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千机策
金燕子闻言骇笑了起来,她松开安馨的耳朵,伸手轻轻地点在安馨的额头上,低声警告道:“你可别傻乎乎地以为飞龙峰没了,清风居你们几个也能把‘飞灵丹’、‘天灵丹’当糖豆吃了!”
“没门,连窗户也没有!飞龙峰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吃丹一点好处也没有!有我在,你们几个小的,什么丹都吃不着!你好好练功!”
“这几日,小四和小五就跟着你练武了,他们俩若是跟你说起门中之事,你只许听不许跟他们出主意,那是他们的功课!你的功课除了练功,还有这个!”
金燕子越说声音越大,安馨看着师父精神抖擞的样子,开心地主动转头送上自己的耳朵。
金燕子教训她的时候,最喜欢拧着她软软的耳朵了,仿佛只有拧住她的耳朵了,她才能记住她说的话一般。
金燕子眼见着安馨乖巧地把自己的耳朵送了上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安馨小时候最喜欢走神,只有被人拧着耳朵了,她才能将她这个师父的话听进心里去。
说来也是奇了,安馨只要把话听进了心里,就再也没有忘记过。
金燕子放过送上门来的耳朵,她笑眯眯地从摇椅坐垫底下,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安馨。
安馨接过小册子一看,泛黄的封面上写着《千机策》三字,她随手翻开书页,里面当头一句写着:‘千机变,万法从心……’
安馨脑中突然‘嗡嗡嗡’作响,‘她’的梦魇犹如洪水般劈头盖脸向她涌来,一支利箭对着她的胸口直射而来,她吓得尖声惊叫一声,丢开书本,猛地站了起来。
金燕子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安馨。
安馨一丢开《千机策》,便觉得脑中一空,眼前所有梦境消失不见。她吃惊地轻‘咦’了一声,俯身从地上捡起书本,盯着封面略微静了静,然后再次翻开了封面:‘千机变,万法从心,道从虚无起……’
‘她’的噩梦没有再出现,安馨稍稍有点遗憾,她还以为她找到了白日清醒之时,重入梦境的法门!
她接着看了下去:‘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万法相连……’
金燕子专注地看着安馨的眼睛在书页上浏览而过,她真能读这本书?
金燕子压制住心中的狂喜,又仔细的留意了片刻,确认无疑之后,极轻声地对着安馨小心求证道:“你能看见里面的字?”
安馨毫不犹豫地点头,“能,文字有点玄妙深奥。师父,这就是我的功课?”安馨随手又翻过了几页。
金燕子眼中爆出一团惊喜,她伸手将安馨拉到近旁,轻柔地说道:“这是门中极为珍贵的典籍,只待有缘人,寻常人看不见其中有字迹。”
安馨楞了一下,她举着书本轻声念到:“道生无常……”
金燕子急声打断她:“不可诵读!”
安馨诧异地停了下来,一双清澄通透的眼睛看向金燕子,眼中装满了满满的疑惑。
金燕子怜爱地伸手替她将腮边几根发丝轻柔地别到耳后,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天,极轻声地提醒道:“天机不可泄露!”
安馨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她手中薄薄的书页,霎时间变得有点烫手。
金燕子伸手揽过安馨继续叮嘱道:“你别怕,你母亲是天胜境的圣女,你二舅说过她的预测之能十分了得。你大师伯以为你或许有幸能继承你母亲的能力,能读懂这本《千机策》,他果然没有看错!”
金燕子停了停,抬头紧紧地盯住安馨的眼睛,郑重地叮嘱道:“安馨,你记住了,这本册子入你的手,万不可再给旁人观看。你既能看见其中的玄妙,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万万不得泄露天机!”
“为师只有你一个弟子,若因此对你有害而无益,我宁可你从来不曾修习它!”
安馨慎重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垂下眼帘没有做声。
金燕子缓缓抬头看向初秋傍晚的万里晴空,接着说道:“门中传说,这门绝学能未卜先知,预测生死,通晓过去和未来,前辈大能能凭借此术沟通天地,无所不能,成为天地间至尊霸主!”
“你既有缘分与天分,且先自行修习,修行进度不必与我通报。若有任何不适,立即停止修习,不得有误!”
安馨无声地再次点点头,金燕子所说太过让人惊骇,她情不自禁地猜测:这是因为她做了‘她’的噩梦才获得的缘分?还是因为她成为了安馨才夺得的缘分?
不论是哪一种缘分都是不容泄露的绝密!
这真是想要瞌睡便来了枕头,日后她若是想要向师父示警,岂不是有了现成的理由?!
安馨微微舒了一口气,她重新跪坐在金燕子的面前,先将小册子珍而重之地放进了胸前的暗袋中,再俯身依偎在金燕子的膝头上,闭上眼睛轻声答应道:“师父放心,我自有分寸省的轻重。”
金燕子轻摇手中的美人扇,没有做声,她自小养大的徒弟,她当然放心,只是此事太过重要,多少涉及到门派的气运,容不得差错,不得不小心!
她略微沉思了片刻,终于轻声问道:“你昏睡的时候,曾经发过梦魇。提起过要妙仪活着,要掌门活着,要我活着,还要大师伯、二师伯和童堂主都活着,你还记得这些吗?”
安馨长长的眼睫毛蝶翼般轻轻扇动了动,梦呓般轻声回答道:“不记得了。”
金燕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在安馨的头上,轻缓地说道:“罢了,你好好歇一歇,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安馨没有出声回答,她微微挪动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这样趴在金燕子的身上小憩起来。
金燕子停止了摇动扇子,也闭上眼睛想起了心事,夕阳穿透金银花的叶子,洒落在师徒两人深深浅浅的紫色衣裙上,清风轻拂过两人的头发,吹起丝丝缕缕的发丝,名副其实的一幅绝色美人秋睡图,恍似神仙中人午后小憩。
院门口,阿圆迟疑地望向戚妈妈,戚妈妈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咳嗽声,低声说道:“阿圆听话,要等师太和姑娘开口叫人了,你才能进去玩,啊?”
阿圆点点头,“找……二姑娘……玩。”说完,转身便要去往东院跑。
戚妈妈赶紧伸手抓住阿圆粗壮的胳膊,连声叮嘱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二姑娘病着呢,阿圆乖,你去找米妈妈去厨房帮忙去。”
阿圆歪着头,斜着眼睛想了想,原地转了两个圈,认准了大厨房的方向,听话地蹦蹦跳跳着跑着走了。
戚妈妈看着她宽厚的背影,温柔得眼睛里都快滴出水来。阿圆虽然智力不及常人一半,对她的话倒是有一句听一句,从来都不曾违拗过,真是个好孩子!
忽然,戚妈妈伸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快步离开院子门口,估摸着金燕子听不见了,方才扶着旁边的矮树,捂着嘴低声呛咳起来。
第六十二章 悔
戚妈妈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抬手从上往下使劲揉了揉前胸,又俯下身子多咳了一会儿,总算透过了气来,稍微舒服了一点,她低下头想了想,又犹豫着转头看了看正院门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往清风居大门外走去。
飞云峰山脚下的戒律堂囚室中,袁飞宇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之处是雪白的墙壁,他转头四顾,这是一间单独的牢房,房间颇为宽大,对面的墙角边上放着一张桌子,旁边放着四张条凳。
整间囚室整洁得不可思议,身下的被褥和身上的薄被散发着阳光的清香,比江湖上普通客房都要干净舒适。袁飞宇淡淡地苦笑起来,高天向来比他光明磊落,从来不在这等小事上计较。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用右手支撑着身体慢慢地坐起身来,左肩上的伤口处理过了,缠上了干净的绷带,衣裳全部换过了,浑身上下别无长物,他抬手拢了拢披散的长发,藏在头发中保命的武器也被搜走了。
袁飞龙闭上眼睛,盘起双腿静坐着调了调息,丹田中空空荡荡,内力消失无踪,一丝也提不起来,他真正成了失去武功的废人。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成王败寇,他若是赢了,也会这般处置高天。
不,他不会留着高天的性命,他会直接斩草除根,干净利落地要了高天的命!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袁飞宇眉梢微动,微微睁开眼睛,他刚醒来,谁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来人是长老堂堂主印存志,五十岁出头,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中等身材,身板笔直,脚步轻捷,一张比常人略微好看一点的脸上,一双眼睛静若深渊,深不见底。
袁飞宇心中叹息:他运气实在是太背了!
身为长老堂长老,他跟印存志这个堂主并没有多少交情。印存志身为先天三境的高手,看不上他先天一境武功和平常依仗着飞龙峰的做派,他也看不惯印存志隐约的居高临下的藐视。
印存志透过粗大的木栅栏,先看了眼袁飞宇,见袁飞宇颓丧地坐在木床上,侧着头狼狈地打量他。便随手揭开门口的符纸,推门进去,将手中的提篮放在室内小小的桌子上。
他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方才淡声说道:“先用饭?”
袁飞宇坐在床上摇了摇头,声音暗哑低沉地反问道:“高天不来?”
印存志意味深长地多看了袁飞宇一眼,平静地说道:“你先前说过愿用飞龙峰历代长老所有收藏,换取飞龙峰诸的性命,且甘愿终生服苦役,掌门这才让人暂且救治了你们几个,暂且收押关押了起来。说吧,这是你和飞龙峰其他人唯一的机会了。”
袁飞宇眯了眯眼睛,侧过头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你们也相信?”
印存志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也觉着你是胡言乱语。来之前还跟掌门打了个赌:掌门许我,若你不开口,便一日杀两人。从年纪最大和最小的两头开始。”
“我算了算,飞龙峰关押在此共有二十七人,从今日起,你还有十三日好活,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我回去交差了,好走不送。”
印存志施施然站起身来,一句话也不多说径直要走,他竟然连一点跟袁飞宇周旋谈判的兴趣都没有。
袁飞宇呆愣住了,他万没料想到印存志会是这个态度,他们对飞龙峰的宝藏毫无兴趣?
是了,他们这些习武的天才,没有天财地宝相助也照样能成就先天。有没有飞龙峰往昔的收藏,于他们根本是有它不多无它不少的事情,容不得他拿捏做乔。
袁飞宇恨恨地咬紧了牙关,莫非他守着偌大的宝藏,还要他跪着求着他们来交易不成?
印存志根本没留意到袁飞宇的纠结,几步就走到门前,伸手去拉囚门,他的手刚要搭上门框之时,袁飞宇不得不出声阻止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印存志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右手一刻不停,照旧落到了门框上,他伸手拉开囚门,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休要再胡言乱语,老夫急着要去跟掌门讨要彩头。”
袁飞宇刹那间心急了起来,这印老头真是想要绝了飞龙峰诸人的生路!他急声喝道:“印存志,你站住,我还有话要说!”
印存志根本不理袁飞宇,抬腿出了牢房,反手关上门,左手一张符纸飞出,落在囚门上,将牢门重新锁好,抬头举步就要出去。
袁飞宇气急败坏,抬起右手作势想要留住印存志,可惜印存志头也不回,根本没瞧见他的动作,袁飞宇恨恨地收手捶了下床铺,一双眼睛直盯着印存志的背影,恨不得能将印存志的后背盯出个窟窿出来!
这个油盐不进的一印存志!生来就是他的克星,他身为长老堂堂主,从来就没有将他和飞龙峰放在眼中!眼看印存志头也不回就要走了,袁飞宇迫不得已地恨声开了口:“飞龙峰历代长老收藏共有五十九处。”
印存志不为所动,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袁飞宇不得不接着说道:“其中三十处在飞云门内,卫国和申国各有十处,霍迪国有九处。”
印存志懊恼地低呼出声,他伸手轻拍了下额头,烦恼地转过身,恼怒地指着袁飞宇斥责道:“你胡言乱语什么?耽误了我去拿彩头,我照旧要杀人泄愤!”
袁飞宇苦涩地笑了起来,“你不用再演戏了!叫人拿笔墨纸砚来,我既然想要保住飞龙峰诸人性命,就不会让你有机会杀人,你且放心,我断不会骗你……”
印存志不满轻哼一声,出声打断袁飞宇道:“停停停,袁飞宇你就别自说自话了,今日好叫你知晓,飞云门有一种丹药叫‘甄言丹’,就算是先天五境的高手服用下去,一样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凡你写得不尽不实,门中弟子启用飞龙峰暗藏之物时有所损伤,说不得,老夫照旧要杀人报仇。”
面对着袁飞宇惊诧的面孔,印存志伸出手指轻点袁飞宇,极其轻蔑地接着说道:“还有,你也别忘记了门中还有一座飞渡楼,那里面的宝藏才真叫宝贝。”
“你守着飞龙峰所谓的宝藏,却连一个像样的先天二境高手都没有,飞云门要你那些没用的宝藏何用?你还妄想着要跟我谈条件,简直不知所谓!”
