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一百六十一章 双保险
半个时辰后,领头的亲卫首领主动放缓了马速,孟永庆趁机对太子提醒道:“雨小了,前面有一段路比较窄,只能一人一骑通过,我让人点上火把照明。”
太子拉紧马缰也放缓了的马速,他对孟永庆吩咐道:“让大家停下来,最危险的这一段路,我们走过去。”该快的时候要快,该慢的时候太子宁可比乌龟还慢,也要求稳求个万无一失。
“遵令!”孟永庆答应一声,随即扬声对其他人下令道:“停止前进,下马点灯,步行通过前方最狭窄的道路。”
众亲卫整齐地答应一声,领头的亲卫首领勒住了马缰停下脚步,一众人等都停下来,自有亲卫听令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把,照亮前方暗黑的道路。
太子独自驱马向前来到队伍的最前方,孟永庆赶紧取过一只火把,主动来到太子的马前,谨慎地先牵住马缰,才高举火把让太子借着火光,看清四周的地形。
孟永庆很明白,太子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事关生死,从地图上和他们的禀报中得来的消息,怎么也要亲自探查一二才肯放心。
明亮的火光中,孟永庆的眼角余光清楚地看见,太子的手死死地捏紧了缰绳,瑟瑟地颤抖起来。他们去崔陵关的时候,走的不是这一条路,如今要去搬救兵,这一条路无论如何避不开。
都是宿命啊。
先太子正是从这里跌下悬崖不知所踪。如今太子来到了这里,若是也在这里失踪的话,太后和德王会极其满意这样的结果吧。
太子不仅是双手颤抖,他还两股战战,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冷汗和冰冷湿润打湿衣裳的雨水混合在一起,让太子心中的惧意更深。
在他的前方,官道忽然收窄成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一眼看过去,山路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五尺,最窄的地方只有三尺左右。山路的左侧是壁立千仞的山崖,山路的右侧是空荡荡看不见底的深谷。
太险了。
太子明显有些犹豫。
能在这样的地方开辟出一条道路,花费的人力物力绝不会少,这条道路的战略意义显而易见,正是去南田城搬救兵最近的道路。
孟永庆察言观色,赶紧给太子传音安慰道:“殿下,此路太险,我们可以改道。”
孟永庆不说要改道,太子还真有改道之心。被孟永庆传音说了出来,太子挺直了背脊,佯装淡定地开口道:“兵贵神速。”
“这里既然是去南田城最近的道路,怎能轻易改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别说是区区悬崖,就是最凶悍的敌人,本王也要战而胜之。”
孟永庆在心中耻笑,太子胆小如鼠,偏还好大喜功。以他先天三境的修为,这等悬崖峭壁对他而言有何危险可说?特意如此传音,不过是为了刺激太子的颜面,激动太子冒险行事。
太子已经入毂,孟永庆干脆的扬声高喊:“狭路相逢,战而胜之!”
太子亲卫虽然不习惯,孟永庆动不动就高声呐喊,提振士气的做派,此刻也不得不跟着孟永庆高声应和道:“狭路相逢,战而胜之!”
“狭路相逢,战而胜之!”
“狭路相逢,战而胜之!”
太子的亲卫首领,不肯被孟永庆夺去了风头,也跟过来对太子进言道:“众人之中,孟供奉武功最高,不如让孟供奉带着殿下过悬崖。”
孟永庆的目光坚定地锁定太子道:“只要殿下首肯,属下愿一力承当,保全殿下的安全。”
太子并没有立刻答应这个提议,他有更周全的想法,他这样下令道:“本王的安危自然是要落在孟供奉身上的。”
“不过,不能只劳动孟供奉一人,让亲卫们手牵手护卫在悬崖边上,本王自会在孟供奉的护持下从左侧自行通过。”
双保险。
太子是不肯讲性命系在孟永庆一人身上。
亲卫首领略微有点为难,他低声提醒道:“殿下,我们人手只怕不够多。”
“无妨。”孟永庆点头赞同道:“你们先拉好手,待殿下先行一段,你们再度前行,如此交错往复前行。这一段不算短,足足有五里路,正好可以让殿下行进中可以稍事修整。”
太子也点头首肯道:“留下100人看好坐骑,千万当心不要惊了马,乱了我们的阵脚。其他人每十人举一火把照明,我们这就过去。”
三人简单地商议好,亲卫首领自去安排人手看守马匹,他点好人手,亲自领头举着火把走上了狭窄的山道。
要等亲卫首领领着亲卫们站定,手牵手在悬崖边上面对悬崖里侧站好了,太子才伸出手,让孟永庆扶他下马,一双干净的小牛皮靴子踩进了污浊的泥地中。
太子伸手取下头上的斗笠,脱下身上的蓑衣,孟永庆见状,赶紧扬声下令道:“脱下斗笠,不要遮挡住前方的道路。”
众人听令而行,纷纷摘下头上的斗笠,直接扔下了右侧的悬崖。幸亏是雨小了,脱下斗笠也没有立即迷糊了大家的双眼。众人重新手拉手,等候太子走过去。
太子满意了,他举步前行,对孟永庆轻声道:“你跟着本王。”
孟永庆恭顺地答应一声:“是。”
他亦步亦趋跟在了太子身后,摆出了一副随时护卫太子的模样。
雨后的道路泥泞又湿滑,太子提起所有的内力,稳稳地走上小道。他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对着身旁边的亲卫点头致意,仿佛在校场检阅兵将。
孟永庆没想到,太子如此会做戏,能把胆小怕死变成由上而下的体恤,这样的假惺惺他实在是看不惯。
太子浑然不觉旁人的心思,他走到队列最前方的亲卫首领面前站定,努力平缓着气息,佯装从容地挥手道:“你们继续先往前走。”
亲卫首领松开握住身旁亲卫的左手,对着太子恭谨地点头答应道:“是。”
亲卫首领反身继续往前走,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从他的右侧的悬崖下,突然冒起一股旋风,斗大的白影向着他扑去。
亲卫首领猝不及防,危急关头他扬起左手,“啪”一声闷响,他击中翻飞的斗笠,“啪”又一声闷响,另一只斗笠击中他的右手高举的火把,火把陡然一歪,燃烧的火焰击向他的脸面。
亲卫首领脚下一个趔趄,人下意识地向着左侧侧避,向着太子撞去。
第两千一百六十二章 太子坠崖
太子一见有人撞过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推。
亲卫首领被太子这一推,被手中的火把击中头脸,他“嗷”地声哀叫,右手反手一扬,手中的火把脱手而出,身体更加失去平衡,脚下一滑向着地上滑倒下去。
他脱手而出的火把,飞向距离他最近的亲卫,直击那亲卫的胸膛,那亲卫急切中,一边抬手格挡,一边向后退去,想要腾挪出更大的反应空间。
他们的身后是悬崖啊!
那亲卫一脚踩空,身体猛地向下坠落,他左手拖住其他亲卫,还没来得及放开手,他一落下,其他人毫无防备之下,也跟着像下饺子一般向着悬崖下面落下。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骤然接连响起!
亲卫首领惊呆了,他眼睁睁看着扔出去的火把落下,感受到脚下滑空,也要步其他亲卫的后尘,他身体向后扬起,左手猛地向后抓去。
他什么也没有抓到。
急变一起,推他的太子便迅速向左靠向山壁,亲卫首领有意无意间抓过去的时候,太子已经侧靠岩壁使出千斤坠,稳稳地扎起马步,冷静地看着亲卫首领的左手在他面前滑过。
太子身旁的孟永庆更是冷静地上前一步,伸出右脚一脚踹向亲卫首领的背脊,他要把亲卫首领踢下山岩。这个时候正该是为太子尽忠的时候,明知身后是太子,胡乱抓人算什么?
真该死!
眼看孟永庆伸出的右脚,刚要踢中亲卫首领的背脊,亲卫首领落下的空荡荡的左手,不甘心地再度张开手,又猛地握紧,想要握紧最后的一线生机。
没想到的是,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疾风,卷起太子外袍的下摆向上飘起,正好让亲卫首领抓住,他死死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不管抓住的是太子,还是孟永庆的衣裳,只有抓紧了,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孟永庆踢出的右脚,正好踢中亲卫首领的背脊梁,只听“咔嚓”一声闷响,亲卫首领向着山崖下坠落,连带着他左手抓住的太子,也“嗖”一声跟着向下坠落。
太子急促的惊叫了一声,“救我!”
孟永庆来不及收回自己飞踹的右脚,他姿势难看地飞身扑向太子,一把抓住太子的左手,被太子拖拽着一起往下落。
孟永庆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危急中他艰难地使出千斤坠,“啪”一声俯身落在狭窄的山道边缘,硬生生地在被太子拖下悬崖之前,左手挂在悬崖边上,勉强拉住了太子。
黑暗中,在身旁的亲卫被人连带着纷纷坠下悬崖的时候,并没有几个人能够看清楚他们的动静。孟永庆一人拖着两人挂在悬崖上,无法施展浑身的力气,他一边伸出两脚急速在岩壁上找寻着力点,一边大声叫喊道:“救驾!”
这个时候已经有二十来个亲卫掉下悬崖,孟永庆恨铁不成钢的再次叫道:“放手啊!”
有亲卫听见孟永庆的声音,放开手向着他们冲过来。
山路狭窄湿滑,严重阻碍了他们救援的速度,孟永庆赶紧向太子传音道:“殿下,还不踢开人?我那一脚,定然会重伤亲卫首领,拉他上来也活不成。”
太子哪里是想要拉人上来,他分明是踢不走亲卫首领。
自从孟永庆抓住他的右手,他就不停地在踢踹亲卫首领,奈何无论他怎么踢,亲卫首领一声不吭就是不肯松手。
亲卫首领挂在太子的下摆上,随着太子不停踢出的双脚,在空中不断地飘摇。他也不是不想放手,而是他临死前所有的念想,都集中在左手这一握上面,让他死也没有松开手来,就这么挂在了太子衣袍的下摆上。
怪只怪太子的衣裳太过结实,承受一百五六十斤的体重容易得很,根本没有出现撕裂的情形。
太子得了孟永庆的提醒,气急败坏地向着下方叫道:“张成,你还不放手?!本王保证善待你的妻儿......”
孟永庆忍无可忍地呵斥道:“殿下,割袍断义!”
太子心中气恨得紧,孟永庆早该说这话。他身为太子,以后要君临天下,孟永庆定然能够救下他,他又如何肯留下抛弃亲卫首领这等事情,来让下面的人寒心呢?
要孟永庆说了这话,他名正言顺地弃了张成,恶名才不会落在他的头上。太子用左手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柄上镶满宝石的匕首,反手用力向下挥去。
没等他挥出的匕首割断他的衣摆泡,一团黑影向着他袭来,“砰砰”两声闷响,两只斗笠翻卷着侧飞过来,斗笠的边缘相继击中太子。
“噗”一声响,太子被一只斗笠击中胸口,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重重地向后摆去。与此同时,另一只斗笠击中他的左臂,他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
孟永庆再次扬声叫道:“快来救驾!撑不住了!”
太子的神色顿时狰狞起来,他发疯般的高叫起来:“救驾!张成刺杀本王!杀了张成,拉本王上去!”
一众亲卫纷纷停下脚步,高举火把掏出暗器,却无法射向张成。下方的悬崖笔直光滑,想要射中张成,首先便会射中太子。
这么一耽搁,孟永庆忍无可忍道:“还不来拉住我?”
他话音一落,等不及亲卫门抢上前去拉住他的左手,他已经支持不住,大叫一声脱手向下坠落......
有长鞭向着孟永庆卷席卷而去,孟永庆伸出左手,企图抓住长鞭的鞭尾。奈何黑暗中每一条卷向他的长鞭,最终都和他挥舞的手臂失之交臂......
众人眼睁睁看着孟永庆,太子和张成三人,坠落无尽的黑暗深渊。要等他们回过神来,众人才失声大叫道:“太子坠崖!张成刺杀太子!孟供奉救援不及!”
