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 只管哀求
“我们府中的护卫分头出去打听过了,亲眼看见孙三公子的坐骑摔断了脖子,被人斩杀在街上。围观的人还没有散去,说是,三公子被坐骑压住了半个身子,浑身是血,只怕要残废……”
“闭嘴!”乔巧巧惊愕过后,爆喝一声:“谁准你胡乱说话,张口闭口咒骂他?来人,给我拖出去,打!”
金叶跪倒在地上,急声说道:“夫人……”
“你想要打谁?”金叶的话音未落,汤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最该要打醒的人是你。”
汤夫人缓步走了进来,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金叶,“你倒是个忠心的,赶在我前面来给你主子报信,可惜你主子冥顽不灵,不听人劝告,非要嫁个残废。”
乔巧巧‘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娘从来没有跟她这样说过话,她听了心慌得很。
她在地上膝行过去,伸手抱住汤夫人的双腿,急声痛哭道:“娘,娘我不是不听话,都是外面的人诽谤,见不得我好。”
汤夫人转头看向又抱住她双腿的女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说眼见为实,孙彬的坐骑你该认识,你出府去一趟,看看他的坐骑是不是死在了大街上。”
“等你去过了,还想要嫁给孙彬,我成全你。”
乔巧巧又不是个傻子,她娘亲这话,她还能听不出不详来吗?
她急声说道:“娘,娘,我信,我信了。你跟我好生说说是怎么回事?”
汤夫人却不肯多说了,她提声说道:“来人,给姑娘打扮好,送她去街上走一遭,趁着孙彬的坐骑还没人清走,让她看一眼,也好死了这一条心。”
乔巧巧收住了哭声,倔强地咬住了嘴唇。
她放开汤夫人的双腿,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去看看。”到底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乔巧巧不敢再对汤夫人放下狠话。
汤夫人等着乔巧巧装扮好了,急匆匆出了门,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没有急着回正院,在乔巧巧的起居间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她了解她的女儿,去得快,只怕回来得更快,等她的小冤家回来了,定然会想要退亲。那孙彬当众抱过了巧姐儿,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丁夫人肯定不肯放过这门亲事。
想要退亲并不是那么容易。
勇毅侯府中,丁夫人圆圆的脸庞上满是焦急。她心急如焚地看着一盆盆的血水,从孙彬的寝房中端出来,着急地在起居间中团团乱转。
府中没有得用男人的短处显现了出来,她的夫君和两个大儿子都远在边关,她连一个能够放心商议的人都没有。
她很明白,小儿子的手是废了。
昨晚彬哥儿来找她的时候,她就明白。可她不能认输,更不能让彬哥儿右手废了事情传开去,她只要拖到彬哥儿和乔巧巧的婚事成了,一切就万事大吉。
到时候,彬哥儿的手废不废,彬哥儿要不要纳他的表妹又什么要紧?
可她怎么就生了一个不会转弯的傻儿子,光想着要给他表妹一个正妻的名分?
他的手废了,没法像父兄一般提枪上马,建功立业,不从亲事上做文章,还能怎样?他一个右手残废的废人,还能跟他不懂事的小表妹,自己过上舒心适意的好日子不成?
这回好了,她一个转眼没看好他,他随便出个门,就能重伤回府,彬哥儿的手已经不行了,再搭上一条腿,他的亲事如何还能保得住?
孙彬的妹妹孙琪琪和表妹张如惠,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处,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泪流满面地看着急得转圈的丁夫人,却不敢哭出声来。
丁夫人治家极严,最不喜欢人哭哭啼啼。
她们俩要是胆敢哭出声来扰了她,禁足三个月都是少的。
忽然,丁夫人停住了脚步,盯住她们两人定定地出了神。孙琪琪和张如惠赶紧掏出手帕擦干泪眼,缩起了肩膀低下了头。
丁夫人突然动了,她快步上前,拉着两人避到起居间隔壁的碧纱橱内,压低声音吩咐道:“你们两个赶紧去安国公府,去他们的府门前跪着,请他们出手救下彬哥儿。”
丁夫人伸手握住孙琪琪的肩膀,低声强调道:“不许带帷帽,你哥哥的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你舍不舍得下一张脸了。”
什么?孙琪琪的脸色惨白下来,身体也摇摇欲坠起来。
她自幼下颌上就有一颗小黑痣,年纪越长黑痣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深,上面还长出了三五根黑色的毛发。
毛发可以剪掉,可她的黑痣逐渐转变成了凸出脸面,又黑又亮极其难看的痦子,为着这个,她宁死也不肯出门。
孙琪琪可怜兮兮地看向她娘,没等她说话,丁夫人不容人抗拒地点了点头:“你若是能够舍得出去,不但能救了你哥,还能救了你自己。”
“安家正在办丧事,你只管哀哀痛哭,引起他们的恻隐之心。那安国公府中有天胜境的秋敏学,还有飞云门的安馨,这两人随便哪一个出手,都能救了你哥和你。”
“先前是安馨出手伤了你哥,我也不要你上门去找人算账,你只是上门去哀求,看在你哥受伤可怜的份上,让他们出手相救。”
丁夫人转头看向张如惠,低声诱哄道:“你三表哥对你最好,你陪着你表姐一起走一趟,到了安国公府门口,你们要把哀求的话说清楚了。”
“这盛京城的人,少有人知晓勇毅侯府还住着一个表姑娘,此时你挺身而出,为你表哥求情,正是时候!你要是能把这事办成了,救下了你表哥,姑母记着你这份人情,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
丁夫人上下打量两人的穿着,见两人一个穿着浅蓝色,一个穿着淡碧色,并不犯忌,形容也还过得去。
她不容两人多想,伸手拉着她们两人出门,低声叫过贴身伺候的康妈妈,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她跟着两人赶紧出门。
丁夫人看着三人出了院门,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回了起坐间,心神不宁地看着从孙彬寝房中又端出一盆血水来,她伸手捂住额头,心不在焉地在起居间的罗汉床边沿上坐了下来。
她还能怎么办?
她年轻的时候,精明太过,又不肯吃半点亏,名声在外,逐渐和勋贵的圈子渐行渐远。后来,夫婿和两个儿子远在边关,她没有一同去吃苦受累,更是被人诟病。
原本她自觉落得轻松,并不太在意,反正盛京城权贵的圈子,也不过是相互利用,没有多少真心。
此刻她才发觉,就算没有多少真心,也比孤立无援,无人搭理要强。
乔巧巧没有像汤夫人估计的那样很快回府。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三十三章 劝退不退
乔巧巧透过掀开的马车床帘缝隙,看见了孙彬的坐骑和马鞍,看见了六扇门的官差,正在想办法把孙彬的死马给弄走,她也听见了众人的议论声。
拜盛京城见多识广的闲人所赐,如今,人人都知晓出事的是她的孙哥哥,不,孙彬。人人都在可怜她这个跟孙彬定亲的国公府嫡女,一朵鲜花要插在马粪上。
她听见了有人在打赌,打赌她会撒泼耍赖毁亲,绝不会嫁个一个残废。
还有有人说她还不如嫁了,她都被孙彬当众抱过了,要是不嫁孙彬,盛京城中定然没有勋贵愿意娶他,想要嫁人只能嫁到穷乡僻壤去。
乔巧巧怒火中烧,是谁把护国公府比武的事情传出去了?
定然是随娇娇,她那个病秧子,最是见不得她好,硬是找来了一个安馨,害了她和孙彬。
盛怒中的乔巧巧忘记了,是她得意洋洋放话出去,说她的孙哥哥心仪她,出手救了她,安馨武功不济,伤的不过是她的孙哥哥的皮毛。
没等她下车去找人麻烦,跟着她出来的碧枝,下车去打探消息回来,上了车,没有先说打探的结果,反而低声禀报道:“姑娘,奴婢刚才听说,勇毅侯府的大小姐和表小姐去安国公府门前跪着求助去了。”
啥?勇毅侯府的表小姐?
乔巧巧顿时来了精神,她伸手一拍马车车壁,提声说道:“快去安国公府。”
这等热闹,她怎么能够错过?
她先前就好奇孙彬的表妹长成什么模样,幸亏今日她出门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坐了一辆没有庆国公徽记的马车,让她可以躲在暗处看一场热闹。
安国公府的大门并不临街,南北走向的一条胡同进来,两边只有两扇大门。
西边一扇大门是安国公府正门,东边的一扇大门紧闭,原来是丰亲王的府邸,早已荒废多年。
孙琪琪和张如惠下了马车,两人就紧挨在一起,跪在安国公府的大门前开始低声哭泣。
安国公府中死的幸亏是叶夫人,换做是个男主子没了,这么两个女子堵在门口只管低声啼哭,恐怕会引来无数的猜疑。
门房不该怠慢,赶紧上前问话:“两位小姐府上是哪家?可有拜帖名刺?可是前来祭拜叶夫人?”
孙琪琪和张如惠只管低头哭泣,不管门房怎么问,都听而不闻。
门房无奈地看向随同马车来的康妈妈,康妈妈低头敛目,根本没有接住门房眼光的打算。
门房自认眼拙,来的三个女人,连同驾车的马车夫,他一个也不认识。他赶紧返回门中,亲自赶去灵堂请了杨妈妈出来。
杨妈妈出来一瞧,到底是多年的管事妈妈,一眼就认出了马车旁边的康妈妈,立即就猜到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的身份。
康妈妈一看见杨妈妈站在门内,半点也没有出来问话的意思,赶紧在孙琪琪和张如惠的身后跪下,抹着眼泪呼天抢地地哭泣道:“救命啊,救命啊。”
救命?
杨妈妈带着门房走出了大门,她提声问道:“安国公府世子夫人大丧,不见勇毅侯夫人上门拜祭,勇毅侯府要人救命,跑到安国公府的门前来哭干什么?”
“赶紧走人,休要惊扰了夫人的魂灵。若是还要无理取闹,我这就让人去衙门找官差来驱人。”
安家不打算亲自驱赶她们?
康妈妈的哭声更加高亢起来,“我可怜的三少爷啊,他输了比试,被人废了手臂,今日又坠了马,生死难料,还请贵人高抬贵手,救人一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她一边哭,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磕起头来。琪琪和张如惠的哭声也跟着大了起来。
康妈妈说的乱七八糟,杨妈妈却听明白了。
勇毅侯府这是上门来求救了,求救就求救,偏偏要弄出这一出戏来,勇毅侯府的门风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她提声说道:“来人,去衙门报官,让他们赶紧来人,把捣乱的人赶走。”
她说完这话,一刻不停就往回走,一句话都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多问,把康妈妈三人丢在了门外头。
孙琪琪和张如惠悲从中来,她们两人鼓足了勇气跪在了安家门口,安家的一个下人就把她们打发了。
要是等衙门的官差来驱赶她们,她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两人都是关在勇毅侯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子,根本没有乔巧巧那般的悍勇。
张如惠鼓足勇气提声说道:“且慢!府中下人不会说话,连上门求救都不会。”
“我们是背着我姑母跑出来求救的,我们身上没有名刺,也不敢打着勇毅侯府的名义说话,我们不是想要来找麻烦……”
她顿了顿,可怜兮兮地说了下去:“我们就是想不到其他的法子,才来这里跪着求救。”
杨妈妈停住了脚步,张如惠受到了鼓励,她飞快地说了下去:“我表哥,就是孙彬今日受了重伤,听御医跟姑母说,表哥断手断脚又伤了颜面,很有可能会没了性命。”
“我们偷偷跑来是听人说,安国公府中有天胜境的秋公子,和飞云门的安家大小姐,他们两人是神仙门派中人,定然会有办法,不计前嫌救人一命。”
杨妈妈转过了身来,她平静地看着张如惠说道:“你既然听说了秋公子和我家大小姐从何而来,定然也该听人说过,天胜境和飞云门并不插手世俗间的事情,一旦插手便是触犯门规。”
杨妈妈的眼光冰冷地落在勇毅侯府三人的身上,“好叫你们知晓,触犯神仙门派的门规,是要被废除武功,被押送去矿山终生服苦役。”
“至于你说的背着你姑母跑出来求救的事情,有这位康妈妈在,你以为这盛京城中还会有人相信?”
