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 心思落空
随娇娇放下手中的玉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安馨,我找不到。”
胡夫人闻言转过了头去。安馨趁机从胡夫人手中滑出了手去,她上前一步,从随娇娇手中拿过了玉佩,笑着俯下声去,伸手指点给随娇娇笑道:“在这个安字的圆圈中,你仔细看着。”
她摊开手掌,运起内力,紫色的玉佩在她掌心慢慢地散发出紫色的光芒,被圆环套住的‘安’字变成了温和的白色,就在圆环里面,缓缓地浮现出一个血红色的‘馨’字。
这等神乎其技,让随娇娇惊喜的拍着手,欢呼了起来:“真好看。”
想来,随娇娇应该是极少夸奖人,每逢遇到需要的夸奖的时候,通通都是一句‘真好看’作数。今日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安馨至少听见过了三回。
胡夫人的笑眼高兴地眯缝了起来,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失望。传言是真的,安馨真的学会了飞云门的武功,真正成了飞云门的弟子。
她手中的紫色玉佩,就是飞云门内门精英弟子才有的信物。安馨在她面前露出这一手,这是察觉了她的意图?
她的眼光微微下垂,落在安馨比玉佩还要洁白的手腕上,真可惜,她的手镯,只怕在安馨的手上套不了多久,就得脱下来了。
先前,她还以为三哥儿说安馨学会了武功,不过是哄她欢喜,让她赶紧定下馨姐儿的无稽之谈。可惜了了,三哥儿好容易兴起的心思,句句实话声声恳求,恐怕不得不落空了。
护国公府有了个英王妃,目标就是要扶持英王,在皇上百年之后登上皇位,英王妃变成皇后,随家便是外戚。
按照皇上对外戚的提防,随家已然太过强盛,招人眼目。前朝外戚之祸,就是皇上心中的一根拔不出去的刺,绝对不会允许重蹈覆辙。
她想要替三哥儿定下安馨,原本就是在冒险,安馨像原先一般体弱多病,还能勉强接受,多加飞云门精英弟子的身份,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皇上的猜疑只会让随家担待不起。
胡夫人再没有了跟安馨多聊的心思。
正巧,她的大丫鬟在门外大声禀报:“老夫人,二公子请二小姐去前院,比武就要开始了。”
安馨收了功,随娇娇高兴地站起身来,对着胡夫人说道:“祖母,我这就跟馨妹妹一起看热闹去了。”
“去吧。”胡夫人叮嘱道:“我让你二哥在外院准备了客院给你们歇息,别累着了。你们都坐暖轿出去,当心风寒生病了。”
“是是是。”随娇娇一叠连声地答应了,拖着安馨的手,穿好了斗篷,飞快地出去了。
她今日精神比往日都健旺,高兴得简直得快要飞起来了。
她们两人从内院出去,赶到前院门口下了暖轿,随娇娇熟门熟路拖着安馨直奔议事厅的后门。
偌大的议事厅内,已经用屏风在东侧间隔出来了一个隔间,里面早就放好了火盆,摆好了茶水点心和香橙橘子等时令水果,神奇的是,里面只有三张呈品字形摆放,铺好了锦垫的椅子。
在大开的议事堂前门之前,临时搭建起了一个十丈方圆的比武台。那三张椅子不偏不倚正对着比武台。
随娇娇满意地笑了起来:“馨妹妹,这次比武是我二哥张罗的,他晓得我就喜欢看这个,这个擂台搭建的地方,正合我心意。”
安馨差点失笑了。
随娇娇的二哥随明觉是她嫡亲的哥哥,两人自幼没有了爹娘,随二对随娇娇这个妹妹极为关照。
随明觉这是实力宠妹,偏心眼也偏得太厉害,只怕连正儿八经要上去比试的人,和那些出彩头凑热闹人都没有她们的位置好。
女眷这边的三个位置上都还空着。随娇娇轻‘咦’了一声,拉着安馨先在后面两张并排的椅子上坐下,提声吩咐身旁的大丫鬟道:“巧喜,你去跟我二哥哥说一声,我来了,可以开始了。”
安馨忍俊不止,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风,对面的人若是武功高强点,自然知晓这边有人来了。随娇娇明明知道这一点,还偏要派人去说一声,分明是不想要等乔巧巧。
随娇娇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她对着安馨轻声笑道:“我就是不想要等她,这是在我们家,我哥肯定听我的。”
屏风对面传来一阵哄笑声,也不知是谁笑道:“随二妹妹,你要不要赶紧押彩头,今年可没有往年的比武的人多,只有五场比试。你若是想要拿个大红包过年,要赶紧下注了。”
没等随娇娇答话,随明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都别吵了,规矩大家都是熟悉的,我二妹妹若是想要压宝,看见了人自然也就明白了。”
“我们这就开始了。第一场,平安侯府程北鸣对阵靖海候府穆浩学。”
随明觉的声音一落,立即就有人阴阳怪气地质疑道:“今年怎么叫上全名了,往常不是叫程四对阵穆三吗?”
“切,乔大你莫非宿醉还未醒来?你既然看见了这位从天胜境来的秋公子,就不能想到安二的妹妹也回来了,此刻就在这屏风的那边,你倒是人人都认识,安二的妹妹可是谁的不认识。”
“噫!”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不以为然地反驳了过去:“莫非报了名字,安二的妹妹就能分得清谁是谁了?要我说,真想要安二的妹妹认识我等,我等一个一个走过去,自报家门,她没准就能分得清楚了。”
“嘿嘿嘿,乔大你就别做梦了,你连这比武台都不敢上去,安二的妹妹作甚要认识你?你要是敢打安二妹妹的主意,当心安二的长剑不长眼,直接废了……”
后面的几个字,声音低了下去,哄笑声却响了起来。
随娇娇奇异地没有生气,她对着安馨笑道:“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大家最百无禁忌,最好玩的时候。”
“从八岁起,每一年的比武我都没有拉下。你别听他们胡说,也别往心里去,都是开玩笑当不得真。”
安馨果真不再听对面的声响,随娇娇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解说起比试的规则来:“比武的规则很简单,想要参加比试的人,自愿报名。”
“但凡家中有人报名比武,家中长辈不但会送出彩头来,还会对参加比试的子弟有额外的奖励。”
“参加的人越多,彩头也越多,获得前三名的奖励也越多。”
“最好玩的是,不管下不下场比试,所有人都能押注。每一场都能压,什么都能压,我记得有一年乔大输了刚刚到手的宝马,差点被庆国公给打死了。”
“对了,我刚才说的所有人是指国公府和侯府的主子,其他人可不再其中。今年府中是我二哥坐庄,你尽管玩便是,有我替你兜底。”
安馨明白了,这个所谓的以武会友就是申国的顶级勋贵,让子弟们在年前亲近的由头。
第七百四十三章 绕不开皇家
她抬眼看向议事厅外搭建的比武台,护国公府能够在这样的地方,搭建擂台,可见对这个比武甚是重视。
她看向比武台上行礼如仪的两人,这样的比试不仅可以让勋贵子弟切磋武艺,相互亲近,更是让大家明白,他们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不管他们内里如何争斗,对外,他们才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钱财和奖励之事原本不过是个噱头。
只可惜,是这些勋贵子弟不争气,居然把一个好端端的比武会友,弄成了赌博敛财的游戏。
安馨刚刚想到这里,随娇娇猛地停住了说话,急声叫道:“哎呀,只顾着跟你说话了,我还没问过我哥我该押哪个?”
安馨笃定地笑了起来:“娇娇你别急,若是没有意外,三十招内穿蓝色衣裳的就能获胜。”
三十招?蓝色衣裳,那不是穆浩学会赢了程北鸣?
随娇娇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台上的两个人没有对过阵,实在是很难预料谁胜谁负。
安馨如此肯定,这是三五招之内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安馨声音不大,可隔着屏风,对面的声音忽然小了小。随即安怀德的声音响了起来:“既然我大妹妹说了,这一场我一千两银子押穆三赢。”
安馨笑了,二哥哥这是在提醒她,比武台上谁是谁。
随娇娇也反应了过来,她伸手握住安馨温暖的手掌,“呀,是我的错,你果真是见了人也不认识人的。等一下,他们一上场,我就先跟你说谁人是谁。”
没等安馨答话,她已经听过几回的乔大的声音,又阴阳怪气地响了起来:“那我便要压程四赢了,我也押一千两。”
咦,这乔大今日是要跟她对上了?安馨的眉头皱了起来,飞云门的情报中,没有看见过庆国公府跟安国公府不对付呀。
莫非这声名狼藉的乔鸿永,认定她是个不知情的病秧子,正好被他欺负?这乔大既没有了亲娘,又被后娘带上了邪路,莫非正好被人利用?
比武台上穿蓝色衣裳既然是穆浩学,便该是大嫂的三哥,也是安家的姻亲,她要叫一声穆三哥才对。
而他对面传黑色武士服的程北鸣,他出身平安侯府,便该是皇贵妃的侄儿。
皇贵妃生下了二皇子明王,明王的表弟自然会跟明王亲近,英王可是护国公的孙女婿。呵,一场勋贵子弟的比武,照旧会牵连上皇家。
果然,随娇娇握紧了安馨的手掌,不甘示弱地高声叫了起来:“安馨既然说了,我两千两压穆三哥赢。二哥,这一场的赔率是多少?”
“一赔一。”随明觉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有没有人下注?十招之后,就不许下注了。”
安馨没有留心听这些,她的眼光落在比武台上,她没有看错,穆浩学的剑招看似毫无花巧,却是最为实用的对敌的招式。反倒是程北鸣的剑招,频频挽起剑花,好看是好看了,却是徒有其表难以建功。
二十招过后,穆浩学寻了一个空挡,用剑尖削破了程北鸣左手的半片衣角,然后飞身后退,程北鸣脸色难看地抬起左手,看向那片衣角,若对方真的是敌人,他这条手臂只怕是要被废了。
随明觉的声音响了起来:“第一局,穆三赢。”
乔大的不阴不阳的声音随即也响了起来:“我居然输了。穆三,你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想不到你居然会赢了程四,真是好本事。”
“那是!穆三这身本事,可是实打实在水军中杀出来的,不像乔大的本事,是跟女子在床上杀出来……”
哄笑声又起,乔大好似脸皮比城墙还厚,丝毫不以为意地问道:“下一场是谁下场,且看我把输掉的银子给赢回来。”
“……乔大你也就嘴上练练,今日,可要吃瘪了……”
安馨无心细听屏风对面的说笑声,她看着手中刚刚拿到的比试的名单,下面一场是宁平候府宋承平对阵定远侯府汪正兴。
宁平候宋承平正是宋慧的过继来承爵的二堂哥,想不到他已经承接了爵位,坐上了侯爷的位置,还来参加这等比试。有意思的是,跟他对阵的定远侯府汪正兴,正是三皇子诚王的小舅子汪正兴。
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宋承平支持的是皇后嫡出的英王,而定远侯府,但凡是诚王有半点野心,他们也会倾尽全力相助,毕竟定远侯府才是个侯府,上面至少还有过国公的爵位可以想一想。
唉,安馨深深叹息,顶尖勋贵联络交情随便比个武,也绕不开各个皇子的势力,安家身处这样的圈子里,想要独善其身,不偏不倚,何其艰难?
安馨的眼光向下,咦,第三场是勇毅侯府孙彬对阵靖平侯府卫翼遥,孙彬要下场比武?哈哈,她正愁见不到孙彬,没想到待会儿就能得见真人,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本事,能跟‘她’定下了亲事。
没等安馨继续往下看,比武台上,宋承平和汪正兴都已经站了上去。
随娇娇赶紧压低声音跟安馨说道:“穿藏青色武士服的是宋慧的哥哥,另一个便是汪正兴了。”
安馨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得不说,勋贵子弟得天独厚,确实比寻常人看上去顺眼多了。上去比武的人都是身强体健,面目俊朗,气势不凡之人,看上去都是大好儿郎。
忽然,背后一阵匆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娇蛮的女子声音,极其不满地炸响了开来:“随娇娇,你居然不等我!你别想仗着你家做东就欺负人,我还没来,怎么就开打了?”
对方中气十足的声音,让随娇娇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她特意放低了声音说道:“我这个病秧子都能赶到了,作甚还要等你?”
