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元山有只猴
元山是一座山,但是元山这名字代表的又不是一座山,这里是强盗的世界,自从宋太祖赵匡胤在大渡河边上拿自己的玉斧划了一下说朕的江山到此为止,这里就成了一个属于强盗的世界。
只要是有人聚居的地方,就会有规矩,既然这里官府管不到,那么他们在日积月累之下也就形成了自己的规矩。
最大的一天规矩就是不得偷盗!
说起来可笑,强盗窝里却不容许小偷的存在,或许他们认为小偷是一种极为卑贱的黑暗行当,就像外面的世界里看不起乞丐一样,小偷一旦被抓到,大家就会兴高采烈地围上来,拿刀子,或者斧头把小偷的手或者腿剁下来,然后就会有好心的强盗拿烧红的烙铁帮他止血,至于到底是要砍手还是要砍脚就要看这个小偷的偷的物品的贵贱程度来断定。
偷一把刀子就会被砍手,偷一把斧头就会被跺脚,价值少于这两样的,就会剁指头或者脚趾,至于偷了别人的婆娘,大家就会哈哈一笑,没人当真。
猴子偷东西一向是数着自己手指,脚趾来计算的,最多少一根指头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从八岁开始偷东西养活自己一直到现在十二岁,整整偷了四年,他最骄傲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手指头和脚趾头都是十个,虽然脏了些却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和他同一时期偷东西的小偷,现在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还有好多骨头大概已经腐烂了。
猴子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爹娘这个概念,从记事起他就被残酷的饥饿感笼罩着,无时不在的饥饿,寒冷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东西。
刘大巴今天出去干活了,他的窝棚里一定没有人,昨天就看见他提着一挂腊肉回了家,这么大的一块肉他不可能一晚上就吃光,猴子也很想尝尝。
说起来非常的悲哀,明明有一身高明的偷盗技巧,却整天饿肚子,因为整个元山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小偷,不论任何人只要看到自己就会严阵以待,一个个把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的,还偷个屁啊,痛定思痛之后,猴子终于想明白了,元山的人还是太少,少到了谁都认识自己的地步,有的时候他会爬上元山的最高峰踮着脚尖朝山外面看,听说外面的人很多,而且很傻,弹琵琶讲故事的黄先生说了外面的人都是一群懦弱的鸡。
元山只有斗鸡,个个凶悍,有一回猴子打算去偷鸡,结果被那只凶悍的斗鸡追杀了半个山头,成为了整个元山的笑柄。
斗鸡的主人居然因为这事放过了自己,因为这件事之后,他的斗鸡价码更高了。
猴子努力把自己身上的宽大衣衫扎紧,想要偷东西无论如何要先保证自己浑身上下利索,即使偷不到东西也要保证自己能跑得掉,猴子对自己跑路的本事向来自信。诺大的元山跑的比自己快的人不多,就算有比自己跑的快的人,比自己灵活的人却没有几个。
毗邻而居这种事情在元山不存在,大家都想离别人远远地,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就是元山的生存之道。
刘大巴以前是一个独行大盗,在渑池杀了一个告老还乡的京官,听说这家伙把人家一十六口上到八十岁的老娘,下到三岁的婴孩,杀了个干干净净,顺便把人家的三个女眷给奸了,结果,事情干的不隐秘,被人看见了,只好连夜往西面跑,官差紧追不舍,最后没办法,只好留在元山。
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如果不是憨牛不断地喊饿,猴子是不准备去碰这个家伙的,太危险了,自从大头领黑虎被一个道士杀了,元山上就再也没有头领了,七八个小头领一人带着一伙人整天的打架,看样子想要打出新的头领,还需要三年黄先生说这好比是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又到了群雄逐鹿的时候了。
逐鹿?这里没有鹿,后来才听黄先生说这是一个比喻,但是猴子认为这只肥肥的鹿就是黑虎白白胖胖的老婆,因为她总是被小头领们抢来抢去的。
收回了心思,准备干活,朝自己的手心吐了两口唾沫,猴子趁着月色顺着一根老藤条滑了下去,刘大巴的房子就建在一块大石头上,孤零零的谁也不挨着,底下就是一道深渊,猴子连续荡了三次这才抓到木板,将藤条拴在木板上,一矮身就进了刘大巴的屋子。
各种武器猴子不敢动,尽管他很想要墙上那把明晃晃的斧头,想到自己会被剁脚,就连看斧头的心思都没有了。
手探进火塘里感受了一下,很好,刘大巴已经一天不在屋子里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米袋子,快速的从刘大巴的米缸里挖出两碗米,看着自己的小米袋子,猴子咬咬牙,又往里面装了两碗,憨牛的饭量大,这点米恐怕吃不饱。
腊肉就在头顶挂着,猴子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子,顺着刘大巴割过的痕迹上又割下来薄薄的两片,拿起腊肉仔细看了一下,觉得几乎看不出来,于是又重重的割了一刀。将三片腊肉用树叶子包子来揣进怀里,米袋子绑在腰间,出得门来,趴伏在平台上仔细的倾听片刻,见没有什么动静,就解开藤条荡了出去,然后敏捷的攀着藤条上了山崖。
小心是小偷的第一要素,猴子上了山崖,将这根藤条小心的隐藏在众多的藤条之中,只要过上两天,藤条上的摩擦痕迹就会完全消失,刘大巴不可能想到是自己,必竟他堵在路口的那块石头自己还搬不动。
憨牛又被打伤了,他总是被打伤,好在他皮糙肉厚就算被打伤过两天也会好起来,只是今天好像被打的很严重,血痂子把眼睛都糊住了,大脑袋肿的就像是猪头,就是这样还嘿嘿的笑着对猴子说:“今天就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拿到胡老大的那块腊肉了,你没看见,那块腊肉上全是肥膘子肉,足足有四指厚,猴子,你从来都没见过那么肥的腊肉,要是我再加把劲,就能抢过来,你一定喜欢吃。”说着还砸吧一下嘴。
猴子抬手就想打憨牛,手到了半空里又停住了,今天不能打他,他的头上全是伤,猴子蹲下来伴着憨牛的肩膀说:“胡老大的肉我们吃不到,他就是在欺负人,只想变着法的揍你,告诉你多少回了,不要上当,你怎么就不听?”