杨妈妈坦然地说了下去:“你既说清楚了这事,我也给你指条明路,想要救你的表哥,赶紧让你身后的康妈妈,带你们去找太医院院首,才是真的能救他。”
“两位小姐,千万不要再耽误时辰了,赶快去求救救人,好走不送。”
杨妈妈说完这话,再次转身便走。
孙琪琪的身子难堪地颤抖起来,接连两次被一个下人驱赶,她就知晓,她出门来丢人现眼,也救不了她三哥。
倒是张如惠面不改色,她低头擦着脸上的眼泪,俯身在地哀婉地请求道:“这位妈妈你信与不信都无妨,还请把我们的哀求,传话给秋公子和安大小姐,两位神仙门派中人自会定夺。”
杨妈妈脚步不停,踏上台阶,她在安府的大门前站定,到底提声多说了一句:“秋公子不在府中,大小姐抱恙在府中养病,费御医不让她见人。你们若是不信,自去太医院问过费御医便是。”
说罢,她抬腿进了府中,转身在门内站定,敛神垂目,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等候着官府来人。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三十四章 抱打不平
就在她们说话间,安家这条胡同里,一头一尾驶进来几辆没有标记的马车,明目张胆地停在了胡同里,看起了热闹。
胆敢在安家门前来看热闹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她若是能够顺利让孙家人退走,她不想要这等闲事去惊动老夫人。
跪在地上的康妈妈见杨妈妈没人使人进去禀报,她愤愤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伸手指向杨妈妈,大声地斥责道:“好你个仗势欺人的恶奴,这等事情,居然敢隐瞒不报!”
“好你个安国公府,我家姑娘跪倒在这寒风中恳求救援,居然没有一个主子出来支应一声,莫非安国公府就这么看不上勇毅侯府?”
“我们侯爷在边关戍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侯爷保家卫国,顾不上家中妻儿老小,难不成我家小姐就活该被人蔑视,活该被人欺负?”
“安大小姐,你出来,若不是你伤了我家少爷的手臂,他今日就不会坠马,更不会重伤危在旦夕,你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安国公府不能纵容家中子弟……”
“住口!”一声清脆的呵斥声响了起来,一个身穿翠绿色斗篷的大丫头,站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旁,大声地斥责道:“我家小姐说了,你家姑娘是什么身份,怎么她跪一跪,别人就非得要搭理她?”
“不搭理她就是蔑视她,欺负她?”
“莫非你家小姐是金枝玉叶,那膝盖特别尊贵,跪一跪就能得偿所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人都得向她低头,都要想方设法让她满意?”
“你家姑娘怎么厉害,她怎么不去皇宫门前跪着,求皇上救她那咎由自取的哥哥呢?跑到安国公府门前撒野,分明是欺负安国公府女眷,痛失亲人,没人能起身应付你们这些无赖!”
“但凡是这几日上门吊唁过叶夫人的,谁人不知安家老夫人,少夫人和大小姐都病倒了,根本起不来身!你们上门来挑事,莫非是想要让她们病上加病,好遂了你们杀人不见血的心思?”
“要不然,孙彬坠马出了事,生死未卜之时,你们这些人,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胡咧咧谁人看不看得起勇毅侯府?”
“孙彬坠马,怎么就跟勇毅侯驻守边关劳苦功高牵扯上了?京中的勋贵人家,哪家没有人驻守边关?莫非勇毅侯府的人特别金贵,你们有人驻守边关,功劳就一定要比其他人家格外大一些?”
“要不然,就是蔑视了,欺负了勇毅侯府?要不然,就是折损了勇毅侯府小姐,勉为其难跪一跪的膝盖?”
“这究竟是谁居心叵测,含血喷人在欺负人?”
“孙彬坠个马受个伤,勇毅侯府的女眷就敢到安国公府门前撒野,这是想要借机凌驾到申国勋贵的头顶上,人人都要向你们府低头!”
“这是孙彬跟乔巧巧定了亲,你们两府联手,底气足了,你们两个未曾及笄的女子,带着一个刁奴就敢堵上门来欺负安家!还贼喊捉贼,栽赃别人欺负你,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天底下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在场的人,你们都听见了,看见了勇毅侯府的作为,烦请你们都做个见证,咱们一起进宫去请皇上评理去。”
那大丫头伶牙俐齿,清脆的声音又脆又亮,停留在胡同里远近的马车都听见了她的声音。
胆敢停车留在胡同里看热闹的人,几乎人人都认识刚才说话的随娇娇的大丫头巧灵,自然也都明白,刚才的话,全都是巧灵一句句学着随娇娇的说话,在怒斥孙家人。
巧灵的话音一落,安国公府门前两边的马车里,都有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自当为随妹妹做个见证。”“愿为随姐姐做个见证。”
随家马车里,懒洋洋地斜靠在靠枕上的随娇娇满意地笑了起来,她伸手端过巧喜送过去的茶盏,舒服地喝了一口。
看戏不怕台高的人还真不少。
多亏了她一直留心着孙彬和乔巧巧的动静,这才能及时赶到这里来,护住了安馨。
她不想要放过孙彬和乔巧巧。
安馨为了她出手击败了孙彬,得罪了乔巧巧。
她半点都不信安馨是得了风寒,什么样的风寒也早该好了。安馨分明是动用了武功,伤了身子一病不起。
宋慧进宫去了,写了信叮嘱她护住安馨,她不用宋慧提醒也要护住安馨。
安馨为了她两肋插刀,又不懂的盛京城中各家各府的弯弯绕绕,她和宋慧要是不拔刀相助,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安馨要被人给算计死了。
真的是要被人给算计死了。
但凡是安馨动了恻隐之心,网开一面,勇毅侯府就会像牛皮膏药一般地贴上来,再也甩不掉。盛京城中的其他人,一见安馨露出破绽,自然也不会放过安馨。
安馨触犯飞云门的门规是迟早的事情。
为了那些上赶着来算计的人,让安馨被飞云门废除武功,终生服苦役,那怎么可以?她随娇娇的闺蜜,她想要护着的人,谁想要来暗害安馨,先尝尝她的厉害。
跪在地上的孙琪琪吓呆了。
进皇宫面圣?她的这副尊容定然要替家中招祸!孙琪琪低低地‘嘤咛’一声,身子一歪,晕倒在了地上。
康妈妈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小姐晕倒了,小姐被人气晕了!安家欺人太甚,欺人太……”
张如惠倏然转头低声对康妈妈喝道:“闭嘴!”
她话音未落,巧灵清脆的声音笑了起来,“哈哈哈……”
巧灵伸手指着康妈妈高声嘲笑道:“明明是我欺负了你家小姐,与安家何干?”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乔巧巧都还没有过门,勇毅侯府就学会像乔巧巧一般大言不惭,颠倒黑白。”
“安国公府做过了什么了?”
“莫非是安国公府自己长了脚,跑到勇毅侯府的小姐面前把她给气晕了?就好像先前被乔巧巧的长鞭伤了面容的各家小姐,全都是别人上赶着,心甘情愿让乔巧巧的长鞭击中了?”
“看看你们的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孙彬坠马就是报应!我等着看,看乔巧巧会不会嫁一个残废?你们两家都这么会栽赃陷害,我等着你们两家掐起来,看谁人会赢?”
“来人,带着他们去皇宫,让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起看看,勇毅侯府的下人是如何的嚣张,胆敢来皇上钦赐的安国公府牌匾下撒野。”
随娇娇一声令下,巧乐和巧喜跳下了马车,招呼着护卫就要动手。
第八百三十五章 皇后赐婚
真要入宫去见皇上和皇后?
张如惠赶紧伸手将孙琪琪推到了康妈妈的身上,飞快地起身站了起来。她对着随娇娇的马车深深一礼,提声说道:“我跟表妹是来安国公府求救的。”
“来之前救人心切,并不曾知晓两个神仙门派规矩严苛,是我们妄求了。”
“下人救主心切,言语无状,信口胡沁,胡乱攀扯,身为半个主子,没能及时阻止,以至于让人误会,是小女子的不是,也是小女子心中太过挂念表兄伤势,实在是无心之失。”
“区区一个下人的胡言乱语,如何能当成是勇毅侯府心思?姑母向来与人为善,谦逊低调,绝不敢妄自尊大,纵容奴仆败坏勇毅侯府的名声。”
“等回了府中,不仅是下人要受到的责罚,连我这个客居府中的半个主人,也难辞其咎,定要姑母惩处才是。”
“此刻,表妹体弱已然昏厥过去,还请这位小姐高台贵手,放我们一马,让我们有机会去找太医院的院首,救我表哥一命。”
“小姐若是心中不忿,待此事过后,等我禀报过姑母,定然带着表妹登门请罪可好?”
张如惠自认她这话说得极是得体,进退自若之间,还给她以后跟京城的闺秀们交往提供了机会。
“不好!”巧灵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你身后的下人,可是再一再二,出言无状,冒犯安国公府,你是无心之失还是有心之过,大家看的清清楚楚。”
“你玩弄这点小心思有意思吗?”
“你又不是乔巧巧,乔巧巧仗着庆国公嫡女的身份,才能让我忍着恶心跟她敷衍一二。你是那根葱……”
“随娇娇!”乔巧巧忍无可忍,一声大吼之后,她从马车中跳下车去,拧着裙摆飞快地跑向随娇娇的马车,一边跑,她一边大声喝骂道:“你个病秧子,在我背后胡咧咧什么?”
“你敷衍我,我还不想理你!你以为仗着安馨赢了我,你就能把我踩在脚下,随便你乱说?”
“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有本事你自己下来跟我比试一场,你若是赢了我,我就把这盛京城让给你,让你在这京城中横着走。”
不得不说,乔巧巧确实蠢笨,输给了安馨还不知收敛,仗着身强力壮还想要跟随娇娇比试。
随娇娇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终于把乔巧巧给激出来了。
她示意巧喜掀开车帘,她探头出来,对着乔巧巧笑道:“乔巧巧,我就晓得你不会错过这等热闹。”
“你作甚要偷偷摸摸躲起来偷看?你不是说飞云门不济事,安馨也不济事,你往后的小姑子,来这里胡乱闹事,你怎么赶紧拦着她?”
“你不是说飞云门和天胜境没什么好东西吗?你还不赶紧带着你的未来的小姑子去找太医院院正,救你的孙哥哥一命,让你好早些嫁过去,成就你的天赐良缘。”
“你跟我在这里闹什么闹?你把盛京城让给我有什么意思?我身体不济,又不打算嫁人,就等着你嫁了人,看你的如意姻缘,怎样琴瑟相合,风生水起?”
“你赶紧了,带着你日后的小姑子和小表妹赶紧走。”
“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大人大量,我相信安国公府也会大人大量。我替你等着在这里,等官府来人了,帮着你说合一回,免了你未来小姑子和小表妹的牢狱之灾。”
“你千万不要太感激我,我等着喝你的喜酒。”随娇娇高兴地挥着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你走,你赶紧走。”
乔巧巧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这病秧子今日连珠炮地跟她说了这么多话,怎么还没把她给累死?
她抬手指向随娇娇,骄纵地喝骂道:“病秧子,你分明是想要看我的笑话,我偏不让你得逞!那孙彬若是不好了,我就不嫁了又怎么了?你管不着,天底下谁人也管不着!”
“哈哈哈,”随娇娇也学着乔巧巧一样的动作,伸手指向乔巧巧哈哈大笑起来,“你当真是目中无人,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敢不放在眼里。”
“你若是不想要给你孙哥哥请太医正救人,就赶紧回家去接旨吧。你这么满意这门婚事,我特意让宋姐姐求了皇后娘娘懿旨,给你天大的面子,替你和孙彬赐婚,你可不要太感谢我哦。”
随娇娇兴高采烈地拖长了声音:“你若是非要感谢我,赶紧带着你未来的小姑子和小表妹走人,我可不想让她们打扰了安馨的清静,让你的日后的夫家再添笑柄。”
什么?皇后娘娘赐婚?
乔巧巧和张如惠都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乔巧巧哪里还会想要嫁给孙彬。
她先前看过了孙彬的坐骑,确实是死翘翘了,待她急忙赶到安国公府的门口,恰好看见有管事妈妈出来说话。
她从头到尾听完了所有人的说话,若不是随娇娇的大丫头,言语中时不时就要贬损她,直接把她踩在了脚底下,刺激得她受不了,她不会忍不住跳出来,想要跟随娇娇吵架。
乔巧巧气得浑身颤抖,除了上一次,她跟随娇娇吵架斗法从来没有输过,没有了安馨那个武夫,她才不怕随娇娇。
她收回手指,拧着厚重的披风原地暴跳了起来:“随娇娇,你休想吓唬我!”