随娇娇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冲到她面前的女子,乔巧巧身上穿着一件火红色的比武服,配上她张扬明媚的面庞,已经发育的凸凹有致的身材,确实是个火辣的美人,
随娇娇轻声笑了起来:“哟,乔巧巧,你还特意做了件这么鲜艳的比武服,你这是想要跟谁比试,又想要引起谁的注目了?”
“依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屏风那边的人,谁没有见过你?谁没有被你请去陪你跑过马?”
随娇娇气死人不偿命地掰起了手指头,“让我来算算,除了宋慧她哥,除了安二哥,对了,还有孙三孙彬,他们三人没跟你去赛过马,其他人你不都好生见过了吗?”
“莫非,你是想要打他们三人的主意?我可要提醒你了,安二哥可是马上要成婚的人,你的手段可都用不上了。”
随娇娇的话实在是难听,原本就已经火冒三丈的乔巧巧,差点没气得头上冒烟起来。
第七百四十四章 敢不敢应战?
她左手叉腰,右手伸出食指指向随娇娇,大声喝道:“随娇娇,你个病秧子,自己无法习武,就见不得别人好。”
“我今日还偏要上这个比武台,在众人面前露一回脸,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你若是赢了,我便再也不来护国公府,再也不在你眼前晃悠。如若不然,你哪怕再不喜欢我,我照旧要到你面前耀武扬威,谁让我得天独厚,天生就比你强!”
乔巧巧的这番话,对着随娇娇的逆鳞直冲了过去。
若在往常,随娇娇定然会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继续跟乔巧巧继续争斗下去,这是两人见面习以为常的戏码。
今日有安馨在,随娇娇扬起了脸,伸手拍开乔巧巧的手指,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是你说的,大家可都听见了。”
“先前你说我,安馨和宋慧都是可怜的病秧子,活该被你踩在脚下。如今我也不占你便宜,喏,安馨回来了,我便请安馨替我跟你斗一场,安馨若是赢了,你不许再登护国公府的门。”
“你若是赢了,今日在场的这些哥哥,但凡是没有定亲的,你看中了哪个,我便请祖母出面,替你提亲如何?”
“好!”乔巧巧都还没有开口,屏风对面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高声喝彩起来,也不知乔大是再为比武台上的两人喝彩,还是在替随娇娇的打赌喝彩。
乔巧巧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她娘最不待见她这个大哥,她也习惯了跟乔大对着干。乔大叫了一身好,她原本不想再跟随娇娇赌下去。可是随娇娇提出的条件实在让她无法拒绝,胡老夫人的面子,可不是谁都敢驳回的。
乔巧巧转头看向安馨,安馨一副弱不禁风的单薄样子,专注地看着比武台上的比试,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她和随娇娇的说话。
她顺着安馨的目光看上比武台,台上比武的是宋承平?莫非安馨也看上了他?不行,她可是先看上了宋承平!
宁平候府人口最是简单,府中除了宋承平和宋慧没有其他的主子,她若是做了宁平侯夫人,等宋慧嫁了人,府中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乔巧巧的眼光飞快地在宋承平的身上一转,宋承平幼年承爵,又身为禁军副统领,虽未曾及冠,身上的气势早已历练出来,相比其他的勋贵子弟,更加让她难割难舍。
乔巧巧飞快地转过头来,眼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安馨的脸庞,她没想到安馨竟然长得如此好看,她若是错过了这个好机会,宋承平未尝不会对安馨动心。
安国公府可比庆国公府更强。
乔巧巧咬紧了牙关,她对随娇娇恨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随娇娇不甘示弱地举起手掌,乔巧巧伸出手掌,两人‘啪’一声击掌成誓,随娇娇高兴地笑了起来:“哈哈……今日之后,我便再也不会在这府中看见你。”
“哼!”乔巧巧也冷笑着说道:“等我有了自己的府邸,我也不要你上门做客。”说罢,她气冲冲对着屏风外面,大声喝道:“安二哥,你可听见了我跟你妹打的赌?”
随娇娇的声音一落,安怀德的声音马上兴奋地响了起来:“随二,我押一万两,赌我大妹妹赢。乔大,你敢不敢应战。”
显然,安怀德一直留心着她们这边的动静。
“嘁!”乔鸿永轻声啐了一口,“女子比试有何好看?花拳绣腿半点意思也没有?你大妹妹若是能胜过我等男儿,我甘愿应战,如何?”
“噫,乔大这等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果然是雌伏在女子的……”
“乔大,一万银子应战太便宜你了,你若是敢答应了,我也押一万两,押安二的妹妹赢。”
屏风另一边的插科打诨,安馨置若罔闻,她专注地盯着宋承平手中的一柄剑,饶是她在天胜境见过了几个表哥表姐的武功,她还是被震撼了。
宋承平的武功路数走的完全是诡异的直接杀人的路子,出剑的角度刁钻古怪,出人意料之外,还有务必置人于死地的决绝。
宋慧的二哥怎么能够这样?
文人常说字如其人,套用这句话,习武之人也是剑如其人。宋承平的剑可不是好相与的,半点光明磊落都没有,他的心思绝对阴暗晦涩得很,宋慧有这样的哥哥,可算不得是件好事。
因着担忧宋慧,安馨错过了身旁随娇娇和乔巧巧的打赌,也错过了安怀德的支持,和乔大无理取闹的条件。
等到比试完毕,宋承平获胜,随娇娇才伸手拉住她,“安馨,你跟乔巧巧比武,要不要先换件衣裳?”
安馨吃惊地张大了眼睛,她不过是专心看了一场比试,她错过了什么?
随娇娇见她吃惊,赶紧低声跟她说起了原委。安馨听了个起头,便转眼看向一旁虎视眈眈的乔巧巧,乔巧巧立即开口说道:“我可不管你先前听见了没有,反正赌约已成,你答不答应都得应战。”
“你若是干脆认输,等会儿你站上比武台去,当众说三声‘我不如乔巧巧’我也可以勉强地放过你。”
安馨的眼睛冷淡了下去,她平静地问道:“我先前得罪过你?”
乔巧巧在安馨的眼光下愣住了,随即她张扬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没有得罪我又如何?随娇娇既然把你推出来了,你便要替她受过!你废话少说,认不认输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
乔巧巧收敛了笑容,撇了撇嘴,斜着眼睛不屑地瞟了一眼安馨:“看来飞云门也不过是虚有其表,都把你给教傻了,连这么丁点事情都不明白。看来,今日我是赢定了。”
安馨的眼睛冰冷了下去,飞云门的好坏,岂是一个无知自大的乔巧巧可以妄论的?
没等她开口说话,屏风对面传来了秋敏学的声音,“敢问,今日这赌注,我可以押注吗?”
“可以。”随明觉这一次反应极快地答应道:“秋公子想要押什么?想要押哪一方?”
秋敏学淡定地答应道:“我也压银子吧,待会也好计算些。”他略微顿了顿,虚心请教:“上限是多少?”
一张口就问上限?这么凶残?这是想要掏空他们所有人的钱袋子?
随明觉静了静,随即沉声答应道:“往常大家不过是随便玩玩,助个兴加个添头,还真没设定过上限。我看这上限就限定在十万两银子如何?”
十万两?若是秋敏学赢了,就算是一赔一,二十万两的银子,只怕要把这次比试的银子搜刮一空。不过,随明觉这话说得漂亮,他们就算是没有更多的银子,也要输人不输阵。
第七百四十五章 赌上一把
“行。”秋敏学接口说道:“我出十万俩银子,赌安馨能赢了今日要上比武台的任何一个男子。”
什么?在座的勋贵子弟的眼光一下子落在了安怀德的身上,他们分明记得清楚,第五场比试便是安怀德对阵靖安候府的钱卫东,安馨一介女子能够赢得过安二?
安怀德在众人的注视下,咧开了嘴来,他开玩笑地说道:“你们都别看着我,押注我可以参加,比武这事我就不好参加了。我若是去跟我大妹妹比试,真要是败了,你们认还是不认了?”
大家哄堂大笑,安二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他要是上场比试,定要要放水了,谁还敢让他去跟他家大妹妹比试?
安怀德环视众人,跃跃欲试地提议道:“依我看,你们不如先选出一个应战之人来,大家再看要不要压宝如何?十万两银子,可比我出手阔绰。乔大,你若是敢应战,输了之后,这护国公府只怕日后都要没脸再来了。”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乔家兄妹今日欺负到安家的头上了,连秋敏学都站出来出了手,他若是不能替安馨争一争,要他这个二哥何用?
乔大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手头确实比其他人紧。来这里下注,当然想要名正言顺地赚上一笔,可赚上一笔跟得罪安家相比,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故意提出让安馨跟男子比试,就是想要避战,他一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更别说十万两银子。
这个半路跳出来的秋敏学实在是太可恶,分明是想要替他表妹出头,把他放在火上烤。不过,今日上场比武的都不是庸手,安怀德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他的大妹妹真的能够赢得过男子?
若是他不敢应战,被他们表兄弟联手虚张声势吓退了,那唾手可得的二十万两银子就眼睁睁要飞走了。
这个从天而降的赌约,他要不要应下来?
没等乔大想清楚要不要应战,安馨已经听完了随娇娇的说话,她的眼睛看向乔巧巧,轻声笑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是站上比武台,当众说三声‘我不如安馨’,让大家都听见,日后也不再来烦扰随姐姐,我便放过你。”
乔巧巧哪里肯相信安馨的威胁,她冷哼一声,“看你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原本还想要放你一马。你既然不知死活地撞了上来,大家都听好了,等会儿,安馨若是伤了残了,可休要怪我。”
这等女子间放狠话,勋贵子弟都见得多了,大家本都不在意,秋敏学却笑着说道:“不如先立下生死状,上了比武台,生死由命,也好断绝了日后的麻烦,如何?”
他这是笃定安馨一定能赢了?
乔巧巧却被这句话激怒得从座椅上暴跳了起来,她怒极反笑,连声喝道:“好好好,笔墨伺候,谁不立下生死状,谁就甘愿认输。”
安馨没有做声,反倒是随娇娇跳了起来,一叠连声地吩咐道:“赶紧了,立下生死状,连同乔巧巧不许上门也写上去,我以后都不想要再看见她。”
她看过了安馨让飞云门的紫色玉佩发光的神乎其技,对安馨的武功极有信心。今日她就要一尝所愿,赶走了乔巧巧这个烦人的讨厌鬼,又替她们三个最被人诟病的病恹恹的贵女出一口气。
乔巧巧和随娇娇针尖对麦芒的作为,让原本已经笃定安馨会赢的勋贵子弟,重新犹豫不决起来。安馨他们多年未见,有模糊记得安馨的,印象中不过就是个病弱的瘦骨伶仃的女童,要说身体强健,定然是不如乔巧巧。
再说了,眼前分明是两码事,安馨就算是赢得了乔巧巧,难道还能赢得了敢上台比武的男子?
真是笑话!他们都出自武勋之家,祖上都是靠军功起家,家学渊源,自幼习武,理当能够胜过一个女子。
秋敏学如此强出头,不过是想要让他们知难而退,替安馨争一个名声。
天胜境财大气粗,可他们也不是容易被算计的,乔巧巧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可比天胜境和飞云门的外人更清楚。
随娇娇力挺安馨,真没人敢当真,随娇娇向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看戏不怕台高的人,护国公府护短,她就算是有千错万错,随家人也会闭着眼睛护着她。
随娇娇张罗着让乔巧巧跟安馨立下生死状。另一边,乔大也在众人的起哄中,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赌上一把。
他比其他人更了解,乔巧巧这个妹妹,向来是有风驶尽帆,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轻易提起要签下生死状。今日只怕是安家要吃个大亏,他若是不趁机占个便宜,那他便是个傻子。
至于其中的风险,他赢的是天胜境的银子,有何大碍?
乔大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终于沉声答应道:“行,我应战。我若是赢了,秋公子的银子归我,我若是输了,自当陪秋公子十万银子,日后再也无颜来护国公府。”
“只是,你们何人肯出头去跟安二的大妹妹比试一场?”
乔大老神在在,他应战是一回事,何人出战又是另一回事。他武功不济,自然不肯出头应战,其他人想要看热闹,当然也该多出点力。
这事自然难不到随明觉,他提声笑道:“这有何难?抽签便是。谁抽中了最短的签子,便上比武台上去比试一场,如何?”