“若不是掌门仁慈,哼,你以为我会愿意走这一趟,来听你胡说八道?!”
袁飞宇惊呆了!他从来未曾想到,有生之年,他飞龙峰的宝藏居然会被人视如蔽履,有朝一日,他袁飞宇会连人脚底下的泥巴也比不上。
印存志还有话说:“掌门有令,我自不会为难你,你老老实实好生写清楚了,若有半分不尽不实,哼!”说罢,印存志拂袖而去,留下袁飞宇坐在床上,呆若木鸡。
片刻后,袁飞宇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早知如此,他早该答应了高天那三个不痛不痒的要求,何至于落到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被人羞辱至斯!
他极其痛苦低下了头,左手抱着脑袋,右手捶着胸口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老狐狸
五尺之外的阵法后,庞炳坤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的身后,呈椭圆形排开的十几个牢房中,飞龙峰诸人紧盯着袁飞宇也跟着痛哭起来。
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也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的命全都掌握在了袁飞宇的手中,若是袁飞宇一时想不开,他们都别再想要保住性命。
耿景阳紧紧地捂住耿景波的嘴,生怕他哭声太大,激怒了庞炳坤,断送了弟弟的性命。
倒是耿青霞,背靠着墙壁坐在床上,左手手捂着受伤的右肩,淡漠地看着眼前一幕,他们所有人都被废除了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留得了性命,又能如何?
终生服苦役?别说笑了,以他们往日的养尊处优,一年半载之后,只怕没有一人能够活下来,与其零碎受死,不如一了百了。
片刻之后,有戒律堂的弟子,给袁飞宇送去了文房四宝。囚室内桌子狭小,戒律堂弟子一言不发,把印存志留下的食盒放到地上。将文房四宝一一摆好,又磨好了一砚墨,这才关好了牢门出去了。
袁飞宇止住了哭泣,坐在床上呆楞了片刻,终于勉强用右手支撑着起身,伸手扶着墙壁,慢步走到了小桌子前坐下。飞龙峰诸人透过阵法组成的墙壁,看着袁飞宇皱着眉头,忍着痛,慢慢地书写起来。
苏二娘脸色灰败得犹如将死之人,她为了救下袁腾,腹部受了重伤。
他们一家人,袁飞鸣断了右臂,袁腾断了右掌,两人都发起了高热,袁雪伤势最重,左胸被洞穿了一个大洞,幸好离心脏还有半分距离,暂时保全了一条性命。
他们四人横躺在拼接起来的两张小床上动弹不得。
只有小儿子袁威受伤最轻,左眼太阳穴旁一条深深的血痕让他破了相,他抱着苏二娘的胳膊,颤抖着依偎在她的身旁,低声抽泣着。
要到了这个时候,苏二娘才真正后悔,她为什么非要强出头去对上高天?她为什么没能像刘三娘那般机灵,当机立断也找袁庆拿了休书,远远地脱离了这滩泥淖?至少她还能在外面想方设法来救自己的儿女脱身。
苏二娘的眼睛落在身侧昏迷不醒的袁飞鸣身上,他早就在山外安置了外室,说什么狡兔三窟,不知在外面生下了多少儿女。
她的儿女留在这里受苦,外面的贱人带着儿女独自逍遥,不知会有多高兴。他若是醒来,说不定为了保全血脉,都能狠心将最后的家底留给那些贱人!
全都是为了保全血脉!苏二娘惨淡地哽咽出声,若不是为了保全飞龙峰的血脉,他们何至于跟高天翻脸,何至于去设计一个年幼无知的女子?
如今飞龙峰引以为傲的嫡系血脉直接被始祖剥夺,他们什么都没能留下,她能做的只剩下了保全的她的儿女。
庞炳坤转过身,一一扫视飞龙峰诸人,冷声说道:“都看见了吧,如实坦白交代,便能从轻发落。若是知情不报,被‘甄言丹’查了出来,必叫你们生不如死。”
耿青梅的眼珠子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她提声对着庞炳坤叫道:“我有话要向掌门交代,我要见掌门。”
庞炳坤连半点眼风都没给耿青梅,他冷着脸接着说道:“瑶溪矿场向来是只能进不能出的,奉劝大家主动提供有用的消息,争取网开一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庞炳坤说完,缓步出了牢房,留下冯铿、夏放、耿志坚等人面面相觑。
年轻一辈所知不多,庞炳坤的话明显是针对他们几个老家伙,他们被废除了武功,他们的儿女自幼锦衣玉食,若是真去了瑶溪矿场,一年半载后,不知还能剩下几个?
庞炳坤这是在提醒他们,抓住最后的机会,争取不要去瑶溪矿场。
冯铿轻轻地对着夏放和耿志坚两人摇了摇头,无声地用嘴型说了两个字,夏放和耿志坚清楚地看见了‘袁庆’两个字。
可是袁庆那般狼狈地从飞来殿中逃了出去,他还会回来救他们吗?
冯铿坚定地点了点头,袁庆吃了这么大的亏,以袁庆的性子,只要他不死,必会想方设法回来报仇。
只要袁庆想要报仇,他就会需要他们,他就会回来救他们。
袁朗从昏迷中醒来,头顶上的蚊帐上绣着一丛丛的青竹,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是活过来了。
他艰难地转了转头,一眼看见盘腿坐在身旁的袁庆,他强忍着痛没有作声,连这么微小的动作都让他的五脏六腑痛不可当,仿佛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
他极轻地吸着气,回想起飞龙殿那一幕,他怎么就能愚蠢地以为,仓促中带着飞龙峰的死士偷袭高天,就能拿下高天,就能让飞云门变天呢,真真是可笑之极!
他就不该去请祖父,让祖父来趟这一趟浑水,若非是他请出了祖父,事情怎么会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昏迷之前,他看得很清楚,高天那一击,飞龙峰没有人能够逃脱。
袁庆忍下一声咳嗽声缓缓收功,睁眼看见袁朗醒来,多少有些高兴。
他伸手给袁郎把了把脉,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你伤得太重,得好生修养,我让人送你去无忧谷,飞龙峰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会将你父亲和二叔救出来。”
袁朗眨了眨眼睛当做是点头,以示认同了祖父的安排。他伤势太重,若是一直跟在祖父身边,只会成为祖父的拖累。
袁庆开口叫了两人进来,让袁朗认了人,也让袁六、袁十一认了主子,他把袁朗留在别院养伤,独自出了门。
他听见了始祖法旨,被剥夺了嫡系血脉,不用多想,他也明白他的两个儿子定然都陷在了飞云门,他这个做人家老子的人,既然逃了出来,手中多少还有些暗藏的人手,当然要回去救人。
等他们父子团聚了,将各自手中的人马聚拢在一起,就算不能跟飞云门抗衡,拿下一国当个皇帝,占山为王当个大王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是能将飞龙峰的其他小辈也救出来,整合飞龙峰四姓人家暗藏的兵马,未必不能重新兴建一个门派跟飞云门斗一斗。
若是天鹰宗的天行峰也有兴趣趁机掺和进来,那就好玩了,高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会是他们这些老狐狸的对手?
第六十四章 辛茂的后院
‘哐当’一声响,辛雨一把将手中的茶盏扔在地上。
谷大娘应声推门而入,看见地上的碎片,怒火涌上心头,大声责骂道:“你闯下了大祸,不知悔改,还敢乱发脾气,你是想让你爹用家法处置你?”
面对娘亲的怒火,辛雨扭着身子不服气地叫嚷道:“娘,我都说过了那是冯宝秀陷害我,她才把‘清玉丸’送给我两天,就出了事儿,我怎么知晓她没安好心?”
“我怎么晓得她是飞龙峰出来的余孽?这又不是什么说不清的事情!娘,你让爹去找掌门,把事情说清楚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禁我的足?”
谷大娘恨铁不成钢地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指点在辛雨的脑门上,恨声地教训道:“你爹的事也是你能管的?你好好待在家里,你爹说过了,待新秀赛结束,自会放你出去。”
辛雨一把抱住谷大娘的手臂,不依不饶得叫喊道:“娘,我就是想要去看新秀赛!娘,你让爹爹去跟掌门解释,不去解释就是我们心虚,我们心虚什么呀?又不是我们的错!”
心虚二字一入耳,怎么听怎么难听!
谷大娘的心中的怒火更盛,该死的辛茂可不就是心虚嘛?为了帮忙青龙派的那个贱人,辛茂做下的蠢事还少吗?一时间,谷大娘气急败坏,伸手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了辛雨固执执拗的脸上。
辛雨的叫嚷声骤然停了下来,她捂住脸泫然若泣地望着母亲,不敢置信地问道:“娘,你打我?我若是个儿子,你还会打我吗?”
辛雨的这一声控诉,戳中了谷大娘心中的痛处。
谷大娘看着辛雨酷似自己的眉眼,忍不住又高高地举起手臂,她真想她能是个儿子,可她没那个命,她接连生了三个,个个都是女儿。
三个女儿之后,辛茂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厌烦!她能有什么办法,他是先天高手,他不想她再生,她哪里还有机会有儿子?
辛雨的这声质问,让刚好走到门外的辛茂心中也极不好受,他也想要有儿子,可他发过誓,此生只有谷大娘一个妻子。
三个女儿个个长得像她,容颜平凡乏味得让人不忍卒睹,他就是他们的亲爹,也提不起兴致来教她们武功。
今日,辛雨的一声质问,反倒激发了辛茂浅薄的父爱,他一瞬间冲动地做下了一个决定:女婿如半子,他没有儿子,这辈子他要给幼女找一个最好的女婿。
这个念头一起,辛茂自觉很对得起屋里的两个女人了。
他轻咳一声,屋子里,谷大娘赶紧收回了高高举起的右手,辛雨的眼泪硬生生地被逼了回去。
她俩来不及收拾地上摔碎的茶盏,赶紧各自上下查看身上衣裳、饰物是否干净整齐。
辛茂背着手踱步走进了屋子,横扫了谷大娘和辛雨一眼,不满地开口道:“也不怕被人听见了丢脸!三姐儿不知礼数,有一半是你纵出来的!”
谷大娘平庸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羞恼,她一声不吭地垂下眼帘,径自站到了一旁。
辛茂见她识相,转头对着低头不语的辛雨说道:“新秀赛结束后,门中会开放飞灵峰给新秀们历练。这几日,你若是能安分禁足好好练功,到时候我就去向掌门求个机会给你,让你跟你四师兄一起去天灵峰历练几日。”
辛雨的脸上爆发出难以相信的喜悦,倒让她看上去有了两分姿色,她双腿一并,端正地跪在双亲面前,毫不犹豫地认错道:“爹,我错了!我不该顶撞娘,我一定好生反省,绝不会再出去闯祸,只求爹爹能让我跟四师兄一起去飞灵峰。”
谷大娘脸色一亮,也赶紧替辛雨求情道:“夫君,这几日我定然好好盯着三姐儿,一定能让你放心满意了。”
辛茂无声地叹息,他的妻女都算不得是聪明人,一听说可以跟辛啸天一起去飞灵峰历练,都喜笑颜开乐开了花,她们心中的盘算,他不是不晓得,他的眼睛再次扫过辛雨的脸庞,就凭这张脸,哪里能让辛啸天动得了心?
唉,辛茂在心中长叹一声,他满身的嫌疑亟待洗脱,满心的烦闷无处诉说,家中的后院还不得安宁,可他再嫌弃也不得不护着她们,谁让他当初为了活命,娶了她,而错过了她!
