里可没人给你伸冤。”
他这话说得没意思,他们四个新来的,一来就压到先前的三十六人头上,一点活也不干,还拿着鸡毛当令箭,指手画脚地威胁人,分明是要替周三惹事。
第九百六十五章 诚王仁慈?
安馨不乐意了,她提声说道:“陈二,你那只眼睛看见我们没好生干活,耽误正事了?你管好你的两组,要发脾气找他们发去,我这里不要你多管闲事。”
“你若是非要替我管人,你来管好了!出了差错归你,奖赏我可半分也不能少。”
陈二没想到安馨一下子变得这么不好说话,他扫视一眼,见着安馨两组的八个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转头看过来,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了。
安馨察觉了动静,不等陈二发火,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陈二,你不来捣乱,大家干活干得好好的,你一来反倒耽误事了,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扰乱了他们的心思,耽误了他们的工夫,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陈二铁青着脸,对安馨呵斥道:“周三,你别不识好人心,我若不是看你年纪小,我懒怠多管你闲事。”
安馨背起双手,挺起胸膛,半点也没让步:“你处处帮着赵七,还来跟我说这话!你喜欢多管闲事,赶紧找赵七去,别在这里瞎咧咧。”
陈二到底有了年纪,不好跟安馨一个小子争吵,他咬紧牙关气愤地转身就走,他再也不管安馨的闲事,等他和赵七两人去争抢玉娘子,两败俱伤好了。
安馨转过身来,冷冽的眼光,一一扫向手下的八个人,周三年纪小,想要服众就得立威,她等着看谁不知死活,要撞到她手上来。
那些人见安馨寸步不让退走了陈二,倒也自觉,一言不发,低下头又开始干活。
安馨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没人挑衅她最好。
南宫翎先前既然说了要把真正的周三换进来,她借机跟陈二争执几句,免得到时候换过了人来,露出了破绽。
安馨以为南宫翎会回来得很快,至少应该赶在诚王到来之前回来,不料半个时辰之后,不仅诚王没来,连南宫翎也不见了身影。
她索性连南宫翎的两组人都一同替他监看了,从上到下逐一查看过每个埋设火药桶的坑洞,掀开堤坝上的油布,把插上引线的火药竹筒分给了四组人。
安馨盯着四组人,按照规矩开始从上到下埋设火药,四个人中一人放置火药桶,一人掩埋,一人理顺引线,最后一人站在红色的朱砂圆点中,握住所有的引线头。
很显然,他们几个事先就演练过,逐一掩埋下去倒也顺畅。
安馨一边埋头于活计之中,一边留意着通向阜城的官道,南宫翎的的身影一直并没有出现,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正当她打算重新用阵盘查看南宫翎的动静的时候,终于在官道上看见了南宫翎不疾不徐向着堤坝的方向走来,安馨赶紧从堤坝的斜坡下上来迎了上去。
安馨紧张地看向南宫翎,见南宫翎神情轻松地通过了把守着堤坝的官兵的盘问,提起的心稍微放了下去。
南宫翎见到安馨迎上来,笑眯眯地提声说道:“回来的时候遇见了诚王殿下,趁机看了一回热闹,有灾民拦住诚王殿下请愿,甘愿放弃阜城的旧居,自己带着干粮去往香溪镇自救。”
“诚王殿下仁慈,当即下令每人给五日干粮,由着他们自寻出路。”
“你是没有看见,诚王一答应,排队领干粮的人,一下子就排成了长队。官兵的人手不过,看见我身上有腰牌,临时给我派了个差事,帮着他们放粮,这才耽误了回来。”
“我跟你说啊,为了怕人冒领干粮,每个领粮的人都要在大拇指上划开一条血痕,那伤口不浅啊,五日之内定然无法痊愈,真是个好办法。”