还能如何?若不是还有这个法子,今日的比试只怕就比不成了。众人都没有异议,安怀德被排除在抽签的人选中,抽签的盒子传到了孙彬的手中,他随手一抽,众人便哄笑了起来。
那个要站上比武台跟安馨比武的倒霉蛋出来了,正是勇毅侯府的孙彬。
乔大哈哈笑了起来:“孙三,你可不能放水了,这是脸面的事情,你若是输了,只怕前途堪忧。”
“堪忧个屁!孙彬功底扎实,就算是怜香惜玉输了,总不会比你名声更差,比你的前途更堪忧。”
“……”
安馨静静地听着屏风隔壁的声音,笃定地在生死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娇娇一看见她的字,便惊喜的叫了起来:“馨妹妹,你这字写得真好看,你临的什么帖子?借给我也学一学。”
安馨淡定地轻笑道:“好。等我回了府,让人给你送一本过来。”
乔巧巧闻言‘嗤’一声笑了起来:“功夫都花在练字上头了,还敢跟我比武?你这是嫌命长了,居然还敢在这生死状上签下名字?你明不明白这签下名字的意思,你若是被我打死了,都是自作孽……”
安馨皱起了眉头,一个冷冷的眼风向着乔巧巧飞了过去:“你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是想要干脆认输?这么多话,呱躁!”
乔巧巧向来就是一个多话之人,最喜欢得理不饶人,此刻面对着安馨冰冷的眼风,却极其罕见地闭上了嘴巴。
她签上了名字,然后起身出了议事厅。
第七百四十六章 一再挑衅
安馨的镇定从容,彻底地激怒了乔巧巧。
在乔巧巧的眼中,安馨瘦弱成了那样,冒险跟她比武,不过是装腔作势,想要哗众取宠。安馨长了一张好脸,若是让隔壁的勋贵子弟们瞧见了,就算立下了生死状,大家一起哄,她也无法真的教训她。
她想要赢,她一定要赢!
赢了,有护国公夫人提亲,她有八成的机会,能跟宋承平定下婚事。以后,不管庆国公府如何,至少她依仗着宁平候府安然自保。
她要赢,就不能让人瞧见安馨的脸,让安馨比她更好的一张脸,坏了她的大事。她飞快地拿回来了两顶幕篱,对着安馨假惺惺地笑道:“这两顶幕篱,你挑一顶吧。”
“不挑!”随娇娇对这次比武比安馨更上心,“带上幕篱如何比武?还是你不敢让人瞧见安馨比你更好看?”
“都说人丑事多?你这么处心积虑,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家宅不宁,要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你闭嘴!”乔巧巧又急了,她心心念念的婚事,怎么能被随娇娇咒骂的话给坏了事。
没等她多说,安馨伸手弹出一枚冬枣,点住乔巧巧的哑穴,淡声警告道:“生死状已经签下,你若是着急,我不介意先教训你。”
“就算是勋贵人家,多少也该有些规矩。这是在随家,你明知娇娇身子不如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你的家教何在?”
乔巧巧张了张嘴,可她既然被安馨点住了哑穴,又如何说得出话来?
随娇娇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安馨伸出一根手指头,竖在嘴边轻轻地‘嘘’一声,随娇娇赶紧伸手捂住嘴巴,努力地压低了声音。
安馨这才接着说了下去:“你先坐吧,你若识相,我不会让你受重伤。”
“你若不识相,我不介意要了你的性命。顶多我不用飞云门的武功,用安家的武功让你心服口服便是。”
乔巧巧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她不过是大意了,才被人偷袭点住了穴道,安馨还妄言想要她的性命?她向来是个骄横的主,口既不能言,她便‘哐当’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幕篱,抬腿便向随娇娇踢去。
安馨早就提防着乔巧巧再次造次,手中暗扣的一枚冬枣再飞出,后发而先至,击打在乔巧巧的穴道上,间不容发地定住了她的身形。
随娇娇眼见着乔巧巧抬腿踢来,差点惊慌失措尖叫起来,幸亏她的手还捂在嘴上,一声惊呼堪堪被她忍了下去。
她见乔巧巧被安馨定住身形,欢快地从座椅跳起身来,高兴地说道:“你也有今天!一会儿等他们比试完了,我让人把这屏风移开,看你这恶形恶状,日后谁还敢娶你回家。”
乔巧巧火冒三丈的眼睛,警惕地看向了周围的侍女,是谁偷袭了她?她可不相信安馨能够在她有了提防之下,再次偷袭她。
定然是安馨身旁有武功高手,趁机作弊,想要让她知难而退,好踏在她的身上成就了安馨的名声。她的眼睛放过了面前的安馨和随娇娇,不停地在不远处伺候的侍女中搜寻起来。
安馨的脸上殊无笑意,若不是乔巧巧一再挑衅,又口不择言诋毁飞云门,她不会动怒,更不会签下生死状。
今日这场比试,不管乔巧巧是有心闹事,还是她无辜躺枪,乔巧巧既然撞到了她的手上,触犯了她的逆鳞,也就怪不得她趁机拿她立威了。
她们三人的说话,显然没有逃过屏风另一边人的耳朵。
安馨要用安家的武功跟人比武?她都没在安家呆过几日,怎么可能?
乔大怎肯放过这等机会,他阴阳怪气地对比武台上的孙彬说道:“孙三,你听见了没有?你勇毅侯府的武功,若是今日输在了安国公府的武功上头,还是被一个女子赢了,我看你日后怎么有脸面出门行走?”
“为了你日后的前程,你可万万不能手软,自毁前程。”
正在比试的孙彬自然无法答话,议事堂中照例响起了大声的窃窃私语:
“咦?这场比试明明是乔大先提出来的,也是乔大出面应下了挑战,乔大若是不放心孙三,不如自己下场去比试如何?”
“孙三要真是输了,该丢脸的也是你乔大,你连上去跟女子对阵都不敢,何必假惺惺去担心孙三的名声?真要是担心,你自己上啊?”
眼见着一场口水战又要开始,随明觉提声说道:“我没听错吧,用安家的武功比试这事,分明是安家妹妹对着乔家妹妹说的,若是换到我们这一边来,谁想要一视同仁,岂不是甘愿也要做个乔家妹妹?”
他这话让众人哄笑了起来。
随明觉还有话说:“今日以武会友原本是件赏心乐事,我听得很清楚,这事原本与安家妹妹无关。不过,既然安家妹妹答应下场比试,我替我妹妹先多谢她。”
“若是要有人仗着一张嘴口无遮拦,想要欺负安家妹妹,我第一个不答应,相信安二和秋公子也不会答应。”
“先前的规矩已经定下。若是还有话说,咱们等比试完了,换个地方喝酒的时候再说。不要张口闭口污了我妹妹的耳朵,让她心生不悦。”
“诸位,买我一个面子如何?”
他这话说得软硬兼施,自然没有人会在护国公府的议事堂中,不给他面子。
接下来,众人只管嚷嚷着评说比武台上的招式,默契地避开了额外生出来的比试。
到了第五场比试,果真是安怀德对阵靖安候府钱卫东。
安怀德听了安馨要用安家的武功对上乔巧巧的提醒,自然要让她看清安家的武功路数,最妙的是钱卫东也是个明白人,他配合着安怀德,两人生生把一场对阵,变成了对练。
安馨趁机看清楚了安怀德的武功路数。
一个屏风相隔的其他人,也看清楚了安怀德武功招式。乔大的声音再次阴阳怪气地响起来:“钱卫东你不如干脆认输,让安二抓紧时辰教教他大妹妹好了?你在上面实在是碍手碍脚,难看得很!”
乔大原本是挤兑钱卫东,谁知钱卫东干脆地抱拳认输,朗声笑道:“既然乔大都有如此提议,我就此认输。安二你赶紧教你大妹妹几招?”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趁机连声叫道:“不如等我们用过了午膳,再来比试如何?”
比武台上的安怀德转眼看向了安馨,安馨赶紧摇了摇头。此刻这场比试,比了也就比了,若是用个午膳回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安怀德见安馨摇头,立即朗声笑道:“早比了早了,再耽搁下去,我担心我表弟要赢的那十万两银子怕是要飞了。”
也是,他们小打小闹地互通有无,长辈们大多睁只眼闭只眼地过去了。若是知晓了他们赌注这般大,只怕让长辈们以后都不让他们玩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赶快出来受死
安馨站起身来。
随娇娇跟着站起身来,“安馨,你可别一时心软,放过了她。你看看她这个姿势,若不是你制住了她,她这一脚真踢了过来,我只怕要被她踢飞吐血重伤不起。”
随娇娇恨声对乔巧巧说道:“你想要趁机挑人嫁人,你只管挑去好了。想要拿我们当垫脚石任你欺负,你做梦!哼,今日好叫你知晓,坏事做多了,总归是要踢到铁板的。”
“你给我听好了,你输了,直接滚出我家去,以后我都不想要再见到你。”
乔巧巧的两眼中差点喷出火来。
随娇娇才不管乔巧巧如何反应,她提声喝道:“搬开屏风。”
随伺的一众丫鬟仆妇齐齐动手,随娇娇待屏风搬开了,方才重新落座下去。她这一坐,屏风之外响起了一阵抽气声。
但凡眼睛没瞎的勋贵子弟都清楚地瞧见了,若非乔巧巧被人点住了穴道,她抬起的脚,真的会踢中随娇娇的心口。
随明觉的声音响了起来:“安大妹妹,多谢你援手施救,且容我改日再谢!”
乔大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也响了起来,“我这妹妹说不定是被人摆成了这个模样,她技不如人,是她受了委屈也说不定。”
技不如人?那就正该送上去给安馨讨打。
随明觉一刻不停地接着乔大的话说了下去,“闲话少说,关上屏风。下一场该是乔巧巧跟安馨的比试,我等拭目以待。”
“乔大,幸亏是我妹妹没少一根汗毛,要我说,你该多谢安家妹妹才是,若非如此,你妹妹闯下大祸,恐怕要没法收场了。你不知感激,还想怎样?”
随明觉这么说,安怀德也开了口:“乔大,你妹妹如此凶悍,真该要多管教了。听说你院子里的女子个个服服帖帖,怎么就不能让你妹妹也稍微温顺点……”
“那怎么能一样呢?乔大床上的都是些什么人,不过都是些让人把玩的物件,乔巧巧到底身份贵重些,花拳绣腿别有滋味,这个难得有人懂了。”
“……”
安馨等着屏风关上,这才点开了乔巧巧的穴道,她没有费事再去警告乔巧巧。她若是乔巧巧,宁肯当众认输体面下台,也不会还要跟她比试。
她用两枚冬枣隔空点住了乔巧巧的穴道,显示出了高明的点穴认穴功夫,乔巧巧若是还不识相,还以为她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不介意让乔巧巧当众受到教训。
只可惜,乔巧巧半点也不识相,她一收回了右腿,直接从腰间抽出了长鞭,恨声对安馨说道:“你非要多管闲事,我定要让你好看。”
说罢,她转身出了议事堂,飞身上了比武台,挥舞长鞭,在空中挽出一个响亮的鞭花,气势凌人地对着安馨的方向喝道:“安馨,你还不快出来受死!”
屏风那一边忽然一静。
受死?乔巧巧来真的了?一场比试若是真的弄出人命来,他们谁都担不起。不待质疑的声音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先响起来:“这一场热闹,本候替我家妹妹,看定了。”
安馨正在解开斗篷系带的手指微微顿了顿,随即了然,刚才说话的必然是宋慧的哥哥宁平候宋承平。
她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宋承平难得开了口,这就是在提醒她放手而为。这事就是捅到了申皇面前,她伤了杀了乔巧巧,有生死状在,也定然会没事。
她随手将斗篷递给香莲,在随娇娇兴奋的眼光中,缓步出了议事堂的大门,飞身跃上了比武台。
她的身姿轻盈妙曼,飞云门的衣裙在空中飘散开来,犹如雪白的昙花盛放,映衬着安馨绝美的容颜,飘摇犹如天仙降临。
议事堂中响起了整齐的抽气声,安二的妹妹竟然长成了这个模样?刚才屏风打开的一瞬间,他们光顾着留心乔巧巧的动作去了,不曾想侧身对着他们的安大妹妹,竟然是绝顶的美人。
“好!”议事堂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叫好声。
乔巧巧的脸色沉了下去,她费尽心思做了一身火红的比武服,却被安馨一袭白裙给比了下去。刚才安馨穿着绯红色的大氅,多少还有点烟火味,此刻一身雪白,超凡脱俗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乔巧巧眼见安馨手中空无一物,竟然是打算赤手空拳地对付她的长鞭,心头无名火起,安馨这是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难不成安馨就想要靠着神仙之姿,让众人心生爱怜,同仇敌忾,坐实了她欺负弱小的名声?