霍金霞的明艳的面孔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就算是她也不让他省心,辛茂握紧了背在身后的双手,为了预防万一,他还得冒险让卓不凡去给景明送个信。
辛茂低头看向辛雨,轻描淡写地接着说道:“这次你若是做不到,我便将你远远地嫁掉,让你再也回不来飞云门。”
辛雨害怕地浑身颤抖起来,她爹向来说道做到,她不想要远嫁,她只想跟四师兄在一起。辛雨连连点头保证道:“我定然能够做到!新秀赛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练功了。”
辛茂没再多说,他转头对谷大娘说道:“景明最喜欢你做的菜,这半个月他在事务堂回不来,你让卓不凡给景明送些好吃的过去,别忘了顺道给肖碗平也送些过去。”
谷大娘赶紧答应一声:“是。”
辛茂无心再教导妻女,转身出了门去。
辛雨听见父亲的脚步声远去,起身扑进母亲的怀中,委屈地低声哭泣起来,谷大娘心疼地揽住女儿,轻声地安慰起来。
她的夫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瘦弱小子,他成了飞云门的长老,早已成了她头顶上的天,她除了顺从之外,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想法。
郝连虎被青龙派的弟子抬回了飞来峰北坡丁字七十九号院子。
飞云门戒律堂三十棍子下去,他的屁股上皮开肉绽满,没有了一块好肉,身下的血迹,从院外一直延伸到了屋内,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
霍金霞赶紧支开抬郝连虎回来的霍武勋和卞星旭两人,让他们一人去拿伤药拿替换衣物,一人去打水准备清洗伤口。
她俯低身子凑近郝连虎的耳朵,极轻声地问道:“你都说了些什么?”
郝连虎重伤之中心中依旧清明,他艰难地断续回答道:“丢失……物件……找寻未果……咎由……自取。”说完这几个字,他再也忍不住,痛得昏迷了过去。
霍金霞脸色变了变,总算松了一口气。
飞云门隔了这么久才把郝连虎松回来,她担心戒律堂会借机再清查出什么来,好在郝连虎是个机灵的,还知晓舍卒保车,往自己身上揽事情。
第六十五章 小道消息
霍青云低头查看郝连虎的伤势,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飞云门戒律堂下手虽狠,到底还是有些分寸,没有打断郝连虎的筋骨。
休养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下地跟他们启程回霍迪国,日后再好生休养一年半载,便能彻底恢复,于武功修为并无大碍。
青龙门能借此从‘噬人散’的风波中脱身,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霍金霞沉吟片刻,侧头低声跟霍青云商议道:“要不要去跟辛茂求点疗伤的药?”
霍青云赶紧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自保为上,他若是不能自保,日后你也指望不上他。”
霍金霞不满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他冒险帮了我们!若不是他出手,长乐教怎么会……”
“噤声!”霍青云低喝一声,冷冷地看了霍金霞一眼。
霍金霞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所谓关心则乱,她这是乱了方寸了!不行,她必须在离开飞云门之前做点什么,让飞云门乱上一乱,也好让他趁机脱身……
霍青云哪里会不明白霍金霞的心思,他低声提醒道:“事关‘噬人散’,你别妄想着胡乱出手帮他,当心画虎不成反类犬,惹祸上身不说,反倒拖累他无法脱身。”
霍金霞的脸色一变再变,终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不过是想要除去竞争对手,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噬人散’来搅局。罢了,一动不如一静,先看看情势再做计较吧。
像郝连虎一般领受了杖刑,被抬回住所的还有卫国百里家族的百里雯,青衣门的席映月、申国长乐教的姜浩和霍迪国迷雪宗的伍大伦。
百里雯被送回了飞来峰南坡乙字二十二号院中,她是女子,又是擅自闯入天松峰,差点沾染上‘噬人散’给门派惹祸,百里文华懒怠管他,只下令让百里霏照顾她,再扔了一包金创药给前去报信的百里浩,便出门去找人议事去了。
百里雯屁股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百里霏亲自动手给她清理创口,她大刀阔斧地揭开百里雯屁股上一半的亵裤,带起一串串血花,百里雯昏迷之中都痛得闷哼起来。
百里奚在门外急声开口:“七姐小心些,莫要再伤了九姐。”
百里霏扔下手中带血的亵裤条子,极不高兴地反驳道:“你若心疼,你来弄!她自己犯蠢去闯飞松峰,受罚完全是咎由自取!弄成这个样子还要别人伺候她!还连累我们要跟其他新秀分开,要回来再接受盘查。”
“哼,她若是将‘噬人散’的祸害带进了家族,你和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休想狡辩不知她的去向,若不是你给她打掩护,她还能独自偷跑……”
“闭嘴!”不待百里奚开口反驳,百里浩一边厉声呵斥百里霏。
他一边疾步走向百里雯寝房,他在房门前站定,冰冷地警告百里霏道:“七妹妹这是不想参加新秀赛了?还是觉着九妹妹之前闯下的祸事还不够大,你还要上赶着再添上一笔,真让别人怀疑上我们?”
屋子里,百里霏不满地轻哼一声,手上动作加快,泄愤似的猛地撕扯向百里雯屁股上另一半的亵裤。
一大块血色布条粘连着百里雯的皮肤被撕扯了下来,血花四溅中,百里雯被连带着向上弹动了一下,又死鱼般落在了床铺上。
百里浩透过门帘瞧着百里霏蚊帐中隐约的动作,狠狠地咬了咬牙,他转头看向百里奚,恨铁不成钢地喝骂道:“九妹妹如今这般,不正是你袒护出来的结果?先前你的脑子去哪儿了?这会儿来心疼,你不觉得太晚了?”
百里奚悔恨地低了头,他若是早知晓是这个结果,又怎会让九姐去飞松峰寻什么物件?!
百里浩见百里奚知错,将金创药一股脑地扔向百里奚怀里,犹自不解气地骂道:“别说六哥没有警告过你们,‘噬人散’风声鹤唳,若是你们被人拿住话柄脱不了身,家族中谁也不会冒险去救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百里奚无措地抱着一堆伤药,眼睛暗沉了下去,倒是百里霏把百里浩的警听了进去,一言不发地将手上的动作又加重的三分。
百里奚撩开门帘,一瞬不瞬地看着百里霏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怀中的药瓶,孤单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无尽的肃杀来。
陈柏宇被无影门弟子程和安、神行宗弟子贺宇轩左右架着,送进了飞来峰东坡甲字六号院,陈子骁带着雷炎和齐昊出来接着陈柏宇,一面客气地跟程和安、贺宇轩道谢,一面让其他两人将陈柏宇扶进屋子。
程和安和贺宇轩没有急着离开,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用眼神相互推辞示意了一番,程和安方才上前一步低声对陈子骁说道:“今日得到个小道消息,飞云门将在新秀赛后开放天灵峰给新秀们历练,陈长老这也是高兴了,才会多喝了几杯。”
陈子骁左右转动着眼睛,仔细地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挑起眉头,压低声音问道:“我三堂叔为何会如此高兴?”
程和安将声音压得更低:“据说飞灵峰中有飞灵果和无忧花,有了这两味药,能炼制出‘消功散’的解药……”程和安意犹未尽地停住了话头。
陈子骁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再次拱手谢过两人,站在院门口送走两人,待两人走远又多站了一会儿,才看向院门背后的阴影处。
暗影中陈子雄的身影显露了出来,短短的两日中,陈子雄整个人沉郁凶狠了下去,他缓缓地收回手中的匕首,极其阴郁地问道:“四哥,他们说的可会是真的?”
陈子骁肯定地点点头,程和安当着贺宇轩的面说起此事,多半不会是空穴来风。
玄青门已经被剔除出新秀赛,他们两派不必向他们示好,定然是所有门派都能派人去飞灵峰历练,他们才会顺道买个好给他们。
“莫非是三堂叔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不成?”陈子雄拉长了脸推测道:“今早三堂叔出门之时,还说去要找无影门和神行宗算账,如今反倒……”
陈子骁心思急转,暗叫一声不好:三堂叔多半是答应了和无影门和神行宗,一起联手去飞灵峰找寻飞灵果和无忧花……
陈子骁的眼睛落在陈子雄精瘦的身体上:八弟认定了无影门和神行宗联手陷害张师弟,害他无法参加新秀赛,他若有机会去天灵峰,只怕会趁机报复……
陈子骁的头骤然痛了起来,耳边隐隐传来陈柏宇酒醉后的大呼小叫声,忽然间也变得极其刺耳起来。
第六十六章 护着谁?
陈柏宇于酒醉中,兴奋地手舞足蹈,他心中的畅快无以言表,他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道,才会遇到了这等千载难逢的好事情。
无影门和神行宗仗义,程诚和苏明达两个老家伙也不错,昨日跟他一起去过飞松峰之后,今日俱都承诺若是门中弟子有幸拿到武功秘笈,必会与玄青门分享。
哈哈……他服下了‘消功散’再修炼了飞云门顶级武功,哈……先天之境犹如手到擒来,这是什么运道!
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飞云门居然要开放天灵峰给兔崽子们历练,哈哈哈……这不是送上门的馅饼吗?
陈子雄那个小兔崽子,正好去给他把飞灵果和无忧花通通采回来……那小子若不听话,无影门和神行宗的小子们也会替他弄回来,哈哈哈……他有了秘籍又有解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痛快,真他妈痛快!
雷炎出手如电,点向陈柏宇的睡穴,陈柏宇软倒了下去。
四周终于清静下来,齐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一言不发,和雷炎一起,一左一右,伸手抓住陈柏宇的一手一脚,两人一起用力,将陈柏宇从地上拖起来,‘砰’一声将陈柏宇扔上了床。
雷炎拍了拍手,率先出了门。
齐昊的回头恶狠狠地盯了陈柏宇一眼,悻悻地咽下喉咙中的一口唾沫,跺了跺脚也转身出了房门,留下陈柏宇满身凌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席映月被人抬回了青衣门住的院子,她的身上并没有皮开肉绽,甚至连半点血迹都都没有,可她却依旧在昏迷中不停地簌簌发抖,好似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下一刻她便能要了她的命。
随同青衣门弟子一起,送席映月回来的飞云门女弟子,口齿十分伶俐,她这样对何秀丽说道:“何掌门,庞堂主特意嘱咐过,兰姑娘后日便要接掌青衣门,若是戒律堂这五十杖的惩戒下去,让兰姑娘十天半月都起不了身,明日不能起身接任掌门,那就不美了!”
“故而这五十杖虽然打了,伤势却会在一个月后,方才真正发作,绝不会耽误了青衣门明日继位之事,也不会耽搁了兰姑娘顺利接掌门派。”
那女弟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笑眯眯此接着说道:“若是何掌门还不放心,庞堂主还特意预备下了‘血瘀散’,若是有这等灵药涂抹在兰姑娘身上,她连今晚的高烧都能免了,不过,”
小姑娘稍微顿了顿,一双大眼睛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笑盈盈地盯着何秀丽,多少有些为难地说道:“这‘血瘀散’价值不菲,千金难求,这么小小的一瓶,便要花费一千金,不知何掌门是否舍得,买来给青衣门未来的掌门敷用呢?”
何秀丽是何等人,立即就听明白了:这小姑娘是明明白白地上门了求财来了!
她清丽的脸庞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疑惑,是她服下了‘消功散’老眼昏花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不正是飞云门驯兽堂堂主罗润明的小女儿罗英英?这孩子看上去还不到十岁吧,一身的婴儿肥都还没有褪去,竟然就在戒律堂当差了?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答应道:“自然不能吝啬了这一千金,耽误了明日的大事,玲儿,你带这位小姑娘去拿银票,再送她回去复命吧。”
罗英英高兴地笑了起来,婴儿肥的胖脸上透出一抹天真的喜悦来。
她一边跟着毛玲儿去取银票,一边走还一边低声地问道:“你们明日新任掌门继位典礼的礼服准备好了没?”
“若是没有,飞来峰山脚下的坊市中有一家‘天衣坊’,各色衣物都有,还能提前定制,还有一家‘千色堂’,胭脂水粉和首饰花样繁多,名声在外……”
何秀丽淡淡地笑了起来,还真是个小财迷!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正愁无法打开清风居的大门,机会就送上门来了,她低声叫过青琳,低低地吩咐了几句,青琳追着毛玲儿两人去了西厢的屋子。
霍迪国迷雪宗弟子伍大伦俯卧在床铺上,捶床大叫:“鲁劲松,你小子还不赶紧滚过来,滚过来给老子上药!”
鲁劲松应声而入,手中拿着药瓶,身后跟着伍大兴,手中端着一盆水,两人先后进屋,把耿碧芳和金竺雨两名女子留在了门外。
鲁劲松笑嘻嘻地调侃道:“挨了五十棍,你居然还有力气叫喊,看样子飞云门戒律堂名不副实,对你手下留情了,可惜,真是可惜!”