南宫翎说道这里,转头扫视一眼他管辖的两个小组,对着安馨感激道:“周三,多亏了你替我看着,要是误了这边的正事,可没人会记着我被人给抓了差。”
南宫翎这一番说话,算是替他这么久没有回来做了个解释,陈二和赵七也过来听了一耳朵,拉着南宫翎过去多问了几句,陈二提声对南宫翎说道:“你小子别再乱跑了,这里的差事耽误不得。”
“先前我看周三替你盯着,他的组跟你的组隔得近,我就没有多管闲事了,你回来了自己好生再看一遍,不要误了大事。”
南宫翎看了眼安馨,笑眯眯地点头答应了。
正好到了午膳时分,其他人放下手中的活计上来歇气,听了南宫翎的说辞,一众人等都借着上茅厕的机会,去官道上看了眼热闹回来,接着埋头干活。
等大家都散开了,安馨才低声把偷听到诚王的说话,给南宫翎说了,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两人只等着傍晚天黑时分收工回去,找机会另行其事。
当夜,他们四十人被重新分配了新的茅草房,就在靠近堤坝的地方,照样是简陋得只能住进两个人的茅草棚。
没等众人入睡,南宫翎借着夜色遮掩,向着阜山上掠去,到了无人能够察觉的地方,刷出‘直升机’,径直向着香溪镇飞去。
他的目标是在天亮之前,要把乌十二和周三接进来替换他和安馨。安馨用傀儡小绿变成了他,行为举止能够瞒过旁人,到底不能在人前说话,天亮之后,便容易露出破绽。
好在一切顺利,南宫翎抢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赶了回来,没有让乌十二和周三发现安馨的傀儡,顺利地把安馨交换出来,带着安馨在天亮之前投入了黑暗中的阜山。
等到了僻静的时候,安馨主动刷出了‘直升机’,让南宫翎在挂篮底下裹着大氅休息,她驾驶着‘直升机’绕了个大弯,避开阜城废墟,沿着阜河向前飞去。
‘直升机’一飞起来,安馨的心胸就豁然开朗。
还是在天上飞着来得痛快!
她深深地吸气呼气,环顾四周变幻的景色,满意地微笑起来。她背着背篼跟着熊四的队伍,一路走进阜城,那种苦头她不想要再吃。
三大仙门不插手世俗之事,这等神器自然也不会为三国朝廷所用,用肩挑背扛的手段救灾,真是可怜了灾民。
等她踏上了仙途,这等情形要不要加以改善?这等根深蒂固的微妙平衡,要如何形成新的平衡,才能让民众能够有所获益?
安馨没有顺着这个思路多想,一来,她还没有踏上仙途,二来,她对这个世间所知实在是寥寥,三来,这事完全可以让事务堂去谈,她成为暗中的武力威慑即可。
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飞行,和探查阜河两岸的地形上。
平心而论,阜河河面宽阔,不少地方的河道有五十丈的宽度,丰水季节的水流量理当颇为惊人,多亏是寒冬的枯水季节,河面缩小到十来丈宽窄,水流极其平缓,看样子阜城或许还能再支撑半个月。
第九百六十六章 刮目相看
阜河的南岸一路都是崇山峻岭,并没有可以分流的地方,北岸的阜山山脉的地势也不低,两岸沿路都有地震塌方山石,从空中看去,阜城向西的官道损毁严重,用安馨的眼光来看,基本无法修复。
最关键的是,他们先前想象中的,适合分流的地方还真没有。
三个时辰之后,南宫翎睡醒了,他狼吞虎咽的吃下了二十个灵兽肉包子,喝过了安馨给他的灵兽肉汤,他跟安馨交换了位置,继续驾驶‘直升机’往西飞去。
安馨跟南宫翎一样简单地用灵兽肉包子果腹,然后裹着大氅在挂篮的下方睡觉去了。一个半时辰之后,等她睡醒睁开眼睛,听见南宫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找到阜城没有被彻底淹没的缘由了。”
他转头看向安馨,低声笑道:“我一直疑惑,为何阜河被阻断一个多月,阜城阻断水流的堤坝,怎么还没有被水流冲毁淹没?”