想得美!这种装模作样的伎俩,她在她娘亲的后院见多了,以后,她见一次就要打一次!
乔巧巧怒极反笑,一言不发,手腕一翻,长鞭像是一条毒蛇般抽向了安馨。
抽气声连同随娇娇的惊叫了起来:“安馨!”
只见乔巧巧的长鞭的尾梢,在空中划过了一个长长的弧线,犹如毒蛇般吞吐着向着安馨的头面疯狂地撕咬了过去。
安馨心中也是一惊,她先前以为乔巧巧选中长鞭,是害怕再被她近身点住穴道,进退两难,再度当众出丑。
此刻看来,乔巧巧在这条长鞭上花费的功夫绝对不少,她的鞭法甚是刁钻,恐怕败倒在她长鞭之下的人不在少数。
议事堂男子一侧,响起了低低的叹息声。
安大妹妹太大意了,既然签下了生死状,先前跟乔巧巧又有了争执,对方还放话说要让她受死,怎能赤手空拳就上了比武台?
这么天仙一般的小娘子,他们才刚刚看清楚她的样子,这一鞭子下去,就要被乔巧巧给破了相,日后只怕要躲在安家的后院里,再也见不到了。
真是可惜了。
随娇娇怎么也没事先跟她提醒一声,这些年,伤倒在乔巧巧长鞭之下的女子还少么?怎么能这般轻敌?
众人惋惜焦急的心情刚起,只见比武台上,安馨不退反进,轻描淡写地伸出了左手,一把握住了乔巧巧长鞭的尾梢。
继而飞身而起,飞快地往后一退,左手用力,长鞭绷紧,再猛地一拉,乔巧巧猛地向前一冲,然后她右手握住长鞭飞了起来。
没错,乔巧巧飞了起来。
她若是在往前一冲之时,果断放手,放弃长鞭,或许还有机会在比武台上站稳,可是她眼见着安馨身形纤瘦,自觉可以跟安馨比拼力气,一念之差,让她手握长鞭,被安馨用巧劲送到了半空中。
乔巧巧身在空中,半点都不慌乱,右手猛然使劲,挥舞手中的长鞭再次向安馨袭去。
她在这条长鞭上得过名师指点,她握住的又是长鞭的把手,原本就有优势,她自信她用尽全力必然能够反制安馨,让安馨吃个大亏。
第七百四十八章 英雄救美?
安馨站在原地,原本多少还有点犹豫,要不要让乔巧巧从半空中跌下来,出乖露丑?此刻乔巧巧在空中还想要反制她,分明是把她当成了生死仇敌。
安馨飞身向前,左手再次猛地向前一带,再忽然往下一拖,她这一带一拖用上了七分内力,半空中的乔巧巧被这股内力一带,忽然就往空中继续冲了上去。
她身不由己地往上冲高了两丈,刚刚调整好姿势,想要再次发难,随即又被手中的长鞭带动,猛地往下一沉,下沉的力量极大,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变成了头上脚下,向着比武台上猛地砸了下去。
乔巧巧惊叫出声,她惊慌失措地放开了手中的长鞭,张开的双手猛地抱住了脸面,想要在落地之前,护住一张脸面不要受伤。
安馨骇笑起来,乔巧巧若是不放开长鞭,她还有机会救她一救,乔巧巧放开了长鞭,两人虽然都在比武台上,可她们相隔的距离甚远,她握住的又是鞭尾,不好使力,她很难救她。
议事堂中忽然冲出一个黑色的身影,电光火石间在乔巧巧落地之前,艰难地接住了她。那人虽然接住了人,可乔巧巧下冲的惯性太大,他抱着乔巧巧在比武台上极其难看地跌倒成了一团。
那人的下巴,重重地磕到在了乔巧巧的胸前,两人齐声痛呼一声,落在了比武台上。
安馨定睛一看,嗬,冲出来救乔巧巧的男子,面目清秀,身量颇高,并不像寻常武勋人家子弟的长相。
安馨左手微动,长鞭倒卷,长鞭的手柄向她飞来,她伸出右手握住,来人若是个拎不清的混不吝,她不介意出手教训他。
随娇娇的怒喝声响了起来:“孙三,你坏了规矩!你救她作甚!”
孙三?孙彬?那个一箭射中了‘她’的胸口,让‘她’死于非命的孙彬,‘她’的未婚夫?
呵呵,安馨的眼睛冰冷了起来,这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落在她的眼中,忽然就变得臭不可闻。这难道又是一出身份差异,求而不得的戏码?
不对,乔巧巧的身份还没有‘她’高,乔巧巧不过是个庶子的继室生下的嫡女,若不是庆国公府的嫡子嫡孙都死光了,她那身为庶子的老爹也不会走了狗屎运,成为了庆国公世子。
刚才随娇娇和乔巧巧的纷争,正好让她错过了孙彬的比试,她没有太在意他,反正孙彬正巧抽中了要跟她比试,她有的是时机从容地看清楚‘她’的生死仇敌。
和乔巧巧一起倒在比武台上的孙彬爬起来得很快,他没有像安馨想象中的抱起乔巧巧,他自己站起身来,对着安馨指责道:“就算是签下了生死状,你占据了上风,也不该让她落入被毁容的险境。”
“安妹妹,武功高强,很该大人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
什么?她没找他算账,这人居然敢跳出来教训她?安妹妹?谁许他乱乱叫她?
这人瞎了眼吗?明明是乔巧巧偷袭她,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们两人事先签过了生死状,乔巧巧就算是比武身亡,那又如何?
区区破个相算什么?
况且是乔巧巧不依不饶,对着她叫嚣,让她赶快上台来受死!
她若不是身怀武功,换成是其他弱女子,乔巧巧早已让人破了相,毁了容,这人先前怎么不站出来指责乔巧巧很该大人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
安馨冷哼了一声,裹挟着内力的声音第一次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清楚地听见了她的说话:“好一个偏心眼的勋贵子弟。”
“你既然罔顾乔巧巧率先叫嚣让我出来受死,又视而不见乔巧巧一言不发偷袭于我,如此是非不分,想来生死状这等契约,你定然也不会放在眼中。”
“你既然视契约规矩如无物,硬生生跳将出来,要求我得饶人处且饶人,也算得上是正常。想来在你的心中,今日要乔巧巧将我毁了容,你才会觉得公平,才会让你称心如意。”
“既然如此,你的机会来了。”
“下一场不就是该你上场了吗?你既然迫不及待跳上了台来,你尽管出招,使尽生平所学,看看能不能赢过我一招半式!”
“或者你是想要我对你手下留情,大人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你如此罔顾事实,恶意相向,摆明是要对我不利,我又如何能对你大人大量,轻易饶过你?”
一招半式?孙彬的心往下落下去。
他就是看安馨武艺非凡,这才飞身上台救人,想要借着指责她,让她羞愧难当,轻松胜过后面的一场。
安馨提声说道:“安馨出门做客,未曾料想会跟人性命相搏,不曾携带武器防身,还请哪位哥哥,临时出借宝剑一用?”
随明觉的声音响了起来:“安妹妹,是我的错,是我没想到这个。”
“我妹妹先前不曾习武,居然让安妹妹半件武器都没有,就上台来等着被人打杀。实在是我的不对,且容我过后好生赔罪!”
“来人,将我等的宝剑都送上去,让安妹妹挑一把趁手的用一用。”
秋敏学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用如此费事,我的剑借给表妹一用即可。”说罢,议事堂中飞出一柄剑来,高高飞起向着安馨落去。
安馨右手微微晃动将乔巧巧的长鞭卷成一团放下,伸出左手接住长剑,随手抽出一半长剑,低头看了一眼,赞叹一声:“好剑。”
在座的武勋子弟家学渊源,全都自幼习武,秋敏学和安馨轻描淡写露出的这一手,简直让人惊艳。秋敏学的武功比他们想象的更强,安馨的武功也绝对不弱。
孙彬站在台上,脸色变得煞白,他万万没料到,安馨居然不是个沉默寡言的软柿子,看来,他想要的胜利注定会很艰难。
议事堂里勋贵弟子,有的是看戏不怕台高之人,不待孙彬开口说话,已经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孙三,英雄救美,要救就要救到底!还不赶快败在安妹妹的剑下,让乔大认输赔礼赔钱,全了你英雄救美的名声。”
“屁话,别跟孙三脸上贴金了!安大妹妹分明说了,孙三一招半式都赢不了,孙三还怎么英雄救美?我看,今日他做个狗熊还差不多!”
“去去去,别吵吵,好生看着孙三怎么输的,这等热闹寻常可看不着。”
站在比武台上的孙彬听着众人的议论,猛地咬紧牙关,心中升起一股戾气,赢过一招半式?哼,对方既然放出了话来,休怪他胜过一招半式之后,口诛笔伐让她跪地求饶!
他不守规矩?一个女子跟男子拔剑相向,她的规矩在哪里?她若是胆敢用飞云门的招式和身份压人,休怪他宣扬出去,让飞云门将她逐出门去。
他定要让她为当众顶撞他付出代价。
第七百四十九章 一败涂地
躺倒在地上的乔巧巧,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孙彬虽然救了她,免去了她头颅向下跌落伤及头部的危险,可她却是实打实地重重地跟着孙彬一起重重地砸在了比武台上。
她右胸前的肋骨火烧火燎地疼痛着,那里被孙彬的下巴磕住了,疼得她忍不住呻吟起来。她嘴上婉转地低声呻吟着,心中却涌起了难言的喜悦。
无论如何,她的婚事成了。
孙彬虽然不是勇毅侯府的嫡长子,以后无法继承家业,不过,看在他心仪她,舍命救了她的份上,她从娘家多带点嫁妆过去,也能保她日后的日子富富有余。
乔巧巧在被随娇娇派去的仆妇抬下比武台的时候,还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孙彬,只见他抽剑出鞘将要为她而战,心中的甜蜜,让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她心甘情愿地被随娇娇派人送出了府去,她要赶紧回府去,让阿娘替她找上勇毅侯府去,趁早把婚事定下来。
安馨仗剑而立,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孙彬,她打定了主意,绝不留手,务必要让孙彬丢尽脸面,要替‘她’报了一箭之仇。
她胸口忽然涌起的疼痛,分明在提醒她,不管‘她’的噩梦是否是真的,今日孙彬都犯到了她手上,她都不能忍!
他以为他是什么人?胆敢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指鹿为马?
孙彬见安馨凝神不动,身上散发出凌厉的剑气,隐隐地让他心惊肉跳。要等安馨也拔剑出鞘,他才知晓他遇上了对手。
安馨看似娇弱,绝对是使剑的高手,她身上的气势逐渐高涨,面对他若有似无的试探,她的气势越发强盛起来,有了超越他的境界的趋势。
他很明白他不能再等下去,他要是再迟疑,等安馨的气势更加高涨,若是显露出比他更高的武功境界,他怕他连与之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谁能想到安家的一个病秧子会成为了武功高手,她先前伸手便抓住了乔巧巧长鞭的鞭梢,他都以为那不过是侥幸,是乔巧巧太过轻敌。
此刻,他心中只剩下忌惮,深深的忌惮之下,他使出了平生最拿手的功夫,剑光闪烁中,他率先攻向了安馨。
安馨岿然不动,她见过了天胜境诸位表哥表姐的剑法,见过礼南宫翎的凌霄剑法,见识之广,早非吴下阿蒙。
孙彬的剑招一出,她冷眼一看,居然一眼就瞧出了三个破绽。
安馨闲闲地等着孙彬的长剑快要及身,才舒缓地抬手点向孙彬胸前的破绽。
她这个动作一出,在议事堂的众人眼中,就好似孙彬挽起繁复的剑花,不管不顾地向着安馨的剑尖冲去,自寻死路一般。
怎么会这样?