伍大伦随手将面前的枕头砸向鲁劲松,鲁劲松夸张地退后一步,以极其狼狈的样子接住枕头,跳将起来大喊道:“还有力气打人,定然是无恙了,我看你也不必用药了,我这就走了。”
伍大兴随手放下水盆,伸手从鲁劲松的手中抢过药瓶和枕头,不满地对鲁劲松说道:“鲁师兄,你就别添乱了!”
“你若不愿给我二哥上药,不若带着两位师妹去查查究竟是谁陷害了我二哥,若是能在新秀赛开赛前查出来,洗清了我二哥的不白之冤,我们都会感激你的。”
门外的耿碧芳和金竺雨听着伍大兴这番话,真是觉得说到她们心坎里去了,他们三人被伍大伦连累不能参赛,心中实在不甘,若是能找到暗中陷害之人,就算是错过了参赛时机,能亲手替自己报了仇,也算没有白来飞云门一趟。
伍大伦听见弟弟向鲁劲松示弱,不愿意了!
他不依不饶地叫骂道:“你求他作甚!还查个屁呀!他就是那个不最不想让你去参赛的人!除了他,谁还能有‘玉堂春’?谁他妈还能在老子衣角上缝上‘玉堂春’?”
“鲁劲松,有种你就认了你陷害老子,老子敬你敢作敢当,若是做个缩头乌龟,只会让老子瞧不起你!”
伍大伦支着胳膊直着上身,一口一个‘老子’骂得起劲,一时间忘记了身上的伤,身体扭动幅度过大,扯动了屁股上的伤势,忍不住‘哎呦’一声痛叫起来。
他输人不输阵,随即不住口地强撑着骂道:“老子告诉你,我四弟就算不参加这个劳什子的新秀赛,照样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把你的名头压下去,你给我等着瞧!”
鲁劲松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伍大伦的气急败坏,正要再火上加油刺激伍大伦一番,门外的金竺雨听着这番叫骂实在不成样子,遂提声说道:“鲁师兄,伍师兄疗伤要紧,你既帮不上忙,就赶紧出来,我们正好分头去打探消息,查出幕后之人,也好替伍师兄出了一口恶气。”
鲁劲松悻悻地看了伍大伦一眼,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他嘲讽地看着伍大伦,大声地质问道:“去外面查个屁呀查?那‘玉堂春’就缝在他的衣缝里,他自己的衣裳,经过了谁的手,他还能不晓得么?休想让我背了这黑锅,你自己说吧,你这是想要护着谁?”
第六十七章 袒护
鲁劲松的这一声质问,让屋里屋外都噤了声。
都是门中的精英弟子,都不是傻子,金竺雨一再让鲁劲松出门查探,不过是让两人不要再争执,鲁劲松的这一声质问直中靶心,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都喝破了出来,将所有的怀疑都摊开到了明处。
伍大伦狼狈地伸手指向鲁劲松,气急败坏地大叫一声:“你!”他一口气抽不上来,眼前一黑,栽倒在床上,昏倒了过去。
伍大兴见二哥昏了过去,转过头来对着鲁劲松怒目而视,鲁劲松先声夺人,大声提醒道:“他耽误的可是你的新秀赛!你若是不分青红皂白要袒护他,你想想她们两个!”
鲁劲松伸手指着屋外的狄碧芳和金竺雨两人,大声地对伍大兴喝问道:“你甘愿被拖累,可她们两个呢,她们就活该被牵连,活该连个为什么都不能问?就因为你想要袒护他!”
伍大兴羞恼地涨红了脸,不待他替他哥辩解一句,鲁劲松气势如虹地接着质问道:“你可别说,你什么都不晓得,昨日检查之前,你跟你哥寸步不离!没错,昨日之前谁也不晓得,会检查我和他这样的旁人。”
鲁劲松伸手点向自己和昏迷的伍大伦,寸步不让地对着伍大兴吼道:“你哥衣缝里的‘玉堂春’是不是为你准备的,是不是你缝上去的?你说!你若实话实说我敬你是条汉子。”
“两个师妹的损失,我和你们俩一起想办法找补回来,你若不说实话,回到了宗门,总有办法让你们俩说实话,就连你爹也护不住你!”
伍大兴到底才十四岁,面对鲁劲松气势汹汹的咄咄逼问,想到回到宗门可能会受到的惩罚和爹爹的怒气,他的眼神中刹那间出现了一丝松动。
鲁劲松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伸手拍了拍伍大兴的肩膀,看着伍大兴猛然崩溃下来的神情,一反常态地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大声说道:“有话好好说,你说不过我,也别哭啊。”
“若不是你们两兄弟,那就极可能是替你们准备衣裳的侍女,你想想,会不会有人被人收买了。”
伍大兴诧异的抬眼看着鲁劲松,鲁劲松皮赖地咧开嘴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好好照顾你哥,你要是着急,晚一点就送信回去,查探你家那些个侍女,看看是那个吃里扒外的,误了宗门的大事,定要让她九死不得翻身方能解恨。”
说罢,鲁劲松对伍大兴挤了挤眼睛,转身往门外走去。
他大步走出了门外,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手,大声对狄碧芳和金竺雨说道:“你们都听见了,伍老二被人陷害这事,定要严加查探。”
“宗门内追查的事情先暂且不说,这几日,凡是进出过这甲字十三院的外人也都有嫌疑,不管是何人,也不管是什么身份,但凡有了蛛丝马迹,我们迷雪宗都要查个明白,不能让人给欺负了。”
狄碧芳和金竺雨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
先不说是不是他们自己人出了差错,先清查外人是正经,若真是外人所为,报复惩戒起来还能有什么顾忌?他们迷雪宗怕过谁?
屋内,伍大兴的神情一变再变,他万万没想到鲁劲松会袒护他!
半晌之后,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沮丧着收敛了心神,小心地上前给伍大伦清洗上药。还别说,昏迷了也有昏迷的好处,至少比清醒忍受换药的痛苦要强。
屋外,一只不起眼的黑色小鸟,绕着院子盘旋了一周,认准了顾国胜的窗户,一个倒栽俯冲下来,利箭般冲进敞开的窗户,在屋内盘旋了一周,停在了随意靠在椅背上的顾国胜面前。
在他面前的案桌上蹦跳了几下,停了下来,歪着头打量着顾国胜。
顾国胜懒洋洋地伸手从荷包中捏出几粒鸟食,托在食指上喂给小鸟,小鸟探头啄食了鸟食,往他面前靠了靠。
顾国胜伸手按住小鸟,从它小巧的脚环上取下一个更小的小圆筒。
小鸟很有灵性,圆筒一脱身便振翅飞向屋顶的梁上,停在上面,一声不响地望了望顾国胜,随即将头蜷缩在翅膀下,一动不动地歇息起来。
顾国胜拆开密信,先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又从头至尾细细地看了一遍,掏出火石,将密信烧成了灰,随手丢进了茶盏中,面沉似水地沉思起来。
他和何秀丽同时被飞云门废去了武功,居然还想要让他暗中去关照青衣门,去关照何秀丽?这等荒唐的指令,是当他脑袋被门夹扁了?皇家的那个国师,手也伸得太长了,长到来管他的闲事了!
哼,青衣门掌门何秀丽可不是个善茬,看她花样百出百般抵赖废除武功,真真是能人所不能,居然还要他去伸出援手,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失去了武功自顾不暇,何秀丽那么爱折腾,且让她自己折腾去吧。
申国长乐教弟子姜浩是清醒着被同门师兄吕福佑、廖明阳两人抬回来的。
一进了飞来峰西坡甲字八号院子的,长乐教长老吕松霖、无极门长老江保平、奎山派长老沈成功连同明光堂长老赵君毅一起在等着他。
昨日他们商议无果,说好了等姜浩受罚回来后,再来好生问一问,姜浩果真没让他们失望,忍着痛清醒着回来了。
姜浩一声不吭,强忍着疼痛,咬牙让徐冠华和林秋实两人替他清理完伤口,涂抹上疗伤的药,换过亵裤衣衫,又大开寝房的窗户,发散开浓厚的药味,这才请四派长老进房说话。
他们四个申国顶级江湖门派,来飞云门之前早已结成同盟,要守望相助,合四派之力,联手争夺新秀赛前三的两个名次,并且不论哪派弟子能够成功得手,最终拿到飞云门奖励的武功秘笈,其他三派都能拿到武功秘笈的拓本,供门中弟子一同修习。
申国朝廷想要一统三国的野心早已深入江湖门派,在申国之时,他们四派内部互有争斗,来了飞云门,正该四派抱团联手一致对外。
这次从姜浩的胸前内袋中清查出煨有长乐教‘三步倒’毒药的暗器,拖累长乐教弟子无法参赛,四派有志一同,都想要找出背后陷害之人,一起讨要一个说法。
这两日,四位长老和门下的弟子们都没闲着,一一排查之后,并没有发现其他两国门派动手的迹象,唯一没有仔细盘查之人便只剩下当事人姜浩。
为了查清暗中隐藏的敌人在哪里?就算姜浩刚刚受刑回来,他们也只能问上一问了。
第六十八章 可疑
姜浩被人陷害之后,始终憋着一口气,这口气让他撑过了飞云门的五十杖的惩罚,一直到此刻,他浑身直冒冷汗却咬紧牙关,一心想要让长辈们为他洗清冤屈。
长乐教长老吕松霖、无极门长老江保平、奎山派长老沈成功连同明光堂长老赵君毅四人在姜浩的面前坐定,长乐教长老吕松霖率先开口问道:“你身上的暗器有什么特别之处?”
短短一日功夫,吕松霖好似老了十岁,‘消功散’让他时刻感受到内力的流逝,清查陷害姜浩之人一无所获,也让他心力交瘁。
姜浩嘶哑着声音,垂下眼帘黯然回答:“那两枚八棱角精钢暗器,是我爹刚给我的生辰礼物,做工极其精巧,其中七个棱角上都有我爹刻下的北斗七星图,肉眼难得看见。”
“飞云门将暗器收走了,若是能查清那暗器上有没有印记,就能知晓是否被人暗中偷换过。还有,两枚暗器事先都在事务堂过了明路,我日日拿在手中把玩,师兄弟们都曾见过,绝对不曾煨过毒。”
姜浩说得很细,他在这两日中,也曾翻来覆去地想过,是谁会有机会在他最宝贝的暗器上下毒,下的还是长乐教独门毒药‘三步倒’,下毒之人不但想让长乐教无法参加新秀赛,还想要置他于死地!
暗中偷换暗器和当场给暗器煨毒后,再放回他身上陷害他,难度不可同日而语,只要弄清楚了这一点,就能知道陷害他的人实力如何。
他是申国皇家供奉姜健的幼子,姜健身为先天高手,仇家必然少不了,或许是父亲的仇家趁机将仇怨报复在他身上也说不定。
他抬起头,阴沉地看向吕松霖道:“吕师伯,我仔细地回想过了,身边亲近之人不会陷害我,卫国和霍迪国的弟子,我也小心提防不曾与他们有多少交际,剩下的飞云门、天鹰宗和暗黑森林的弟子,更不会想要陷我与死地?我又不会参加比赛,不会是他们的威胁,以前飞云门也没有检查过陪同参赛弟子随身武器的先例。”
姜浩说得很明白,谁能提前知道飞云门会检查其他人?
这事确实蹊跷,看上去更像是姜家的敌人,想要趁机暗害他,借机陷害长乐教。
而姜家的敌人,在场的其他三派比其他的所有江湖门派都更有嫌疑。
按照这个思路追查下去,只怕新秀赛还没有结束,他们的四派的联盟就要分崩离析。
这愈发让他们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下手之人,不仅是要让长乐教无法参赛,更想要趁机瓦解申国四大门派的联手。
如此一来,反倒卫国和霍迪国江湖门派的嫌疑骤然上升。
特别是霍迪国青龙派、碧云宫、别水阁和黑山派的四派联盟的嫌疑骤然增加。
他们四派就算是联手,争夺前三的名次的希望也甚是渺茫,不将其他门派拉下马,真是一分胜算也没有。
特别对上申国他们这个四派联盟之时,更是半分胜算也没有。
一想到这个,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不过,飞云门可不是只凭推理就能给人定罪的地方,他们若是拿不出真凭实据来,就算明白地知晓霍迪国的四派会起心陷害,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只能等出了飞云门再做计较。
吕松霖到底不甘心,他沉着脸提醒道:“姜浩,你可别忘了,还有飞云门事务堂的弟子经常与你们打交道。”
姜浩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问道:“师伯的意思是,有人借飞云门事务堂的弟子之手,陷害于我?”也怪不得他会吃惊,飞云门门规极严,事务堂的弟子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和驱使的?