声音远远的传开来,惊动看守马匹的亲卫副首领,飞身上马疾驰而来。面对一众人等七嘴八舌的禀报,林飞也只能下令道:“扔下火把,看下方有多深?看殿下是否挂在岩壁上?”
“快!”
火把一根接一根扔下去,十来根火把过后,众人睁大眼睛也一无所获。
林飞果断对传令兵下令道:“返回崔陵关搬救兵!”
孟永庆紧贴在岩壁上,看着火把远去,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总算完成任务了。
他对着接应他的黑衣人,无声地传音道:“走。”
第两千一百六十三章 太后要听政
一个时辰后,留国公陆丰带着五百人马赶来了。他仔细的勘察地形之后,在太子下马的地方,在岩石上打下钢钉,向下放出缆绳,派人系上绳索冒雨爬下悬崖去找人。
这一找就足足找了三天,不仅找到了太子,孟永庆和张成的尸首,连同落下悬崖的二十一名亲卫的尸体也一具不少。
准确地地说,是这二十四人的脑袋还基本保持完整,尚能艰难地辨认出谁是谁来,他们身体的其他部位几乎全都摔得稀碎,混同在一起,根本无法捡拾起来。
找到他们的那一日,正好下了一场雪,二十四颗脑袋被分别装在捆扎好四个挂篮中,从悬崖底下吊上来的时候,三军缟素,留国公陆丰饱含着热泪,仰天长啸:“替太子殿下报仇!誓要灭了霍迪国!!”
三军跟着他齐声高呼,复仇的声音顺着山谷,随着雪花远远传出去,在群山之间传来声声回响:“替太子殿下报仇!誓要灭了霍迪国!!”
卫国士气大涨。
经过三日的统一口径和找寻证据,太子雨夜出城搬援军,变成了太子出城去先太子失踪之地凭吊先太子,遭遇霍迪国刺客袭杀,刺客得手全身而退。
霍迪国在同样的地方,伏击刺杀两位太子得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卫国将领纷纷上书请战。
天京城皇宫大内中,病中的宣明帝是最后收到太子遇难消息的人。兵部尚书吴冕跪倒在地上,刚刚禀报完噩耗,宣明帝激怒攻心,“噗”一口吐出鲜血来,他抬手指向坐在床榻前的太后,目眦欲裂却说不出话来。
太后着急了。
她急忙站起身来,迎着宣明帝的手指头,急切地说道:“皇上莫急!哀家支持你举国之力,为太子报仇!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等仇怨不可不报!!”
“德王来跟哀家请愿,他愿替皇上出征,无论如何也要替太子和他父王报仇,让哀家成全。哀家原本舍不得,皇上气恨成了这样,哀家舍不得也要舍下了。”
“哀家准许了!”
“噗”宣明帝再度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出现极度的怨恨,指向太后的手臂却软软地垂下,他两眼一闭昏倒了过去。
“太医!”太后急忙转身找寻太医,一眼看见太医正,赶紧吩咐道:“李太医,快给皇上看看!”
李太医疾步上前给宣明帝把脉,片刻后,他在太后目不转睛的盯视中,深深地叹息道:“皇上这是气急攻心,若是不能静养,恐怕......”
“那就静养!”太后转身看向跪满一地的尚书们,目光落在当头的两人身上:“曹丞相,徐丞相,哀家把丑话先说在前面,德王要出征讨伐霍迪国,谁要用国事来劳烦皇上,让德王无法亲赴前线报仇,哀家绝不轻饶。”
左丞相跪在地上为难地提醒道:“太后明鉴,德王若是出征,朝廷政事该托付给谁?”
夏德天从曹丞相身旁站起身来,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太后,“孙儿以为,等孙儿出征后,太后可以与众位大臣,一起商议朝政......”
“不可。”曹丞相当即反对道:“后宫不可干政。”
原本太后已经开始摇头,听见曹丞相当众反对德王的提议,她当即变了脸色道:“莫非曹丞相一意孤行,还想要来向昏迷中的皇上禀报国事?又或者曹丞相是想请祁王出来监国?”
太后的目光咄咄逼人的盯在曹丞相的脸上:“祁王自由幼体弱,每到冬天,更是连房门都不会出来半步,曹丞相若是打的是这两个算盘,莫非曹丞相是想要趁着得德王往前线的时候,欺负我们祖孙俩暂时没有人帮衬?”
“不敢!臣万万不敢。”曹丞相的头磕倒在地上,沉声说道:“臣以为德王不该去往前线,战事尽可托付给留国公,报仇之事可以从长计议。正像太后所言,德王若有闪失,皇上又病重……”
“这么说来,”太后寸步不让的说道:“是哀家不合曹丞相的意了,曹丞相以为哀家无力支撑德王攻城掠地开拓江山?尔等可曾记得,当初哀家是如何帮着先帝建立皇朝的?”
“曹丞相年轻,不如徐丞相说给曹丞相听一听,哀家家有没有能力掌管朝政,替皇上替德王守好先皇的江山?”
右丞相徐文达五体投地对太后跪拜道:“老臣愿襄助太后垂帘听政,举国之力向霍迪国报仇雪恨,愿以老迈之躯,助德王像先帝一般开疆辟土。”
两人身后的六部尚书,有四人相互对视一眼,紧跟着开口道:“臣等愿助太后和德王,开疆辟土,报仇雪恨!”
曹曦文背脊上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太子没了,皇上眼看也不行了,祁王是个没法指望的,剩下的只有面前虎视眈眈的德王,他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太后的目光始终盯在曹丞相的脸上,“怎么?曹丞相还打算把持朝政,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进一步?”
这话太诛心了!曹丞相当即五体投地拜倒在地上:“臣一片忠心天日可表!臣只是担心德王的安危,臣愿助太后和德王,开疆辟土,报仇雪恨!”
剩下的两个尚书,也赶紧俯身下拜,一起开口道:“臣等愿助太后和德王,开疆辟土,报仇雪恨!”
太后看着一众跪倒在脚下的大臣,眼角余光看着宣明帝放在被子外,微微颤抖的右手,心中的快意难以遏制。
终于,她给先太子报仇了!
她要让皇上活久一点,等德王得胜回朝的时候,就是她让他清醒,和他清算总账的时候。
五天。
安馨已经在灵犀岛上阵法中枢的位置上坐了五天了。
眼见着日上三竿,午时即将到来,海兽的进攻即将开启,安馨还不从阵法中起来,等他们入阵抵御海兽的时候,会不会打扰到安馨?
这几天,任谁都能清楚地看见,安馨在阵法中枢里,笼罩在淡白色的灵光下,正在探查......或者是巩固,甚至是破解海防大阵......他们身处抵御海兽的第一线,都不肯轻易地去打扰安馨。
第两千一百六十四章 憧憬
安馨端坐在阵法中枢的位置上,神识沉浸在阵法中如痴如醉。
她见过防御大阵中的阵法,再来看海防大阵的阵法,只觉得再度刷新了她的认知。在环环相扣,生生不息的阵法中,她第一次感受了摄人心魄的美。
计算之美。
由点及线,由线及面,由面及体,在体中灌注灵气,让灵气在其中保持不同的运动状态,便能形成势,势成阵法威力显现,势越大阵法威力越大。
无穷无尽的变化,太精密也太精巧了,让安馨情不自禁地追随着阵法的牵引,一路向前探寻,徜徉在其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时日的流逝。
她这样其实很危险,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以安馨的境界,要彻底探查完整个海防政法,解开其中所有的细小变化,不吃不喝三五年,也未必能够完成。
而在此期间,他被阵法夺走了心神,无暇顾及身外安全,着实危险得很。
好在临近午时时分,阵法中忽然起了涟漪,涟漪扩散开来,美轮美奂的阵法中,突然有了杀伐之意,安馨豁然警觉,她飞快地撤退神识,沿路留意阵法的变化,终于在罗润明忍不住将要开口叫她之前,睁开了眼睛。
安馨对上了罗润清和罗志致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睛,没等她开口说话,罗润明大手一挥,“入阵!”
十个长老跟着罗润明一起入阵,罗润明一边走到安馨旁边的阵法节点上站定,一边趁机对安馨传音道:“午时将至,海兽即将发动攻击,掌门若是再不醒来,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馨略微有点吃惊,已经过去五天了吗?
她这样对罗润明等人说道:“你们退出阵法,让我独自掌控阵法对战海兽,你们若是不放心,且守在一旁,随时准备接应。”
时辰将至,安馨无暇说服其他人,只能简单地这般安排。好在罗润明向来是个果断之人,他当即对其他人下令道:“出阵。随时准备接应。”
十个个先天长老迅速占到了中枢阵法之外,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安馨,兴奋且忐忑不安地留意着安馨的动静。
独自留安馨一人操控阵法,不是没有风险的。安馨若是出错,万一海防大阵被海兽攻破,就算他们及时补救,只要有妖兽进入他们身后的大海,就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海洋太大了,谁知晓这些海兽能下多少崽子?他们每五天收拾一回,也没见海兽减少过。出了差错,弥补起来太过艰难。
转眼间,午时到了。
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海兽突兀而准时地出现,分秒不差地向着海防大阵冲击过来,细小的嗡鸣声响起,大阵眨眼间撑起,阻拦在海兽的面前。
冲在最前面的海兽,当即就被阵法击中,变成血肉模糊尸体,几乎是眨眼之间,鲜血浸透了海水,血腥味道弥漫,让其他的海兽顿时疯狂起来。
自相残杀的撕咬提前而至,场面比以往更血腥,妖兽来不及排成队列,形成更有效攻击,而撞上海防大阵的妖兽,遭遇的攻击又猛又快,无论海兽的体型有多庞大,全都铩羽而归死于非命。
战斗结束比往常更快。
等出海猎杀的长老和弟子们都回来了,守在中枢阵法之外的罗润明,却没有等到安馨从阵法中站起身来。他望着在阵法中端坐,浑身笼罩在淡白色灵气光罩中的安馨,心中有了明悟,接下来的五日,掌门也不会离开这里了。
他并不担心有人会趁机偷袭安馨。在他的地盘之内,真要是出现了这种事情,他该以死谢罪。
他对其他跟他一样,什么端倪都没看出来的长老们,传音吩咐道:“都散了吧,让掌门在这里闭关,等掌门破解了阵法,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们能追着海兽去打。
他这是在说笑了。
他们追查过无数回,那些每五日一次,准时冲击海防大阵的海兽,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在浩瀚的海洋中,他们的长在何处?又是为了什么,这般有规律地来赶来送死?
罗润明的目光落在安馨的身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火热,掌门一人比他们十二人都强,说不定真能找到海兽的来处,断绝了这等危险,让飞云门不必再世世代代守护这里?
正是申正时分,海面上波光粼粼,好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十年了,他不曾缺席过任何一场战斗,这次有安馨顶着,他难得松快了一次,罗润明先传音布置暗中保护安馨的人手,带着满心的憧憬清点今日的战果去了。
同一个时刻,在申国边境小镇上,福王和护国公随志坚,正在跟霍迪国益王率领的使团告别。福王望着益王跨过国境线,飞驰而去的旌旗,对着护国公轻哼了一声:“终于把祸害给送走了。”
护国公无声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个祸害嘛,益王在盛京城短短的两个月,可谓是上蹿下跳,行事毫无章法,唯恐中国天下不乱。
其他的好还好说,不管是他要求娶随娇娇,还是跟用给申国权贵生意往来,都是些无上大雅的小事,他们兵来将挡,轻易便能应付过去。
偏生益王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想要跳动卫国跟申国一战,真当申国是傻瓜,连坐收渔人之利都不懂?等霍迪国和卫国两败俱伤,有的是他们出兵捞去好处的时候,何必急在一时?
这祸害还到处宣扬安国公府是祸患,他家的皇位早晚要易主......尽说什么大实话,真把安家惹急了,撕破了忠君爱国的脸面,要夺了他家的江山,他们还能霸占住不让吗?