秋敏学的眼中淡淡地露出了笑意,孙彬的武功境界不过先天下四境,在勋贵子弟中还算不错,和安馨比起来,两个境界的差距,他向安馨挑战就是送上门去找死。
孙彬脚步一滑一退,险险避过了安馨平淡无奇的剑招。他转到了安馨的身后,出剑的速度骤然加快向着安馨的后背心刺去。
抽气声猛然强烈了起来,安馨若是稍有大意,这一剑刺中,她非死即伤。
好一个安馨,她半侧过头,又是闲闲地抬起手来,剑尖直指孙彬的喉咙,她手中的长剑比孙彬长了六寸,孙彬若是不变招,在他的剑尖刺中安馨之前,他必然会抢先中剑,死于非命。
孙彬疾身而退,秋敏学轻笑了起来,他这一声笑,让众人紧张的心情,忽然就轻松了起来。
高手对招,失之毫厘便是性命交关。
安馨连自己的手臂和剑尖的长短都拿捏得如此精准,抬抬手便能化解了孙彬的杀招,孙彬这是踢到铁板了。
果然,接下来,孙彬接连进攻,越攻越猛。安馨险象环生,却照样是捏着一柄长剑,时不时地对上一招。
看上去,孙彬就像是一只宝蓝色花蝴蝶,绕着安馨这朵雪白的花朵,花尽了心思,都无法靠近花朵半分。
三十招飞快地过去了,五十招也过去了,安馨只守不攻,孙彬只攻不守,却怎么也无法伤及安馨一分半毫。
要到了一百招过去,孙彬始终未能逼迫安馨出手进攻,显露她的武功路数,而他的招数也快用完了。
他心中焦急,对阵这么久,他也看出来了,安馨未尽全力。她时不时地出招化解危机,莫非是想要偷学他勇毅侯府的剑法?
他心中念想一起,手中的剑招便不由自主地重复起来。他的剑招一重复,安馨好似终于失去了耐性,她出剑的速度突然加快,猝不及防地刺入孙彬右手的穴道中。
‘当’一声重响,孙彬手中的长剑脱手,落到了地上。孙彬左手握住右臂,血色从他的指尖弥漫了出来。
孙彬输了。
安馨一招得手,却并未停手,她第一次在比武台上舞动起剑招来,神奇的是,她手中的剑招看上去让众人异常的眼熟。
靖平侯府的卫翼遥吃惊地叫了起来:“是孙彬的剑法!不,不全是孙彬的剑招。”
卫翼遥顿了顿,孙彬剑法中的漏洞不见了,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道:“只是像极了孙三的剑招而已,其中的漏洞好似……好似不见了?”
卫翼遥先前跟孙彬对阵过,他堪堪输给了孙彬半招,不得不认输下台。下台之后,也曾设想过如何才能抵挡孙彬的剑招,赢回那半招来,因此他最先认出了安馨此刻正在舞动的剑法是什么。
他这声提醒之后,议事堂中的勋贵子弟也反应了过来,安馨居然在跟孙彬的对阵中,把他的剑招全都学会了?按照卫翼遥的说辞,安馨还能将孙彬剑法中的漏洞给补齐了?
这怎么可能?
众人聚精会神,一瞬不瞬地看向安馨的身影,越看越是惊叹,安馨的身姿飘忽妙曼,孙彬刚才的剑招,她在手中似是而非,行云流水般舞动起来,赏心悦目,犹如天上飞仙。
不用人多说,他们都能看出来,安馨此刻舞动的剑招剑式,比孙彬先前的威力要大上许多。
孙彬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安馨不仅学会了他家的剑招,更是完善了他家的剑招,这等妖孽怎么就让他遇上了!她什么剑招都没用,就让他一败涂地,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这让他日后怎么见人?
手臂上的疼痛直入骨髓,握紧了手臂,极其难堪地站在了比武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要低头认输,一句服输的话卡在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第七百五十章 废了一臂
安馨一套剑法舞完,收势之后,淡然看向一脸生不如死的孙彬,淡声说道:“我当众舞了这一回剑,就是想要让大家都明白:”
“你先前的一百一十一招,我全都是大人大量在让你。”
“只可惜,我虽有心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你知难而退饶过了你。奈何你却半点也不知趣,不知收敛,不知反悔,妄想要赢过我一招半式。”
“即便你所学的剑招都已经使完,重复的剑招已出,还不懂得知难而退,非要我忍无可忍出手教训你。”
“我既然出了手,自然要让你终生铭记这个教训。好叫你记得,若再这般不辨是非,不自量力,最终必然会吞下自己酿成的苦果。”
“你的右手已经被我废了。”
“若不是看在你爹娘生你养你不易的份上,本该取了你这等糊涂之人的性命,不让你再有机会颠倒黑白祸害他人。”
比武台上,孙彬倏然睁开了眼睛,什么?他的手臂废了?他的眼光狰狞凶狠地对着安馨瞪了过去,若是眼光能够杀人,安馨早在他的眼光下,被杀死了千百回。
议事堂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安馨轻描淡写的一剑,这就废掉了孙彬的手臂,毁掉了他的前程?
孙彬看上去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莫非是她年纪太小,还拿捏不准伤势?若她真是这般杀伐果断,有仇必报,实在是连男子也有所不及。
安馨对孙彬杀人的不光视而不见,她绝不是‘她’,他这等手下败将,她还不放在眼里。
她接着说了下去:“今日网开一面,一是看在众人已然看清你的性子,当然不会再轻易被你颠倒黑白。二是看在你心仪乔巧巧,出手救下了乔巧巧的份上,我留你一条性命,让你们有机会成就姻缘。”
“今日一战,安某只为证明飞云门并非虚有其表,更不曾将我教傻了,安某明白事理,虽学艺不精,却也不曾辱没师门。”
“啪啪啪”随娇娇拍起了手掌,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安馨,还是你思虑周到,乔巧巧好容易遇上英雄救美,真该要成全了她的这份姻缘。我今日就请祖母去给他们牵线,务必成全了他们的心思。”
随娇娇再满意也没有了,让乔巧巧嫁个独臂夫婿,让她终生记住这个教训,再也不敢来惹恼她。
孙彬的眼睛变得血红起来,他想要的是胜利,不想要什么姻缘!
他运气不好,正好抽到了签,他不敢惹众怒推诿,只好想办法让安馨主动退却。没曾想他不但输了,还输的这般难看。
乔巧巧那个泼妇,他半点都不喜欢,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心仪之人,他的心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倩影,他的右手废了,表妹还会不会情愿嫁给他?
安馨毫不避让地迎向孙彬杀人的眼光目光,格外地镇定自若:“怎的?莫非你还想要与我为敌?也行,你还有左手。”
安馨将秋敏学的长剑换到左手来,“你若是不服,我也可以用左手剑,再给你一次教训。”
安馨左手握住长剑,看上去并不像右手般自如,“不过,要先说清楚了,我左手剑轻重拿捏得不到位,若是取了你性命,你也只能听天由命,自认倒霉。”
孙彬的眼睛落在安馨的左手上,死死地盯住了,安馨在他着魔似的眼光中,不以为意地挽起一个剑花,看上去,她的左手确实不如右手。
安馨的眼光沉了下去,‘她’的噩梦中,孙彬是用左手张弓搭箭,她如此试探他,也是想要看看这个细节是不是真的。
看孙彬这副不肯服输的样子,莫非他还有保留?他若是真有保留,只要他敢应战,这一次,她定要取他性命也绝后患。
她之所以没有即刻取了孙彬的性命,正是他右手持剑,跟‘她’印象中的有所不同,她不想要滥杀无辜。
乔大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响了起来:“孙彬,上啊!此时不战更待何时?你若是赢了,十万两银子,我分你一半。”
随明觉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这场比试胜负已分。乔大,若是你还想要再赌上一场,我奉陪你。”
“接着再赌,孙彬若是赢了,我给你十万两银子,让你填补亏空。孙彬若是身亡,我也不要你的银子,还甘愿替你把先前一场的十万俩银子给付了,只要你也搭上一条性命,如何?”
二十万两银子,如何能买他和孙彬的两条性命?随明觉这般说话,这是光明正大地要站到安馨那一边了?
不待乔大开口多说,孙彬终于放弃了,他低下了头,沉声说道:“是我多管闲事,出言无状,技不如人,我认输。”
安馨左手握剑,始终气定神闲,他拿不准安馨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把握,再用左手剑教训他。可他已经损失了一条手臂,实在是不敢再去冒险。
孙彬从比武台上跳下来,对着迎着他上去的小厮低声喝道:“回家。”
他连先前赢下的赌注都不管了,只想早点回家医治右手。
他的右手还有知觉,他的右手若是有救,他或许还有机会入朝为官,跟表妹成就姻缘。他的右手若是真废了,安馨就是他的生死大仇,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她。
孙彬走了,随娇娇冲出了议事堂,对着安馨直招手:“馨妹妹,你下来,快下来。”
安馨收剑入鞘,从容迈步待下了比武台,将手中长剑交给随家侍女,“把这剑送还给秋公子。”
随娇娇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穿过议事堂,穿上披风,重新坐上暖轿,直接回了随娇娇的娇闺院。
她们俩走得太快了,所以安馨并没有听见,旁边的屏风里响起了宋承平冷冷的警告声:“今日这事,分明就是孙彬咎由自取,技不如人。若是我听见了胡说八道的谣传,必要到圣上面前讨要一个说法。”
随明觉也笑道:“侯爷说得对,规矩就是规矩,法度就是法度,法外开恩乃是圣恩,任何人都不得僭越。”
乱哄哄的议论声照例响了起来:“孙三今日魔怔了,平常他没这么糊涂啊。”
“嘿嘿,乔大你输了银子,眼看要多一个妹婿,走,今日好好喝一杯,替你贺一贺了。”
“好好好,乔大很该多喝几杯,等回了府挨打的时候不会那么疼。”
“谁说喝了酒挨打不会疼,上次我试过了,等我酒醒了,更是疼的要命,你别胡说坑人了。”
“……”
正是午膳时分,一众人等不管输赢,闹哄哄去了膳厅用膳去了。
都是未曾及冠的少年人,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时候,说笑之间,刚才的事情,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第七百五十一章 让人先顶着
娇闺院中,已经摆好了一大桌子的好菜,随娇娇让香莲下去歇息,让自己的侍女伺候着安馨净手洁面。
上了餐桌之后,随娇娇不停往安馨的碗中夹她喜欢的菜肴,那架势,真是恨不得亲自上阵,手把手喂安馨吃饱喝足。
要等着安馨吃好了,漱过了口,她才心满意足地拉着安馨进了起坐间,坐上了罗汉床,跟安馨窝在了一处,轻声细语地问道:“馨妹妹,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想要我如何感谢你?”
安馨笑了起来,她开玩笑地说道:“你不是想要让你祖母替乔巧巧成就了这段姻缘吗?这不就是感谢了?”
“那个当然不是!”随娇娇伸手推了推安馨,娇嗔地说道:“我心烦乔巧巧好久了。可是我们两府都是国公府,两家的交情都是战场上性命交关交出来的。家中虽然娇惯我,却也时时跟我说起,不能对乔巧巧太过分。”
“你也看见了,分明不是我过分,是乔巧巧比我更过分。今日,你教训了乔巧巧,只怕她回家一哭诉,她娘定然不会干休。不过,有我祖母出面提亲,谅她娘亲也不会太过无理取闹。”
“勇毅侯府的孙彬对乔巧巧和她娘而言,算得上是一门好亲,我不担心庆国公府,我担心的是勇毅侯府。”
对上安馨疑惑的眼神,随娇娇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勋贵人家大都护短,孙彬的手臂如果真是废了,孙彬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们两个跟他娘只怕都不会干休。”
安馨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不会干休又如何?