他清楚地记得前日就寝前,方才小心地将暗器收入胸前内衣暗袋,飞云门事务堂的弟子想算要陷害他,莫非真是在他熟睡的几个时辰内,有人掉了包?或者是有人趁机给暗器煨上了毒?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姜浩和其他人都不寒而栗。
他们长乐教一行六人,连同长老吕松霖一共七人,一同住在这不算大的院子里,对方要有何等身手,方能在他们七人的眼皮子底下顺利得手?若对方是想要他们的性命,那又当如何?
在座众人显然也想到了此等关节,脸色俱都变得难看起来。
明光堂长老赵君毅沉声说道:“也不能彻底排除这种可能,既然想不到其他人的嫌疑,你先仔细想想,与你接触的事务堂弟子中,谁有可能会借机下手?”
姜浩低下头思量起来,一时间他真还想不起来,谁有对他下手的嫌疑。
倒是进来给四人送茶水的葛小丹,闻言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好似对一闪而过的念头,不敢置信一般。
无极门长老江保平没有错过他的异样,低声开口询问道:“葛小五,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葛小丹皱起了眉头,不太确定地说道:“是,晚辈想起我们来飞云门的那一日,姜师兄在事务堂报备那两枚暗器之时,我就在他身旁,我曾亲眼见到那管事身后的女弟子,流露出些许垂涎之色。”
“可是如今想来,我也不太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是觊觎姜师兄手中的那两枚暗器。”
他说的如此不确定,倒让屋里众人都失望了起来,江保平不以为意地多问了一句:“你还记得那女弟子是谁吗?”
葛小丹眨了眨眼睛,无赖地直接承认道:“记得,那女弟子生得颇为美貌,晚辈后来特意找人打听过,她是飞云门事务堂管事景明的未婚妻肖婉平,据说他们俩上个月刚刚订了婚。”
葛小丹是长乐教皇家供奉葛天普的嫡孙,因着先天高手葛天普的宠爱,又长得一表人才,于女色上最是荤素不忌,身在飞云门也敢去打听一个美貌女弟子,这胆子实在是……
吕松霖忧心忡忡地看着葛小丹,犹豫着要不要趁机敲打一下他,他若是在飞云门惹出祸事来,可如何是好?
不等他开口说话,奎山派长老沈成功略微迟疑地问道:“那景明是不是飞云门长老辛茂的弟子?”
葛小丹再次肯定地回答道:“是。”
这一次,在座四人都想起景明的样貌来了,辛茂的二徒弟景明确实身材魁梧,样貌俊美,他的未婚妻究竟是垂涎他的美色,还是垂涎姜浩手上的两枚暗器,确实不太好确认。
四个长老相互交换了下眼光,吕松霖郑重地叮嘱葛小丹道:“你既不确定有没有看错,就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此事了,免得惹来无谓的口角纷争。你且记住了,小心使得万年船。”
葛小丹受教,恭敬地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吕松霖转而继续问姜浩道:“姜浩,你还能想起什么可疑之处么?”
第六十九章 天鹰宗新秀
姜浩苦恼地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起有和可疑之处,若说有人趁他熟睡之时陷害他,他第一个就不信,习武之人睡觉都比别人警觉,他昨日起身之时,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异样。
不过,他依旧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吕师伯,会不会真有人趁我熟睡之时偷梁换柱?其他的,我真想不出谁还会想要暗害我?。”
吕松霖无言叹息,也难怪姜浩想不到有人会陷害他!
与葛小丹相比姜浩就是个十足的好孩子,天赋个性样貌背景样样不缺,行侠仗义济贫扶弱,每次都走在人前,正是个声名鹊起,名声冉冉上升,前途不可限量的少侠。
这次与其说姜浩连累了他,连累了门派,不如说是姜浩遭人忌恨,遭受了无妄之灾更为恰当。
其他三位长老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赵君毅见吕松霖心情沉郁,不由得开口劝慰道:“不如我们就从查探景明是否有嫌疑入手?查一查是否有人对姜浩施用过迷药?连同‘三步倒’从何而来也一起查一查,这事如此蹊跷,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就不信了,我等四派联手,持续查下去,还会找不出真凶来!”
其他三人一起点头,他们四派联盟,长乐教被人暗算,好似一巴掌打在了四派的脸面上,不清查出幕后陷害之人,申国江湖门派的脸都没地方放了。
姜浩见四位长辈同仇敌忾,要替他清洗不白之冤,心中一松,疼痛席卷而来,他闷哼一声,昏迷了过去。
夕阳西下,天鹰宗传功堂堂主季逸凡带着门中弟子,急匆匆往飞来峰中峰甲字三号院赶去。
他们一行人刚从飞松峰回来,细细查看了飞松峰现场,南宫翎一行六名弟子要将所见所察,一一记录下来,作为日常的功课,以备日后查档。
于廉、虞晨阳和蒲志杰紧跟在季逸凡身后低声谈论着飞松峰的风光,汤遂甘、汤遂紫和南宫翎落后几步跟在他们身后。
汤遂紫轻声地调侃着双胞胎哥哥:“哥,你说暗黑森林那几人究竟有没有看清楚刚才的情形,他们几个就那么随意地走了一圈,看都没看你一眼就走了,依我看,定然没能看得太仔细,要不,等下我们做完功课,我陪你过去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他们一把。”
汤遂甘瞪了眼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妹,笑眯眯地答应道:“那敢情好,这次来参赛的女弟子原本就不多,你是该跟她们好生结交一番,好好学学她们的长处。”
“噢?长处啊,”汤遂紫拉长了声音,装作茫然不解地问道:“哥,你跟我说说,暗黑森林的秋如枫和滕芳菲都有啥长处,你想要让我跟着多学着点呀?”
“唉,”汤遂甘长叹一声,装模作样地抬手正了正汤遂紫头上的珠花,颇为忧伤地说道:“你看看你,连该学点别人的什么长处都还不晓得,这新秀赛真算是白来了!你看那秋如枫身姿娇媚,为人爽朗真诚,正是江湖人中难得的真性情,那滕芳菲心思缜密,事无巨细都心中有数,你都该学着点。”
“对,”南宫翎难得地点了点头,笑着对汤遂紫说道:“还有飞云门的皮悠悠,据说有过目不忘之能,你也该要学着点。”
汤遂紫听见南宫翎称赞皮悠悠,心中不乐意了,不服气地低声说道:“不是说飞云门新一代女弟子中,高妙仪和安馨才是其中真正的翘楚吗?我就算是赢了皮悠悠,那也没什么意思,什么时候能和高妙仪和安馨比一比,才能让你们知晓我的厉害!”
汤遂甘一听妹妹要同高妙仪和安馨比试,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往汤遂紫的身边凑了凑,极轻声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记了,她们两人都比你还要小了?你怎么好意思提出来要和她们比试?就算赢了又能如何?”
汤遂紫一听这话,提起拳头作势要打汤遂甘,汤遂甘早料到她会这般反应,飞快地转到了南宫翎的另一侧,将南宫翎当做了挡箭牌,横在了两人中间,汤遂紫悻悻地收起了拳头,嘟起嘴不忿地瞪了哥哥一眼。
汤遂甘见汤遂紫收起了拳头,兴致勃勃地凑近南宫翎的耳边,极轻声地提醒道:“暗黑森林不让秋敏学参赛,飞云门不让高妙仪和安馨参赛,这次的新秀赛定然大打折扣,你就算是拿到第四名,只怕意思也不大。”
南宫翎笑着拍了拍汤遂甘的肩膀,了然地低声调侃道:“要不,我们一起找机会会一会他们几个?”
汤遂甘的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好,好!”
三人说话间,天空中一只猎鹰对着他们一行人俯冲下来,季逸凡和虞晨阳见状,赶紧带上长及肩膀的特制皮手套,猎鹰扑腾着翅膀落到了季逸凡高高举起的拳头上,季逸凡从猎鹰的脚环上抽出一支长圆筒,随手将手上的猎鹰转到了身旁的虞晨阳手臂上。
猎鹰不驯地扑腾着翅膀,紧紧地盯着虞晨阳的眼睛,抓住虞晨阳抬高的左臂左右晃动着。
虞晨阳邪魅地低笑了一声,右手将腰间的驯兽袋稍微敞开了一点,他手中的猎鹰敏感地嗅到了不详的味道,立即收起翅膀,老实地在虞晨阳的手上左右转动着头颅,警惕地盯视着他腰间的驯兽袋。
于廉笑着拍了拍虞晨阳的肩膀,咧开嘴高兴地称赞了一句:“虞师弟,看样子你这驯兽又上升了一阶,新秀赛若是允许比试驯兽,这第四的名次要非你莫属呀!”
虞晨阳被人称赞,反倒谦虚了起来,“驯兽谁人没有,不过是我喜欢显摆一些罢了,你什么时候把你的驯兽也给我看看,让我开开眼?”
话虽这么说,虞晨阳飞快地侧过头,眼风扫过走在身后的汤遂紫,黯然地发现,她根本就没在看他,她的眼中只有南宫翎!
于廉哈哈笑了起来,笑着推辞道:“你就别让我出丑了,不能比,实在是不能比呀!”
汤遂紫闻言捂着嘴笑了起来,虞晨阳专攻驯兽,驯兽强大些不足为奇,若是想要越过南宫翎夺得新秀赛第四,就算是加上了驯兽来比试,以她对他们两人的了解,虞晨阳也定然比不过南宫翎。
蒲志杰一边笑着,一边留意着几个人的神情,他是天鹰宗炼阵堂堂主蒲千阳的幼子,家学渊源专攻阵法,心思最是缜密周全。
他比其他人年长,一眼便已瞧出,季晨阳对汤遂紫情有独钟,汤遂紫心系南宫翎,而南宫翎则将汤遂紫当成了妹妹。
不过,汤遂甘对他妹妹的心思心知肚明,并不劝解排斥,显然是喜见乐闻乐于成全?
第七十章 三大派
蒲志杰垂下眼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都是门中新一辈弟子中的翘楚,除了南宫翎是掌门义子,身份格外贵重之外,其他人都门中堂主的子女,一旦动了女儿情长的念想,关联着的就是门中不同势力的联合,牵扯着门中势力的变化。
若南宫翎也动起了跟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般建立个人势力的心思,天鹰宗岂非乱上加乱?
这些日子,他对飞云门的秩序井然印象深刻,就算有了飞松峰的变故,有了从天而降的始祖钧令,这般突发的变故中,飞云门上下依旧镇定自如,有条不紊各司其职。
相同的境况若是出现在天鹰宗,各方势力怕是要不管不顾撕咬成一团,置门派利益于不顾。
两派之间的巨大差距,让他禁不住忧心忡忡,若是再加上小一辈的儿女情长搅和在其中,情形只会更为复杂,对天鹰宗绝非好事。
南宫翎的眼光停留在季逸凡的身上,见他看过密信后心情极好,步伐都快上了几分,显然猎鹰送来的消息正是他想要见到的。
莫非是‘噬人散’清剿令?仅仅一天半的时日,门中若是就传回了消息,这次长老堂堂主于敏和邢风、巫继明和梅冬荣三人倒是反应极快。
在季逸凡察觉他的探视之前,南宫翎飞快地收回了眼光。
他年纪还小,他这个十二公子多少有些名不副实,并不像排在最前面的三位公子,早已成婚生子,羽翼已成,他并不想掺和进门中争夺掌门之位的是非中去。
汤遂甘对南宫翎的驯兽也极有兴趣,他靠近南宫翎低声地说道:“什么时候让我们的驯兽比试比试,不能让季晨阳太过得意忘形。”南宫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手揽住汤遂甘的肩膀,跟上了前面几人的脚步。
天鹰宗的弟子在言谈之间,都没将新秀赛第一的位置放在眼中,反倒对第四的位置格外看重。
这里面有个缘由:飞云门、天鹰宗连同暗黑森林,三大派都有不成文的规矩,三派的弟子可以参加新秀赛,但绝不能和其他门派弟子争夺前三的位置。
三大派的弟子若是占据了新秀赛前三的位置,将作为奖励的顶级武功秘笈拿在手中,那飞云门和天鹰宗举办新秀赛还有什么意义,直接将武功秘籍拿给门中弟子修习不就成了?