谁还能抵御住安馨一声令下,让飞云门替安家夺取江山?
幸亏是走了,再多留些时日,让安家得了风声,自危之下保不齐来个先下手为强......想想都让人心惊肉跳啊!
安家也是的,为何不干脆去了飞云门?成为飞云门一等一的家族不香吗?还是要等着安馨嫁人?安家要跟着安馨一起去天鹰宗?
哎呀!安馨成了飞云门掌门,又成了仙尊,还嫁人作甚?飞云门不比天鹰宗更强吗?如此屈就值得吗?还不如招人入赘......
可惜,当初随明治写信回来要求娶安馨,他家夫人怎么就没有答应呢?
饶是护国公人老成精百炼成钢,也忍不住憧憬了一下,要是当初答应了……
第两千一百六十五章 不醉不归
福王和护国公看着益王带人远去,没有急着原路返回京城,他们一起转头向东,去了随明治的驻地。
三年过去,随明治依然驻守在边境上,他的防区没有变化,中郎将的官职也没有变化,一身杀伐果断气势却变得比以前更浓,人也变得比安馨曾经见过的更加英武俊美。
他远远地迎出三十里地接着阿爷和福王,大开营门迎接两人进去,下令营中兵士升起篝火,杀羊杀牛烤肉招待贵客。
酒酣耳热之际,随明治麾下有兵将击鼓,围着篝火唱起战歌,抽出战刀舞起战舞助兴,嘹亮的战歌合着铁血的刀阵,刺激半酣中的福王豪兴大发,他也抽出长剑,围着篝火当众舞剑高歌一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众将士被福王潇洒的风姿,嘹亮的歌声和先天下九境的境界折服,纷纷高声喝彩,震耳欲聋的喝彩声让福王更加兴奋,大开大合的剑招越发让人眼花缭乱起来……
他身上穿的橙红色金丝蟒袍,在火光的照射下越发灿烂耀眼,跟雪白的剑刃相映成辉,富丽堂皇到了极致,四周叫好的气氛热烈得快要沸腾起来。
一套剑招淋漓尽致的时完,福王潇洒地在空中旋转着华丽地落下,他一边收剑回鞘,一边哈哈大笑到:“痛快,痛快!”
随明治却举起酒杯,故意扫兴地对福王说道:“你这剑舞的真是好看,单论好看,别说是这里,就是盛京城中也无人能及。可要是你临阵杀敌的时候,也能全数使出来,那便更好了。”
随明治话音一落,当即就有麾下的将领七嘴八舌的欢笑道:“这话说的极是,王爷的剑舞得太好看了,上战场确实太难使将出来杀敌制胜。”
“本王定能使得出来!”福王举起手中带鞘的长剑,不服气地对随明治叫嚣道:“你若不服,且来跟我比试一回!”
“不用比。”随明治一口喝干杯中酒水,高举着酒杯对着福王晃了晃,“啪”一声把酒杯放在面前的矮几上,哈哈大笑的:“我的剑专杀敌人,剑出必见血,跟王爷的剑不一样。”
福王昂起头,“我不信,你平时如何跟他们对战练剑?”
随明治得意地笑了,“你问问他们,我平日里跟他们比试用的都是树枝,王爷想让我用剑,王爷是想成为我的敌人吗?”
当即就有随明治的部将,醉态可掬地高叫道:“王爷的剑舞无人能及,杀敌却是我们中郎将更胜一筹!两相对比,我赌中郎将赢!!”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来:“不用比了!临阵杀敌,中郎将肯定赢!!”
“王爷的剑是好看的,将军的剑是杀人的!”
“......”
没人看好福王。
福王的剑舞一看就是没有经过战阵,花俏的地方太多中看不中用。临战之时,连刀尖长一寸短一寸都能决人生死,花俏好看的剑法就是在找死。
随明治麾下的人,可没有要讨好福王的意思,随着自己的主将一起起哄。
福王被激出了脾气来,他提起内力让自己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拿枝条来,我今日要用枝条,跟随三比试一回!”
马上就有他的亲卫呈上了两根光秃秃的枝条,福王先拿起一根,举起枝条对随明治邀战道:“随三,你若是赢了我,本王答应你一个请求,你若是输了,本王要你的坐骑做彩头。”
将军的战马跟将军出生入死,如何能轻易送人?
随明治站起身来,伸手接过福王亲卫递过来的枝条,一边随手弯了弯,试过柔软程度,一边绕过面前的长几,对福王说道:“王爷难得来军营,机会难得。且让你知晓:剑者,兵之利器,绝非儿戏!”
他话音一落,手中的枝条极速弹动而出,在福王尚未举起手中的枝条的时候,已然点中福王胸前的穴道,他口中低喊:“定!”
福王被随明治一招定住了身体,不依地叫喊起来:“你耍赖!”
不等随明治开口,一旁看着他们玩闹的护国公,笑眯眯地开口了:“王爷,临战之时,兵不厌诈。”
随明治麾下的兵将也齐声欢笑道:“兵不厌诈!”
“好!”福王也爽快地说道:“就依你们兵不厌诈。咱们三打两胜,这一回合算你胜。解开我的穴道,来,咱们再战两回。”
他这是明目张胆地开始耍赖,随明治却不以为意地笑了,他大姐是英王妃,对上福王这个英王最关照的嫡亲弟弟,总不能眼见着福王空有一身武功,却浪费在花架子上。
随明治抬起手中的枝条,拂过福王的穴道,随即向后撤回枝条,手腕轻抖点向福王握住枝条的右手穴道。
福王手中的枝条骤然往下落下,眼看第二回合又要输了。福王在惊愕中,陡然一个鹞子翻身,身体侧翻用左手抓住柔软的枝条,猛地向后向着随明治挥去。
随明治如影随形,手中的枝条急挥而出,后发先至,“啪”一声击中福王左手的穴道,福王手中的枝条应声而落。
这一次福王身在半空中,无处可以借力,再说他两只手都被点住的穴道动弹不得,福王在败局已定中,两脚向后接连踢出,企图踢中跌落的枝条,反败为胜。
“好!”四周陡然响起了叫好声,虽然福王的两只腿,像风火轮一般地在落地前飞快地搅动,到底还是没能踢中枝条败下阵来,可他临战的意识,已经让火眼金睛的众人为他喝彩。
福王学的很快。
“啪”一声轻响,福王的枝条落地,他也落在地上站稳,他极其开心地笑道:“痛快!随三,我要在这里多住些时日,跟你好生斗一斗。”
“求之不得!”随明治也哈哈笑了起来,他挥动手中的枝条,拂开福王两手的穴道,信誓旦旦保证道:“我保证等你在这里住上一个月,保管你回去盛京城的时候,不会再有人再敢当街截杀你。”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福王兴奋道:“好好好!来来来,我们再干一杯,不,三杯!今日不醉不归!!”
随明治收回手中的枝条,搁在左手心轻轻地摩擦掌心。他身在闹腾的热闹中,心中却涌起淡淡的遗憾,当初安馨用一根枝条轻易地赢过了他,他回来之后刻苦练剑,如今略有小成,安馨却已成了仙尊。
他跟她的距离,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失落中,他豪爽地欢笑着,陪着福王多喝了两杯,以至于在霍迪国贼人袭营的时候,他比寻常的时候反应慢了三拍,差点被偷袭而来的暗箭一箭射中心脏,死于非命。
第两千一百六十六章 夜袭惊营
福王是被亲卫从行军床上拖起来的。
亲卫首领钱卫东对着福王的耳朵大声喝叫道:“王爷,霍迪国敌军杀来了!”
钱卫东庆幸得很,若不是王爷昨夜酒醉,非要跟寻常兵士同吃同住,他们一众人等不会歇息在寻常的军舍中,远离校场中央给它们预备的房舍,有机会躲过来最猛烈的冲杀。
敌军?!
福王混沌的脑子猛然惊醒,他倏然睁开眼睛,提起所有的内力,竭力压下心头的醉意,急声问道:“霍迪国宣战了?”
钱卫东一刻不停地给福王穿上寻常士兵的衣裳,嘴里低声对福王说道:“冲营的人嘴里喊叫着‘益王死了!’”
福王忽然清醒过来,他张口就骂:“他娘的,卫国的兔崽子们又来栽赃陷害!谁稀罕杀益王?!”
他们跟卫国不共戴天,绝对不会跟卫国联手!坐等霍迪国和卫国两败俱伤,坐收渔人之利,或者是跟霍迪国联手共同对付卫国,才是他们最有可能的选择。
福王福王急声道:“去,去跟外面的霍迪国蠢货说,不要中了卫国人的奸计!人不是我们杀的!”
逃命的时候跟人去讲理?!
霍迪国死了益王,杀将过来就是要杀了福王抵命,还去跟人分说是谁人的阴谋?霍迪国的蛮子进攻之前,能没想过这些?!
钱卫东加快受伤给福王传上衣裳的动作,对身边的亲卫道:“快穿上王爷的外袍,你们先撤,给王爷争取时机。”
当即就有亲卫拧过福王的外裳,一边穿上,一边镇定地笑道:“王爷,属下僭越了!”
福王在钱卫东的手下挣扎起来:“本王不穿这个劳什子,本王要穿自己的蟒袍!本王即将晋升先天,本王要出去杀光外面的蛮子!”
钱卫东低声下令其他的亲卫:“拉住王爷!端冷茶水来!”
左右两个亲卫当即伸手拉住福王,“啪!”一盏冰冷的隔夜茶水,泼在福王的脸上,福王激灵灵打了寒颤,诧异地盯向钱卫东,瞪圆了眼睛:“你!”
钱卫东随手扔开手中的茶盏,冷静地对福王说道:“外面有五万人马袭营,霍迪国的蛮子有备而来,专要取王爷的性命报仇。这里只有一万守军,护国公和随将军猝不及防,全军覆灭拼死也抵挡不住!”
福王凶狠地看着钱卫东,“你敢抗命?!”
钱卫东神色悲壮,“护国公给我等的命令是:保住王爷,全力撤退!”
“王爷,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钱卫东在福王吃人的目光下,悲痛地说道:“我们陪着你练的不是杀人的功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护着你逃出去,再回来给兄弟们报仇!”
福王停止挣扎,忽然间冷静下来,钱卫东终于说实话了,他空有武功境界,没有杀人的能力,关键时候他就是个废物。
他挣开左右两个亲卫的挟持,对着已经穿好他橙红色金丝蟒袍的亲卫,拱手行礼道:“你若生还,本王给你升官让你发财。你若死了,本王替你照看家人,让他们平安无忧。”
福王的目光扫向四周的亲卫,感慨的说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那亲卫坦然受了福王一礼,伸手抚摸着身上的蟒袍,裂开嘴笑了:“王爷,俺是孤儿,王爷待俺们好,俺们甘愿为王爷拼命!”
说罢,屋子里的亲卫齐刷刷退后一步,无声地对着福王行了一个礼,转身冲出门去。
马蹄声在门外骤然响起,只听那个孤儿出身的亲卫,用跟福王极为相似的声音,嚣张地狂叫起来:“霍迪国蛮子,你们瞎了眼了!”
“本王没有下令杀了益王!定然是卫国贼子杀人嫁祸,想要霍迪国两面对敌!申国跟卫国不共戴天!你们愚不可及偷袭本王,是想要被灭国吗?!”
“霍迪国想要灭国,尽管来杀本王!”
“众将士听令,随本王一起杀光霍迪国的蛮子,再杀向天京城,把我们的天京城夺回来。”
“杀!杀!!杀!!!”
张狂的喊杀声越来越远,更远的地方有人暴喝道:“杀了福王,为益王报仇!杀!杀!!杀!!!”
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福王的背脊上冒起了冷汗,浑身僵直无法动弹,他听出来了,外面的喊杀声中敌人比自己人多。他的亲卫明明白白把厉害关键叫喊出来了,霍迪国的人也没退!