“我娘根本没有向皇后娘娘请旨,皇后娘娘怎么会下旨赐婚?你胡说八道!我要让我娘进宫告你假传懿旨,妖言惑众,罪加一等!”
她话音刚落,一个庆国公府的护卫,飞马奔进胡同,一眼瞧见乔巧巧,提声禀报道:“四小姐,夫人让你赶紧回府,皇后娘娘懿旨到!”
乔巧巧愣住了。
随娇娇轻轻地拍起了手掌:“乔巧巧,我可没有妖言惑众!你千挑万选,终于找到命中注定的未婚夫,我们都替你高兴。”
“赶紧回去吧,别耽误接懿旨的时辰,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你放心,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赐婚,你的孙哥哥说不定就会好起来了。”
“你未来的小姑子和小表妹,也能回去交差了。”
乔巧巧愤恨地瞪了随娇娇一眼,随娇娇和宋慧这两个病秧子,一辈子不打算嫁人,就拿她的亲事当儿戏,非要让她嫁给一个残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她凶狠地转头对前来报信的护卫喝道:“还不下马,让我骑着回去?”
那护卫飞身下马,给乔巧巧递过马缰,俯身趴在马镫下,给乔巧巧做脚踏板。乔巧巧踩着护卫的背脊上马,接过护卫送上的马鞭,对着随娇娇傲慢地轻哼了一声,飞马而去。
随娇娇半点眼角余光都没给乔巧巧,她转头看着孙家的一行人。
第八百三十六章 想要赐婚
张如惠已经从皇后赐婚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她转身帮着康妈妈背起了孙琪琪,护着孙琪琪走到了孙家的马车前,自己先上了车,跟康妈妈一起把孙琪琪拖进了马车里。
乔巧巧一走,孙家的马车也动了。
随娇娇示意巧喜放下车帘,她看清楚了,孙彬那个看上去娇柔的小表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日后乔巧巧的日子有的是热闹可看了。
巧喜见自家姑娘心情不错,又送上一杯温水低声问道:“姑娘,你不进去瞧瞧安大小姐?”
“不去了。”随娇娇接过水杯,润了润喉咙,轻声笑道:“我等着安馨病好了来谢我,回府。”
随娇娇的马车一动,其他看热闹的马车也动了。
五皇子和宋承平坐的马车,随着其他马车一起往外驶去。
五皇子背靠在车壁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腰间玉佩上的穗子,意犹未尽地撇了撇嘴,“原本还以为能见着安馨出来,跟她们好生干一场架,没想到听了一耳朵不痛不痒的废话。”
“安国公府还真是沉得住气,除了一个管事的妈妈,主子们一个都没见着。”
宋承平低声笑了起来,“我事先就跟你说了,没好戏可看,你还不相信。安家办丧事,府中女眷全都病倒了,没人会出来应付这等闲事。”
“要我说,你又不打算跟安家关联上,何必非要看一看安馨?”
“哼,”五皇子轻轻地哼了一声,一双极其漂亮的丹凤眼,不满地瞟了宋承平一眼,“若不是你上赶着送那安馨回府,我何必特意要跑这一趟?”
“说吧,那安馨真有那么好看?你跟着我在宫中行走,什么样的美人没看过?我可没见过你对谁多看过一眼,这个安馨怎么就不一样了?”
宋承平跟五皇子一模一样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原来是因为这个。
也好,他对她的心思,表兄早晚能够发现,他索性坦白了:“等你定下了王妃,我去请姑母替我赐婚如何?”
赐婚?安府还在办白事!
五皇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想要赐婚就得在热孝中赶紧定下来,这么着急?他定睛看向宋承平,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睛,在宽敞的马车中对视在一起。
宋承平在五皇子探究的眼神中,极其笃定地点了点头。
他对安馨很满意。
太满意了,生怕夜长梦多,会有人来跟他争抢,他只想要在叶夫人的热孝中,赶紧把亲事定下来,他好安心地等着她长大。
五皇子酷似宋家人的脸庞上,一双长长的剑眉缓缓起挑了起来,他若有所思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我准了……准了也不行。”
他戏谑地看着宋承平在他故意的大喘气中,一双眼睛里闪过惊喜,惊讶,失望和恼怒,好笑地低声笑了起来:“你才见过她几次?跟她说过几句话?就想要母后赐婚?你什么时候被她勾了魂了?”
五皇子轻轻挥了挥手上的穗子,挑起眉头调侃地问道:“莫非那安馨真的让你惊为天人?不过是个好看点的女子,我们这样的人……”
“是。”宋承平肯定地点了点头。
啥?五皇子真正地吃惊了,他没有计较宋承平打断了他的说话,他不过是随口胡诌,想要劝解表弟,表弟居然承认了。
惊为天人?!表弟这是魔怔了。
大哥不在京中,母后还没见过安馨,最重要的是安国公世子夫人刚刚过世,母后和大哥就算同意了这门亲事,也断断没有在安馨守孝的时候,这么匆忙地赐婚的道理。
五皇子吃惊地从软垫上坐正了身子,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问道:“说吧,你在担心什么?”
宋承平放松了神情,满意地笑了起来:“我担心护国公府……”
“不可能。”五皇子紧绷的神情和缓了下来,他低声强调道:“有胡老夫人在,绝对不可能。”
“随家可不傻,两个国公府联姻绝不可能,倒是你……”
五皇子停了下来,他忽然晃过了神来,伸手越过两人面前的小几子,将手中玉佩的穗子‘啪啪啪’地拍打在宋承平的肩膀上。
“好你个狡猾的宋承平,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可没想要跟你抢!你可别忘了那安馨是飞云门的弟子,你想要让大哥同意这么亲事,光是你的身份合适还不足够。”
“还有,父皇那一关更难过,要是让父皇误会……”五皇子顿住了手,极其遗憾地说道:“算了,这安馨烫手得很,你别多想了。”
“不就是比旁人好看点吗?天底下好看的女子多了,表兄替你好生留意,但凡你喜欢的,都给你送进府中去,如何?”
不如何!
宋承平的神情黯然下来,他知道不会太容易,但是连五殿下都不支持他,他还是很失望。
五皇子的眼光不以为然地闪了闪,安馨若真是个狐媚子,为了表弟,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安国公府馨宁院中的安馨,无端端地打了一个冷颤,响亮地打了喷嚏。她的身旁飞起一团红色的尘雾,顺着她的喷嚏散落在面前的长案上。
安馨悻悻地伸手揉了揉鼻子,她的鼻子太灵了,她还没有开始调制画符用的灵液,炼制过的朱砂极其淡薄的气味都能让她打出喷嚏来,这还怎么得了?
她从储物袋中刷出一条小丝巾,洒上腊梅花的香露,围在了脸上,遮住鼻子和嘴巴。
安馨没有费事清理面前案几上的被污染的各色材料,她有先见之明,早就在案几上铺上了一张垫布,此刻把垫布一裹一卷,推到了一旁,重新从储物袋中,刷出了新的一张垫布,和配置画符用的灵液的材料。
金燕子一早就让人给她送来了画符所用的材料。
画符用的灵液中,最重要的材料有三样,朱砂,灵兽血和她自己的鲜血。其他的都是根据所画灵符不同的特性,酌情少量添加的催化剂。
安馨重新摆好材料和用具,还没开始动手,香莲就急匆匆地站到了她书房的南窗前,隔着窗户看向了她。
安馨抬头看了香莲一眼,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纸笺,这是她从童悦给她的秘籍中抄下来的方子。
她想要一边听香莲禀报事情,一边调制灵液,就得有方子摆在面前,以免一心二用出了差错,“说罢,有什么急事?”
香莲伸手挡在嘴前,生怕不小心飞溅的唾沫,污染了安馨长案上的珍贵的材料,低声说起了刚刚府门外发生的小插曲。
安馨手中不停,按照心中默记的顺序,开始调制灵液。
第八百三十七章 想要悔婚
她想要配置的是最简单的灵液,添加灵液中的催化剂只有六样,因为简单催化剂的份量也极少。
这种灵液配置简便,想要增加符纸的威力,对后续制符的要求极其严苛。安馨特意舍易就难,就是想要练习画符,掌握其中的窍门。
安馨的手极稳,步骤一丝不乱,从容稳定地将其他材料,在小瓷碗中混合好,从储物袋中刷出一把小匕首,淡定地割向了左手手掌。
一滴,两滴……二十滴之后,安馨收回左手,一边抹上药膏,用干净的布巾缠住手掌,一边看着小瓷碗中的材料快速地发生变化。
赤色的朱砂,血红的灵兽血,再加上六种催化剂,在她的血液的调和之下,迅速地变成了胭脂红色?
安馨迟疑地眨了眨眼睛,谨慎地用事先准备好的小瓷棒搅拌了一下,颜色没变?小瓷碗中的灵液变得越发的清透顺滑?
安馨心中一喜,端起小瓷碗,捡起调配的方子,照例将垫布一裹一卷,将刚刚用过的物事,全都卷起,推在了一旁。
她重新从储物袋中掏出干净的垫布,铺在长案上,又刷出画符所需的一应用具摆放在面前,最后掏出一叠灵兽的兽皮。
童悦给她炼符秘籍中,特别强调过,炼制符纸用灵兽血和灵兽皮会提高制符的成功率。
她的储物袋中有的是灵兽皮。
一部分是她从舒家部落离开的时候,舒展翅和秋敏学替她准备好的;另一部分是离开天胜境的时候,秋卓尔送给她的储物袋中事先预备好的。
安馨不打算走寻常路,她近水楼台有这等便利,自然不愿耽误时日。
她没有急着提笔画符,她等着香莲说完了门外发生的事情,听见乔巧巧被随娇娇和宋慧设计,被皇后娘娘赐婚,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她’的噩梦中,并没有孙彬更多的消息和背景。
‘她’受制于辛啸天师徒,忙着复仇,忙着替辛啸天争夺皇位,对勇毅侯府,对孙彬的小表妹这些事情,几乎是一无所知。
安馨对皇后娘娘赐婚的事情也不甚了了,赐了婚,乔巧巧和孙彬的这门亲事就板上钉钉,动弹不得了么?
孙彬要是死了呢?
安馨丢开这些事,低声吩咐香莲:“你让徐妈妈给随娇娇送些礼物去,多谢她仗义执言,给安家解围。替我传话过去,等我病好了,再过府去看她。”
安馨对人情往来,该怎么送礼回礼并不精通,这事交给徐妈妈,自会替她办妥。
香莲听令,不敢再打扰安馨,赶紧从窗户边走了。
安馨静下心来,提起童悦给她准备好的符笔,浸入刚刚调配好的灵液中,等符笔吸满了灵液,稍微在小瓷碗的边缘舔了舔笔尖,提笔在灵兽皮上,凝神静气开始画符。
符笔落在兽皮上,‘沙沙’的轻响声响起,安馨全神贯注,一气呵成,一个熟稔于心的烈火符,在她UU小说画成。
安馨没有停下来,她一张张地画了下去,直到把小瓷碗中的灵液全都用光,不多不少总共完成了二十张烈火符。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没有浪费一张兽皮,没有浪费半滴鲜血。要到了真正开始习学制符,她才明白,先前他们使用符纸是多么的浪费。
每一张符纸上都有炼符堂弟子的鲜血。
童师叔给她的符纸更是童悦用自己的鲜血炼制成。童师叔还时不时教导他们几个,一切以保命为要,其他的等活出命来再说。
长辈们对他们的关爱,要到了第一次握住用自己的鲜血画出的符纸,才这般鲜活的凸显出来。
安馨兴冲冲地起身,她迫不及待要试验一下符纸的威力。她独自去了东跨院中的练功房,半个时辰后出来,重新回了书房,在左手上再次割开一道伤口,重新画了二十张烈火符。
童师叔每日只准她最多用四十滴血液,安馨心满意足地将二十张烈火符收入储物袋,她决定了,以后她要用心习学炼符术,争取自己的符篆自己画。
她在练功房中试过了,施用自己画的符纸,或许是符纸中的血脉力量更容易被激发,符篆的威力至少增加了两成。
这两成的威力,若是换成是炼符堂的符纸,可以抵得上武功相差一个境界的弟子的画出的符纸。每一滴血液都弥足珍贵,安馨不想浪费炼符堂弟子更多的心血。
成功的喜悦,让安馨无心多理会乔巧巧和孙彬的事情。
孙彬若是不幸死了,无论如何,她也算是替‘她’报了一箭之仇。
孙彬若是还死不了,等待他的也会是一团乱麻般的日子,不论是想要建功立业,还是想要清静的日子,定然都不会很容易。
乔巧巧急匆匆纵马回了庆国公府,跟着她爹她娘还有她的两个双胞胎弟弟,还有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祖父和大伯母,二伯母,连同乔大一起接下了懿旨。
趁着她爹送内侍出门的当口,她娘就拉着她一起跪倒在庆国公的面前。
她娘对着不停地低声咳嗽的庆国公,低声却坚决地请求道:“爹,巧姐儿不能嫁给孙彬。”
汤夫人生怕庆国公乔毓明消息不灵通,急忙解释道:“那孙彬今日刚刚坠马,右半边的身体被坐骑砸在的身上,就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也会是一个废人,巧姐儿万万不能嫁。”
庆国公紧了紧身上刚刚披上的大氅,半握拳头抵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两声,不置可否地答应道:“那就等孙彬先保住了性命再说。”
说完,庆国公转身就走。
他还没死呢,家里的京中的事情,有什么能瞒得过他?想要让他放下老脸去替乔巧巧悔婚,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按照他的心愿,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汤夫人伸出双手想要留住庆国公,可庆国公哪里是她能留得住的?庆国公一走,只剩下汤夫人和乔巧巧跪在前院的正堂中。
乔巧巧伸手扶住汤夫人,低声哭泣道:“娘,我不要嫁给残废!”