所以,三大派的弟子新秀赛上,在争夺前十的位置时大多不会留手,进入前十后,反倒会将前三的位置留出来,大家争夺的是从第四到第十的排名。
对于新秀赛这个极为奇葩的潜规则,所有参赛门派都心知肚明,他们也会暗中利用三大派弟子来打压竞争门派弟子。
时不时就会出现,新秀赛前十名人选中,三大派弟子包揽了其中七个,一旦出现这种情形,那三个进入前十的其他门派的幸运儿,等于是提前锁定了武功秘籍。
江湖上对新秀赛的潜规则猜测颇多;有人认为是两派武功秘籍太多,其他门派无法望其项背,借由着新秀赛散发武功秘籍,为的是孤独求败中能多有个对手。
也有人猜测是两派限于门规限制,不得插手江湖之事,于是想出这等曲线办法。其他门派先天高手因其奖赏的武功秘籍成就先天,日后多少会给两派几分面子,两派至少有能力影响三国江湖。
还有人猜想两派纯粹是想要借由武功秘籍,找寻修仙的苗子,重新踏上仙途。
还有人恶意诽谤两派是利用武功秘籍做诱饵,各门各派争相修习他们奖励的武功秘籍,反倒不重视本门武功修习,视门派武功为敝履,长此以往将永远处在两派下风,无力追赶和超越……
种种靠谱和不靠谱的猜测之中,没人会将暗黑森林计算在其中,也没人敢将暗黑森林排除在外,因为暗黑森林实在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暗黑森林与申国和天鹰宗相邻,占地极为广阔,林中遍布珍贵的药材,丰沛的矿产和数之不尽的野兽,用之不竭的森林,再加上他们拥有诡异莫测的武功,团结彪悍异常俊美的部族,样样让林外之人垂涎不已。
只可惜,暗黑森林也是禁忌森林,林外之人无论是谁,入林之后武功皆会受到压制,最多只能发挥平日七成功力。
暗黑森林的各个部落,生性好勇斗狠,只将其祭祀堂奉若神明,对外来之人全都视为仇敌,手下从不留情。
千百年来,冒险进入暗黑森林,想要大干一票的江湖豪强不知凡几,绝大多数都死在了暗黑森林之中,极少数逃出命来的人,生还之后对暗黑森林噤若寒蝉,绝口不提林中之事。
久而久之,暗黑森林成为江湖不详之地,进而成为了江湖禁地,早已没人再记得暗黑森林原本的名字:天胜境。
暗黑森林守着满山遍野的药材、矿藏和飞禽走兽,守着其中的天财地宝,从不与人分享,除了五年一度的新秀赛,他们会派人来飞云门和天鹰宗参赛之外,等闲不会出来掺和江湖事务。
他们派来参赛的弟子武功高强,名次上向来能与飞云门和天鹰宗的弟子比肩,再加上暗黑森林一向与这两派共同进退,三大派超然的地位也无人能去质疑,江湖门派等闲不敢去招惹他们。
归根到底,三大派都是修仙门派,心心念念想要重踏仙途,志同道合之下,相互守望彼此支持,也在情理之中。
发生了飞松峰这等事情,其他门派的首领大都没资格去飞松峰查看,三大派新秀赛弟子却能将对事发现场的解读当成是功课,条分缕析进行分析,权当是增长江湖经验,这也是三大派之间长期彼此信任,竭尽全力培养下一代弟子的结果。
安馨没能在清风居正院用晚膳,她在金燕子的膝头上沉沉地睡了过去。金燕子不忍心打扰她,她这个徒弟被噩梦惊扰太久,又不肯对旁人言说,硬生生抗着忙前忙后照应她。
也是她前一阵子病得厉害了,忽略了安馨的异样,若不是飞松峰事发,她硬撑着身子好起来,恐怕还没能察觉她被噩梦所扰,夜夜不能成眠,短短两三个月的时日,简直是要骨瘦如柴了!
她这个师父实在太不称职了!
童悦过来用晚膳,见安馨又睡着了,反倒替安馨高兴起来。
经过了飞松峰事件,见过了生死,安馨睡不着实在太过正常了。醒来后,过了心里关口,若是能再睡个两天两夜,方才能将罗润清给她的造化好好给消化了。
童悦不劳金燕子动手,亲自抱起安馨将她送回西院歇息。
第七十一章 醒来
高妙仪在掌灯时分清醒了过来,她刚一睁开眼睛,一直守在她身旁的白苏便喜极而泣,她这两日守着二姑娘寸步不离,二姑娘总算是醒来了。
高妙仪醒来的时机极好,正是晚膳之时,清风居正是人多的时候,一听到报信,都顾不上用膳,一起赶往东院去探视。
金燕子到得最早,她刚进门,高妙仪一看见她,忍不住‘哇’地一声痛哭了起来,金燕子心疼地快步上前,一把将高妙仪搂在怀中。
高妙仪靠在她熟悉的怀抱里,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她心中的委屈和后怕难以言表,只有用哭声才能表达一二。
她哪里能够想到,去一趟飞松峰也能遇见这般凶险之事,她若是被那玄青门弟子张梓峰所辱,哪里还有颜面活着回来再见亲人!
可她就是死了,也舍不得清风居,舍不得爹爹和四师叔。
一想到张梓峰的恶形恶状和龌蹉心思,高妙仪悲从中来后便是禁不住为安馨担心,她哽咽着抬起头,担忧地问道:“师叔,那个登徒子……”高妙仪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金燕子赶紧用袖子替高妙仪擦了擦眼泪,轻声安慰道:“你且放心,你爹亲手掌毙了他!他罪大恶极,胆敢在飞云门用‘噬人散’暗算你,死有余辜!你安心养伤,这些事情等你好了,我再跟你细说。”
金燕子一句话也没提及安馨,高妙仪着急起来,她抬手抓住了金燕子给她擦眼泪的手:“师叔,安馨去救我,安馨她……”她担忧得问不下去了。
金燕子的眼中闪过一抹慈爱的光芒,她抬手继续用袖子给高妙仪擦眼泪,一边笑着说道:“安馨也没事!幸亏你爹及时赶到,救下了你们两个和英英。”
“你别担心,安馨的伤势没你的重,等你们俩都好了,我们好好检讨一下此次的危险,这等过失再也不能犯了,再来一次,师叔可要受不住了。”
高妙仪长长地抽噎一声,总算松了一口气!那个登徒子心思缜密言语恶毒,她生怕安馨不是他的对手,好在她和安馨总算是有惊无险躲过了一劫。
两人说话间,高天、罗润清、童悦连同来探望安馨的秋卓尔都陆续到了。
金燕子让开床前的位置,罗润清先给高妙仪把过了脉,又让位给秋卓尔再次把了脉,两人商量着出去给高妙仪调整药方去了。
童悦眼见高妙仪确无大碍,也找了借口带着最后赶到的罗英英和罗志尚,一起出了高妙仪的寝房,留下高天和金燕子跟高妙仪说话。
高妙仪没有隐瞒,将飞松峰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
对于张梓峰种种恶毒心思,高天和金燕子早已有所猜测,却没能料想到,他居然还有个未婚妻,还妄想着要两头大,想要坐享齐人之福。
那小贼既然知晓有人诚心要暗算妙仪,竟然还胆敢顺水推舟,玄青门弟子的胆子倒是不小,如今事败后的后果,也只得让他的家人慢慢享用了。
高妙仪刚从‘噬人散’的药力中挣脱出来,又得知自己和安馨都安然无恙,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说完了飞松峰的遭遇,喝过了一碗药膳,很快就酣然入睡了。
高天一言不发,看着金燕子照料着高妙仪睡下,两人一同回去主院。
一边走,金燕子一边低声说道:“师兄,她们三个孩子江湖经验不足,心思也单纯,身上更没有防身的利器,飞龙峰既然收了回来,你留点心,给她们多寻些自保之物,若是再来一次,说不定就没有这般的好运气了。”
高天点点头,没有做声,金燕子接着说道:“‘噬人散’这事,若是机会合适,干脆让妙仪趁机出去历练一番,妙仪武功不弱,就是缺少历练,十次纸上谈兵,不如一次实战来得有用。”
高天再次点点头,金燕子叹了一口气,“若想要一劳永逸,最好的法子就是你再娶妻生子……”
高天断然出声打断了金燕子,“其他的都能依你,唯独此事,以后都不用再提了。”
金燕子默然,高天对她执意不婚的歉意,由始至终从来没有淡去过,他遵照师命成过了一次婚,有了女儿失去了妻子,如今他高居飞云门掌门,世上再无任何一人,还能劝他再娶妻生子。
高天见金燕子神情黯然,放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有个事还要你操心了。“
“我先前答应了飞龙峰袁飞宇的妻子刘三娘,一月之内将她的女儿袁月嫁给她的未婚夫刘天昂,刘三娘虽然被袁庆给休了,这事还是得办了,你有没有精神替袁月操持一番,让她从清风居出嫁了。”
金燕子的眼光亮了起来,她虽然誓不嫁人,可她最喜欢嫁人的喜庆,她刚高兴到一半,又收敛了回来。
她看着高天眼光灼灼地说道:“那刘三娘还没走远吧,这事你让事务堂先按照规矩将嫁妆备出来,让刘三娘和袁月自己看过了,我清风居可以走个过场,给她这个脸面便是了。”
“我可不想从头到尾替她操办,没来得你让刘三娘给算计了,我还得再送上去给她们做脸的道理,刘三娘那点小伎俩,还真当别人都看不出来了!”
高天眼见着金燕子转了心思,不再纠结在他婚不婚的事情上,在袁月成婚这等事情上,自然不会再违拗她的心思。
飞龙峰已经烟消云散,袁月能够从飞云门风光出嫁,已然是网开一面格外开恩了。
清风居北院的后罩房中,骆和锦于昏睡中醒了过来,她平静地睁开了眼睛,入目之处的青纱帐,提醒着她总算是活了下来。
她被何秀丽点中了天柱、膈俞和命门穴位,暗黑森林长老秋卓尔为了救他,废除了她的武功,解除了她体内内力的冲突,堪堪保住了她的性命。
骆和锦眼神清明,无声地深吸了一口,丹田中空空荡荡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她心中茫然而迷惘,她如愿以偿保住了性命,自此成为一个十二岁小姑娘的仆从,不知她的苟且偷生,究竟是值还是不值?
何秀丽太狠心了!此仇不报非女子!以安馨和卫国魏国公的仇怨,她或许能有机会去卫国,趁机也能给自己报了仇!
第七十二章 阿圆
‘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然撞开,骆和锦警觉地一下子坐起身来,她虽失去了武功,但习武之人的警醒依然还在,她瞪大眼睛看向门边胖大的身体。
阿圆左右转动着身子,又左瞄右瞄了好一阵,‘咚咚咚’几步跨到床边,‘呼’一声捞开蚊帐,圆圆的脑袋往前凑了凑,又往前凑了凑,斜着眼终于看清楚了坐在床上的骆和锦,咧开嘴笑了起来:“醒……好了…….吃!”说完,她不等骆和锦反应,自顾自放下蚊帐,‘蹬蹬蹬’转身跑走了。
骆和锦口瞪目呆,清风居居然能有这样的下人,金燕子……,金长老真正有一副菩萨心肠,不不不!骆和锦果断地摇了摇头,这里是飞云门道场,金燕子果然道心仁厚,能人所不能!
骆和锦掀开身上的薄被,径自穿上床边摆放好的衣裳,衣裳跟刚才的那人身上穿的一样,骆和锦苦笑了起来,她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也比那傻子好不了多少。
她刚刚穿好衣裳,阿圆地动山摇地跑了回来,将一大碗吃食‘砰’一声放在门边的桌子上,飞溅出一滩汤汁,‘啪’地一声在汤碗上架上两只筷子,‘呵呵’一笑转身便跑。
骆和锦哑然失笑,她看清楚了,阿圆另一只手上还端着一只大碗,攥着一双筷子,还有人需要她去送饭,她还忙着呢!