南宫翎伸手向下指向前方,“你站起来看看哪里,就知晓为何了?”
安馨赶紧站起身来,定睛向下一看,一个比阜城略小的堰塞湖就在前方不远处,与阜城的堰塞湖不同的是,河水已经在最低洼的北岸漫过了堤坝,开始流向下游。
用不了几日,这个堤坝的决口就会越来越大,下游的阜城很快就会被暴涨的河水波及。
夕阳西下,傍晚的阳光冷冰冰地照在脸上,让安馨莫名地觉得寒冷。
她的脸色变得煞白,这里的堰塞湖的堤坝一旦冲毁,河水冲泄而下,说不定等不到用火药炸毁,阜城的堤坝都要被冲垮。
果真是在劫难逃。
安馨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能够再次截流的可能。
依她的眼光来看,能够垮塌的山崖已经垮落了下去,以她和南宫翎两人的人力而为,不可能替下游争取更多的时日。
南宫翎轻声叹息,“不用再往前飞了,看过了这里,我们俩想要让河流改道的想法,犹如蜉蝣撼树。”
他转头看向安馨,颇为低落地说道:“天意如此,力所不能及。要等我们修成了莫大仙法,举手投足之间能够改天换地,才能成全你的念想。”
南宫翎说完这话,果断地调转‘直升机’,“我们回去阜城。”
安馨沉默地由着南宫翎做主返回阜城。
先前她驾驶的两个半时辰,她就有了预感,她想要让阜河改道的想法太过天真,她以为他们有了‘直升机’,储物袋中有了火药,就能凭借阜河的天险,冒险一试。
可惜,天时地利都没有给他们机会,如今她和南宫翎能够做的,便是返回阜城当一回见证,旁观诚王如何胡作非为,来成就他个人的野心。
安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换做是在上一世,她绝对不会有。如今,她的储物袋中有了《乾坤诀》,她自觉这应该是修仙之人应有的责任。
他们身上背负着神仙门派弟子的名声,半点神仙的修为和作为都没有,实在是惭愧得很。
南宫翎半点惭愧的意思都没有,他专注于眼前的事情,接连飞出几张疾风符,让‘直升机’沿着阜河飞得更快。
做完了这个,他才转头看了眼郁闷的安馨,轻声笑道:“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你若是就此责怪自己,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他玩笑地说道:“这个世间的守护神?”
安馨缓慢地点了点头,她若是修行了仙法,可不就是神仙,她活在这个世间,自然有守护之责,可不就是这个世间的守护神。
南宫翎见安馨居然点头,赶紧沉声劝说道:“这个念头你断然不能有!”
“你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三国之中,大小灾祸不断,你哪里能够顾得过来?就算你耗尽所有心力,全力以赴救灾救难,那你还要不要修行,还要不要长生?”
安馨轻轻地抿起了嘴,她就不能用法度,用秩序来规整这些?至少不让让诚王这样的人从灾祸中以权谋私,收割平民的性命来渔利。
南宫翎见安馨不为所动,接着说了下去:“像诚王这种权谋,在三国朝廷比比皆是,你如何顾得过来?”
“你能顾得上的是跟你志同道合,想要在修行的道路上一路前行的人。若是这样的力量大了,有朝一日可以让徒子徒孙们下山历练,让他们来处置这些事情。”
“就像如今的三大仙门一样,门中总会有资质平庸的弟子,正好让他们来完成你的心愿,如何?”
安馨点了点头,面前的妖孽确实比她厉害,转眼之间便想清楚了要如何处置这等事情,她的心思和眼界反倒还不如他,太过计较一时一地的得失。
她如今力有不逮还能如何?