汤夫人拖着乔巧巧站起身来,低声斥责道:“哭什么?哭能有什么用?赶紧让人去打听孙彬的伤势如何?他若是……”
汤夫人顿住了,乔巧巧瞪大了眼睛,突然左右开弓用双手的袖子擦干了眼泪,眼巴巴地看着汤夫人,可怜兮兮地低声笑道:“娘……”
汤夫人低声吩咐道:“你先回去,不要再胡乱说话,也不许再出门。”
乔巧巧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带着丫头退走了。
勇毅侯府中同样也接到了懿旨,与庆国公府不同的是,丁夫人接到懿旨简直喜出望外。
有了懿旨,太医院救人不敢不尽心尽力,她的儿子就有救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叶芳华,华芳叶
不管怎样,随姣姣和宋慧总算是帮了勇毅侯府一个大忙。
不管她们的初衷是为了帮着安馨,还是为了陷害乔巧巧,只要对勇毅侯府有利就是好事。
孙琪琪昏倒后送回府中,毛御医顾不过来,丁夫人赶紧又让人去了太医院,请了御医过来诊治孙琪琪。
府中一下子有了两个病人,丁夫人顾不上孙琪琪,把孙琪琪交给了张如惠照看。
她听康妈妈说过了安府门前发生的事情,她对张如惠很满意。日后等乔巧巧嫁了过来,她还需要用张如惠来制衡那个跋扈的乔巧巧。
好在,三个时辰之后,毛御医总算从孙彬的寝房中出来。他疲惫而高兴地对丁夫人说道:“总算把三公子的手骨,腿骨和肋骨都接好了。”
“连同脸上的伤口和身上的伤势,都要小心伺候,若是三五日之后,伤情能够稳下来,就能是捡回了一条命来。”
丁夫人忧心忡忡地送走了毛御医,让人好生伺候孙彬,疲倦地回去歇息去了。
这一日对她而言极其漫长,从孙彬出事被送回来起,她就滴水未沾,得了毛御医的准话,才自觉连骨头都累散架了。
秋敏学也难得地觉得累坏了,他带着病弱昏迷的叶夫人,马不停蹄地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安志坚是个情种,舍不得杀死叶芳华,非要成全了叶芳华和郭尚德的情分,让他费尽心思,找了这处山清水秀又清静宜人的地方,要让他们在此逍遥。
没错,被府中一场大火烧的连白骨都没有剩下的郭尚德,也被秋敏学偷梁换柱救了出来,比他们更早到达了这处暗黑森林的矿场。
莫妈妈被人从马车拧出来,趴在地上呕吐的天翻地覆,她浑身的骨头都在疼,一条老命差点就在半路上给交代了。
她勉强地抬头看向被包裹在被褥中的叶芳华,被人抬进了近旁的一个小院子,她赶紧伸手摸了摸胸前的暗袋,暗袋中一枚圆鼓鼓的丹药,让她闭上眼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生怕这枚能救叶夫人,不,能救叶芳华,不,能救华芳叶的药丸在路上给丢了。她若是不能在今夜子时,准时给华芳叶服下药丸,华芳叶必死无疑,她的一家人也要给华芳叶陪葬。
莫妈妈奋力从地上爬起身来,踉跄几步,双手撑在腿上勉强站稳了,抬起头使劲地喘息了几口,双手向上撑在腰上,勉力跟在裹着华芳叶的被褥后面,进了面前的宅院。
不过是个一进的小院子。
比她先前在京城的家还要小,莫妈妈用力忍下心酸,脚步不停,跟在华芳叶的被褥后面,穿过十字甬道进了寝房。
寝房中冰冷一团,格局跟叶芳华先前的寝房相似,进门东侧有小圆桌,配有小圆凳,西侧有衣柜,南窗下有梳妆台,架子床靠在北墙边。
床边的床头旁的小几上,点着一盏微弱的气死风灯。
莫妈妈打量完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悲从中来,太寒酸了,华芳叶喝了她的药汤活了过来,只怕要恨不得死去了才好。
无论如何,她要赶着时辰给华芳叶服下药丸,让她一家人先活出命来。
莫妈妈伸手探向小圆桌上的茶壶,入手沉甸甸的。她顾不上找人要热水,她也不敢找人要热水,飞快地倒了半杯冷水,把药丸融化在冰冷的水中。
药丸入水即化,莫妈妈端起杯子,先放在床前的小几上,伸手把华芳叶从被褥中使劲地拽了出来。
经过了三日,华芳叶脸上的怪相,变得没有先前那般夸张,眼睛变得正常,歪斜的嘴巴能闭上了,手脚和身体的僵硬也消散了一大半。
莫妈妈侧身坐到了床沿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双手先用力掰开华芳叶的嘴巴,然后飞快地空出一只手来,端起水杯,一股脑地将融化了药丸的冷水给华芳叶灌了下去。
这是这几日她做惯了的事情,每隔六个时辰,华芳叶的喉咙只能在掰开嘴巴之后,灌进去一次东西,其他的时辰,华芳叶就像是个死人,连呼吸都让人察觉不到。
正是见识到了这等神乎其神的本事,莫妈妈才断绝了逃跑的念头。她合上华芳叶的嘴巴,转头把水杯放在茶几上。
就在她的手下,华芳叶的喉咙忽然‘咯咯’两声轻响,华芳叶的身体从内而外,像是打个一个饱嗝一般,长长地吐出一口极其难闻的气息来。
莫妈妈忙不迭地捂住了鼻子,然后她清楚地听见了被褥传出两声响亮的臭屁声,莫妈妈赶紧起身站了起来,飞快地往后退了两步,张大了嘴巴等着恶臭过去。
这样的臭屁一天会有一次,正好就在子时,先前她跟华芳叶关在同一个马车里,第一次差点没把她熏背过气去。
“怎么这么臭?怎么这么黑?”叶芳华颐指气使的声音响了起来:“莫妈妈,掌灯!”
莫妈妈听见这话,干脆再退了几步,伸手推开了南窗。
寒风吹了进来,屋子里的臭气消散,叶芳华的声音极度不悦地响了起来:“莫妈妈,是谁开了窗子想要冻死我?莫妈妈?你死哪里去了?还不赶快滚进来?”
叶芳华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高,一声比一声更盛气凌人,听在莫妈妈的耳朵你,恨不得一掌拍死华芳叶。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以为她是谁?
就是这个作死的女人,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害了他们全家,还敢这么支使她!她还以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叶夫人?还有老爷那样的傻子宠着她?
叶芳华连叫了两声没人答应,她的声音高亢地吼叫了起来:“莫妈妈!”
莫妈妈伸手关上窗户,隔着窗户听着轻捷的脚步声向外走去,随即马车开动的声音响起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华芳叶再度叫她之前,答应了一声:“来了。”
她前行几步,重新站到华芳叶的面前,看见华芳叶一只手摸着脸面,一只手高举着,正在凝神细看。
叶芳华听见莫妈妈熟悉的脚步声,提声吩咐道:“把灯点亮,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生病中风了,双手攥在一起,一动也不能动。”
“什么时辰了?天还没亮吗?我做的大氅在哪里?”
大氅?她还有心思问大氅!
莫妈妈怒火中烧,低声喝道:“华芳叶,你清醒点!你没有做梦,安国公府中叶芳华死了,盛京城中但凡有交情的勋贵都去拜祭去了。”
“你是苟且偷生的华芳叶,跟着你的丈夫郭冕,听从大夫的建议,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养病来了。”
叶夫人死了?郭冕?郭冕!
郭冕是郭尚德昔日的名字,连莫妈妈都不曾知晓的名字!完了,她的事情彻底地暴露了!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三十九章 有情饮水饱
华芳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忽’地一下坐起身来,把站在床前的莫妈妈下了一大跳,她害怕地往后跳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华芳叶。
“胡说八道!我是叶芳华,我是安国公世子夫人,我不是什么华芳叶!”说完这句话,华芳叶用比先前更快的速度,‘砰’地一下倒在了床上。
她看清楚了,她所在的地方不在是芳华园中熟悉的寝房,入目之处的简陋寒酸,让她惊骇过度,难以置信地晕厥了过去。
莫妈妈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华芳叶晕倒了。
她忍住心中一闪而过的快意,快步向前,俯身死死地掐住华芳叶鼻子下面的人中。华芳叶还不能死,华芳叶死了,她一家人都活不出命来。
秋公子说得很明白,华芳叶至少还有二十年性命,二十年年之内没死,没逃,安分地跟郭冕生活在一起,日后她寿终正寝,就放过他们一家人。
否则,要是华芳叶没有活够年份就死了,他们全家都跟着陪葬。
莫妈妈满肚子的苦水没法倒出来,她做了什么孽,非要往叶夫人,不,华芳叶的面前凑,非要由华芳叶不守妇道,连同外人一起去算计大小姐?
真是报应啊!
她心中怨恨下手便极重,华芳叶很快就‘嘤咛’一声,苏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见莫妈妈,伸手用力握住莫妈妈的手腕,急声问道:“我的德哥儿呢?快让我的德哥儿来见我,我的德哥儿孝顺……”
她的声音在莫妈妈冰冷而怜悯的眼神中,逐渐小声了下去,随即又理直气壮地大声了起来:“是谁陷害我?谁是郭冕,我不认识郭冕?”
‘咯咯’重响声在屋外响起,郭尚德的声音轻柔而无奈地响了起来:“芳叶,你怎么能忘记了我?”
华芳叶瑟瑟发抖起来,完了,她真的完了!
她不是傻瓜,她想起来了,她折腾儿媳妇的时候,安志坚给她煮过一碗甘露汤,当时他就说过:
‘这世上,对你而言,难不成就只有他的那杯甘露汤,才是你最想要喝的?若是真是这样,我会找机会成全你。’
那个时候她就怀疑安志坚是不是发现了她的秘密,如今看来,安志坚那个时候就有心要让她落到今日的田地,真正是其心可诛!
她好歹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郭尚德,不,郭冕右手胳膊下拄着一把木制的拐杖,左手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甘露汤,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对莫妈妈说道:“你去后罩房歇息,这里有我。”
莫妈妈从华芳叶手中抽出手来,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一对狗男女,若不是他们联手想要算计安国公府,他们一家人怎么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她还记得自己的卖身契在秋敏学的手中,匆忙地对着郭冕行过一个礼,赶紧出门去了。那郭冕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落到了这般地步,还记得拄着拐杖端碗汤向女人献殷勤,真是个奇葩。
不得不说华芳叶也是个奇葩,面对着站在她床前的郭冕,她迅速地端正了神情,和缓地低声问道:“郭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穿着布衣?”
她清楚地记得,知画说他已经死了!他跟她一样死里逃生,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拖累了她?
“布衣有什么不好?”郭冕先把甘露汤放在床前小几上,左脚跳动了一步,在床沿上坐下,转身把右手的拐杖靠在了床边。
他做完了这些,转过头,对华芳叶轻言细语地笑道:“你忘记了,以前我们刚定亲的时候,不是就先说好了,就算是身穿布衣,也要好生过日子?”
那这么能一样?