骆和锦自嘲地摇了摇头,这小侍女脑袋虽傻,行动却十分敏捷,显然身怀武功,清风居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连个傻女武功都不弱。
她一身武功付诸东流,二十年苦功白白浪费,就连这个傻女也比不上了。骆和锦鼻中微酸,她猛然吸了吸鼻子,想要将心中的无奈与苦涩压下去,不料鼻中传来的香味,让她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骆和锦苦笑出声,缓步上前定睛一看,汤碗中是大半碗细细的手擀面,上面整齐地铺了一层切得薄薄的清炖羊肉片,左右卧了两个油煎鸡蛋,鸡蛋中间姜丝黄小葱白青菜绿,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骆和锦吞咽了一口唾沫,忽然间就觉得饿得再不能忍了。
她施施然坐下来,踞案举箸张口大吃起来,片刻后,一碗汤面见底,她伸手捧起汤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将碗中的汤汁全部喝完,放下碗筷,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真好,她终于活了下来!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好歹是活了下来!活着的感觉真他妈的好!
骆和锦伸手擦了擦嘴,意犹未尽地感叹,至少清风居吃食不错,她既已跟着了安馨,此等美味当能经常享用!她咬牙发誓:昨日种种已死,能从往日的泥淖中脱身,借由这碗汤面新生,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着,骆和锦的福气大着呢!
阿圆旋风般冲进清风居主院后罩房最左侧的屋子,‘砰’一声照样将汤碗放在的门口的长桌上,攥在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架到了碗上,她‘蹭蹭’几步跨到床前,伸手掀开蚊帐,左右转动脑袋,发现躺在床上之人纹丝不动,胖大的身子往下一沉,身子一侧屁股一扭,坐到了床前的踏板上,两手支着脸颊,一动不动地观望起来。
戚妈妈盖着薄被躺在床上,气息粗重地喘息着,一呼一吸中带着明显的‘喝喝’声响,显然病的不轻。
阿圆不懂这些,她简单不晓事的脑袋里,只记得戚妈妈叮嘱她来照顾她,别人通通不用,她只要等戚妈妈睡醒了过来,就能起来陪她玩了。
屋内渐渐地暗了下去,越来越浓重的暮色中,戚妈妈的呼吸声越发大了起来,阿圆拄着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等候着,一阵‘咕咕’声阿圆的肚皮中响起来,她伸手揉了揉肚子,‘呼’一声爬起来,掀开蚊帐冲了出去。
半晌后,阿圆油亮着嘴唇,红光满面地端着一小碗汤药回转来。
这一次,她回来的正是时候,戚妈妈咳嗽着醒了过来,阿圆端着药碗冲了过去,戚妈妈听见声响,赶紧轻声吩咐道:“阿圆,别急!别摔着了!”她一边吩咐一边勉强坐起身来,在阿圆掀开蚊帐前,赶紧先伸手挂起了蚊帐。
阿圆高兴地将手中的药碗,探到了戚妈妈鼻子前,戚妈妈不以为意,反倒柔声称赞道:“阿圆真能干,还能帮我送药来!”
阿圆斜着眼睛‘哈哈’笑了起来,戚妈妈就着阿圆的手,皱着眉头喝了药,趁着阿圆去桌上放碗的时候,轻缓地问道:“阿圆,二姑娘和安姑娘都醒了吗?”
阿圆‘砰’一声摔下药碗,一手抓起筷子,一手端起汤面转回来,将一大碗冷掉的汤面凑在戚妈妈面前,高兴地答应道:“都……醒……三个……醒了”
戚妈妈赶紧伸手接过碗去,三个人都醒了?阿圆这是把她也算上了!戚妈妈开心地笑了起来,阿圆心思单纯,这是把她跟两个姑娘一般看重呢!
戚妈妈病重,食不下咽,当着阿圆的面,也不得不吃了几口冷面安她的心,阿圆见戚妈妈能吃东西,旋风般刮出门去,又旋风般刮了回来,这一次,手上端着一碗温热的羊奶。
戚妈妈泪如雨下,清风居人少,两个姑娘都病着,抽不出人手照料她,她也生怕给人添了麻烦,才让叮嘱阿圆来帮帮手照看一二,不曾想阿圆虽有残缺,一颗赤子之心却真是滚烫了她的心。
戚妈妈低头拭去眼泪,满脸笑容的喝过了羊奶,照旧躺了下去,强忍住不断上涌的咳嗽,低声叮嘱阿圆道:“阿圆,你只管将米妈妈熬好的药端来给我喝,若有人问起我的病情,你就说我好多了,你替我看着点门,谁要进来你都先来跟我说一声。”
阿圆一听戚妈妈好多了,‘嗬嗬’笑了两声,转身抓起药碗汤碗,‘砰’一声关门,自顾自去了。
戚妈妈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听见其他异常响动,稍稍松了一口气,屋里伸手不见五指,阿圆身负武功,黑暗中能视物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她这个老妈子,居然也能在黑暗中行动自如,若是被人发现了,定然会引来一番波折。
好在清风居众人都心系两位姑娘,无人会留意到这里的动静,她捂住嘴躲在薄被中,狠狠地咳嗽了一阵,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些,她迷糊地想着心事,渐渐沉入了梦乡。
百里雯在黎明之前被痛醒了过来,她呻吟出声,屁股上的疼痛火烧火燎地烧灼着她,让她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第七十三章 做戏
室内一灯如豆,百里霏在不远处的软塌上睡得正香,身旁放着一盆即将融化殆尽的冰盆,百里雯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怨毒地看着百里霏熟睡的脸,怒意直冲头顶。
百里雯抬手拂向床前小桌上装满清水的小杯,‘笃’一声闷响,小杯在木质地板上砸碎,百里霏一下子从软塌上坐起身来,警觉地低声叫到:“谁?”
百里雯轻哼一声,立即虚弱不堪地叫道:“七姐姐好睡,我想要喝水,一个不慎打碎了杯子。”
百里霏看了看冰盆近旁处的水杯,默了默,慢条斯理地起身穿好鞋子,重新从桌上的水壶中给百里雯倒了一杯凉水,端着杯子走到百里雯近旁,手腕一翻将大半杯水泼在百里雯脸上,再反手一歪,将小半杯凉水倒在自己身上,左手一松,任由杯子‘噔’一声落在地上。
她伸手点住百里雯哑穴,吃惊地先声夺人地叫了起来:“九妹妹,喝水就喝水,为何要发脾气打掉水杯,将水撒泼到我的身上?你偷偷摸摸去闯飞云门禁地,受了惩罚,还能怪得了谁?”百里霏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将院中百里家的人全部吵醒。
百里霏跳开半步,双手抱在胸前,挑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百里雯,百里雯低垂着头,瞪着一双仇恨的眼睛,恨不得下一刻就能跳将起来,撕破百里霏伪善的面孔。
百里霏笑眯了眼睛,她抬手指向灯光暗影处的一件莹白色的精美背心,挑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九妹妹一醒来就问这件银丝甲,莫非是还想要参加新秀赛不成,你伤成这样,好好养伤才是正事,这件内甲七姐一定替你穿去新秀赛,好好替九妹妹争得一个好名次回来。”
百里霏举步上前,在百里霏杀人的眼光中,拧起那件柔软的贴身护甲,转回到百里雯身旁,俯下身子,极其轻声地问道:“九妹妹去飞松峰,就是为了找到它吗?”
百里雯她被制住,只能恨恨地捶打着枕头,百里霏随手将内甲放在她的枕头边,挺了挺已经开始发育的胸脯,提高声音说道:“九妹妹身子纤瘦,这件内甲七姐穿不下呢,九妹妹的心意七姐心领了,来,让我看看伤口。”
说罢,百里霏的右手落在百里雯的屁股上,用力压了压,刚刚开始封口的伤口重新浸出了鲜血,百里雯张开嘴,无声地痛叫起来,百里霏犹自不解气,她俯向百里雯的耳朵,轻声说道:“原本你无缘新秀赛,我还打算好好地照顾一番,你既不领情,那你就好生受着吧!”
面对百里雯怒目而视愤恨,百里霏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猜猜看,你偷去去飞松峰闯下大祸,飞云门会不会就此干休?你与其跟我斗,不如想想如何平息飞云门的怒火。”
‘笃笃’两声敲窗声,窗外传来百里奚低声的问话:“七姐姐,九姐姐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
百里霏提声说道:“不用了,你先去睡吧,天亮了你过来替我便是。”
百里奚迟疑地答应了一声好,就算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堂兄妹,他此刻进去探视也不合适,他多停了一会,听见里面并无其他声响,虽然放不下心,到底还是退回了自己的寝房。
百里霏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她等着百里奚关门的声音响起后,方才淡淡地威胁道:“九妹妹,你说若是十七弟知晓了他母亲是被谁害死的,他还会对你这般掏心掏肺地好吗?”
百里雯颓然地垂下了头,低头趴在枕头上不动了。
百里霏大获全胜,心中却殊无快意,九妹妹被百里文樱师叔看重,迟早都会一飞冲天,她今日出了一口气,未必不会为来日招来祸事,百里雯若不是自私自利到不顾旁人死活,她也不会非得出手争夺新秀赛的机会,求得一个获得公平待遇的机会。
百里霏起身走回软塌,没有再睡下,她盘腿坐上软塌,闭上眼静静地练起功来。百里雯无声地转过头来,犹如看向死人般静静地看了百里霏一眼,随即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忍痛睡了过去。
卫国青衣门继位大典,如期在飞来峰飞来殿点的空地上举行。
龚闻命人搭起了高台,考虑到青衣门连同何秀丽和席映月在内,总共只有五人,龚闻还特意简化了流程。
席映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披青衣门标志性的青色羽毛大氅,登上飞云门特意搭建起来的高台上,从何秀丽手中接过代表着青衣门掌门权柄的玉佩,何秀丽宣布退位青衣门掌门,席映月象征性地坐上了龚闻给青衣门掌门安置好的座位上。
席映月对青衣门下三位弟子和太上掌门发表了继位宣言:“吾自今日起,接掌卫国青衣门第二十五代掌门,必将励精图治,将门派发扬光大。”方彤、毛玲儿、青琳三位弟子上前跪拜新掌门继位,礼成!
接下来,便是参加新秀赛的各国门派对青衣门新掌门的依次祝贺。席映月端坐在宝座上,妩媚的俏脸端肃成一道格外靓丽的风景,在三个弟子的陪同下,一一跟来飞云门参赛的三国各大门派掌门和长老们见礼。
何秀丽站在高台一侧,心中五味杂陈,她苍白清丽的脸上,恰当地闪现出一抹后继有人的欣慰之色,一丝的差错也让人挑不出来。这一刻,卫国青衣门两个风格各异的女人,成了飞来峰飞来殿前最夺目的一道风景。
顾国胜随着霍迪国其他门派长老,登上高台拜见青衣门新掌门。
何秀丽的眼光若有似无地瞟过去,国师明明传信来,言明必要时他会出手相助于她!可这个霍迪国的野蛮人,却连正眼都没给她一眼!也是,这人跟她一样服下了‘消功散’,彼此都自顾不暇,如何能相助于她?倒是国师的手真是伸得太长了。
何秀丽的眼光瞟向顾国胜身后之人,枫刀门长老尹俊贤的眼光精准地地抓住了她,朝着她志在必得地微微一笑,何秀丽身上的鸡皮疙瘩骤然暴起,脸色猛然苍白了下去,尹俊贤这个变态居然看中了她?!
第七十四章 贺礼
别人不知晓他的底细,她可是一清二楚!
何秀丽稳住心神,竭力镇定自若地转开目光,他若敢趁她之危,妄想要落井下石欺负她,她会让他知晓她的手段!
何秀丽的异样没有逃过尹俊贤的眼睛,他轻佻地对着何秀丽挑了挑眉头,转头一本正经地跟席映月见礼,一丝不苟地维持着他霍迪国名门大派长老的该有的风度。
何秀丽的目光继续扫视众人,骇然发现向她露出意味深长目光的长老不在少数,她阴沉地收回目光,她若不能及时展现出实力,在失去武功后再次立威,只怕等不到出她出了飞云门,她就会遭人暗算,成为某个门派长老的禁脔,再也难得自由自在。
因着这个缘由,何秀丽特意留意服下了‘消功散’的其余三人,玄青门陈柏宇惯常地半醉半醒,迷惘中好似隐藏着一丝期待和喜悦?长乐教吕松霖神情平静而笃定,申国其他三个顶级门派还愿意带着他,一起分享武功秘笈?迷雪宗顾国胜是个奇葩,好似对失去武功毫不在意,他有何依仗能无视失去武功?