她的第二次生命对她而言太过珍贵,她对人性命的珍惜超越了常人,让她的心思没有他们这般果断狠绝。
安馨垂下了眼帘,让她眼睁睁看人去死,实在是难受,可她并不想让南宫翎察觉她这个致命的弱点。
南宫翎只一眼便发觉了安馨的异样,他玩笑般地说道:“我跟你说,阜城的灾民中,识文断字之人不足一成,觉醒的生命才是可贵的,你听说过没有,天生万物都能修行。”
“我们在天胜境看见过灵兽,灵兽修行之后化形,样子和人的一模一样,换做你是这等出身,看见猎人捕猎,看见我们猎杀灵兽又会如何?会不会对着我们杀将过来?”
“其实,他们不会对着猎人出手,但他们会对着我们这些杀死灵兽的人出手,这就是修仙的规则。以后这些事情,你都要看的惯才行,看不惯非要拖着他们一起向前,你如何能拖得动?”
“再说了,人过一百,形形色色,你如何能够保证各色人等中没有败类,连朝廷的法度和刑法都断绝不了坏人,你又能如何?”
安馨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南宫翎的话确实有说服力,她一人人小力微,还想要贪天之功,以救人为己任,确实是自讨苦吃。
“好吧,”安馨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听你的劝,暂时不自寻烦恼了。”
南宫翎哈哈笑了起来:“安馨,你心思这么重,事事都想要扛在肩上,真的要未老先衰,长不大了。”
“等你回了清风居,这些事情都该给你师父好生说说,听听她会如何教导你。我说这些话,都说过好几回了,你总是听不进去。”
南宫翎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也很郁闷,很难过啊!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害你?这等掏心掏肺的说话,我可从来没跟其他人说过,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第九百六十七章 绝不拖累
南宫翎这是改暗中试探为明着提问。
安馨淡笑了起来:“我想通了,夺嫡之争不仅关乎诚王,还关联着跟诚王有关的所有人。诚王没有登上皇位之前,这些事情他都想做,等他真的坐上了皇位,只怕首先想要的就是要严禁此事。”
“你说得对,三大仙门不插手朝廷事务,我师父没让我下山历练,是我还没学会更多的道理。回山之后,我会好生受教,到时候再来跟你请教。”
安馨垂下了眼眸,摆明了是要结束话头。
南宫翎到底还是多说了一句:“想要杜绝这等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律法足够完善,惩处足够严厉,监察足够完备,选拔足够公平,要是能够做到这些,大抵不会有大错。”
安馨诧异地抬眼看向南宫翎,眼中的惊喜再清晰不过。这个妖孽能说出这些,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南宫翎志得意满地笑了:“你是不是有点崇拜我?有我陪着你踏上仙途是不是很荣幸?你放心,我会陪着你,时时替你排忧解难,化解心中的烦闷,提醒你不要行差踏错,你可要对我更好些才是。”
安馨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对他还不够好?他们两人同行的时候,分明都是她在喂饱他。
南宫翎伸手摸了摸鼻子,他很想要借机想安馨多提点对他好的条件,可扪心自问,安馨连‘直升机’都给了他,凡事对他也从来没有吝啬过。
他哈哈笑了起来:“我也会对你更好的。”
安馨轻轻地哼了一声,幸亏他还算识相,他若是旧话重提,又要调戏她,她可就要不客气地把心中的一股闷气,全都撒到他的身上了。
安馨和南宫翎沿着阜河一路向西飞,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在阜城南岸的峭壁顶上落下了‘直升机’。
一天一夜之后,他们俩又回到了这里,不同的是隔着阜河,向下俯瞰着北岸,十来里的官道上,几乎所有的一切都一目了然。
两人各自撑开帐篷,在黎明的微光中,南宫翎先睡了过去。
安馨终于有了私人空间,赶紧撑开防护和隔音阵法,先好生的泡了一个澡,从里到外换过了衣裳,用内力烘干了头发,方才睡下。
俩个时辰之后两人都醒了,分头用过了早膳,安馨钻出帐篷,南宫翎已经站在山崖边上眺望对岸。
他听见身后的声响转过身来,看见安馨洗去易容,变回了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高兴地笑了:“安馨,你还是这个样子更好看些。”
安馨的眼光闪了闪,眼前的妖孽也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地换洗一新,身高也变回了原来的高度,一副神清气爽俊朗潇洒的模样,多看一眼都会让人脸红心跳。
安馨飞快提起内力,压下脸上即将升起的红晕,大方地答应道:“是,还是门派的衣裳看上去跟更顺眼些。”
她不给南宫翎更多的评头论足的机会,接着问道:“对岸有什么动静?”