那个时候郭冕还年轻,书读的极好,前途无量。如今她是安国公世子夫人,他身为吏部右侍郎,两人还一身布衣,一看就不妥当。
华芳叶低下头,尽量委婉地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算计了我们?你别瞒着我。”
这么短的片刻间,她已经将神情调整到了,两人最亲近时候的样子。
郭冕满意地笑了。
他的眼光落在华芳叶的脸上,岁月终究不饶人,先前在安国公府中养尊处优,不过是病了一场,华芳叶显现出了正常的四十出头女子的模样。
“还能有什么事?”郭冕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两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这不是你一直的向往吗?安志坚帮助我们假死脱身,我们两人不用浪迹天涯,也能做一对同命鸳鸯了。”
假死脱身?!
华芳叶的眼睛暗沉了下来,莫妈妈先前说的是真的了?她再也不是叶夫人,她再也见不到德哥儿,见不到即将出生的孙子或者是孙女了?
她悲从中来,脸上的表情却是喜极而泣,她低声喃喃道:“没想到,真没想到,你为了我甘愿舍弃权势,同我一起过苦日子。”
“我自然是甘愿的。”郭冕低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无论富贵贫贱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
隐身在屋梁上的秋敏学无声地咧开嘴笑了。
郭冕不过在安志坚拿出的证据和证人面前屈服了,为了不被诚王府追杀,不得不亡命天涯。他把话说得这般漂亮好听,华芳叶跟着他,只怕光喝凉水都能饱腹。
“来,”郭冕深情款款地端起床头小几上的那碗甘露汤,“我比你早到半个时辰,想着你快到了,先到厨下勉强做了一碗甘露汤,等着你来喝。”
“我扶你起来。”郭冕伸出手,殷勤地扶起华芳叶,把小碗端到华芳叶的嘴边,亲昵地给华芳叶喂了一口。
入口的味道,又苦又涩,半点甘甜滋润的滋味也没有。正是少年时候,逃难时候,他曾经给她煮过的甘露汤的味道。
华芳叶忍了又忍,终于吞咽了下去,接着又喝了一口,才伸手将小碗推向郭冕,温婉地劝说道:“夜深寒凉,这碗甘露汤,你多喝一点,暖暖身子。”
秋敏学没有再多听,他无声地退走了。
他确定了,这两人都是演戏的高手,他们既然这么能忍,他自然要替他们多安排点艰难困苦,让他们继续你侬我侬,谱写同舟共济,情比金坚故事,自己感动自己。
真可惜,他等不到他们明白自己的处境,撕开彼此伪善的面孔,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秋敏学去找了矿山和镇上的管事,一通交代。
这里距离天胜境在境外为数不多的一个矿场不远,镇上的居民全都是矿山劳工的家眷,之所以把华芳叶和郭冕安置在这里,是因为矿山和镇子的周围都布有阵法,不怕他们逃跑。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四十章 趁机泄愤
他给华芳叶和郭冕留了一个小院子,三百两的银票,莫妈妈一家仆从,剩下的要他们自食其力。
这两人狼狈为奸妄设计安馨,安志坚手握两人的证据,还叮嘱他不要让华芳叶吃苦,真是妇人之仁。
反正安志坚也不会知晓他把人安置在哪里,安志坚的人反正也过不了外面的阵法,他想要怎么处置两人就怎么处置。
那两人不是早就想好要死遁脱身,浪迹天涯,无论富贵贫穷都要在一起吗?且看他们的假面具能戴多久?要是他们能够狗咬狗地撕咬起来,反目成仇,那才叫报应呢。
秋敏学急着返回盛京城,他怕离开的太久,以安馨的机敏,说不定就能看出端倪来,他不想让安馨误会他,背着她行事另有图谋。
天地良心,他自从知晓安志坚还想要保住华芳叶的性命,成全华芳叶和郭冕的情分,让他们在天胜境的护佑下成就姻缘,他就想要趁机泄愤。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安志坚就没想过如此对待华芳叶,对安馨是否公平?安家既然下不去手,他替他们下手,他替安馨讨回公道好了。
秋敏学没有多停留,他放弃骑马,换过马车和护卫,和身躺在马车里休息,让护卫连夜送他回盛京城。
疲累到了极点的秋敏学丝毫没有留意到,他的身后一直都有一个尾巴。
童悦晚了一日出盛京城,拜飞云门暗卫跟踪和‘直升机’所赐,她及时跟上了秋敏学,发现了他和安家暗中做下的事情。
以童悦的目光来看,安志坚实在是蠢笨到了可笑的地步。
身为男子,身为安国公世子,他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能够把自己的妻子送到另一个男人的身旁,让他们成为夫妻,成就他们名不正言不顺的姻缘?
安志坚疯了。
岂不说叶芳华替他生了两个儿子,单是他把叶芳华送到秋家人的手上,日后安家必然受到秋家的挟制,安馨的婚事,安家恐怕只能任由秋家人摆布。
她绝不允许安馨受制于人!
掌门既然跟她说了,安馨日后必然会踏上仙途,安馨就不能嫁给凡夫俗子。天胜境的秋敏学也不够格。
就算秋敏学也能修仙,能够长长久久地陪着安馨,那也要看安馨是否心甘情愿想要嫁给他。
她身为先天二境高手,对安馨日后修仙之后的心态比其他人更能了解。站上了巅峰的女子,但凡不是心之所愿,有人妄想要强迫,便是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女子站上巅峰已然足够艰难,唯一的自由自在,不受束缚的奖赏都不可得,世间还有什么她们不能够舍弃?
秋家对安馨的企图昭然若揭,她冷眼旁观,安馨对秋家人没有什么好感,她要让安馨来这里,亲眼看看安家和秋家人背着安馨都做了些什么?
童悦等秋敏学的马车走了,也没有多停留,她在僻静之处,从储物袋中刷出‘直升机’,跟秋敏学南辕北辙,一直向北去了卫国。
卫国玄青门被灭了,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卫国江湖和朝廷必然不会坐视不管,霍迪国的江湖人,想要带着他们在玄青门抢到的战利品回去,绝然不会容易。
按照掌门的意思,三国的江湖可以乱一乱,三国朝廷搅合进来,引发战火,引动两国战争,甚至是三国战争,那可就不妙了。
申国的布置她已经安排好了,若是不出她所料,申皇在接下来的接二连三的警告之下,不会再有心思发动战争。
如今之计,她要赶往卫国,让卫国江湖先出了一口恶气,让卫国朝廷找不到发动战争的理由,将风波停留在江湖方为上策。
她已经传信给掌门,可她等不及掌门给她新的指令,就算她有‘直升机’傍身,她飞去卫国至少也要三天,她怕行动晚了,会耽误时机。
童悦的担心还真不是杞人忧天。
虽说距离初二晚上玄青门被袭击,初三一早霍迪国四个门派坐地分赃,各自带着财物隐匿消失,还差了几个时辰才到三天。
论理,卫国朝廷正在封印休沐之中,来不及对玄青门被袭作出及时的反应。奈何,江源从玄青门的灾祸中,被铁枪门的胡霸,胡林父子轻轻放过,从玄青门中逃了出来。
胡霸和胡林放过江源,话里话外说的很明白,就是不想要挑起两国朝廷的战火。只可惜,江源身为皇家武奉,既逃出了命来,自然不肯放过霍迪国的蛮子。
待他带着官兵重上玄青门,见玄青门前山后山都被烈火覆盖,救无可救,玄青门眼睁睁地在他面前被烧成了一片白地之后,更是怕被人诟病他护卫不力。
他当即利用用皇家供奉的身份飞鸽传书,一边往京城报信,一边下令通往霍迪国的所有城池,但凡看见霍迪国人随便找个理由,格杀勿论。
卫国的军队前所未有的快速行动起来。
先前两国江湖为了‘无忧花’的纷争,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这道命令一传下来,两国通往霍迪国的城池全都戒严,借机将城中的霍迪国人清理一遍,斩杀勿论。
一时间,卫国边境血流成河。
铁枪门、青龙派、碧云宫和别水阁四派的人,一下子被关在了卫国境中。
天寒地冻,他们没法露宿在野外,从官道之外的小路过境;风声太紧,他们也不敢暴露出身份,随意行走,让官兵发现了行踪。
好在四派早在卫国安插有钉子,并不缺乏援手,他们各显神通,分头藏匿起来,静待春暖花开,重回霍迪国。
江源既然想要将功赎罪,自然会料到这个,杀戮从卫国大城池开始,慢慢向周边逐渐地漫延,地毯式的清查之下,去玄青门抢劫的人,几乎都没能逃出卫国。这些都是后话。
卫国皇家大供奉收到江源的传信,不敢怠慢,赶紧给申皇禀报了。申皇新年收到这等晦气消息,并没有太生气。
先前玄青门雷松林死了,周玄奇和孟永庆失踪的消息禀报给他之后,他早就有预感玄青门要保不住。
玄青门保不住有什么要紧?
玄青门是魏国公计朝宗笼络在手中的江湖势力,没了反倒更好。区区一个玄青门不过是江湖仇杀,且让魏国公消耗手中的力量,自去为玄青门报仇。
倒是神行宗的长老贺添喜落在了枫刀门的手中,先天二境的高手,没有人前去营救怎么也说不过去。
肖大坤伺候圣上多年,很快就洞察了圣上的心思。
他收到营救贺添喜的密旨,赶紧把江源叫了回来,把贺添喜的徒弟苗贵生调出了京城,全权负责营救贺添喜和抢回‘无忧花’。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四十一章 贺添喜1
贺添喜被麦青辉暗中送回枫刀门,已经被关了一个月。
论理,贺添喜夜入威风镖局,打开密室偷了东西出来,落入麦青辉的陷阱,失手被擒,原本不该被外人知晓。
可这风声不知怎么就传了出来。
消息有鼻子有眼,加上威风镖局后院亭子上箭支留下的痕迹,连同威风镖局的密室打开的法子,都流传了出来。
这一个半月,威风镖局后院池塘中的密室,被江湖人士频频光临,刚刚出道的江湖少年,如果没有去过威风镖局的后院的密室冒险,俨然就没法跟人搭上话头,更不用说吹牛皮。
麦青辉和枫刀门对此毫无办法。
江湖传闻原本就多,不幸的是这个江湖传言,其他细节都被验证了,剩下的贺添喜被麦青辉所擒之事,自然也被人当真了。
麦青辉剩下的选择不算多,他抓紧时日,一路赶回枫刀门,审问贺添喜。
所谓的审问,并不是寻常的刑房中用上镣铐,用各种刑具伺候,境界到达了先天二境,这等普通的刑罚基本无用。
先天之上的高手都能做到心神分离,只要他们愿意,就算稍微艰难些,皮肉的疼痛也很难影响了神志的清醒和坚定,不想要说的话,照样无法从他们嘴里掏出来。
贺添喜从麦青辉的迷药中清醒过来,发现被人点住了穴道,封住了武功,他也安之若素,来者不拒的正常吃喝,除了一句话不说,比寻常时候还要自在逍遥。
贺添喜自信没人能够撬开他嘴巴,他在等待有人来救他。
他杀人夺宝,乃是受了皇家大供奉的指派,等他失手被擒的消息传出去,卫国的顶尖高手不会不管他。
就算别人不管他,他的徒弟苗贵生也绝对不会不管。
他生平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有苗贵生这么一个先天二境的徒弟,这让他在三国江湖门派中首屈一指,绝无仅有。
不管是谁抓住了他,有苗贵生在,天底下就没人敢随便就要了他的性命。
况且,他还没见到值得让他开口说话的人,先天之下的境界的人,还没有资格让他开口说话。
麦青辉倒是正该来审问贺添喜,可他实在是忙得很。
当他从威风镖局后院的池塘中,没有打捞出‘无忧花’的时候,就明白他抓错了人,贺添喜跟他一样都不知‘无忧花’在哪里。
麦青辉想要报仇,更想要的是‘无忧花’。
他亲自封住了贺添喜的武功,让人把贺添喜连夜秘密送回了枫刀门,自己依旧坐镇麦迪城,派人四处打探。
他很明白,伍克己杀了简拓,也被简拓用似是而非的‘噬人散’证物拴住了手脚,被飞云门和天鹰宗盯上了。
迷雪宗为了自证清白,力气都花在了洗脱嫌疑上面。
黄世涛他们一行四人,以少胜多,重伤了玄青门的周玄奇和孟永庆,逼走了贾长风,战绩斐然。付出的代价也不小,除了黄世涛之外,其他的蔡天源、宋耀庭和鲁长兴三人,全都身中剧毒。
黄世涛是个谨慎的人,给其他三人驱毒之余,生怕他们被人偷袭,妄送了性命,亲自护送他们回到各自的门派疗伤。
他们六人联手出了天京城的皇宫,追查杀人凶手,想要抢回‘无忧花’,只剩下他一人还能腾出手来继续追查。
麦青辉雷厉风行,殚精竭虑,一个月之中,但凡是值得追查的线索,全都追查了一遍。
奈何他穷尽了手段,‘无忧花’却好似凭空消失一般,自从威风镖局的镖队中消失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无忧花’的踪影。
他最开初怀疑的迷雪宗顾国胜和鲁劲松两人,也彻底从江湖上消失,不见了人影,连迷雪宗发出的明令密令,这两人都没有理会。
半个月前,眼看年节将至,他不得不先回了皇宫交差。
直到年节当下,黄世涛赶回了宫中,跟方南平一起留在宫中,轮流替他值守当差,他才赶回了枫刀门,有空来审问贺添喜。
贺添喜在他临时居住的小院中,悠闲地住了一个月,忽然见到从窗外现身的麦青辉,并没有多少惊讶。
他从容地从身旁的茶几上,拿过一个倒盖着的茶杯,随手翻转过来,伸手放在自己座位的旁边,提起茶壶斟上了一杯茶。
麦青辉走进暖阁,扫了一眼贺添喜身上厚厚的衣袍,和他满头的银丝白发,眼见贺添喜眉目舒朗,眼神明亮,神态温和,不禁有些失笑。
年近七十的先天二境的高手,虽然成了他的阶下囚,照旧身姿笔挺,精神矍铄,举止好似在自己家中待客一般,比他都还要自在逍遥,。
他心中叹服,江湖门派的长老和皇家供奉,极少有人能够踏入先天三境境界,若他看得不错,卫国和申国两派江湖,眼前的贺添喜或许就是最有希望踏入先天三境的人选。
麦青辉落座在贺添喜的身旁,隔着半开的窗户,转头看了看窗户的雪景,极其随意地问道:“贺长老好雅兴,这等雪景可还能入眼?”