她从孙彬进攻她的第一招起,她的胸口便开始隐隐作痛,她梦中‘她’被孙彬利箭射中的地方,随着孙彬的招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痛。
她之所以站在原地不动,不是她轻敌不想动,而是她胸口痛不可当,只能用最小的力气,克敌制胜。
她努力忍受了一百一十一招的刺痛,就是想要探查孙彬和勇毅侯府武功的底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单是他能让她胸口痛不欲生,她就不该放过他。
待她一箭刺中孙彬的穴道,废除了他右手的武功之后,她明显地感受到胸口疼痛在减轻,待她把孙彬剑法中的漏洞补齐,一套剑法酣畅淋漓的武动下来,她胸口的疼痛消失无踪。
她神奇地恢复了正常。
就为了这突如其来疼痛,和不明所以的好转,她都不应该放过孙彬。
她侥幸得来的第二次生命,连同这意外得来的身体她都极为珍惜,她能够忍住疼痛放过了孙彬的性命,算得上是心慈手软。
若孙彬真像‘她’的印象中,惯常用的是左手,在人前右手持剑,不过是个处心积虑的障眼法。不知今日她放过了孙彬,有朝一日会不会后悔?
安馨低声问道:“他们不会干休会怎样?”
随娇娇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他们会怎样?我把你拉进来,就是想要让你在我这里躲一躲。外面的事情,让他们男子去操心。等事情过去了,你再晚些回去,多少能躲过些烦心事。”
安馨吃惊了,原来随娇娇刻不容缓地把她拉到娇闺院,打的是这个主意。
随娇娇还有话说,“先前我说祖母会出面替他们两家牵线,这等事情定然逃不过祖母的耳朵,我把你拖在了这里,祖母知晓了自然会让人去周旋。”
“只是,你大伯母不是个胆子大的人,这事落在她的耳朵里,只怕要胆颤心惊,担惊受怕了。这事还是让你二哥哥还有你表哥先出头去顶着好,你等他们来接你,你再回去好了。”
“反正我这娇闺院也大得很,你想要在这里住几日都行。”
随娇娇打的居然是让安馨做缩头乌龟的主意。她向来体弱,战斗力实在有限,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法子。
安馨心中感动,她想了想,低声对随娇娇说道:“多谢你想要护住我。不过,事情是我做下的,让二哥哥和表哥去顶着不妥,我还是先回去看看好了。”
“不行。”随娇娇着急了,她一把抓住了安馨的手臂,撒娇地摇动了起来:“你大伯母若是要处罚你怎么办?你为了我出头,你若是被责罚了,我会难过死的。”
“不会的。”安馨笑眯眯地安慰道:“你瞧瞧我,等闲难得回来一趟,大伯母怎么也下不去手来惩罚我。倒是二哥哥,他若是回去了,勇毅侯府要是来人上门闹事,大伯母对着他,定然不会手软。”
“我二哥哥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若是挨了大伯母的责罚,到底不好看。况且,我又没错,我都让孙彬让成那样了,他还不依不饶,死不认输。”
“大家都看见了,我就算废了他一条手臂,他都还想要用左手跟我比试,还想要赢我。莫非他这人有病,自以为他武功天下第一,只能赢不能输?”
说起这个,随娇娇也疑惑了,“我跟他们家不熟,孙彬他嫡亲妹妹孙琪琪的脸上,长了一个好大的痦子,根本出不了门,所以他们家的消息,都不是从后院流传出来的。”
安馨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有了额外的应对之策。
她赶紧对随娇娇说道:“娇娇,我真的要回去了。真要有麻烦,我回了家,也好跟二哥哥一起商量如何应对麻烦。”
“这事是我做下的,我敢做自然敢当。你放宽心,等这事过去了,我再来看你。”
安馨这般说话,随娇娇倒也不好太留她,她见安馨归心似箭,赶紧提声吩咐道:“把我那知画眉鸟,赶快给馨妹妹带上。”
她转头对安馨笑道:“我送你一只画眉鸟,你回去挂在廊下,听见它的叫声,就要想起我,有空了就过来看我,我等着你来。”
安馨干脆地笑道:“好。”
她穿上斗篷,没有要随娇娇送她,带着香莲一路走出了内院,在二门垂花门前坐上了马车,等马车出了护国公府,一路疾行赶回了安国公府。
马车刚刚在二门前下车,就看见徐妈妈等在了二门前。安馨心中暗叫不好,徐妈妈等在了这里,定然是出了事。
徐妈妈迎着安馨过来,压低了声音对安馨说道:“世子夫人在芳华园要责罚二少爷,说是姑娘闯了祸,二少爷没能阻止姑娘,该当受罚。”
安馨低声问道:“是有人上门来闹事吗?”
徐妈妈顿了顿,“那倒没有。只听说是二少爷跟世子夫人回禀,今日在护国公府姑娘跟人争斗之事,让夫人动了怒,才要责罚他。”
安馨的目光沉了沉,勇毅侯府都没人上门来质问,安家自己就先责罚起自己人来?这是想要先声夺人,做给勇毅侯府看?
第七百五十二章 规矩不能坏了
安馨低声吩咐香莲:“你先去晴朗居跟老夫人禀报今日之事,不能有任何隐瞒,我跟徐妈妈先去芳华园。”
香莲答应一声,先去了晴朗居。
安馨回了家反倒不着急了,跟着徐妈妈一起往芳芳华园走去。
这是她长大后第一次来芳华园。
从二门的垂花门往里走,沿路的景色越来越清幽,花草树木也越来越多。正好是冬季,越是往里走,梅花的清香就越是浓重。
徐妈妈低声对安馨说道:“后院中西边这一路的景致,都是按照世子夫人的心意来规制的,不像东边一路的景致敞亮。”
安馨的眼光闪了闪,武勋人家,靠军功起家,仇家也大多是习武之人,居家之所,最怕的就是能够藏人躲人的地方太多。若是被仇人潜伏进来,连个寻常的搜查都极难彻底,实在是个大忌。
大伯父任由世子夫人如此布置,府中的守护不知要困难多少倍,显然,大伯父对大伯母极是纵容宠溺。
到了芳华园的大门前,两个守门的小丫头,一个往里去报信,一个打开门请了安,迎了安馨进去。
转过了门口的精致的荷塘月色木质影壁,安馨就看见安怀德跪在了正房的门口,听着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对着安馨咧开嘴笑了笑。
安馨见他还能笑,微微放下心来,赶紧挥手示意他拦住报信的小丫头。
紧接着她便听见了秋敏学的声音:“世子夫人明鉴,此事表妹不但没错,反倒是她顾全了飞云门和安家的颜面。”
“我不明白,表哥和表妹何错之有?勇毅侯府都自觉理亏,无颜上门来闹事,安国公府究竟在怕什么?莫非大伯母是想要表妹故意认输?”
“那孙彬武功实在不济,表妹让了他一百一十一招,他都不肯认输,他就是个不知分寸的朽木。”
“连宁平候都警告大家:‘孙彬咎由自取,技不如人,若是他听见了胡说八道的谣传,必要到圣上面前讨要一个说法。’”
“大伯母如何还要让表哥跪在外面,非要让表妹回来瞧见了难堪?”
哦,原来让二哥哥天寒地冻跪在外面来,是为了让她难堪?唔,她若真的是先前的安馨,只怕真要难堪了,可惜她真还不是了。
叶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学哥儿,你处在天胜境有所不知,申国的贵女从来没有跟人舞刀弄剑,还上比武台跟人比武的。”
“馨姐儿如此作为,她以后还怎么做贵女?名声就是女子的脸面和性命,这名声一旦坏了,若她日后无所依傍要如何是好?”
秋敏学和声笑了起来:“大伯母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无妨,天胜境随时都愿意庇护表妹,只要你们舍得,表妹就是永远住在天胜境,阿爷和阿爹也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那怎么可以?”叶夫人的声音不满了起来:“馨姐儿是安家人,这里才是她的家,她日后要守的自然是安家的规矩,我不能眼见着她行差踏错置之不理。”
“我也明白,馨姐儿还在飞云门修行,未曾出师。”
“她若是守着飞云门的规矩,更是不能跟外面的勋贵子弟争斗,被飞云门责罚。她若是守着安家的规矩,安家也不能让她在外面比武,坏了名声,更不用说还废了别人的一条手臂。”
“馨姐儿年幼,又难得回来,自然是不太明白这些道理,我不愿责罚她,难不成我责罚你表哥也不行?”
安馨听到这里,赶紧提声说道:“二哥哥,你怎么跪在了这里?是你先从护国公府回来,没有等我一起回来,受罚了吗?”
“我这就进去替你求情去,是娇姐儿拉着我说话,耽误了时辰,不关你的事。这天寒地冻的,你跪在这里,若是伤了腿脚,留下了后患,日后腿脚不利索,别说行军打仗,就连行走都困难,大伯母可要心疼了。”
屋子里的声音消失了。
安怀德抬头对着安馨笑道,“不关你事,你好容易跟随家妹妹见一次面,正该好生玩一玩,这么快急着回府做什么?”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屋里的人听得很清楚:“你回来了,我娘就拉不下脸面来责罚我了,我娘要是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大妹妹进去劝劝我娘,让她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就是你二哥哥不孝了。”
安馨无声地笑了起来,她就不信了,叶夫人听见了二哥哥这话,还能板起面孔,让他继续跪在这里。
叶夫人的大丫头琴语替安馨挑起了门帘,笑盈盈地给安馨请安:“大小姐来了,夫人正等着你呢。”
起坐间里,叶夫人端坐在罗汉床上,身上一袭娇艳的水红色衣裳,头上一水儿的粉色珍珠头饰,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年轻了十岁。
秋敏学坐在叶夫人下手的圆凳上,满面笑容看着安馨进来,微微地点了点头。
叶夫人等安馨行完了礼,方才缓声说道:“你二哥哥不是因着你没等你一起回来受罚,是因着他没有阻止你跟人比试,跟你表哥赢了十万两银子回来,才要受罚。”
咦?乔大这般痛快,已经把银牌给了表哥?
安馨转头看向秋敏学,秋敏学淡定地摇了摇头:“乔鸿永自然没有十万两银子给我,他先打了欠条,三天之内,随明觉会让他把银票送来。”
安馨高兴地笑了起来:“好,表哥发了一笔小财,很应该请客犒劳我。”
“这有何难?我分你三万两银子可好,连同表哥我也分给他三万两,我们三人今年过年,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
“好好好。”安馨高兴地提议道:“正好,这盛京城我还没逛过,等拿到了银票,我们趁着年前,一起去给祖父祖母,阿翁和大伯父和大伯母采买礼物,孝敬他们。”
“好。”秋敏学也笑了起来:“还是你想得周到,知晓要孝顺长辈。”
叶夫人见两人一唱一和,心中极是不悦。她说了责罚儿子的缘由,他们两个小辈,半点都没多问,反倒言语之间就在银票上打转。
两人都是仙门弟子,怎么就这么见钱眼开,对银子这种俗物这般上心?难怪愿意抛头露面去跟人比武,全都是为了银子不成?
她不悦地板起了脸,沉声说道:“这银子,你们不能要?”
第七百五十三章 何人逾矩?
秋敏学抢在安馨开口之前,笑着问道:“为何不能要?我跟人打赌之前,特意问过了,是他们允许了,我才掺和了一下。”
“这银子赢得光明正大,在场的勋贵子弟都没有异议,连乔鸿永都认了,回家去筹钱去了,大伯母如何会以为不能要?”
“就像表妹下场和人比武,也是勋贵子弟们商议好了,才让表妹上台去比试。我跟表妹虽然不甚明了申国的规矩,难不成,这许多申国勋贵子弟都不明白?随娇娇连同随明觉还有宁平候都不守规矩?”
“其他人就不说了,宁平候宋承平可是禁军副统领,乃是申国皇帝的近臣,他如何会为了这等事情不守规矩?”
“我想是这前院大是大非的规矩,不同于内院的规矩也说不定,还望大伯母三思而行,不要错怪了表哥和表妹才是。”
秋敏学这话说得极其委婉,给足了让叶夫人就势下台的台阶。
这话落在叶夫人的耳中,却满是嘲讽,秋敏学一个小辈,他这是质疑她一个后宅夫人,不该多管闲事,逾矩管了前院的事情?
她极其不满地低声斥责道:“我说不能要,便是不能要。”
“那乔大就是个败家子,如何拿得出这许多银两出来?那庆国公府三日之内,也不一定能凑出十万两银票来。”
“我们这等人家最爱的是脸面。乔家拿不出银子来,必然难堪。与其让他们难堪,不如我们主动不要银子了,全了他们的面子,好过跟他们结仇。”
秋敏学脸上的笑容深浓了起来,叶夫人说得轻巧,她要全了乔家的面子,那何人会来全了安家的面子?