没有退路。
钱卫东替福王穿好衣裳,伸手握住福王的臂膀,慎重地叮嘱的:“王爷冲出去之后,只管当外面的敌人是野兽,咱们比试看谁杀得多。我们一路向西冲出去,去找安怀信,去搬救兵,让他给咱们评评谁胜谁负!”
福王的眼中暴起灼亮的希望,他可以去搬救兵,安怀信手中有两万兵马,总比随明治手中的一万人强!
他反手握紧钱卫东的手臂:“走,去找安怀信搬救兵!”
福王领头当先而行,抢在钱卫东的前面翻窗出了屋子,接过亲卫递上来的长剑,飞身上马,“向西,去找安怀信!”
他话音未落,有暗箭向他射来,幸亏福王今非昔比,千钧一发之际“啪”一声,挥手用剑鞘格挡开暗箭,使出千金坠让身体在马背上猛地坐稳了。
“夺”一声重响,暗箭击中他身后的窗框,箭尾的嗡鸣声,刺激福王“唰”一声抽出长剑,他两腿用力驱使坐骑向前冲,向着飞骑直冲过来的霍迪国兵将高喊道:“杀!”
“杀!”钱卫东带着十几个亲卫,护在福王身旁,指引着福王向着西边冲去。
兵营中杀声震天,四处都是穿着土黄色军服的霍迪国骑兵,他们大呼小叫纵马乱窜,肆意挥刀杀人,手起刀落收割人命极其凶残。
随明治的麾下的一万人,只有一半是骑兵,加上福王和护国公带来的三千骑兵,人数上差距太大,仓促间根本无法抵挡霍迪国骑兵的偷袭。
最惨的是五千来不及整军的步兵,对上擅长骑兵的霍迪**队冲营,除了被反复绞杀,以个人之力抵抗之外,没有其他的反抗招数。
将领们的命令,对他们毫无作用,往往命令扛下,手下人都已经死光了。
远远地有护国公随志坚苍凉的声音响起来:“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申国只有战死的战士,没有逃跑的逃兵!杀!!”
第两千一百六十七章 搬救兵
已经被钱卫东等人护卫着,浴血冲杀到西北方向的福王,浑身是血地听见护国公的声音,当即要调转马头:“杀!杀回去去救护国公!”
黑暗中右后方向,有人纵马而来,闻言惊声叫道:“靳五?”
福王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后发先至刺中面前霍迪国骑兵的胸口,再向后仰面闪过对方的长矛,伸出右手反手握着长矛的长杆,“喝”一声用力把对方从马背上挑起来。
趁着那人从头顶上飞过的时候,他伸手拔出自己的长剑,顺手一挥,飞快地割断敌人的脖子。
“砰”一声重响,那个骑兵砸倒在地上死了,福王这才惊喜地扬声道:“随三,我在这里!”
暗淡的火光下,随明治斜刺里冲了出来,左胸上一支半截长箭极为刺眼,他一眼看见福王,咬牙叫道:“快,你跟我来!护国公命我们去搬救兵!”
福王拍马紧跟上随明治,他没有再多问‘留下护国公要怎么办?’这样的蠢话,国公爷今夜定然是要殉国了。他们再不逃走,也要跟护国公一起死在这里......
福王和随明治一路疾驰,逃到安怀信的营地附近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营地内灯火暗淡,守夜巡逻的士兵照常中规中矩的巡逻,营房中传出早练的护喝声,丝毫也看不出与平日有任何的不同。
不对,确是有所不同。看仔细点,营地的大门敞开,并无加派人手看守,好似张开黑洞洞的大口,正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距离大门口三十丈,安怀信高坐在马背上。
他穿着一身黑盔黑甲,左腰上挎着长剑,左后方马鞍上有长弓,右后方的马鞍上有长鞭,左前方有箭袋,右前方有暗器袋,他的右手握着一柄长枪,长枪打横放在大腿上,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的前方敞开的大门。
最特别的是在他身后的马鞍上,横放着一个捆扎在马鞍上的硕大皮囊,皮囊中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的是什么,比弓箭囊和暗器囊加起来都大。
在他的身后是骑在马背上的一万兵将,全都跟他一样穿着黑盔黒甲,有着同样的装备,全副武装整装待发。
一众将士鸦雀无声地等待着。
安怀信大半张脸庞,藏在了头盔中,眼神晦暗看不出情绪。
此刻,距离他收到传信也才一刻钟。
兵贵神速。
身为将领他深知这个道理,可是要不要即刻发兵,对他而言是一个极其艰难的选择。若他不是安家人,他早已经率军冲出营门,火速赶去救人。可他身为安国公世子,不得不替安家多想一想。
霍迪国益王在盛京城中的所作所为,他早已收到密报,益王居心叵测用安家来说服皇上对卫国出兵,将安家又一次放到了火上去烤。
福王和护国公刚送走益王,益王才过了边境线就横死,引动霍迪国夜袭,怎么看怎么像是阴谋!他的所作所为稍有不慎,便会置安家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皇上随便就能捏造罪名,一切都是安家所为,安家要谋反......一个小小的传令兵送来的消息,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兴军出兵。
若是消息是真的,应该有人能够逃出来,他在等福王,护国公,随明治或者任何一个身上沾染有血迹,从随明治的防地中逃出来的人。
他要确定消息是真的,一刻钟的时辰应该够了,护国公的孙女是英王妃,他还不敢让福王去死......
营地外传来奔马的声音,安怀信的坐骑竖起了耳朵。
片刻后,福王领头冲进了大门口,一眼见着安怀信和他身后整装待发的兵将,福王仓皇疲惫的狼狈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脱口而出道:“安大,赶紧起兵去救人!”
安怀信的目光一凝,福王脸上有血,身上也没穿显示身份的袍服......他目光越过福王,落在福王身后,紧跟着冲进来的随明治身上,随明治胸口中箭,他们没有一人穿着铠甲。
随明治勉强勒住坐骑,两眼看向安怀信,只说了一句话:“随家愿与安家共存亡!”他放开两脚的马镫,右手捂着左胸的断箭伤口,侧身一头从坐骑右侧摔下去,直接昏死在地上。
他胸口中箭,一路撑过来,路上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安怀信,能这么快整军待命打算出兵。这句阿爷让他酌情说的最有诚意的话,他还是说了出来。
没有这句保证,安怀信只怕不会放心。
福王听见动静,勒马转头看见倒在地上的随明治,随家与安家共存亡?!
他垂眼想了想,没有急着叫人救随明治,而是抬头转向安怀信,对着安怀信郑重地说道:“安将军,本王令你带兵驰援护国公。”
面对安怀信的沉默不语,福王稍微顿了顿,接着说道:“本王和亲卫跟你一起回去救人。”
“好。”安怀信没有再犹豫,“来人,给王爷和王爷的亲卫牵马来,军医何在?”
旁边的暗影中冲出来三个人,两个抬着担架,另一个人高声答应道:“来了,来了!”
三人快速跑到随明治的面前,那个答话的军医先先给随明治把脉,又掀开随明治的衣裳看过他胸前箭伤,转头扬声对安怀信说道:“将军,箭支避开了心脏,箭头没有煨毒,性命理当无碍。”
安怀信无声地挥了挥手。
随明治被人抬走了,随明治的亲卫跟着随明治走了。
钱卫东飞身下马,正要上前扶着福王下马来,福王放开两脚的马镫,右掌在马鞍上一借力,从马背上飞身而起,他施施然落地,将左手中的长剑反手背在身后,对着安怀信说道:“本王也要跟你们一样全副武装。”
不用他多说,给他们牵马来的兵士,已经把武器备好,每匹马的马背上还多放了一套黑盔黑甲,安怀信开口道:“王爷跟我身量相近,替王爷穿上我的铠甲。”
福王和他的亲卫在一万兵将的凝视下,迅速在牵马过去的兵士的帮助下整装,等他们穿戴整齐翻身上马,牵马来的士兵指着马鞍后方的一个布袋子,低声叮嘱道:“里面有吃食和净水,将军备下让你们路上吃。”
福王服气了,都说安怀信心细如发,他信了。
第两千一百六十八章 护国公的遗言
福王勒紧马头,对着一直静默地站在大军前,看着他们动作一声不吭的安怀信,和沉默地变成背景般的黑压压的将士们,提起所有的内力开口道:
“今早霍迪国大军,以五万兵马悍然偷袭我军营,丧心病狂对我宣战!本王在亲卫和随将军护卫下赶来搬救兵。”
福王高举右手,振臂高呼:“本王令你们拼死杀敌,保家卫国,血债血偿!”
安怀信也举起了右手,他跟着福王高喊道:“拼死杀敌,保家卫国,血债血偿!”他身后的一万人发出了整齐的呐喊:“拼死杀敌,保家卫国,血债血偿!”
喊杀声震耳欲聋。
铁血的气息扑面而来,福王的心猛地乱跳了一拍,他调转马头策马飞奔,遮掩心中乍然出现的惊惶与兴奋,他高声疾呼:“随本王杀敌!”
钱卫东率领亲卫紧跟而上,“杀!”
他们没有看见在他们的身后,安怀信高举的右手握紧成了拳头,向着敞开的营门口落下去。
那一刻,清晨冷冽的北风,都好似静了静。
然后,安怀信身后有将领越众而出,高声喝道:“前锋营开拔!”整齐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在冲出营门前变成雷鸣般的踏地声。
大军开拔。
福王听着身后越靠越近的奔马声,无奈地策马靠向官道边缘,让开道路让后发先制的兵马先超越他。
救人如救火,他是想要带路的。
可他实在是累了,赶不上后方火烧火燎,气势腾腾的马蹄声催促,他认怂了。
福王侧头看着疾风般从他身旁冲过去的军队,犹如黑色铁流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杀气腾腾一往无前。他有点恍惚,安怀信手下何时有这等铁血骑兵,让他自觉不可战胜?!
安怀信的传音风一般在他耳边平静地响起,“王爷在路上别多耽搁了。王爷若是来晚了,可看不到我们如何克敌制胜。”
福王干脆地勒住了马缰,伸手从身后的布袋中,掏出水囊和拳头大小的卤牛肉,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再拧开水囊咕嘟咕嘟地喝水。
安怀信嘲讽他别多耽搁,不就是嫌弃他没力气了吗?等他吃饱喝足了,再跑出比安怀信更快的速度,把失去的面子找回来。
让这些边军将领一个两个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好歹也是先天下九境的高手,一夜之间,他今非昔比,手起刀落也能杀人如麻,说不定待会儿还要靠他去把安怀信救回来。
他看得一清二楚,安怀信只带了一万人去救援,满打满算,安怀信这一万人至少要对付霍迪国三万人。骑兵硬碰硬对阵厮杀,一万人要赢过三万人谈何容易?
他记得护国公府向东的防区,驻守的是庆国公麾下的人马,庆国公世子乔鸿永比他们还先到边关,那也是个没上过战场的棒槌,安怀信等不到援军......
换他是安怀信,他会想办法把霍迪国骑兵驱除出国境,一边等着护国公麾下的人马跟上了守好防线,一边禀报朝廷派援军来杀敌。
孤注一掷下,安怀信若是大胜,锋芒太露……安怀信不会那么傻吧?!
安怀信还真有那么傻。
等福王带着亲卫终于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满地都是穿着土黄色铠甲的死尸,时不时的还有几声即将死去的战马在悲鸣叫。
目光所及之处,纵马飞驰往来报信,和逐一清点战场救人杀敌的人,全都是黑盔黑甲安怀信的人。
太快了!
安怀信怎么做到的?!
福王的目光落在土黄色铠甲上那些黑色的短箭上,夺命的是这些短箭?没见着安怀信的人带的有这种武器,安怀信也没给他们配。
钱卫东比福王反应得快,他的目光掠过面前堆山填海般的尸体,目光紧钉在杀人的短箭上,低声对福王说道:“王爷,这是安家杀人的秘技,只怕来历不凡。你看他们马鞍后面的皮囊,安将军没有给我们配上。”
“前面还有人专门在收拢箭支,要不要我们也......”
“不要。”福王当即反对道:“你不要命了!”