咦,百里家族百里文华看不上青衣门还是看不上青衣门的新掌门?那张假道学的脸是摆给谁看的?还有青龙派掌门霍金霞满头的珠翠简直俗不可耐,这样的女人居然也能做一派的掌门?
龚闻安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待到各国各门派都依礼见过了青衣门掌门,一齐在高台上站定,他才淡笑着上前向众人宣布道:“为祝贺青衣门新掌门继位,敝派掌门破例应允在新秀赛结束后,开放飞灵峰给各国弟子历练,开放期限为十日,凡在场年龄在十一至十六岁的各派弟子,都可以在签好生死状之后,去飞灵峰采集草药猎取野兽,以此庆贺青衣门新掌门继位。”
龚闻话音一落,众人一片哗然,没人会想到飞云门会为了区区一个青衣门送出如此大手笔的贺礼,其他门派的贺礼不过是几句客套的贺词。
席映月脸上的端肃再也绷不住,她兴奋地笑了起来,飞云门如此替她长脸,不不不,龚闻堂主说的明白,是高天掌门如此为她长脸,为庆贺她继任掌门送出这般天大的贺礼,莫非高天已经暗中见过了她?莫非她心心念念的念想真的能够成真?
何秀丽呆愣住了,她万没想到高天会如此大方,早知如此,她何必多此一举让席映月带什么‘百媚生’,直接找机会把席映月送上高天的床不就成了?
何秀丽呆滞地看着席映月喜悦到散发出光芒的脸庞,她竟然舍身成为了席映月的垫脚石?不行,她不仅要拿到飞云门顶级的武功秘笈,重新修炼武功,踏上先天之境,她还要把持飞云门药材营生,如若不然,席映月这个小贱人也休想成为高天的心头肉!
玄青门长老陈柏宇欣喜若狂!程诚和苏明达两个老匹夫果真没有骗他!他脸上深刻的法令纹舒展开来,心中的担忧终于一块石头落地,有了天灵峰中飞灵果和无忧花,有了高天替他炼制解药的承诺,再有了无影门和神行宗答应的武功秘笈,他就能左右逢源!
世事果真难料,谁能料到张梓峰的死,会让他有今天!
陈柏宇顾盼自喜洋洋自得,早就将高天要求他‘近日内,提供‘万艳同欢’来路的确切消息’方能给他炼药的条件,忘得一干二净,他甚至连飞云门给门外之人炼药的规矩,都没打听清楚,就以为他能占尽了飞云门、无影门和神行宗三方的便宜。
玄青门弟子陈子雄厌恶地看着高台上陈柏宇高抬着下巴,从眼角醉眼朦胧睥睨众人的神情,他才不想去替他采药,有他这般浑浑噩噩的长辈顶在头上,简直还不如没有!他扫视着四周兴奋地难以自持的各派弟子,悲愤地下定了决心,既然没有门派长辈为他打算,他便要自己替自己打算,飞灵峰他要为自己去!
陈子骁轻轻地推了推陈子雄,陈子雄扬起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勉强地笑了笑。站在他们身侧的陈玉蓉见状,转头轻声地宽慰陈子雄道:“八弟,我们先想办法找到飞灵峰的地图,争取有的放矢,不是有十天时日历练吗?先等我们采到药材,拿到了手中,再说其他也不迟。”
陈子雄眼睛亮了亮,低头轻‘嗯’了一声,拉过陈子骁的手臂,三人凑在一起低声商议起来。
陈家三兄妹的动静没有逃过无影门和神行宗弟子的眼睛,无影门弟子程和安见陈玉蓉三言两语便能安抚了陈子雄,多少有点惊讶,陈子雄武功虽高,性子却古怪别扭,等闲人的话他是听不进去的。
程和安上下多打量了陈玉蓉一眼,谁知陈玉蓉也大方地迎向程和安,也用眼睛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
程和安淡淡地笑了起来,有意思!这个女子有点意思!
陈家人个头都不高,陈家三兄妹都很清瘦,长相都很一般,身上都有一种藏在骨子里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孤傲感,难怪他们抱团抱得紧,这般不讨人喜欢的性子,很难在江湖上交到朋友。
‘噗嗤’一身低笑,站在程和安身旁的同门师门简真真低声取笑道:“程师兄,你没见过陈玉蓉这样大胆直接的女子吧,若是你见过她的狂风刀法,嘿嘿,保管你日日睡不着觉。”
程和安收回看向陈玉蓉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转向身旁的简真真,装作无聊地挑起眉头,等待着简真真继续说下去。
简真真果真没有让他失望,低声促狭地调侃道:“你会被她吓得睡不着觉!”说罢,简真真不等程和安反应过来,自己反倒先哈哈笑了起来。
程和安被简真真的笑容晃花了眼睛,不由自主地上前半步,利用身高优势,遮挡住简真真的笑颜,不让其他人看见她的笑容。
程和安笑着点了点头,简真真说的不错,他曾见过一次玄青门的狂风刀法,专攻下三路的刀法,使将起来犹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寻常人很难抵挡。
这种专攻下三路的刀法,施展之人也会随着刀势从地上狂风般滚过,于女子而言,就算是赢了对手,也不会赢得太好看,换做是陈玉蓉这般相貌平平的女子施展起来,定然更加不好看。
程和安也笑着调侃道:“还是简师妹的剑法好看,就算是身穿女装,一手落英剑法一出手,也是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他转眼意有所指地看向简真真的一身男装,简真真不以为意地连连点头,毫不害羞地承认道:“那是!我简真真不论是穿着男装女装行走江湖,向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若是有人想起我来,半夜里都会笑醒了来。”
说完,简真真又被自己的话逗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极具感染力,连专心看着高台上的贾康来都被她吸引过来,三人低声说笑起来。他们三人都无缘飞灵峰历练,不过能在飞云门多呆几日,多玩几天,绝对是少年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能不能去飞灵峰倒是小事。
第七十五章 各有思量
高台上,申国长乐教长老吕松霖忍不住高兴地笑了起来,他自然知晓飞灵峰开放对他意味着什么,谢天谢地谢飞云门掌门,他的武功有望保住了。他一直犹豫着不敢相信能重新修炼武功,若是能有解药直接恢复武功,谁还愿意再经历一次从第一层功法练起的煎熬。
他站在高台上极目远眺,飞云门的天空从未如此高远纯净,多日的烦闷终于一扫而空,他曾经不敢相信,飞云门会网开一面,如今渴望成真,倒让他感慨万千,待他解除了武功尽废的危机,无论如何也要将陷害长乐教之人找寻出来,彻底解除心头之恨。
至于飞灵峰的历练,别的他不敢说,单说是四派弟子联手一起历练,他们还真没怕过谁,就算是有三大派的弟子同去,他们小心地避其锋芒便是,偌大的飞灵峰,三大派弟子还能将所有的天财地宝全部都独占了不成。
顾国胜心中的郁闷简直难以言表!飞云门是个什么意思?就不能趁机让他好好地废除武功,偏偏要整出个飞灵峰历练,将飞灵果和无忧花送到他嘴边来,这叫他吞还是不吞这个诱人的香饵呢?
他擅毒也更擅医,原本‘消功散’的解药犹如天边的云彩,可望而不可及,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废除武功,这飞灵峰一开放,消息一传出去,其他三位服下‘消功散’的首领,甚至以前被废除过武功的门派首领,都要竭尽全力督使门中弟子,拿到飞灵果和无忧花,炼制出解药。想得更长远的门派,没准会趁机先炼制出解药也不一定。
飞灵峰的历练将会是一场极其惨烈的你死我活的争斗,难怪飞云门要让人立下生死状,在场的十一岁到十六岁弟子,恰恰是参加新秀赛的弟子,飞云门这是将要武林新秀们一网打尽,难道‘噬人散’日后掀起的江湖风波还不足够,非要再加上飞灵峰的江湖恩怨才能让飞云门满意?
顾国胜自觉真相了,定然是前几日那个突如其来的始祖钧令,让飞云门自顾不暇,要将门中的麻烦引向门外江湖,他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上当?嗯,趁着门中弟子不用参加新秀赛,他要多教他们几手绝招,日后他横行江湖,飞灵峰的药材于他有大用。
他一边大大咧咧地对向他祝贺的其他门派首领回礼,干脆地承认着他的好运气,一边留意着众人的神情,各派去飞灵峰历练的组队或许会和此刻新秀赛的联手有所不同,他正好有空,定要提前做好筹划。
百里文华站在高台上,淡漠地看着眼前喜形于色的众人,冷冷地笑了起来,飞云门好算计,为了转移那道从天而降的始祖钧令的影响,不惜大手笔开放飞灵峰,挑拨江湖门派争斗,连他都差一点动了心。
生死状之下,飞灵峰中的药材岂会容易到手?飞云门既舍得用漫山遍野的药材野兽为饵,想要将江湖门派新秀弟子一网打尽,前日那道蹊跷的始祖钧令必然极为重要。
可惜他没能亲耳听见那道始祖钧令,若他所料不错,飞龙峰不仅是飞云门长老和堂主们的闭关之所,里面极有可能有一支能颠覆飞云门的力量,这股力量正在被清算,稍有不慎,飞云门就要变天。
也是飞云门反应和动作都够快!龚闻借着青衣门掌门继位留下该被驱逐的江湖门派,今日又用飞灵峰将他们留得更久,十天半个月之内,飞云门早已平息内乱,这才要放他们出山,将确切到底消息带出去,哼,飞云门真是好算计!
百里文华背起双手,闭上眼睛仰天冷笑,飞云门新秀赛放任江湖门派勾心斗角,‘噬人散’现身飞松峰,两派江湖清剿令箭在弦上,再加上今日用飞灵峰明目张胆的诱惑,飞云门这是要将各国江湖门派,放置于火上一层层来烧烤,他身在其中避无可避,不若抓住机会博上一博!
百里文华微微抬起头,无比冷静地思量着:他若赌对了,百里家族定然能更上台阶,他若赌输了,他早已无心江湖,退无可退之下,天命难违,输赢又与他何干?
秋卓尔淡定地看着眼前的众生相,高天还真是大方,他不过提了一句,要借用飞灵峰的药材给安馨和高妙仪炼制‘噬人散’解药,他便舍得将飞灵峰的药材开放给众人同享,倒省了他多费一番手脚去飞灵峰替安馨和高妙仪采药。
十日之后,若不出意外,安馨定然也能去飞灵峰,安馨和天胜境向来不算亲近,正好趁此机会和表哥表姐亲近一番,安馨还有个‘劫中劫,劫后余生’的劫数,若是能应验在飞灵峰,或许还能替安馨避过一劫。
这次高天以非常手腕将飞龙峰收拢在手中,飞云门必然会趁势而起,他不怕飞云门超越天鹰宗,也不怕飞云门超越天胜境,他关心的是安馨是否能够趁机踏上修仙之途。
天胜境的武功大多和各种珍贵的药材相辅相成,若是这一趟飞灵峰之行顺利,安馨三五年之内,修炼之需尽可无虞,若他能趁机说服高天破例跟天胜境交换药材,有了天胜境人力物力支持,安馨或许有机会在二十岁之前成就先天,就有可能成为重入仙途的第一人。
秋卓尔眼光闪烁出无尽的希望,他曾经对安馨的娘亲发过誓,要全力栽培安馨追寻仙途,如今该是他这个舅舅出力的时候了,若是高天能答应他的请求,就算高天要借他的手,剔除掉飞龙峰嫡支嫡系的残余势力,他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只可惜,天鹰宗掌门闭关日久,门中乱象渐起,若是能将天鹰宗的药材也搜罗进来,安馨的获益将会更大,成就先天所用的时日会更短,能够修仙的也机会更大,真是可惜了了!
季逸凡完全没能察觉他身旁的秋卓尔对天鹰宗的无尽可惜,他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热闹,幸亏大公子替他争取到了带弟子来飞云门参加新秀赛的机会,飞灵峰历练,天鹰宗弟子收获定然不会少,弟子们供奉上来的孝敬必然不会差,有了这些飞灵峰的珍贵药材,无论是用来炼药还是换药,都能让他武功再往上涨一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