若是不想跟人结仇,就不要这银子,其他人见你赢定了,也没有胆子要银子,更多的人会以为你胆小怕事好欺负,以后你该当的利益也要全被人占了去。
秋敏学淡定地说道:“我阿爷常说,‘面子这等事情,不是人家给的,是要自己挣的。’乔家拿不拿得出银子,丢不丢面子,与我何干?与安国公府何干?那是庆国公应该操心的事情。”
“大伯母若真是如此忌惮乔家,如此担心跟乔家结仇,不如先问过国公爷和世子爷,安家到底怕不怕乔家?表哥和表妹究竟有没有收规矩?我这银子到底该不该要,再做打算不迟。”
“这事,侄儿先该禀报国公和世子爷,不该任由表哥到后院来多嘴,倒让大伯母白白担心了。”
他这话说的不甚客气,安怀德担心叶夫人听见外面的风声着急,赶紧回来通禀了一声。不曾想,叶夫人是个不明事理的,反倒蹬鼻子上脸,还想要让安馨难堪,让他主动退还银子。
后宅女子借机想要插手前院的事情,原本就是世俗女子的大忌。叶夫人跟那孙彬一个德行,丈八台灯照见的都是别人,就照不见自己了。
论理,她一个内宅的夫人,管得了什么前院的事情。
秋敏学站起身来,对着安馨笑道:“表妹还没去晴朗居请安吧,我也还没去,就被表哥先拖到了这里。这请安的规矩也不能坏了,你赶紧跟我去晴朗居,不然到要让大伯母落下不知礼的名声了。”
安馨没想到,秋敏学对上世俗之事如此游刃有余,和缓的言语中,处处都是刺头扎向了叶夫人。
她也发现了跟叶夫人说不通这事。
二哥哥一片孝心,可是行事的方法到底差错些。他们俩若是先去了晴朗居,老夫人一句话下来,叶夫人还会这般叽叽歪歪的插手此事吗?
就算心中再有不满,她也只能忍了。
安馨忽然晃过了神来,莫非正是因为如此,二哥哥才会先来芳华园,想要让叶夫人知晓来龙去脉,拧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好可惜,二哥哥的一片赤诚之心,叶夫人半点情面也没领,真是彩衣娱亲,白瞎给瞎子看了。
安馨当即同意道:“好。”
秋敏学把坏人都做了,她自然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定然要跟他同进退。两人无视叶夫人变得铁青的面孔,告辞去了晴朗居。
跪在门外的安怀德对着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他们走了,母亲很快就会消气,真要有人找上门来,母亲有了心里准备,无论如何都会护住安馨。
叶夫人等着语琴禀报了一声:“大小姐和表少爷已经出去了。”
心中的怒气再也遏制不住,她伸手用力扫向面前茶几上的茶盏茶盘,‘咣当’几声清脆的声响,茶盏茶壶碎成了一地。
她气恨地叫道:“去把二少爷叫进来!”
语琴不敢叫人收拾屋子里的狼藉,赶紧出门叫了安怀德进屋。安怀德在门外听见里面的声响已知不好,进了起坐间,赶紧跪了下来,连声说道:“娘,你别气坏了身子。天大的事情,有爹和阿爷顶着,你放心便是。”
放心?她如何能放心?
叶夫人伸手揪住胸前的衣襟,清秀的脸庞上涨红成了一遍。安馨这般抛头露面,又出手伤了勋贵子弟,哪里还会有好名声?那人早跟她说过了,正是安馨弱不禁风,又身份合适,才是最合适的五皇子妃人选。
她眼看着即将到手的五皇子妃飞走了,怎么能不生气?安国公府的爵位只有一个,他的大儿子承了爵,她最心疼的小儿子要怎么办?
她这个傻儿子只知道天天讨她欢心,却不知为自己打算。她明明跟他吩咐过了,定要让安馨循规蹈矩,不得失了分寸,他偏偏还要任由安馨替随娇娇出头去。
随娇娇和乔巧巧的事情,如何轮得到安馨去出头?安家从中能有半分好处?秋敏学还能拿到十万两银子,她的傻儿子什么也没有!
安馨做不成五皇子妃,损失最大的就是她面前的这个懵懂不晓事的儿子!他还有脸劝她天大的事情有爹和阿爷顶着。
叶夫人心窝子里一阵疼痛,若不是她一意孤行,连他的婚事他爹和阿爷都能挑一个武勋家的女子回来,那样舞枪弄剑的女子,哪里会懂得温柔小意,婉转体贴?
德哥儿的前程,他阿爷阿爹只晓得让他上阵杀敌,立下军功,光耀门楣。可她舍不得!明明有五皇子妃这个捷径可走,她的德哥儿不用去边关,留在京城,留在她的身边,照样会有个好前程。
那人明明白白跟她说了,安家若是跟皇家成了亲戚,不仅是德哥儿的前程,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国舅府,站到四大国公府之首。
可是,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她的苦心,非要让她在暗中操碎了心,他们还不领情,还非要戳心戳肺地来刺她?
第七百五十四章 气晕了
她伸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安怀德,厉声喝道:“你走之前,娘亲怎么跟你说的?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生看着你的大妹妹,你是如何答应我的,而今你又是如何做的?”
饶是安怀德是个大孝子,他也不明白他娘究竟在气什么?
他讨好地笑了笑,低声给他娘亲轻缓地解释道:“娘,大妹妹循规蹈矩得很。这等比武之事,在勋贵人家也寻常得很。是那孙彬不知趣,死不认输,大妹妹才不得不痛下杀手,让他知难而退。”
“我仔细看过了,那孙彬走的时候,手指头明明还能动。”
“你别担心,大妹妹极有分寸,一再退让,勇毅侯府真不敢找上门来。那孙彬理亏,今日这事就算到了圣上面前断公道,我们也不怕。”
叶夫人气恨地伸手捂住了头,无力地靠在了身旁的长几上,她要怎么说才能让她的傻儿子明白,她一门心思全都是为了他好?
“娘,你若是真担心,不如将这事交给祖母去应付。反正我的婚事也快到了,娘亲事情也多,大妹妹的事情,要不你先别管了。”
‘啪’一声脆响,叶夫人撑在额头上的手,重重地落在了长几上,她气怒已极地提声喝道:“快去取家法来,你这个逆子忤逆不孝,要把我给气死了,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叶夫人一叠连声地吩咐道:“莫妈妈何在?来人,快把这个逆子拖出去给我狠狠地打!”
安怀德见娘亲气成了这样,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赶紧俯身磕头道:“娘,娘,你莫要生气,儿子甘愿受罚,只要你消气就好。儿子不用人打,我自己负荆请罪可好?”
安怀德越是这般说话,叶夫人越是气愤已极。
她没法生安馨的气,她暗中的心思也没法跟其他人言说,她在府中孤立无援,若是不能像德哥儿的婚事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事,她的满腔心思都要落空。
她明明跟那人都计划好了,偏偏出了这么一回事,五皇子妃只怕要跟安家无缘了!她悲从中来,她的德哥儿怎么如此命苦?
她的眼泪飚了出来,她伸手捂住脸面,‘嘤嘤’地哭泣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逆子,你这个逆子生生要把我气死了。”
叶夫人难过的不能自抑,当年若不是她被安志坚抢先救下,她爹若不是贪图安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她怎么会嫁到了这个家中,连个说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她若是跟她的郭哥哥成就了姻缘,他今日好歹也是吏部右侍郎,就算没有了国公府的满目锦绣,通府繁华,可她有了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又怎么会连儿子的婚事和前程,都要靠暗中的算计才能行事。
叶夫人越想越是难过,她俯身趴到身旁的长几上失声痛哭。都是战乱,都是让安家享有如此富贵的战乱,毁了她的一生。她的德哥儿和她怎么都这么命苦?
眼见着叶夫人越哭声音越大,安怀德实在无法劝慰娘亲消气,他俯身磕了三个头,失落地对叶夫人说道:“娘亲莫气,是孩儿不孝,让娘亲难受,孩儿这就出去自罚其身,让娘亲消气。”
说罢,他站起身来,大步出门,对着他的小厮随风喝道:“还愣着什么,赶快去去我的马鞭来。”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上衣,露出光裸强健的身体,等到随风把马鞭取来,他跪倒在地,一声不吭,举起鞭子反手就狠狠地抽在了自己的后背。
‘啪啪啪’的皮鞭声不停地响了起来,语琴跪倒在她面前,连声请求道:“夫人,二公子在门口用皮鞭抽自己,背上鲜血淋漓,就快伤及内腑,快要不行了。”
语琴接连说了三遍,才终于把叶夫人从自艾自怜中叫了出来,她一停住哭声,立即便听见的皮鞭的声响,她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我的儿!”
叶夫人不顾上穿上鞋子便从罗汉床上跳下地来,不管不顾地踏过满地的瓷片碎末,冲到门口,一眼看见安怀德背上满是血淋淋的伤口,她哀叫一声一把抱住安怀德,痛声叫道:“我的儿,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她叫完这一声,急痛攻心,眼前一黑,晕倒在安怀德的背上。
安怀德赶紧放下皮鞭,转身抱住叶夫人,急声叫道,“赶快去御医,赶紧去禀报祖母。”
芳华园中忽然就兵荒马乱起来,安怀德不顾自己的伤势,把叶夫人抱进了寝房,情急之下,伸手掐住了叶夫人的人中。
片刻之后,叶夫人清醒了过来,见着安怀德着急地跪在床边,泪如雨下地哭道:“我的儿,我的儿。”
安怀德心如刀割,沉声说道:“儿子忤逆不孝,让母亲伤痛至此,甘愿受罚。”
叶夫人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罢了,她的心思无人能懂,世上除了那一人,再无他人能够明白她。这一次她心甘情愿地沉入了黑暗之中,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安馨跟着秋敏学去了晴朗居,老夫人听完了秋敏学绘声绘色的讲述,老怀大畅。
连声称赞安馨道:“好,不愧是安家人,你祖父听见了这个消息,只怕会忍不住上门去探望庆国公。”
“他家小辈也太不成器了,挑起这等事端,就是招祸上门。馨姐儿给了他们这个教训,正好让庆国公好生整顿门风,好生规整后辈,免得遗祸家门。”
“至于勇毅侯府,”樊夫人伸手轻轻拍了拍安馨放在长几上的手,慈爱地说道:“你别担心,先不说孙彬的手臂有没有被废掉,只说你抵挡了他一百一十一招,方才动手,他娘亲老子就不敢上门来说话。”
“谁家的儿郎这般没本事,还敢厚颜无耻地嚷嚷出去,那就是自断子孙的前程。咱们申国以武立国,皇上誓要收服往昔失地,勇毅侯府的武功如此不济,怎堪被皇上重用?”
“他们只要敢找上门来,你祖父朝堂上自有说法,你别怕。”
安馨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也明白她闯了祸,或许还留下了祸根,可是真要她趁机杀了孙彬,她真下不去手。
她能做的也不过是让他的右手再也拿不起剑,拉不开弓,让她的胸口不再因他而疼痛。
谁让她来自那个文明社会,公平法制的观念念念不忘,始终过不了依仗武力,就可以草菅人命的关口。
她毕竟不是‘她’,真要孙彬以后再对她不利,危及性命,才能下得去手真杀了他。
还没等樊夫人多说,叶夫人院里的知画就过来禀报:二少爷被夫人责罚,受了鞭伤,叶夫人晕死了过去。
第七百五十五章 悔不当初
樊夫人赶紧带着安馨和秋敏学一起赶过去,安馨一眼瞧见安怀德背上纵横交错,不停渗血的伤口,心中忽然就愤怒了起来。
是什么样的母亲,会舍得将儿子折腾成这个样子?二哥哥和她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受到如此的惩罚?