钱卫东闭紧了嘴巴。
福王也抿紧了嘴唇,他离京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暗中上奏父皇,劝谏父皇接受霍迪国提出的条件,趁机断绝安家的祸患。
幸亏父王没有听从那些人的怂恿。
亲眼目睹安怀信以少胜多,他才知道来自安家的忠诚是何等的珍贵。福王在满地的血腥,不,血水冰河中,第一次坚定信念:安家只能安抚不能敌对。
半路上,有安怀信的传令兵,纵马向他们奔来,远远地就向他们大声叫喊道:“启禀王爷,护国公请见王爷。”
“请王爷速跟属下赶去。”那传令兵没有再说,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福王中一喜,随即便是一悲,喜的是护国公还活着,悲的是他恐怕是见护国公最后一面了。
福王的预料没有错。
护国公像一个破碎的布偶一样,躺倒在他的战马的肚腹上,跟他生死与共的战马已经没了呼吸,他也只有进的气,快没有出的气了。
他浑身上下的铠甲上全都是血迹,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他的头盔被人解下来放在一旁,露出满头雪白的头发,在满地殷红的血射中,格外的刺眼。
安怀信听见脚步声,转身看见福王到了,蹲着往旁边让了让。
福王这才看见,安怀信的左手按压在护国公的右腹上,手掌上全都是殷红的鲜血。福王可以透过他的指缝看见,护国公白花花的肠子都露了出来。
定然没救了。
福王提起内力,从奔马上纵身飞掠而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护国公的身前,屈腿半跪在护国公面前,伸手握住护国公的右手,低头看着护国公的眼睛,沉声开口道:“国公有话尽管对本王说。”
护国公浑浊的眼神突然清明起来,他急促的喘息着对福王说袋:“请王爷转告陛下,臣主战。先瓜分了霍迪国,再跟卫国清算旧账。”
“来犯者是先太子麾下冠军侯的人马,霍迪国要乱了,不能把机会白送给卫国。谁占领霍迪国多,谁赢天下。”
“臣为陛下尽忠......”
护国公一口气吸不上来,费力地抽搐了两下,头向着福王的方向一歪,松开了福王的手,圆睁着眼睛没了呼吸。
福王低声悲怆道:“护国公......”
护国公的遗言,一句为自己,为后人的都没有,全然是为了申国!
以护国公的威名赫赫功成名就,他本该在京城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一趟简单的护送福王,送霍迪国使者出境的任务,原本落不到他的头上,是他思念孙儿随明治,主动揽下差事。
离京前,断然不曾想到过会命断沙场,不得善终。
将军百战死,诚如斯言。
第两千一百六十九章 本王要战
福王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一想起一路上护国公对他的关照,福王痛失亲人般嚎啕大哭起来:“护国公!”
安怀信诧异地转头看向福王,福王的悲痛如假包换不似作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福王这是真的到了伤心处,真是个性情中人啊!
福王自知悲痛太甚有失体统,他抬手用左手掌心胡乱地擦干脸上的泪痕,咬牙切齿地恨声道:“本王要给护国公报仇!安将军,你也听见了,本王要上奏朝廷,我们要向霍地国宣战!!”
安怀信认真地多看了福王一眼,然后才不确定地问道,“王爷真的要战?”
福王迎着安怀信的目光转过身来,正面面对着安怀信,极其肯定的确定道:“战!”
安怀信点了点头,他转头伸出右手,将护国公睁开的眼皮往下抹,先让护国公闭上眼睛,才接着对福王说道:“王爷既要战,今日便该乘胜追击,先取了霍迪国的一座,甚至是两座城池,让战报紧跟着传回京去。”
“无畏让文臣们在朝堂上,过多争执要不要战。”
安怀信的目光再次落在福王的身上:“王爷,可还敢战?!”
福王松开护国公的手,站起来转脸迎向正午的阳光,杀气腾腾的再一次肯定战:“战!”
“好。”安怀信也放开血淋淋的左手,握紧成拳头,从护国公身旁站起身来:“那便战!”
有疾风吹过来,吹动两人的衣角,吹动护国公头上雪白的头发,仿佛迎面招展的旗帜,应和着两人断然的决定。
决定了要战,福王反倒有些迟疑地问安怀信道:“你确定能够一举拿下一座,甚至是两座城池?”
安怀信笃定地笑了:“霍迪国在边境上陈兵和我们大体相似,这五万人马至少抽空了两座城池的兵马。占据两座城池容易,要把城池真正收归己有,后续又极其繁琐的事情要跟上。王爷需要能臣相助。”
“王爷是否还记得枫柳城城守柳涛?就是你在枫柳城遇袭,主动带一队人马,跟钱卫东一起护送假福王,引走老程家追兵的人?”
福王想起来了,他一边点头一边看向安怀信,安怀信也点了点头道:“就是他。”
“此人是个能臣,如今他被人排挤到了我军中管粮草。我把他给王爷,收服城池这事让他带着粮道的班子,带着兵将先去铺平路子,理顺摊子。再让朝廷的人规行矩步,照着他定下的路数,照做便是。”
“此事极为紧要。”
“攻城夺地之后,如何守住战果,教化霍迪国的人成为新的申国人,服从申国的辖制极其重要。王爷若是能把这事守好了,我愿为先锋,替皇上多抢些霍迪国的地盘回来。至少不能让卫国人占了便宜。”
福王郑重道:“好,我答应你。”
安怀信伸出手,“君子一诺......”
福王心领神会也伸出手,跟安怀信紧紧握在一起:“驷马难追。”
福王福至心灵,多加了一句道:“我若负你,性命相报。”
安怀信紧盯着福王的眼睛,也跟着说道:“我若负你,性命相报。”
两人把话说道这里,福王干脆地对着安怀信敞开了底细,直截了当的要求道:“本王对攻城略地,收复城池,教化蛮子都不在行,能做的是在父皇和大哥面前说得上话。”
“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本王也做一回主,替你撑一回腰。该怎么做你逐一说给本王听,不,你最好逐一写下来让本王去做,本王绝不拖你的后腿。”
福王心有余悸道:“不管卫国人如何忌惮我们跟霍迪国联手,要如何栽赃陷害我们,总不能让他们得逞了。他们想要我们跟霍迪国扯皮,替他们牵制霍迪国好趁机坐大,绝不能让他们如愿。”
安怀信由衷地称赞道:“王爷能如此作想,我等便再无后顾之忧。”
他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传令亲兵,“云湛,传令:一刻钟内,打扫完战场。再一刻钟,整理武器,填饱肚子。半个时辰后,整军出发,讨伐蛮子。”
“传令文副将,率军攻克丘北城,明日晨早太阳升起的时候,要把卫国和安家的旗帜一起插到丘北城的城头上。”
“让柳涛即刻过来。”
云湛答应一声,飞身上马传令去了。
福王看着云湛的背影诧异地问道:“我见过你这个亲兵,我记得他是个江湖人,他怎么到你这里来了?”
安怀信没有隐瞒,他肯定得点头的,“王爷没有看错,云湛是墨剑阁掌门之子,上次我家大妹妹护送王爷从枫柳城回京的时候,在半路上应该见过他。”
“他还跟其他江湖门派的人,一起在莱江北岸,为救下王爷跟官兵对战过。事后王爷回京没有再多管他们,大妹妹更是没法多管,英王处置老程家的时候,曾经赏赐过银子给他们,奖赏他们英勇作战护住了王爷。”
“他们到底是杀过官兵的人,生怕有意无意得罪了哪路神仙,要被人算计,求告到安家来,要来军中效力,也好保全家人和门派。”
“他们都有一身武艺,想要为国出力也是好事。不仅是他,莱江北岸那一战中,为王爷出过力的折花宫,铁奎门连同墨剑阁都人在我麾下当兵。”
“正好,王爷跟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多少知晓他们的底细,也比旁人能信得过他们。”
福王汗颜。
安怀信直言不讳是在怪他?
也是,他不知多少次想过要有自己的势力,一旦落到实处真要招揽人手,又生怕招来父皇的误会和大哥的忌惮,每一次都半途而废。
此刻听安怀信平缓的说来,心中不是不后悔的。不,不用后悔,安家有安馨在,这些江湖人也会舍他而就安家。幸亏安怀信还跟他交底没有瞒他,安家人跟安馨一样光明磊落得很。
福王向来是个心大,他直接跟安怀信要人道:“那你也把云湛留给我,我看他是个人头极熟的,我记得他行事也极有分寸,我让他专管你我之间传信如何?”
安怀信没有犹豫,“行,就把他留给你。”
他转头看向身旁另一个亲兵,扬声道:“诸国梁,你过来。”
安怀信等着站到了身前听令,伸手指着诸国梁对福王说道:“王爷,当初你赶上的正是诸国梁的婚礼。他如今也在军中做我的传令兵,云湛以后跟着你,我这边以后由他跟你对接,你认认人。”
诸国梁平静地对着福王行礼道:“属下见过王爷。”
然后抬起头来,任由福王打量。
福王真的服气了,安怀信这是彻底过了明路,名正言顺把那几个江湖门派收入囊中了。
第两千一百七十章 好棋不能废
半个时辰后安怀信给福王留下柳涛、云湛两人,和三张写满密密麻麻小楷的‘任务’,带着一万大军开拔。
福王开始利用钦差的身份,在安怀信的身后调兵遣将。三个时辰后,柳涛留下厚厚的收服城池的纲要条例,带着两千援军,紧跟着安怀信走了。
留下云湛和钱卫东,守在福王身边不停地催促福王,加速办理‘任务’清单上的事务。福王这才知晓,钱卫东跟柳涛在那一次共同对付老程家的袭杀的时候,已然成了生死之交。
难怪安怀信要把柳涛留给他。
午夜时分云湛来报,丘北城,珲春城几乎同时传来消息,城池攻陷了,可以向盛京城传捷报了。
钱卫东自告奋勇替福王写奏章。
在上奏朝廷的奏章中,钱卫东把霍迪国中了卫国的奸计,悍然袭杀福王,将士们愤而反击,寡不敌众,致使护国公护卫福王力竭战死。安怀信奉命救援,追着霍迪国逃军,顺藤摸瓜占领了丘北城和珲春城,自卫反击获得大胜,写得一清二楚。
钱卫东大胆预言:霍迪国先太子部下冠军侯,好狠斗勇,必然不甘心战败,定然会集结兵马反攻。替福王恳请父皇发兵,为护国公报仇。
钱卫东还把福王一系列的调兵遣将,全都如数写了上去。
在奏章最后,钱卫东还替福王肯求父皇:“儿臣三思己过,从不曾得罪任何人,为何每次离京都要遇险?此番眼见护国公惨死,护国公遗言言犹在耳,儿臣必要报仇雪恨,让忠臣泉下有知,可以死而瞑目。”
完全可以想见,向来以吃喝玩乐,游戏人间为己任的福王,罕有的明发的这篇奏章,几天后送达天听的时候,宣明帝会如何震动。
宣明帝原本就有执念要收服卫国,此番卫国人的阴谋,霍迪国人的就在眼前,安怀信大获全胜之下,宣明帝绝对无法抑制顺势兴兵的渴望。
安怀信并没有停止征伐的脚步。
天亮之前,福王收到新的战报,再有三座城池被攻陷。其中两座是安怀信和他的副将文渊分别攻克的,最后一座城池,居然是庆国公世子乔鸿永攻陷的。
申国四大国公府,除了宁国公府还没有动静之外,其他三个国公府率先参战。
两国开战无可避免再无悬念。
神奇的是,主动挑起战端的霍迪国冠军侯,颇有章法地且战且退,除了最开始损失的五万人马,丢失麾下的五处城池后,兵力折损还不到八万。
八百里急报传向朝廷的时候,伤亡的人数增加到了十五万,急不可待地向朝廷要兵,要粮草......