“自是不能入眼。”贺添喜半点也不客气地说道:“我神行山上的雪景,才是天底下最好的景色,何时我也请你去走一遭?”
他这一句答话,好似打开了他关闭了一个半月的话匣子,贺添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坦然地承认道:
“咱们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威风镖局是我神行宗的钉子。‘无忧花’闹得人尽皆知,我神行宗的钉子被你给拔了,怎么,你还不许我回去拿走我神行宗的东西?”
“你没有从我身上找到‘无忧花’很遗憾吧?真是可惜,我瞧着麦供奉大张旗鼓,还以为‘无忧花’一定在威风镖局的手中,没想到扑了一个空,反倒落入了你的圈套之中。”
“我手中没有‘无忧花’,说吧,你把我留在这里想要做什么?难不成真想要跟卫国江湖火拼?你就不怕申国的那帮子人趁火打劫?”
贺添喜转头将目光落在麦青辉的身上,麦青辉身材高瘦,面目清瘦,相貌端正,眼神锋利恍似一柄已经出鞘的长刀,随时可以砍向敌人。
最可怕的是麦青辉比他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真是年富力强,野心勃勃之时,他们师徒遇上这样的对手,只怕难缠。
“怕!”麦青辉也没想要跟贺添喜兜圈子:“我也不跟你打哑谜,你要是半点也不知‘无忧花’的下落,我留你无用,早点把你处置了,人不知鬼不觉,哪里还会有什么火拼?”
已经落入囊中的阶下囚,想要跟他叫板,也得要先掂量自己的份量。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四十二章 贺添喜2
“哈哈哈……”贺添喜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麦供奉,你不会以为我会像初出江湖的小毛头,单枪匹马闯入威风镖局,半点消息也没留给我的徒儿?”
麦青辉没有做声,他静静地等着贺添喜的笑声停了下来,才淡定地说道:“你若是给苗供奉留下了消息,一个半月过去了,他怎么还没来救你?”
“枫刀门不比其他门派,人人皆知,枫刀门三个先天二境高手,全都是皇家供奉,都在皇宫中当值,你别跟我说他是不敢来?”
“哦?”贺添喜半点也不惊讶地反问道:“麦供奉莫非还以为我不知此处是枫刀门的凌霄阁?我那徒儿就算是有心救我,也没法飞到此处来。”
“依我看,我们俩也不必相互试探浪费时辰了。我想要‘无忧花’,你也想要‘无忧花’,不若我们联手起来,一起找寻‘无忧花’,找到了二一添作五,均分了如何?”
麦青辉难以置信的挑起了眉头,清瘦的脸庞上闪过一抹错愕。
贺添喜武功被封,对人情的洞察力依旧在,他从容温和地笑了起来:“麦供奉很吃惊?我们两派联手找寻‘无忧花’,真有那么不可思议吗?”
“神行宗想要成为卫国第一大门派,枫刀门想要保住霍迪国第一大门派的地位,我们两派联手各取所需,有何不妥?”
“身为先天二境高手,谁人不渴望再进一步?我等对‘无忧花’趋之如骛,不就是想要再更进一步?”
“说句不中听的实话,在武功境界提升的面前,两国朝廷和江湖的纷争,都该放到后面去。说得再实诚再难听一点,成就了先天三境的境界,皇位换个人坐,又有何不可?”
麦青辉的脸色未变,眼神却锋利起来,整个人都成了一柄已然出鞘的剑。贺添喜满意地看着麦青辉的变化,不疾不徐地劝说了下去:
“我志不在皇位。‘无忧花’对其他人而言,都不过是看一场热闹的游戏,唯有对我等先天二境之人,才是利害攸关的大事。”
“你枫刀门与其跟霍迪国的其他门派合作,不若跟我神行宗联手。拿到了‘无忧花’,我们各自修炼,隔着偌大的两个国家,想必比卧榻之侧,随时都有可能冒出来的危险要更安全些。”
“这一个半月我也没有闲着。”
“依我看,无忧花最有可能,就是在迷雪宗长老顾国胜和弟子鲁劲松的手中。他们俩人恰好逃脱了,顾国胜擅毒,没有了武功,对付威风镖局的镖师也绰绰有余。”
“他们两人抢走了‘无忧花’,定然不敢在外面晃荡,自然会找僻静的小地方藏匿起来,静等风声过去。”
“顾国胜擅长炼药,手中拿着‘无忧花’定然会手痒,说不定正躲在哪里,用‘无忧花’替他自己炼制解药,替鲁劲松炼制灵药。他们两人稳坐钓鱼台,等得起耗得住,我们可不行。”
“要是‘无忧花’全都被顾国胜给糟蹋了,快要到手的先天三境,和随之而来的种种好处,眼睁睁就要飞走。”
“这等机遇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我之所以提出我们合作,也是想着可以利用我被囚禁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事给办妥了。”
“我那徒弟自然听我号令,他会来枫刀门要人,吸引住众人的目光,方便我暗中行事。这里既然是凌霄阁,万一露馅,我纵身一跃跳下去,也能顺便遮人耳目。”
麦青辉心中惊叹,都说卫国的兔崽子们最擅狡辩,看样子卫国诡辩的祖宗正坐在他的面前。
贺添喜没有遮掩他**裸的利益,甚至连他会遭遇到的困难,都体贴地替他想好了对策,说不定,他连要去哪里找顾国胜和鲁长兴都有了主意。
哼,贺添喜这是笃定他一定要赌这一把?
麦青辉瘦削的脸庞上浮现起淡淡的笑意:“贺长老,你说得都对。”
“霍迪国就这么大,顾国胜和鲁劲松还能藏到哪里?我不用你照样能够找到他们。”
最重要的是:他不敢,也不想将背叛霍迪国江湖的把柄,就这样交到贺添喜的手上。这样的事情一旦为人所知,枫刀门霍迪国第一大门派的地位必将不保。
贺添喜确实擅长洞悉人心,可惜他被关在了这里,收不到最新的消息,对形势的估量,到底差错太多。
他要是知晓天刀宗的蔡天源、宋耀庭连同迷雪宗的鲁长兴都中了毒。除了迷雪宗的伍克己,没有受伤的其他三个先天二境高手,全都在他枫刀门。
枫刀门从来没有那一刻,像今日这般在霍迪国稳如磐石,无人能挡。他想要什么拿不到手中,何必跟卫国人联手,自毁门派前程。
“你确实能够找到他们。”贺添喜温和地点了点头,丝毫也不打算诋毁麦青辉的能力,“可若是你去找寻他们,你猜他们会不会主动回去迷雪宗,把战火烧向你们两派?”
“换做是我去找他们,你猜他们又会作何反应?这两者的区别,麦供奉不会不明白吧?”
麦青辉当然明白,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他宁肯跟伍克己交易,也不肯便宜了贺添喜。
贺添喜敏感地察觉了麦青辉神情中浅淡的一抹不以为然,他镇定自如地结束了谈话:“我跟你推心置腹,是想要让我们两派联手,有个相互坦诚的基础。”
“你若是不愿意,只当我今日这番话,从来没有说过。我便安心等着我那徒儿,带着卫国的先天高手前来救我便是。”
“我身上没有无忧花,跟霍迪国的门派也没有仇怨,枫刀门这么对付我,毫无理由,你若是不放了我,早晚会给枫刀门招来祸患。”
“言尽于此,麦供奉好走不送。”
贺添喜伸手替自己添了一杯茶水,端起来喝了一杯,转眼看向窗外,不再开口说话。他该说的说完了,其他的多说无益。
拿不到‘无忧花’他们早晚都会死。
拿到了‘无忧花’,有机会多活几十年,有机会再往上挣扎,或许也能像三大仙门同道一样,找到打开仙门的法子。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还有没有机会,跟其他人一样去挣扎。
麦青辉明显地察觉到了贺添喜神态的变化。
他很明白他拒绝了联手的提议,贺添喜半点真话也不会再跟他说。至于贺添喜有没有出手杀了门中弟子,杀了他的子侄,贺添喜根本不在乎。
不管是谁挡在了贺添喜夺取‘无忧花’的路上,甚至换成是他,贺添喜跟他协商不成,也不会跟他客气,照样要拔剑相向,争抢个你死我活。
麦青辉站起身来,一声不响转身就走,他没有放话威胁贺添喜。
没有那个必要,贺添喜早就做好了准备,只要他不杀了他,所有的折腾折磨贺添喜都会受着。
他看出来了,贺添喜不打算自杀。
哼,不肯自戕最好,且看他软刀子如何慢慢地让他生不如死,出了心中这一口恶气。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四十三章 再设陷阱
麦青辉背着手,漫步出了凌霄阁。
院墙外山风凛冽,寒冷刺骨,走在不足一尺,满是寒冰覆盖的山路上,两侧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他冷酷地轻哼一声,真是便宜贺添喜了。
凌霄阁乃是枫刀门中,他们三个先天二境高手闭关的好地方,如今为了关押贺添喜,倒要让他让给了贺添喜。
若不是这里四面绝壁,飞鸟难度,只有一道天然的飞桥相连,飞桥上又常年覆着浮冰,先天二境的高手也得万般小心才能往来。
为了防着卫国来人劫人,枫刀门也只有这个地方,最适合关押贺添喜。
麦青辉回了枫刀门的勤武大殿,枫刀门掌门方冬青正在等他。
方冬青是霍迪国皇家大供奉方南平的兄长,停留在先天下九境的境界之中未能突破。他年近六十,一张端正的方脸上,粗眉细眼隆鼻,厚厚的嘴唇下,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
‘天人丹’既出,方冬青是最是希望能够找到‘无忧花’,借由‘天人丹’晋升先天的人。他这个掌门若不是三个先天二境的高手都奉诏成为了皇家供奉,枫刀门掌门的位置哪里轮得到他来坐。
可惜,麦青辉没有给他带回来好消息。
麦青辉在大殿左侧的座椅上坐好,他消瘦的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他低声说完了贺添喜的算盘,沉声叮嘱道:“苗贵生早晚会亲自来救贺添喜,把凌霄阁里的人撤出来,凌霄阁外的防守不要懈怠了。”
“万一要是抵挡不住,直接让人把贺添喜扔下凌霄阁,不要给苗贵生留下把柄。从今日起,不要再给贺添喜送吃食,让他在凌霄阁中自生自灭。”
麦青辉这是要让贺添喜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方冬青跟麦青辉一个心思,笃定属于枫刀门的一百一十八朵‘无忧花’,只要还在霍迪国之内,枫刀门早晚也会找出来。
他连分给迷雪宗都不情愿,更别说是神行宗的兔崽子们,贺添喜的提议就是异想天开。
不过,身为先天下境界的掌门,方冬青多少有点担心,“不让人在凌霄阁中守着贺添喜,我怕他若是趁机恢复了武功,杀将出来,门中可没人能够抵挡得住。”
“不用怕。”麦青辉对自己的点穴手法极其自信:“掌门请放心。一来,他冲不开我点的穴道。二来,我早就在他的脊柱两侧封上了银针。你看他行动自如,还能谈笑风生,不过是他比其他人更能忍耐。”
“我不让人平常留在凌霄阁中,也是担心看守之人,觊觎他的武功秘籍,被他所惑助他起出银针。”
“掌门也别想着能趁机设计,套出贺添喜修习的武功秘籍。他不会那么傻,你们也玩不过他,反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让他有机可乘。”
麦青辉低头想了想,沉默了片刻,转头对方冬青说道:“我会传信给大供奉,尽量争取跟黄供奉一起轮流留守在门中,以防万一。”
方南平走不开,他和黄世涛在这等非常时刻,轮流坐镇门中,直到找到‘无忧花’倒是可以安排。