樊夫人更是心痛不已,等她听过语琴禀报,沉声说道:“德哥儿,你娘这里有我,你先去疗伤要紧。学哥儿,天胜境治伤的良药想必比府中的更好,你陪你表哥先去疗伤。”
秋敏学干脆地答应一声,“好,祖母放心,表哥就交给我了。”他直接拖着安怀德去了外院,离开了芳华园中的一团混乱。
等他们走了,樊夫人才对着急忙赶到的莫妈妈吩咐道:“莫妈妈,今日这事,吩咐下去,若是透出去了半句,一众人等家法伺候。”
莫妈妈答应一句,赶紧出门号令的人去了。夫人最好名声,这等惩处二少爷的事情传出去,当真是笑话一场。
大小姐赢了比武,表少爷赢了银子,若是被人传成夫人恨铁不成钢,嫉妒大小姐的武功,眼红表少爷的银子,因此责罚二少爷,日后夫人不慈的名声怕是要洗刷不掉了。
若是被人揣测成害怕庆国公府和勇毅侯府上门找事,先惩处了二少爷,夫人如此这般不明事理,不分青红皂白责罚二少爷忤逆,只怕要被老太爷送进家庙思过,再也出不来。
御医来的很快。
费御医细细地把过了脉,施针让叶夫人清醒了过来,方才出了内室,对等在外面起坐间的樊夫人说道:“世子夫人这是急怒攻心,思虑过度导致昏厥。除了服药之外,还需静心静养,凡事不要操心,也不宜思虑过多。”
樊夫人自然答应了下来,让人带着费御医出去开药方去了。
内室中,叶夫人听见了御医的叮嘱,心如死灰。静心静养,凡事不要操心,老夫人定然要将府中中馈重新收回去,她无法掌控内宅之事,五皇子妃真的要落空了。
她着急地看向跪坐在床前的莫妈妈,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莫妈妈赶紧伸手扶住她,极低声地劝慰道:“夫人,性命要紧,凡事从长计议。”
叶夫人狠狠地盯住她,奋力挣扎了两下,也没能坐起身来,反倒让她将口水呛到了肺部,止不住地呛咳起来。
咳嗽声惊动了樊夫人,安馨扶着樊夫人进去,樊夫人缓步坐到了叶夫人的床前,沉声叮嘱道:“你静心养病,学哥儿已经给德哥儿疗伤去了,你且放心。”
“德哥儿孝顺,才把外面的事情说给你听。没想到你是个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反倒胡乱责罚他。也罢,你胆子小,等飞姐儿生产了,我多教导她。日后内院的事情,你也不用再操心了,让飞姐儿张罗去。”
“趁着你清醒,把对牌和钥匙拿给我。年关到了,德哥儿的婚事也耽误不得,你凡事都不必多想,安心养好身子就好。”
叶夫人很想再次昏过去,可是御医还在府中,她晕过去了,不过是多挨一次银针。她脸色极其晦暗地开口说道:“母亲教训得是,是我一时想岔了,冤枉了德哥儿,看他受了伤,我这心痛得犹如刀绞,这才昏了过去。”
“是儿媳不孝,身子不济,还要劳动母亲操劳。莫妈妈,你去把我梳妆台上的匣子拿过来。”
叶夫人等莫妈妈拿过了一尺见方的黑檀木匣子,气喘吁吁地对樊夫人说道:“母亲,对牌和钥匙都在这里面,都跟母亲交给我的时候一样,府中的账本,我让青竹给你送过去。”
樊夫人见叶夫人精神不济,让人接着匣子,和声多安慰了几句,看着叶夫人喝下了药汤,带着安馨回去了晴朗居。
莫妈妈等寝房中没有其他人了,才低声安慰叶夫人道:“夫人放宽心,少夫人孝顺,必然不会越过夫人接手管家。老夫人不过是在这个关口,替夫人多看顾几日,等你好起来的,对牌和钥匙定然还会交回来。”
叶夫人静了静,无比落寞地说道:“我不稀罕管家,我只是……你去跟他说,我心力交瘁,无能为力,只能多靠他尽力成全了。”
莫妈妈的眼光闪了闪,到底多说了一句:“二少爷的前程,老爷老太爷定然会放在心上,到底是自家子孙。”她生生忍下了后面半句:‘二少爷的前程,那里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能够置喙的?’
依她这个没有多少见识的仆妇看来,郭尚德跟小姐这么些年藕断丝连就是没安好心。以安家的权高位重,他那个吏部右侍郎的位置,究竟是怎么来的还真不好说。
叶夫人轻声叹息道:“我不止是为了德哥儿,也是为了馨姐儿。那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我在这个家里,连提都不敢提一句,他们只会以为我要害了安家。”
“老夫人说我胆小,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叶夫人惨淡地笑了起来,“我想要的,他们想都不敢想!他们只敢装聋作哑,妄想保住眼前的富贵。”
叶夫人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我心中的苦,没人能懂!若不是当年我爹,贪图安家的荣华富贵,我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的苦楚。”
“我悔不当初,若是能够以死明志……”
莫妈妈低垂下了眼帘。
夫人又来了,每一回都是郭尚德千好万好,安家百般不是。幸亏她进来服侍之前,已经屏退了其他人,这些话就算是没被老爷听见,被夫人的丫鬟们听见了也不行。
若是被人听见了传出去,她这个世子夫人还要不要做?大少爷和二少爷还要不要抬头做人?
莫妈妈等着药效发作,叶夫人睡着了,才叫了语琴进去伺候,她从后角门出府,回了一趟家,又出了门去。夫人虽然没有吩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跟郭尚德说一声才是。
安馨跟着樊夫人回了晴朗居,樊夫人屏退了其他人,跟安馨坐上了罗汉床,先喝了安馨奉上的一杯茶,才叹息地说道:“这等事情,你是第一次遇上吧。”
安馨点点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长辈说一声忤逆,小辈就得自罚其身。
若是长辈有理讲理还好,像叶夫人这般无理也要搅三分,半点也听不进去劝,动不动就说儿子忤逆,那要如何是好?
一个孝字当头,说不定真能要了人的性命。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一忧一喜1
樊夫人说道:“世俗的规矩跟飞云门是有不同。不过,你且安心,孝字当先也不能随意责罚人,要了人的性命。”
“是你德哥儿愚孝,身旁的小厮又不够机灵。没有赶紧来禀报我们,这才让你二哥哥受了皮肉之苦。”
安馨并不认同这个,她低声问道:“祖母,若是有朝一日,叶夫人成了叶老夫人,家中无人比她辈分更高,那又会如何?”
樊夫人静了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才会有老话说,一代好儿媳,三代好儿孙。你别想太多,你祖父和大伯回府自会处置这事。”
“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晚膳自己吃,不用担心祖母。府中之事,都有规矩在,趁机理顺一下,最多一年之后,就能交给你大嫂。”
祖母这是想要让叶夫人一直静养下去。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安馨听话地起身告退,回去了西厢房。
徐妈妈见安馨回来,知晓她必然心中郁闷,可是安馨一言不发,她也不好开口劝慰。她默默地给安馨脱下了斗篷,斟好了茶水。
安馨半口也没喝,她静静地沉默了半晌,重新穿上了斗篷,独自一人去了练功房练功去了。
孙彬策马回了勇毅侯府,刚刚换下染血的衣裳,他的小厮已经把御医请到了府中。这也是巧了,那小厮正好在半路上遇见了相熟的御医,出宫去诊治正要回宫,赶紧顺路请到了回来。
毛御医经常下勋贵人家行走,对刀剑之伤甚至熟悉,仔细检查过孙彬的伤势之后,却沉吟了半晌,才对孙彬说道:“你的伤势不算重,是何人跟你说,他废了你的手臂?”
孙彬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谨慎地答应道:“毛御医不必将此话放在心上,看来伤我之人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自然是毛御医的诊断更为真确。”
“我这手臂既然没有废掉,还请毛御医开出药方,我多养几日也就好了,倒不必再多加追究先前的仇怨。”
毛御医向来不多管闲事,多问这么一句,也是先前孙彬问了他,请他仔细看看他的手臂是否废了。
勋贵人家的仇怨向来甚多,这等伤势也经常看见,他替孙彬包扎好伤口,留下了药方,便自回宫当值去了。
孙彬等送走了毛御医,心事重重地入了内院去见他娘亲。
他先屏退的其他人,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了,他不敢有所隐瞒,这事也瞒不住人。没等她娘开口说话,他跪倒在丁夫人的面前,沉声恳求道:“娘亲,此事是孩儿求胜心切,孟浪了。”
“我没想安馨的武功会那般高强,原本想要救了人,再先声夺人增加胜算。不料却被她拿住了话头,又被她用武功碾压,真是丢尽了脸面,只怕还要连累了府中的名声。”
“安馨放话说,废了孩儿一条手臂,刚才我已经请毛御医看过了,毛御医确诊孩儿的伤势不算重。我不敢请他隐瞒病情,谎称手臂已废,这关系着孩儿日后的前程,传出去了到底不妥。”
“娘亲,孩儿今日莽撞做错了事,还请娘亲责罚。”
丁夫人有一张圆圆的脸庞,看上去就是个好说话的富态贵妇人,可她用满是笑意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硬邦邦地砸在了孙彬的身上:
“我责罚你作甚,你不是已经受伤了吗?等你的伤好了,丢了的脸面,还得你自己去找回来。”
“等你连脸面都找不回来,我再来责罚你也不迟。对了,那安馨果真一招半式飞云门的武功都没用?”
孙彬无奈地低头答应道:“没有。众目睽睽之下,孩儿费尽了心思,也未能让她使出一招。反倒让她记住了我的武功招式,使出了一套似是而非的剑招,据说还弥补上了剑招中的漏洞。”
丁夫人沉默了,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她低声问道:“当真?”
孙彬的身体低了低:“儿子当时受了伤。那安馨获胜之后,在我身旁舞剑,我羞愧得无地自容,闭上了眼睛没能看见。”
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羞恼的凶光,安馨这是当众打儿子和勇毅侯府的脸面,她既已获胜,如此作为,是想要将她勇毅侯府踩在脚下,其心可诛。
匍匐在地上的孙彬没能留意到丁夫人的神色变化,缓声请求道:“娘亲,我临走的时候,随娇娇已经放话出来,要请她祖母替乔巧巧和我说亲。”
“孩儿恳求母亲不要答应,娘亲平日里也曾见过乔巧巧,孩儿不愿意将他娶回家来,让娘亲烦心。”
什么?胡夫人要替彬哥儿说亲?跟庆国公府?
丁夫人吃了一惊,她急声问道:“胡夫人为何要替你和乔巧巧说亲?”
孙彬极其苦涩地答应道:“随娇娇骄纵,她说我英雄救美,出手救了乔巧巧,正好乔巧巧跟安馨比武的赌约,就是想要让胡夫人替她说亲。”
“娘亲,随娇娇如此胡说,就是想要给我没脸,想要害了我。”
哈!庆国公府跟勇毅侯府联姻还能害了谁?这等求之不得的便宜事情,只怕是护国公府想要给她勇毅侯府的补偿!
丁夫人脸上的神色舒缓了下来,一张圆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一双眼睛眯缝成了弯弯的豆荚。
孙彬微微抬起头,一眼瞧见他娘亲的这个表情,心中大惊,他急声说道:“娘亲,我救下乔巧巧,不是对她有半分情谊。我不过是想要借机斥责安馨,让她理亏怯战,赢她一场。”
“是儿子失算,没料到那安馨口齿伶俐又武功高强,这才吃了大亏,让随娇娇有机会借机嘲讽儿子,想要把乔巧巧硬塞到我们府来。”
“若是让随娇娇如了意,勇毅侯府的颜面何在?儿子既然输了,断然没有接受人施舍的理由。”
孙彬的慷慨陈词,让丁夫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孙彬的脸色在丁夫人的笑声中,迅速惨白了下来。
他最担心的的就是这个。
今日他先赢了靖平侯府的卫翼遥,就算对阵安馨落败又如何?秋敏学放话说的是今日比试之人都比不过安馨,丢脸的又不是他一人!
只要他的手臂没废,他早晚有机会在其他人的身上找回场子来,先出了一口恶气。可他的婚事,一旦被定了下来,他心心念念的表妹对上庆国公府的乔巧巧,娘亲绝对不会舍去乔巧巧,让他迎娶表妹。
表妹一介孤女,在府中寄居已然不易,知晓他定了亲,只怕再也不会理他。他不敢跟丁夫人说破心思,此时说了,他娘只会以为是表妹心怀不轨,马上给表妹定亲,让她出府嫁人。请输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