不留山下,简陋的药堂中,刚用完早膳的国师宣烨,比惠仁帝更早收到益王死了,申国护国公死了,霍迪国跟申国已然开战,一夜之间,霍迪国一举损失五座城池的消息。
正含着茶水漱口的宣烨,吐出嘴里的茶水,极其难得地摔了手中的茶盏,把来送信的宣安和伺候的人,全都赶出了膳堂。
他阴沉着脸坐在轮椅上握紧拳头,是谁?是谁在陷害他?
卫国敢派人杀了益王?
笑话!
给德王和那个老不死的太后多一个胆子他们都不敢,他们刚刚杀了太子,正在平息朝堂动荡,好替德王出征铺平道路,他们哪里来的闲暇?
是冠军侯吗?
冠军侯没了先太子这个主子,确实被惠仁帝打压得狠了,可他怎么敢?益王到底是龙子凤孙,弑上背主乃是大忌......他绝对不敢的!
是飞云门还是天鹰宗?
定然是飞云门。
封天大阵之外,飞云门还有余力掺和三国之争,要扶持安家一统三国?
也不对,神仙门派哪里看得上世俗朝廷,安家最好的出路是一动不如一静,等着南宫翎回来娶了安馨,安家跟安馨一起去天鹰宗。
安怀信多半是适逢其会。
是申国吗?
宣明帝最怕打仗。
他年轻的时候被卫国打怕了,嘴上说着要复国收服失地,连安国公的儿子儿媳被卫国人杀了,他也不敢放个屁。还掩耳盗铃说什么安家报仇会坏了复仇他的部署,不许安家去报仇,绝对不会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宣明帝。
莫非是那个福王装猪吃象?
也不像。
福王被程家人追着四处乱窜的时候,若不是遇上了安馨,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绝不会那个孬种。
会是护国公吗?
护国公主动请缨要送益王的时候,他就觉得稀罕,还以为铁血的随老头子,年纪大了骨头也变软了,居然想的出来要借机去探望孙儿。
正是这等轻视,让随志坚钻了空子杀了益王?
是随志坚心急随明治一直没有军功,没能升官吗?还是随志坚洞察了申国的危机,不让为卫国趁机坐大收服三国?
不不不,这些都该不是理由。
随志坚愚忠得很,他的胆子也没那么大,最有可能是他受人指使......
受英王指使。
随志坚最有可能是替自己的女婿铺路。没想到宣明帝的嫡长子倒是个明锐的硬骨头,真要让他登基,辛啸天只怕不是对手。
英王会问鼎天下,一统三国?
宣烨深深地吸气,再缓缓地吐气,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要坏了他的大事。他轻轻地伸手捶打自己的膝盖,断腿上又痛又痒,让他极为难受,上一次他受如此重伤是什么时候?
不能多想,多想无益!
从他利用惠仁帝跟金燕子的仇恨,从金燕子的婚礼入手开始算计开始,一路走下来,处处都是失败。
太容易让人沮丧了。
他为了自保,不得不保下惠仁帝,不得不挑起霍迪国和卫国之战,原本一招绝妙的好棋,再加上有袁庆偷袭飞云门,原本他会有绝好的机会逆风翻盘。
谁能想到袁庆败了,这会儿又出了英王这个妖蛾子......他不能让卫国这一处心积虑经营的好棋给废了。
怎么办?
三国开战,飞云门中想要去世俗朝廷求出路的,想要向安馨示好的人,自然会舍了辛啸天,集中到安家的麾下,辛啸天这步棋想要走远不太容易了。
宣烨扬声把宣安叫进来,把他的轮椅推到外面院子的大树下。他坐在大树底下,从太阳初升一直不吃不喝坐到了日落,就在要药堂里的人越来越诚惶诚恐的时候,宣烨终于开口了:“点灯,笔墨纸砚伺候。”
那一夜,从药堂飞出去的信鸽足足有三十只,每一只都被射下来了,倒是从药堂出发向望京城而去的信使,骑马顺利从官道上走了。
宣烨的命令还是传了出去。
第两千一百七十一章 大算盘,小盘算
德王亲征的朝议,迅速在大朝会中议定在三日之后。
不能再快了,也不能再等了。
再快他们来不及准备。再等,以申国人攻占城池的速度,等德王去了前线,大半个霍迪国都要被申国给抢先夺走了。
这种结果他们不能接受。
他们曾经都是申国皇帝的臣子,忤逆犯上才有了今日的卫国,原本就违背了君臣之道,在道义上站不住脚。等申国占据了霍迪国,乘胜向他们发动攻击,到时候兵败如山倒,留给他们的便是灭顶之灾。
是他们率先对霍帝国发动了战争,也是他们一直在崔陵关跟霍迪国进行拉锯战,拖住了霍迪国的兵马,申国才能在一夜之间攻占了五座城池。
他们死伤无数,倒让申国唾手捡了个便宜。再要让申国有机会对他们清算旧账,一统三国怎么可能?
这等可怕的前景,让为国朝堂上下都急红了眼睛。
谁都看明白了如今的情势,谁在霍迪国灭国之前,瓜分的霍迪国地盘多,在日后的两国相争中胜算就越多,谁就有机会趁机一统三国。
生死危机和一统天下的机遇同时出现,让为国朝廷上下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众臣全力以赴之下,全国的兵马都调动起来,不仅是要对霍迪国大军压上,对与申国的边境也要加强兵力。
宣明帝被众人有意识的忘记了。
他们好容易精诚团结达成了一致,万一宣明帝下旨要议和该如何是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宣明帝命不久已,他们都还希望能跟着德王一起逐鹿天下。
朝堂空前团结之下,连太后垂帘听政也再无二话。一切为了赶紧去霍迪国抢夺地盘,其他的等他们一统天下之后,在来瓜分捞到了碗里的肥肉。
至于跟霍迪国联手对付申国的可能,不在他们的考量之中。先后两代太子折损在霍迪国,还是在同一条山道上,如此巧合的事情,分明是霍迪国在打他们的脸。再不用举国之力报仇,更是会招来申国报复。
申国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申国了。
申国有安家,背后站着安馨和飞云门,安家跟申国有血海深仇。虽说始作俑者魏国公已经被杀了,这份仇恨到底不是安家人亲手来报的,德王跟他的师父和师兄们全都被驱除出飞云门,更是个极其强烈的信号,飞云门掌门没领德王适逢其会,拔除魏国公家族的人情。
与其跟申国硬碰硬干一场,不如以霍迪国为战场彰显实力,最好能让申国怯战,主动跟他们议和,让安家和飞云门使不上劲......
跟卫国朝堂高度一致的共识相比,申国朝堂被突然而来胜利,彻底冲懵了头脑。霍迪国怎么这么不堪一击?他们有机会攻下霍迪国,再收服卫国了吗?
皇上一直在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吗?
宣明帝在召大臣们进攻商议之前,先召英王,诚王,宁国公和宁平侯进宫,一起去御书房议事。
等四个最器重的小辈在宣明帝御书房的书桌前跪拜起身,宣明帝多少有些焦躁地问道:“福王的奏报你们都看过了,都说说吧。”
两位王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自然是要战!”
宋承安,宋成平两兄弟也沉默地跟着点了点头,默契把说话的机会留给了两位王爷。
英王当仁不让地率先说道:“父皇,小五的奏章我看过了。护国公的遗言说的极是,小五的处置可圈可点,安怀信和乔鸿永更是勇不可当,如今的战果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儿臣以为,要趁着霍迪国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等他们把兵力从跟卫国的战线上抽调过来,我们趁机先抢占霍迪国大半壁江山,到时候自然有乘胜追击卫国的机会,实现父皇重临旧地,救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夙愿。”
“儿臣愿替父皇亲征。”
宣明帝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英王,他的嫡长子说得太轻巧了。卫国和霍迪国都狡猾得很,申国跟卫国的仇恨不共戴天,霍迪国跟卫国的仇恨没有那么深,他们之所以会屈辱地跟申国划江而治,偏安在盛京城,就是因为被霍迪国和卫国联手给害的。
他是想要收复故土雪耻,可他更怕万一败了要怎么办?颠沛流离,如丧家之犬的日子,他再也不想重新来一回。
他害怕重蹈覆辙。
诚王也趁机说道:“大哥说的极是,我们跟卫国必有一战。霍迪国这块肥肉,就看我们跟卫国谁能瓜分得更多,谁就能在接下来的两国之战中,赢面更大。”
“儿臣也愿意替父王出征。”
宣明帝的目光转向宁国公宋承安,英王,诚王他们说的这些他能不明白吗?他还是没法下定决心,霍迪国和卫国联手,申国死定了。
宋承安在宣明帝的目光下,镇定地开口道:“皇上,如今接连大胜,士气正旺军威正盛,绝不能跟霍迪国议和,把拱手取得的战果让出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士气可鼓不可解。”
“真把霍迪国拱手让给卫国,等卫国占领了霍迪国收归己有,他们绝对不会再满足跟我们划江而治,必然对申国兴兵,到时候申国危矣!”
全都是旗帜鲜明的主战派。
宣明帝忽然就遗憾了。
若是明王还能站在这里,以明王最不喜打仗的性子,必然会力排众议,振振有词地主和。
他们先跟霍迪国议和,在跟霍迪国一起联手灭了卫国有何不可?三国鼎立互相牵制,让生灵面遭涂炭怎么就不行了?甚至让霍迪国和卫国去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申国最后去捡便宜怎么就不妥了?
他们只想到赢,何曾想到过败?
宣明帝的目光落到宋承平的身上,宋承平平静地开口道:“皇上,臣以为霍迪国和卫国都信不过,我们能靠的只有自己。若是能够借机成为三国中最强的,让其他两国联手也敌不过我们,才最是稳妥。”
“如今,机会正要眼前。”
“此次安怀信将军自卫反击,率先攻占霍迪国城池是个极好的开端,四大国公府都会拼死为皇上攻城略地,一起把皇上拱卫上一统三国的位置。“
宣明帝头疼地用手撑住了额头。
安家是个双刃剑,有安家在,或许能够保住申国不会被灭国,少了个后顾之忧。可是也正是因为有安家,他一统三国又如何?说不定最终是替安家做嫁衣裳。
何苦来哉?
三国鼎立有何不好?
第两千一百七十二章
四人中最了解宣明帝的宋承平,察言观色道:“皇上,臣以为安家的忠诚信得过。臣日夜监察安家,并不曾察觉安家有不臣之心。”
“臣说句诛心的话,安家真要有了不臣之心,世上也无人能阻挡,只怕上赶着要成全他们的念想的人多得很,挡是挡不住的。只能怀柔,让安家始终兴不起不臣之心,方为上策。”
“皇上若是非要议和,拱手把已经占领的城池送回去,无视将士们舍生忘死取得的战果,大家若是有心另寻明君,或者是……”
宋承平刻意地稍微停了停:“皇上,卫国的前车之鉴不远,千万不能给任何人借口,让他们有机会步卫国的后尘。”
宣明帝悚然而惊,胸口忽然一阵刺痛。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也是他一生中最难以启齿的耻辱,被宋承平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真是心痛难当。他低声痛叫出声,捂在额头上的手,向下滑捂住胸口,身体向前倾倒在面前的龙案上。
英王一边抢上前去伸手扶住宣明帝,一边高声叫道:“快叫御医来!”
宣明帝一把握住英王的手,在陷入昏迷之前,对英王说道:“朕把朝堂交给你……”
宣明帝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头向旁边一侧,闭上了眼睛晕倒了过去。
英王着急了,急声叫道:“父皇?父皇!御医,快叫御医来!”