南宫翎背起的双手,用力握紧拳头,忍住伸手抚摸安馨脸庞的冲动。
安馨向来没把自己的容貌当一回事,她定然不曾想到,她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是何等的考验?幸亏他武功高强,能够控制住身体和气息的变化,让安馨一丝异样也察觉不到。
南宫翎淡定地转过头,顺着安馨的说话转过了话头,“堤坝上的火药已经全部装好了,只等诚王一声令下,就能炸开堤坝泄流。”
“对岸的灾民少说也少了一半,至少有一万五千人去了阜山腹地,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全都要让蓝州汪家偷偷解决,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依我看汪正豪定然有大问题,他怂恿诚王做这事,更多是的是想要替他自己留后路。对了,你能看得出来,对面的官兵少了多少吗?”
安馨站到南宫翎身旁定睛细看,对岸的官兵人数没有什么变化呀?南宫翎居然没有看出来吗?
安馨不相信身旁的妖孽会看不出来这个,她再仔细地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他们身上的腰牌有变化,这些人的腰牌上的绳索是红色的,他们跟先前的官兵身上的腰牌是绳索是黑色的。
诚王一夜之间让阜城的官兵彻底换防。
呵,谁说不能令行禁止,诚王对阜城的官兵掌握就极其了得,让这些人去送死,这些人就乖乖地来了。
安馨忍不住叹息一声,诚王这是要走了,他的病好了,阜城的疫病也控制住了,炸开堤坝之后,他功德圆满,正好顺理成章撤退。
南宫翎低声笑了起来:“你看出来了?”
“多亏我们昨日一天一夜的无用功,若是昨日我们留在这里,你会不会忍不住拆穿诚王的阴谋,让我们俩在这阜城跟诚王和他的亲卫大战一场?”
安馨转过头,两只清凌凌的眼睛看向南宫翎,她等南宫翎接住了她的目光,才明白地对着南宫翎翻了一个不屑的白眼。
她有那么不识时务吗?以他们两人之力,如何跟这么多人对抗?她想要救人命,也是在保住自己的性命的前提下,她两世为人,她很惜命好不好?
她真是因为这个才分外难受!她惜命,她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她救不了眼前的这些人。
南宫翎忍俊不止地咧开嘴笑了起来,满口的白牙照例又晃花了安馨的眼睛,安馨倏然转过头去,她悻悻地反驳道:“我好像从来没有因小失大拖累过你。”
“没有就好。”南宫翎收敛了笑声,极其认真地对安馨说道:“今日,我们定然会瞧见你我都不想要看见的情形,我想要你先答应我,无论如何,你不能不管不顾地驾驶‘直升机’去救人。”
“就算周三等会儿死在你的眼前也不行!”
“你要记住,此刻你是飞云门的弟子,你身后有门派,你背后有安家,冲动行事会让你遭受门派惩罚,连累安家遭受灭门之灾。你一个人也救不了,还会把你自己和安家全都给埋了进去。”
“你要记住,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你一人去冒险,你动了,我绝对不会一个人留在这里。倒时候,我们两人全都被废除武功,分头去矿山服苦役,天各一方,再也无缘相见。”
“我就算被你拖累也无怨无悔,甘之如饴。可是依你的性子,你会不会痛悔一生,为这些人一时激愤,毁灭了我们两个人的长生梦想?”
安馨绷紧了脸庞,无声地点了点头,会,绝对会!这个妖孽的心眼怎么长的,连这些话都事先她说了,半点都不给她犯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