贺添喜既然落在了他的陷阱中,这一次,他何妨再次设下陷阱,让苗贵生也上一次当?他要是能把贺添喜和苗贵生都抓在手中,神行宗岂不是要对枫刀门俯首帖耳,任由他予取予夺。
方冬青毫不掩饰地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收到了玄青门被灭门的消息,门中若是没有先天二境高手坐镇,抵挡住苗贵生,他害怕枫刀门也会重蹈玄青门的覆辙。
麦青辉还有话说:“贺添喜有一句话说的对,‘无忧花’极有可能是被迷雪宗的顾国胜带着鲁劲松偷走了。他们两人极有可能躲在偏僻的地方,我们三派的人才找不到他们。”
“掌门,还请早些吩咐下去,安排人逐一搜查。那顾国胜擅毒,更擅长炼药,更可能盛产药材或者是容易买到药材的地方停留。”
“让门中的弟子带上避毒的药丸,行事小心些,查到了行踪赶紧禀报回来,不能急躁冒进,打草惊蛇,惊动顾国胜,毁了‘无忧花’。”
“此事要注意保密,不要让天刀宗和迷雪宗察觉了端倪。”
“迷雪宗要派人盯着,防止顾国胜把‘无忧花’送回迷雪宗。”
“留守门中的弟子要加紧操练,门中的防守也要加强,玄青门的教训就在眼前,丝毫不能懈怠。”
麦青辉一路吩咐下来,方冬青一一答应下来。这些事情麦青辉不说,方冬青都会安排下去,麦青辉说了,方冬青自然更会小心周全。
先天二境的老怪,在门中就是绝顶的存在,在他们面前,方冬青这个掌门也只能乖乖地听令行事。
卫国境内对霍迪国人的屠杀刚刚开始。
霍迪国对‘无忧花’的抢夺,也逐渐要演变成枫刀门,天刀宗和迷雪宗三派的争抢。
申国盛京城内,备受人关注的勇毅侯府孙彬病情,竟然峰回路转起来。
孙彬熬过了三日,没有发烧,在丁夫人和毛御医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从第四日开始发起了高烧,丁夫人衣不卸带伺候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五日病倒了。
表小姐张如惠挺身而出,带着丫头小厮和婆子们轮番上阵,用冰冷的布巾给孙彬擦身,坚持了三天,硬生生把孙彬的体温给降了下来。
孙彬终于清醒了过来,勉强喝下了半碗米粥,又昏睡了过去。
丁夫人撑着病体来看过一眼,干脆地把孙彬交给了张如惠照料,她从孙彬险死返生,无所顾忌的眼神中看明白了,儿子对张如惠的情谊浓的化不开。
别说她还想要日后拿捏乔巧巧,端看在下人伺候不周,让彬哥儿突然高烧不退份上,她也一定要把张如惠留给乔巧巧添堵。
庆国公府的汤夫人以为她是个傻瓜呢,买通了彬哥儿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半夜里推开了彬哥儿寝房的窗户,想让彬哥儿染病病重身亡,好断绝了两府的亲事,她以为就查不出来?
哼,她既然查出来了,乔巧巧在她手底下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再说了,府中人人都见着了,表小姐不避嫌地救了彬哥儿一命,勇毅侯府自然不能忘恩负义,很该给表小姐一个名分才是。
她看在皇后懿旨的份上,没有让张如惠做平妻,就很对的起汤夫人对彬哥儿的额外关照。
安国公府中,大年十二的晚上,风尘仆仆的安怀信从边关赶了回来。他扑倒在叶夫人的灵前,失声痛哭,直接晕厥了过去。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四十四章 安怀信回来了
从大年初二的晚上,到大年十二的晚上,叶夫人的灵堂一直没有撤,安家一直没有发丧,就是在等着安怀信赶回来。
十五日的路程,安怀信用了九日便赶来回来,悲痛欲绝,心力交瘁之下,刚刚在灵堂磕过了头,便再也支撑不住。
安怀信被人抬回了梧桐苑。
穆燕飞接着他,先让人给他擦洗过了身体,从里到外换过了衣裳,用梳子梳通了纠结的头发,由着安怀信睡了过去。
没错,安怀信晕厥在地,其实是疲累至极昏睡了过去。饶是在昏睡之中,他依然时不时地在抽泣,突如其来地失去了母亲,显然让他极其伤心。
叶夫人生产安怀信的时候难产,是安馨的娘亲出手救下了安怀信母子,为着调理叶夫人的身子,安怀信自幼是由樊夫人带大。
正因为如此,安怀信长大之后跟叶夫人并不算特别亲近。
骤然听见丧母噩耗,安怀信悲痛之余特别内疚,自觉没能好生孝敬母亲,娘亲便撒手人寰,实在是生平憾事。
他一边传信回来恳求务必让他见母亲最后一面,一边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往回赶,一日之间最多歇息两个时辰,才能在九日之内赶回来。
安怀信睡了两夜一天方才醒来。
重新沐浴更衣用过简单的膳食之后,他换上孝服,带着穆燕飞一起去往了前院的灵堂。他知道,为了等她,叶夫人的灵堂已经设置得太久,没有留给他耽搁的时日,明日就该要出殡。
前院灵堂中,安家人又一次全都聚齐了。大家沉默地看着安怀信大礼祭拜叶夫人之后,缓缓地从灵前站起身来。
叶夫人封棺之前,安怀信自然要再看一眼叶夫人。
安怀德在十日之中,少吃缺睡消瘦得脱了形,安志坚两鬓的头发中出现了雪色,安国公安修和樊夫人都明显的老了一头。
穆燕飞顶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脸色苍白,好似随时都能晕倒,安馨也瘦削得很,一副弱不胜衣,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
只有秋敏学看上去比较正常,依然是丰神俊朗的少年人模样。他瞧见安怀信的眼光看过来,主动站上前去,帮着安怀信,安怀德兄弟两人一起推开了叶夫人的棺椁的盖板。
棺椁中的叶夫人盛装大殓,两眼紧闭,嘴中含着白玉珠子,两手抱紧在胸前,身姿端正,服饰整齐,脸上的狰狞也比临死之前缓和了许多。
饶是如此,安怀信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他低声问道:“娘亲是中风而亡?”
他这句话用的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
安怀德自觉有责任跟他哥说清楚他娘的死因,嘶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是。”
“娘亲先前就病倒,一直在养病。大年初一的早上,发现莫妈妈偷东西出府,情急之下,晕厥了过去。”
“费御医过府诊治,用银针救醒娘亲,娘亲激怒未消,突发急病抽搐起来。费御医再度施针抢救,娘亲肌肉僵硬进不去银针,再度昏厥过去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年初二,邹侍郎一家人不请自来,说是来探病。邹小姐见着娘亲的模样就惊叫出声昏倒了,待她们走后,娘亲的病情急转直下,请了费御医来,也无济于事。到了半夜,娘亲就没了。”
安怀德当众隐瞒了他请秋敏学诊病,请安馨送信请飞云门,让周管事上门替叶夫人诊病的事情。涉及到暗黑森林和飞云门两派的事情,他自觉不能在人多眼杂的灵堂中当众说出来。
灵堂中落针可闻,这是芳华园之外的仆役,第一次听见叶夫人过世的详情。安怀德所说正好印证了京中的谣传,就是邹家人上门,就是邹家小姐在叶夫人床前晕倒,气死了叶夫人。
安怀信神情不变,毫无疑义地接受了安怀德的说辞。
好端端的人忽然就没了,死后的样子还这样难看,他用脚趾头都明白其中必然有隐情,秋敏学和安馨都在家中,他不信他最是孝顺的弟弟,没有请他们帮忙救治。
眼看他弟弟悲痛欲绝,却半点也不怨恨他们两人的样子,他娘亲的死因不在暗黑森林和飞云门的身上,他娘的死因自然就在朝中的争斗上面,是邹家?
安怀信沉默地点了点头,抬眼看上他爹。安志坚上前,最后看了一眼‘叶夫人’,亲手把‘叶夫人’棺椁的盖板关好。
安志坚退开几步,轻轻地挥了挥手,让府中的仆役上前,把叶夫人的棺椁钉死了。
待下人做完这个,安国公扫视众人,沉声开口:“其他人都退走,几个小辈留下,给夫人守最后一夜吧。”
众人听令退下,灵堂中,只剩下安家的七个主子和女眷贴身丫鬟和秋敏学。
安国公看向樊夫人,低声吩咐道:“你带信哥儿媳妇和馨姐儿去隔壁歇息,我跟他们说说话。”
樊夫人答应一声,转头看了安馨和穆燕飞一眼,让青叶扶着她走了。安馨伸手扶着穆燕飞,沉默地跟在樊夫人身后走了。
安馨这是从初三起,跟着穆燕飞一起‘病倒’,私下见过了童悦之后,第一次跟安家的其他人见面。
她敏感地察觉到了,秋敏学跟安国公和安志坚的关系,好似更亲近了些。比她这个嫡亲的安家人跟祖父和大伯父都还要亲近。
安馨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祖父先前还说过,等她所说的预言实现了之后,会让她好生跟他们说‘她’的噩梦。
她一直等着祖父和其他人一起来找她。
年前,阜城的地动和东南沿海的海啸,朝廷事务繁忙,祖父一直没有机会好生跟她说话,她能够理解。
等到叶夫人病故,安家办起了丧事,往来应酬也多,她更是能够理解。
就在初五申皇开印之后,安国公第一日上朝就上书,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体大不如前,恳请申皇让他乞骸骨,让安志坚承爵,让安怀信承接安国公世子之位。
申皇对安修的上书,留中不发不置可否。
连安馨这样的朝政小白,也能从这个消息中,轻易地察觉到安国公借机急流勇退,给安怀信留下丁忧三年后复起机会的用意。
这些事情安馨都是事后方才知晓,事先家中无人跟她通气,事后也无人跟她解释缘由。安馨怀疑就连樊夫人,对这些决定事先都毫不知情。
樊夫人比她和穆燕飞晚了一天,在初四也病倒了,家中的女眷全都病倒,全都被排除在了家中事务之外。
安馨真是有点不习惯。
在清风居的水榭中,飞云门绝大部分的事情,长辈们都不会避开小辈商议,师父和师伯们把他们商议的过程,当成了教导他们的机会。
安家的做法完全不一样,秋敏学都能参与的事情,她要被排除在他们之外?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四十五章 规矩要怎么守?
安馨的眼光罕有地暗沉了下去。
她选择了装病避事,府中的事情,连同京城中的许多事情,都从她身旁流淌了过去,她不知不觉就被人边缘化,事情没有落到她的头上,无人会想要让她多听半句。
真是有得有失。
先前她笃定她日后很少回来,安家的事情就该让他们自己去处置。此刻被人漠视,排除在核心事务之外,又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樊夫人病了**日,比先前更清减了,脸上的肤色也更为暗沉,显现出了六十岁左右老人的疲态来。
她带着穆燕飞和安馨进了隔壁房间,先看着安馨小心地扶着穆燕飞,在临时搬过来的罗汉床上半躺下,又替穆燕飞盖上了厚被子,才脱了鞋子也跟着坐了上去。
叶夫人漫长的丧礼,让樊夫人也累了。
特别是瞧见安怀德日日掩面痛哭,水米不进,恨不能跟着叶夫人去死,她就心烦得很。
德哥儿明知他娘的所作所为,还如此这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他明知他娘都做过了什么?落在安馨的眼中,日后会怎么看他?