宣明帝还有意识,他听着英王急切的呼叫,心里涌上的居然是释然。他把朝廷的大麻烦,顺理成章地丢给英王了。议和的话他说不口,开战的话他也说不出来......反正他的江山早晚也要给英王,且让英王去决定申国前途和未来。
御医很快来了。
一番诊治之后,御医松了一口气,他对英王等人安抚道:“皇上并无大碍,乃是操劳过度,心力交瘁,需要静心休养,不得太过劳累。”
英王当即转向诚王,“三弟,我们先送父皇去母后宫中休养,再去前朝召集众臣议事,前方战事不能耽搁。”
诚王自然没有异议。
宣明帝被英王和诚王护送着,用最快的速度用躺椅抬进了皇后的凤祥宫,把宣明帝留给皇后照看,英王和诚王一起去了前朝,跟众臣商议战事去了。
等一日后宣明帝清醒过来,朝堂上已然众臣众志成城,决意要跟霍迪国决一死战,为护国公报仇。
大势已去。
宣明帝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清醒后的第一个旨意,是准许英王请缨去前线,赶紧去把福王换回来。他的五个皇子中,福王是他最心疼的孩子。他生平最渴望的也是能像福王那样,做个无忧无虑的欢喜王爷。
而明王才是跟他最像的孩子。
他不想要战,明王也最喜欢息事宁人以和为贵,到底还是程贵妃最知晓他心底的渴望,教导出来的孩子,跟他脾气最是相投。
在程贵妃程越溪死了半年之后,宣明帝第一次想起了她,想起了他和程贵妃的种种过往,想起程贵妃以他为天,伏低做小的温柔。刻骨的仇恨开始淡去,趁着养病的闲暇,他亲自过问了一次,圈禁中明王和顺王的衣食近况。
宣明帝罕有的关切,落到有心人的眼中立刻如获至宝。战事起,朝堂上盯着两位王爷的目光少了,明王和顺王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战事之外,朝堂内外有了另一股风在暗中兴起。
英王雷厉风行,率领安国公安志坚,护国公世子随皓轩,带着大军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向着边境开拔。
英王留下诚王留守在盛京城中主持朝政,原本是想要诚王替宣明帝分忧,不曾想宣明帝是个最不肯放权的人,诚王成了宣明帝在朝堂的传声筒,夹在宣明帝和朝臣之间,逐渐成了权利相争的磨心。
诚王两头受气日日煎熬。
卫国和申国都铆足了劲,要瓜分了霍迪国来壮大自己,以迎接两国之间不可避免的大战。霍迪国两头作战,兵力骤然吃紧,终于祭出了用江湖人武功高手,斩首对方将领取巧的手段,一时间,战场中的各级将领人人自危。
江湖顶尖高手频繁出动,为了获胜无所不用其极。
神奇的是安国公安志坚,安怀信,安怀德三人,连同他们麾下的将领,都不曾遭遇将领斩首的祸患,一路势如破竹。
霍迪国讨伐大元帅元自清,不得不先放开卫国德王的,率军向北回撤,企图拦在安家军的前面,阻止安家北上的势头。
有了元自清率领大军拦截,安家前行的步伐被阻,战事在霍迪国中部出现了胶着,出现了一日之间城池反复易主,利用地利反复绞杀敌人惨烈战况。
拉锯战中,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不留山下国师府问鼎门仙阵前,奚欢终于放弃了打洞穿过下方的仙阵,再次进入国师府去修复封天大阵的执念。两百丈的深坑已然是大家能够承受的极限。不用龚闻开口给众人算细账,大家俱都同意把精力集中到炼制防御大阵上。
所有的计划都进行了调整。
在接下来两派的合作中,天鹰宗炼器堂负责炼制防御圆柱,飞云门炼阵堂负责炼制防御阵法。这样的安排,是因为防御阵法最终是要借助安馨的仙力,最后刻录到防御圆柱中去。为了方便安馨,两派炼阵堂只能集中到飞云门去。
两派各自在国师府的仙阵前,和两个挖开的坑洞旁,留下看守的弟子,分头坐着‘飞船’撤走。
飞云门炼阵堂堂主平千里,带着麾下的炼阵精英,跟柏瑞东和翟永祥一起上了天鹰宗的‘飞船’。天鹰宗炼阵堂堂主蒲千阳带着麾下炼阵精英,跟着莫非和印存志上了飞云门的‘飞船’各自飞走。
两派事实上出现了融合之态。
这是三千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两派的‘飞船’特意绕路,分别越过霍迪国和卫国,霍迪国和申国交战的战场,高高在上地从‘飞船’上俯视下方的战场,冷眼旁观江湖人士在其中纵横,企图在万军中去上将首级......
下方的三**队,没有人企图向上方看热闹的‘飞船’射箭,驱逐神仙门派冷漠的观战。神仙门派还能遵守仙凡之间的约定,已然殊为不易,谁也不想要激怒他们,给他们插手战事的理由。
飞云门的‘飞船’在飞越崔陵关的时候,印存志和龚闻从‘飞船’舷窗上,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挺立在城头上,正在指挥战斗的辛啸天。
不,不是辛啸天,是如今的卫国德王夏德天。
第两千一百七十三章 示威反被打脸
只见夏德天身穿银色的铠甲,头戴银色的头盔,头盔顶上有一抹鲜红的红缨在迎风招展,看上去像是天人下凡一般的英武神勇。
若是没有天上的‘飞船’,特意来彰显神仙门派的高高在上的话,夏德天光凭一副好样貌,便能激励士气为他拼命杀敌。
印存志站在弦窗旁,多看了下方的辛啸天一眼,对着身旁的龚闻传音道:“德王好威风!戒律堂有上门去找他们算账吗?”
“自然是有的。”龚闻淡定地笑道:“我怎么会错过提醒庞堂主,千万不能放过趁机上门敲竹杠的机会呢?”
“这辛啸天的旧账新账太多了,是卫国皇家替他了了帐。用五座矿山连同皇家内库无数的宝贝,换取了他这一身的武艺,还有夏德天的名字。”
“这笔买卖不亏。”
“倘若宣明帝清醒过来,知晓太后和夏德天的所作所为,只怕还不如早死了的好。”
印存志的目光转向骑在马上,正在崔陵关前纵横往来,杀进杀出的辛茂的二徒弟景明身上。很显然,景明的武功也没有被戒律堂取走。
他接着问道:“辛茂的其他三个徒弟,又是谁人给他们清账的?”
龚闻的目光跟着落在景明的身上,“景明是孤儿,他的帐是三青门替他付的。你看他如此拼命,真当这条命不是自己的了。”
龚闻多看片刻,感叹地传音道:“没想到,倒真是一员猛将,这景明若不是跟错了辛茂那个师父,留在门中不比如今更强?”
两人都没打算跟下方的人有任何交集,夏德天抬头看见‘飞船’过来,又看见舷窗窗口旁熟悉的身影,他识相地没有企图打招呼。只是转身抬头端正地对着‘飞船’,拱手行了一个简单的军礼,便不再理会‘飞船’上的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
飞云门于他已然是前尘旧梦,等他成了皇帝,甚至是成了一统三国的皇帝的时候,自有跟飞云门这些高高在上的堂主们,坐而论道,锱铢必较算总账的时候。
龚闻再多看了一会儿,多少有些诧异地对印存志传音道:“怎么这么久了,卫**队还被困在这崔陵关,不应该呀?卫国和申国不是该比拼着谁能更快更多地占领霍迪国的城池吗?你看以景明的战斗力,不该还在这附近四座城池之间周旋呀!”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让人去查一下,这其中的缘由是什么?”
确实,就在他们说话间,景明已经击退了霍迪国的进攻,他勒住马缰,仰起头来,对着上方的‘飞船’示威般举起了手中沾满鲜血的长枪。
挑衅?!
龚闻当即下令道:“射中他马头的双眼,让他知晓敬畏。传令下去,再有下次,格杀勿论!”神仙门派也有逆鳞,谁敢不敬,特别是像景明这等驱逐出门派的还敢当众挑衅,绝不轻饶。
龚闻话音一落,‘飞船’中飞射出一张慢悠悠的符纸,晃晃悠悠地向着景明落去。
景明愣了愣,当即纵马往回撤。他距离崔陵关的城门至少有五里路,城墙上的守军遥遥地看着景明突然的动作,忽然诡异地安静下来。
绝大多数人,从来没有见过神仙门派的高手出手。高山仰止之下,他们行走江湖无人敢对他们无礼。真要有人敢阴阳怪气出言不逊,自有跟随的弟子出手教训人。
在兵将们的眼中,德王和景将军都是能跟飞云门的长老们比肩的人,景将军忽然调转马头逃窜,实在颠覆了兵将对他们神人般的印象。
那符纸在空中随风飞舞,追逐着景明前行的方向,终于在他距离冲进崔陵关的城门一箭之遥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轻飘飘地落在他的马头上。
他的坐骑在奔跑中骤然嘶声长鸣,忽然向前扑倒在地,两眼流血,抽搐着四蹄而亡。那张看上去毫无威力的符纸,竟然比锋利的箭支还要厉害。
景明及时放开马镫,从坐骑上飞身而起,他两手握紧手中的长枪,到底不敢再举起手来,再次向着‘飞船’示威挑衅。
他僵硬着身体,缓缓地低下头,握着手中的长枪,一声不吭地缓缓抱拳,对着飞出符纸的‘飞船’郑重地行礼。
他不敢不低头。
辛茂回去飞云门之前,特意教过他的四个嫡传弟子,如何使用符纸对敌。可自从戒律堂的庞堂主亲自出马,分头找过他们四个,用诡异的手法封住他们的穴道之后,他们不仅无法用自己的鲜血炼制符纸,连使用符纸都不能够。
他今日打了胜仗,冲动地高举武器示威,是想借着对霍迪国人示威,变相地宣泄对飞云门的不满,谁知打脸示威会来的会这般快。
他们被飞云门抛弃,在世人面前算是过了明路。是他把这等机会送到了飞云门的面前,可以想见,等消息传出去,在军中效力的飞云门弟子,恐怕当即便会终止历练赶回门中交差。
‘飞船’中,龚闻果真在对事务堂的管事下令:“传令出去,去卫国历练的弟子,凡是在军中出力的,全部撤回来,飞云门弟子只许去申国的军队历练。”
他意犹未尽地多加了一句:“哪里自家弟子分散在三**队之中,跟自己人对战的道理,真是闲得慌了,可以去青柳谷闯谷,能闯入谷中,找到进去的入口的,事务堂重重有赏。”
当即就有事务堂的管事答应一声,自去传令办差去了。
飞云门的‘飞船’,施施然从崔陵关飞走了,天鹰宗的‘飞船’,还正在申国和霍迪国的战场上空徘徊,在他们‘飞船’的下方,正是安志坚和元自清两人摆下的战场。
他们来的时候,正是对战申国和霍迪国的军队,把所有得底牌都出干净,所有兵力摊开在战场上,双方的援军都还没到,想要获胜想要活命,端看哪方能杀人更多。
双方人马都杀红了眼。
翟永祥,白鼎盛,白鼎耀三人站在舷窗旁,看着下方滚烫的鲜血,在冰冻的天气中,迅速冻结成冰渣,在这样的天气中一旦受伤,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就是死路一条。
白鼎盛关心的不是死了多少人,还有多少人会死,他关心的是下方安家军的手中的武器,小巧玲珑,能够用单手激发的箭弩太厉害了,安家军分明人数更少,这就要以少胜多了?
第两千一百七十四章 白家两兄弟
白鼎盛诧异地说道:“安家军手中的箭弩小巧精致,收割人命易如反掌,不像是世俗朝廷该有的东西。先前咱们在其他两处战场上都不曾见过,该是安家独有的东西,是安掌门留给安家东西。”
“这不是在舞弊吗?”
“舞弊又如何?”白鼎耀低声传音,对自家大惊小怪的大哥解释道:“申国那家国公府没有自家的独门秘技?你信不信英王甚至是盛喧帝不付出足够的代价,敢跟安家索要,说不定能把安家给逼反了。”
白鼎盛差异了:“安家怎么敢?”
白鼎耀自得地裂开嘴笑了,“你这话让翟阁主听见了也就算了,让其他堂主听见了,都会知道你还是个棒槌。”
白鼎盛豁然变色,白鼎耀当着翟永祥的面,这般诋毁他让他下不来台,还是亲兄弟吗?