樊夫人对着安馨伸出了手:“馨姐儿,你也过来靠着我歇一歇。这最后一夜不好过,咱们说说话,若是能睡着了,能睡一睡更好。”
安馨答应一声,她给樊夫人也盖上了一床厚被子,让樊夫人跟穆燕飞隔着罗汉床上的小几,面对面靠在靠枕上斜躺好了,又让香莲送了些蜜水和点心过来,放在小几上,屏退了其他人,也脱了鞋子上了床。
安馨也盖上了一床被子,舒服地坐在了床上。
她不明白,今夜让她们跟着守夜是何意思?樊夫人和穆燕飞都没有异议,她自然别无二话。
安馨伸手给倒了三杯蜜水,三人一起喝了,樊夫人抬眼看了看恹恹欲睡的穆燕飞,转头握住了安馨的温暖的手,低声叹息一声:“今年冬天的事情特别多。”
“我也是今日方才知晓,阜城地动之后,诚王救治不力,引发了疫病不说,连诚王都未能幸免,一病不起,无力赈灾。”
“皇上把太医院的御医一半都派了出去,生怕疫病传开来。”
樊夫人心有余悸地轻轻拍了拍安馨的手背,“你的年纪还太小,不知这疫病的厉害,一个不慎,一个城池接着一个城池的人都会死光,真是比战争还要厉害。”
安馨低下了头,樊夫人握住她的手背上,老人斑明显地变多了。
她早两日从飞云门收到了这个消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诚王手伸得多长啊,身在阜城救灾,还能遥控着盛京城中的爪牙,想方设法地算计她。
他不该染病谁该病?
她先前没有多想,祖母特意提起这个,莫非是有其他的意思?
樊夫人低声地说了下去:“阜城靠北,你祖父担心疫病向北蔓延,毁了城池伤了人命不说,就怕卫国和霍迪国趁虚而入,申国会有危险。”
这等朝廷大事,祖母跟她细说这个?安馨静了下来,祖父若真是担心这个,为何还急着乞骸骨,要把安国公的爵位传给大伯父?
她默不作声地听了下去。
樊夫人见安馨不答话,接着低声说了下去,“这等大事轮不到咱们去操心?这盛京城中也不太平,病倒的人也极多。”
“其他的人咱们不说,只说你熟悉的,娇姐儿从我们府门口赶走孙家人之后,回府就染病了,再也出不来。”
“加上慧姐儿,孙琪琪和乔巧巧,还有邹侍郎家的清姐儿,和你跟你嫂子,往年病倒的人没有怎么多。”
“清姐儿的爹和娘也病得厉害,清姐儿刚刚好些,就要伺候她爹娘,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对了,我还听说诚王妃也病了,卧床不起,高烧不退,定远侯夫人守在诚王妃的床前,半步都不敢离开。”
安馨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眼中的一闪而过的了然。她明白了,祖母绕山绕水地跟她说这个,是在试探刚刚说的这些是不是跟她有关联?
她握紧了樊夫人的手,轻声说道:“皇上年前不是下了罪己诏吗?阜城的地震,沿海的海啸,这等天灾**,收拾起来不会容易。”
“祖母,”安馨轻声劝解道:“祖父不是已经上奏,要把安国公爵位传给大伯父吗?祖父打算让大伯父去操心这些事情,祖父都放开了,祖母也不要太过担忧。”
“京城里的这些病痛,说不定跟我的病情差不多,看似反反复复,其实并不太要紧也说不定。”
安馨的病是从接到宋慧的来信,得了宋慧的提醒顺势病一病,从来没有瞒过家里人。后院的女眷想要避事,生病向来是最好,也最容易的借口。
安馨没有多说这个,她转头看向樊夫人,轻声说道:“大哥哥和二哥哥都要丁忧守孝,三年之内,这些事情也落不到他们的身上。祖母先别担心这个,我有一件事情始终没有想明白,正好想要问一问祖母。”
樊夫人伸手替安馨顺了顺鬓角一缕不停话的头发,低声说道:“你问吧。”
“祖母,你看飞云门有飞云门的规矩,申国也有申国的规矩,这两个规矩之间有大不同。”
“在飞云门,我日后若是成就了先天,先天之下的所有人,除了我师父,其他人不管年纪辈分都要改变称呼,敬我为长辈。单单是这一点,在申国就绝然行不通。”
“我原本以为,我身为安国公的人,又是飞云门的弟子,想要在两个规矩之间兼顾,最好的法子是:我在飞云门,便守飞云门的规矩。回到了安家,遵守申国的规矩。”
“两者泾渭分明,两全其美,才不会被人诟病。”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要这么做的。可是…….”
樊夫人抬手止住了安馨继续说下去。
安馨说得不错,他们一边想着要让安馨守申国的规矩,又想要占飞云门的便宜,占了便宜还要怀疑她,试探她。
她要是让安馨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安馨以后定然会恪守规矩,绝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越雷池半步。像德哥儿先请安馨让飞云门炼药堂管事上门诊病这种事情,以后想都不要再想。
樊夫人轻声叮嘱道:“你想的很明白,也说得很对。不能让两个规矩在你身上打架,动辄得咎,两面受气不讨好。”
“你放心,等明日的丧事过了,祖母会跟你祖父好生说了。让他吩咐下去,不能有意无意地让你夹在两个规矩中间为难。”
樊夫人张嘴打了一个呵欠,放开了安馨的手,低声叮嘱道:“有话以后再说,你嫂子都睡着了,你也赶紧睡会儿,明日出殡,事情还多着呢。”
安馨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都说人老成精,还好祖母明白事理,没有再多说下去。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四十六章 五皇子来了
要她说,申国的一堆破事,跟飞云门能有何干系?
她都还没回来,安怀德就特意去了天胜境提醒她,不要跟五皇子牵连上,被人算计。
事情分明出自申国,源自安家,源自叶夫人!
诚王染没染上疫病?诚王妃病没病?邹侍郎和他的夫人病没病?跟她和飞云门有什么关联?他们这一干人等做贼心虚,光是自己吓自己都该要生病了。
安馨没有再关心外面安家的男人在做什么?
她忽然就想通了,她不想嫁人,只想要留在飞云门。安家她注定了呆不长,他们的命运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她想办法护着他们不要被满门抄斩就是了。
安馨安心地睡了过去。
隔日,一大早起来,穆燕飞的脸色比昨夜还要憔悴。樊夫人当机立断,让人抬了暖轿过来,直接把穆燕飞送回了梧桐苑去歇息,又赶紧让人请了费御医过府替穆燕飞看诊。
费御医去了一趟梧桐苑,听见穆燕飞昨夜还夜半劳顿替叶夫人守灵,严令她卧床休息之后,拉着安怀信背着人警告道:“老夫好不容易把少夫人母子保全下来。”
“也不要多,少夫人若是再起床行走半刻钟,她肚子里的孩子必将不保。老夫言尽于此,告辞。”
费御医一直替安家人诊病,对穆燕飞病情的来由一清二楚,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是不想再看安家多办一场丧礼。
安怀信没有二话,径自把穆燕飞留在了梧桐苑卧床休憩。
他跟她爹一个性子,对穆燕飞宠溺得很,一听穆燕飞需要卧床安胎,当然不会为难穆燕飞。至于外面的人会不会乱说话,他才不在意。
安怀信回到外院,外院白花花一片,叶夫人出殡的事宜都备好了。
他身为孝子,披麻戴孝,刚刚在灵堂前站定,五皇子就带着皇宫内侍,掐着时辰来宣皇后娘娘的懿旨。
安国公赶紧把五皇子迎了进来。
这是五皇子第一次到安国公府来,京城的勋贵人家,他寻常都不爱去,四个国公府更是避嫌从来没有去过。
他身为嫡幼皇子,有一个嫡亲皇长子的兄长,早就明白父皇的皇位早晚都是长兄的。英王文治武功都比他强,他安心做个在嫡亲兄长庇护下,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皇幼弟最好。
今日他借由母后的懿旨,趁机来一趟安国公府,是冒险想要替宋承平看一眼安馨。
表弟想要请旨让母后替他赐婚,想要赶在安家的热孝中,赶紧把安馨的亲事定下来,这事大哥不在京中,他无人可以推脱不能不管。
他要是不管不问,表弟的亲事出了差错,让大哥误会了,或者其他人钻了空子,说不定就会招来祸患。
五皇子无心细看安国公府的景色,他让安国公带着他直奔安家的灵堂,他一边走一边对安国公说道:“刚才在来的路上,恰好碰见了费御医。听他说了一嘴,据说是少夫人有恙,想必过来接旨时辰短不了。”
“我都替国公爷都想好了,你先让人去请少夫人,再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见识一番安大小姐的武功,两不相误,如何?”
想要见识安馨的武功?
安国公心思急转,五皇子向来规行矩步,最是识趣懂得避嫌。今日是谁设计,让五皇子不顾嫌疑上门?
他扫了一眼远远跟在五皇子身后,捧着皇后娘娘懿旨的内侍,皇后娘娘不会是要给五皇子和安馨赐婚?
幸亏他早已跟馨姐儿说清楚厉害,论理没有他们帮忙,安馨也能让五皇子知难而退,他稍一犹豫便答应了五皇子的请求。
他停下脚步,吩咐管家带着内侍先去喝杯茶,稍候片刻。再让随行的小厮去请安馨去外院的练功房,自己带着五皇子,转道先去了练功房。
五皇子对安国公的迟疑很满意,看样子,安家没有想要贴上他的意思,他借机上门,又点名要见安馨,就怕安国公误会他有其他意思。
快到了练功房的门口,他停下脚步对安国公说道:“安国公,本宫想要单独见识一番。”
安国公再次停住了脚步,他客气地对着五皇子伸了伸手,低声说道:“殿下,前面就是练功房,清静又适合练功。”
他在‘清静’两字上,加重了声音,五皇子心领神会对着身后挥了挥手,把自己的护卫也留在了练功房外,独自推开了练功房的大门,左右张望了一眼,没有关门,缓步走了进去。
安国公微微松了一口气,五皇子神色平静机警,看样子不像是来找安家和安馨麻烦的,怕就怕年少慕艾,五皇子见过了馨姐儿的模样会舍不得放手。
在五皇子的眼中,练功房都大同小异。
安家的这个练功房,长宽各有十五丈,大是大了,陈设也太过简单,连个坐下来歇脚,喝茶的地方都没有,更不用说有火盆取暖了。
四面窗户全都大开着,寒风透窗而过,实在是冷得很,看上去像是不久前刚刚有人练过功,随手关上了门,下人还没有来得及来关窗打扫清理。
在练功房四边的墙壁上,有四盏气死风灯,角落旁设有四架兵器架,上面十八般兵器都有,他走近距离最近的兵器架,从上面拧起一把长剑,随手抽剑出鞘,随即倒抽一口凉气:好剑!
他手中的长剑,比寻常的长剑要轻,要薄,要宽,反射着微弱的天光和明亮的灯光,一明一暗的光亮下,看上去锋利无比。他翻转剑身,在剑柄附近看见一个‘秋’字印记。
这是秋家人的佩剑,难怪他一眼就能看出绝非凡品。
五皇子有所不知,安家外院的练功房,已经变成了秋敏学的练功房,进门最近的兵器架上,这一柄长剑正是秋敏学练功时所用的长剑,也正是当日安馨用来刺伤孙彬的长剑。
没等他细看,安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祖父,你找我?”
安国公的声音低沉地响了起来:“是。五殿下跟着内侍来传旨,想要见识你的武功,我答应了。”
“你留心时辰,最多半刻钟,府中就能做好迎接懿旨的准备。”
安馨缓缓地挑起了眉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安国公,这个时辰?懿旨?五皇子?皇后的懿旨不会是要直接给她和五皇子赐婚吧?
也难怪安馨惊讶,时辰刚到卯时三刻,天都还没大亮,这么早,五皇子就跟着内侍过府来传旨,着实不寻常。
难不成叶夫人死了,郭侍郎葬身火海,邹侍郎一家病成了一团,连同诚王都得了疫病,诚王妃也卧床不起,还能有人成功地设计了五皇子,非要赶在元宵节皇后娘娘办的赏花宴之前,让五皇子见她一面?
她到底还是没能逃脱别人的算计?请输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