白鼎耀无视白鼎盛的难看的脸色,接着说道:“这也不能怪你,是你还没有看过宗门最绝密的消息,不知道这里头的道道。”
白鼎耀当着翟永祥的面,耐心地跟白鼎盛说起了过往的历史,他从最近的事情开始说道:“去年申国朝堂上有一件大事,乃是程贵妃背后的程家覆灭。”
“外面传说是程家为了保住家族,让程越溪跟了盛喧帝,导致帝后不和,还生下个明王给英王添堵。他们哪里知道,当初太子妃三个兄长都战死了,宋家无人再替皇家卖命。”
“太子若不勾搭上程越溪,又如何让程家替他们靳家卖命,跟夏家抗争最后能划江而治,苟且安身?是程家跟夏家决裂,为靳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才让盛喧帝父子缓过了劲来,有了如今的申国。”
“若说这其中没有暗中的交易和承诺,像程家这样的家族会倾尽全力支持靳家,我是不信的。只是当初辉悦帝多留了心机,只让太子去承诺,事成后他翻脸不认人,才会弄得平安候跟老程家决裂,表面上老死不相往来。”
“辉悦帝和盛喧帝父子唱得一出好戏。一边是辉悦帝对宋家遗孤百般照拂,安抚老臣子们的心,另一边是身为太子的盛喧帝对程越溪百般宠爱,让老程家始终抱有希望。临死前还特意留下遗诏不许盛喧帝废后。”
“程家错就错在当初没有让辉悦帝做出承诺,让靳家父子钻了空子。四大国公府可不像程家留下了空子给盛喧帝钻。别说是有安掌门在,就算没有安掌门,盛喧帝想要制住安家也不会容易。”
“你若不信,且看这次攻打霍迪国,安家一动,乔家便跟着动了,随家更不用说了,就连宋家跟英王也并非一体的。君臣有别,有夏家和程家的先例在前头,宋家身为臣子也清楚得很。”
白鼎耀说的清楚,白鼎盛刚刚晋升堂主,却是个无法融会贯通的,他疑惑地追问道:“你说这些,跟英王和盛喧帝索要武器,逼反安家有何关联?”
白鼎耀转头看了白鼎盛一眼,见他真是没想通,又耐心地问道:“我们一路绕远路从东到西,沿路看过申国和霍迪国的战线,你怎么看如今申国进攻的局面?”
他不等白鼎盛回答,自问自答道:“申国的大军分成了三路。其中,护国公世子,庆国公世子联手率领东路军,英王坐镇中路军,安国公率领西路军。”
“你能看出其中的猫腻吗?”
白鼎耀不等白鼎盛回答,再次自问自答道:“很明显,是英王一来就截取了安家乔家先前的战果,把他们从中路军的位置上驱逐去了东西两侧。”
“最值得让人玩味的是,安国公来了西边。西路这边并没有和卫**队交锋的可能,换做是你我,怎么可能放弃在安家和卫国的国仇家恨上面大做文章?”
“英王就放弃了,他是不是傻?”
“英王分明是忌惮安怀信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在霍迪国内无人能挡。有安国公坐镇,傻子也知道安家的战功绝对小不了。他是生怕安家的战功太大,生怕安家从东路出发,直接横扫霍迪国中部,再向东推进把卫国人赶出霍迪国,直接跟卫国开战。”
“要我说,安家真能做到这个,对申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可这个英王愚蠢,居然把安家放到了西路。你看看下方的对战,元自清有可能挡住安志坚吗?”
“挡不住的。”
“申国的战线分明已经变成了,中路军最弱,西路军最强,东路军突起在三国战场的正中央。说实话,我真替随家和乔家着急,英王这是要置他们于死地呀。”
“安国公这边也不会轻松,他们异军突起,在霍迪国境内推进的太多,英王的中路军若是不能够及时地顶上来,他们孤悬在西边,战线拉得太长,很容易被霍迪国人围攻绞杀。”
“别看下面安家的军队胜利在望,其实已然危机四伏。这个时候英王或者是盛喧帝,再向安家索要武器,不是逼反安家是什么?”
“做人都是你成全我一回,我便退让你三分一次。你把我放在火上烤,我也不会让你轻松好过。都是一饮一啄自有因由。”
“安家只要有异动,你猜其他几个国公府有几个会跟上的?”白鼎耀没有继续展开这个话头,真要往下说下去,偏离他想要的方向就太远了。
他转头扫向身旁的白鼎盛和翟永祥,沉声问道:“咱们要不要把这里的情形,详细通报给飞云门,他们的‘飞船’可是没有往这边飞,指望着我们把消息传给他们。”
白鼎盛下意识地答应的:“当然是不说了。让安家被申国朝廷收拾有何不好?总不能让飞云门的人过来支援安家,让安家的实力更加壮大。”
“掌门不在宗中,留下安掌门一人唯我独尊,再让安家势大助长他们的胃口,有了不臣之心让安家一统三国,在掌门出来之前,还有其他人的活路吗?”
“不妥。”白鼎耀也是无语了,他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他这个大哥还是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和天鹰宗,他苦口婆心地开口反对道:“这事必须要尽快通报给飞云门,提醒他们安家危殆。你别忘了炼制防御大阵,才是我们最要紧的事情。”
“没有防御大阵,早晚是天鹰宗最先吃亏。世俗朝廷的权势,让安家又如何?安掌门不会放在眼里。况且,我看那安家也没有逐鹿天下的勇气。”
“换做你我有安掌门在背后撑腰会怎么做?哪里会由得英王如此磨搓人,早已经把这样的作战安排扔到英王的脸上。安家想要报仇有多少年了?安家等待这样的机会又有多少年了?英王不成全安家的念想,真是愚不可及!”
第两千一百七十五章 白鼎耀的心机
白鼎耀转头将目光落在翟永祥的身上,他沉声传音提议道:“翟阁主,依我看,我们也不必等飞云门接到传信后,再派人来帮助安家脱险,咱们既然看见了如今的形势,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天鹰宗的弟子完全可以去安家的军中历练嘛,咱们礼多人不怪,安掌门掌握着防御大阵阵法镶嵌入防御圆柱的关键,咱们投桃报李,要先对安掌门示好才对。”
翟永祥探究的目光落在白鼎盛的脸上,白鼎盛总算是醒悟过来,他接住翟永祥的目光,接连点头道:“不如咱们破个例,让长老堂的长老们也去历练,要示好,咱们就做得让天下人皆知可好?”
白鼎耀当即反对道:“万万不可。”
“不用天鹰宗长老堂出手帮忙,飞云门也能摆平安家的事,甚至不用飞云门出手,安家也自有周全之道。大张旗鼓派长老出手,不是在帮忙是在添乱,不是在示好而是在把安家放到火上去烤。”
白鼎耀接连教训白鼎盛,白鼎盛终于按捺不住脾气,他对着白鼎盛传音抱怨道:“我这个长老堂堂主,不如让给你做好了!我刚上任,任事摸不清头脑,你不说帮我,还处处拆台。”
“我哪里是在拆台,分明是在帮你。”白鼎要苦口婆心地继续传音道:“这个跟送礼是一个道理。你送出去的礼物要送到别人的心坎上,这才叫高明。”
“你看你送的是啥?你恨不得昭告天下,天鹰宗要帮助安家夺取皇位,明目张胆地触犯了神仙门派的规矩,还让英王和宣明帝更加忌惮安家。”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安家没有多少野心,你非要把它们推上高位,只会是适得其反。”
白鼎盛被白鼎耀接连反复教训,不悦地反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对,那你说该要怎么办?”
白鼎耀没有跟白鼎盛置气,他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想法子让人易容,再把人安插进去不露痕迹地保护安家人。”
“偌大的天鹰宗怎么也能找到,在安家军队里历练的弟子吧,你把人换出来,再安插几个先天三境的长老进去,真有危险的时候再挺身而出救人。”
“长老们的眼见也不同,安家或者是飞云门有其他的打算,他们也能比寻常弟子看得更明白,咱们也好随机应变。”
白鼎耀说完这个,坦率地当着翟永祥的面,对白鼎盛推心置腹道:“大哥,你成为长老堂堂主的时日太短,等回了宗门,你需要补齐的东西太多了。”
“在没有对局面情势彻底了解之前,还请大哥在做重要决定之前,不要放不下面子,要跟两位阁主多商议。”白鼎耀绕山绕水不露痕迹的说出了,他最想要说的一句话。
白鼎盛又不是真的傻子,当即借机点头同意道:“三弟,你提醒得很对,是我太心急,想的不够周全。”
白鼎盛转向翟永祥,极其诚恳地说道:“我若有行差踏错,或者是想岔了的地方,还请翟阁主多多提醒,不吝赐教。”
贾永祥跟白鼎盛相处的机会并不多,这次在国师府仙阵前处置的一系列事务中,明显的显露出白鼎盛能力不足,手腕不够,连性情也并不适合做长老堂的堂主。
此番白鼎耀直言白鼎盛的缺陷,白鼎盛也放低姿态,摆出了谦虚谨慎的态度来,翟永祥也欢迎白家兄弟一唱一和的检讨自省。
他没有跟白家兄弟多客气,直截了当地提醒道:“好说。掌门暂时不在宗中,凡事大家多商议,把事情尽力做好是应该的。”
“像眼前这事,天鹰宗出手护着安家人,卖安掌门一人情,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锦上添花不是什么大事,谈不上投桃报李,更不能有挟恩相报,跟安掌门谈条件的念想。
“安掌门行事光明磊落,一厢情愿的念头不要有。”
翟永祥的目光落在白鼎盛的身上,“先天三境长老去护卫的事情,大白堂主先安排下去。等天黑之后,让长老们用缆绳落下去,此事办得越快越好。”
白鼎盛差点在心中骂娘,这是暗中做得说不得?为什么非要暗戳戳的说不出口?!
掌门不回来,他们都在人家的手底下讨日子,遇着这等示好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不是说安掌门喜欢光明磊落,光明磊落不该直截了当跟她明说吗?如此行事,跟锦衣夜行有何区别?
况且,天鹰宗历练的弟子若是不是安国公,安怀信,或者是安怀德的近侍,如何能够护得住他们?
白鼎盛心中不满,脸上却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他恭敬地对着翟永祥答应道:“好,我这就安排下去。”
白鼎盛走了。
白鼎耀松了一口气,总算把场面圆回来了。这一番说话中进退分寸的拿捏,比他打一场仗,杀几十个人更加辛苦。
大哥好容易成了长老堂堂主,自以为坐稳了位置,凡事喜欢出头,让其他堂主们看了不少笑话而不自知。
今日借着安家之事,他反复多说了两句,总算让大哥对翟永祥放软了身段,得到了翟永祥不冷不热的肯定。掌门不在,两位阁主有的是明里暗里架空大哥的手段,大哥光想着光耀白家,哪里知晓其中的厉害。
如今,他总算是替大哥保住位置了。
……
被人时不时惦记着的安馨,一直呆在灵犀岛上。她盘腿坐在海防大阵中枢阵法的中央,独自掌控灵犀岛上的大阵,一次又一次击退海兽的进攻,始终没有从阵法中站起身来。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
罗润明时刻留意着阵法中极品灵石的消耗,基本上没隔三日,他就要重新换过新的极品灵石。消耗如此之多,让他未雨绸缪,早就传信回飞云门,让高天尽快多补给过来。
送极品灵石过来的是高妙仪。
高妙仪来了,把留意安馨的动静当成了自己的任务,给中枢阵法替换灵石,变成了高妙仪的任务。
安馨众目睽睽之下,不吃不喝三个月,偶尔从浓郁的灵气罩中,袒露出紧闭眼睛的容颜,白皙的皮肤,红润的脸庞都让看见的人惊讶。
三个多月过去了,换做是其他人,无遮无拦地在露天中坐着,肤色早已在海风的吹拂下变得粗糙黧黑。神仙就是不一样,着实超凡脱俗跟凡人不同。
刚进入第四个月,当安馨再一次,仅用先前三成的时辰,击退了准时来袭的海兽之后,她终于从阵法枢纽中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