憨牛眼睛的光芒暗了下来小声说:“你昨晚睡觉的时候做梦都想吃肉,咬着我的胳膊不松口,我就想着弄点肉回来吃……”
第二十二章两个强盗
俩个人就是这样互相依存着活下来的,所以猴子只是抽抽鼻子,就扶着憨牛躺在干草上,自己从墙角掏出瓦罐开始煮粥吃。
这是一个不大的石缝,憨牛找了些柴火把大门堵起来就当是家了,从很小的时候俩个人就生活在这里整个石洞已经被熏成了黑色。
猴子抱着膝盖倾听瓦罐里的稀粥在咕嘟,今天特意多加了两把米,憨牛最喜欢吃干饭,今天的粥应该是这些日子以来最稠的一次了。
等到粥煮的差不多,猴子就把盖子打开,重新给粥里添加了一勺水,继续煮,这样双蒸出来的米粥最是浓稠,糊弄不了肚子,却能骗骗眼睛。
腊肉是咸的,猴子将偷来的腊肉用小刀一点点的削成薄片,放进粥里,等到粥煮好了,腊肉也就熟了,憨牛闻到了腊肉的香味,凑过来在瓦罐边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口水不争气的往下淌。
猴子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努力的把憨牛的脑袋搬开,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俩个半大的孩子就像小狗一样的趴在瓦罐边上,贪婪的闻着飘出来的香味,两张脏兮兮的脸上全是陶醉之色。
只有一只碗,照例这只碗归猴子用,憨牛只能用瓦罐,他喜欢用瓦罐,与别的孩子喜欢用手抓饭,猴子和憨牛却在执着的用筷子,因为听黄先生说:“只有畜生才会用手抓饭,只要是人,吃饭就该用筷子。
所以他们不管如何的饥饿,吃饭必定是要用筷子的。
猴子把倒进自己碗里的腊肉一片片的挑回去放到瓦罐里,憨牛今天受伤很重,需要多吃点,粗心的憨牛并没有发觉这一点,他远比猴子宽大的肠胃根本就不给他思考的余地,米粥的香味就像是钩子一样牢牢地勾住他的心,只想早点开始吃饭。
猴子细细的咀嚼着残存的一点肉丝,直到嚼得稀烂才咽下肚子,看着狼吞虎咽的憨牛,猴子有点后悔上一次为何没有跟着那些人去攻打豆沙关,他们带回来的东西真多啊。
下回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定要去!猴子在心里给自己暗暗地鼓劲。
破旧的柴门一下子就被拉开了,一张狰狞的面口探了进来,不好,是刘大巴才要张嘴说话,猴子手里的饭碗就重重的砸在那张脸上,旋即左手就抄起了一根还在燃烧的柴火狠狠地杵进刘大巴的眼睛里,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嚎,刘大巴将脑袋缩了回去,手里的长刀胡乱的挥舞,砍在山壁上火星四射。
猴子拖着还在发愣的憨牛找了个机会钻出山洞,亡命般的朝山下跑去,趁着刘大巴的同伙还没有赶到,必须尽早的离开元山。
刘大巴凶悍之极,抽掉插在眼睛里的柴火,踉踉跄跄的向猴子追了过来,他发誓要将这两个小贼碎尸万段。
猴子不敢回头,憨牛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瓦罐只知道跟着猴子往外跑,好在猴子和憨牛是从小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极为熟悉,三拐两拐就甩掉了身后的刘大巴,靠在一棵松树上,急剧的喘息着。
元山是回不去了,刘大巴有一伙人,非常的凶悍,自己和憨牛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从小养成的野性子,让猴子并不是如何的畏惧,世界上再坏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元山了,大不了爷换个地方重新来过,这些念头电光火石般的从猴子脑海里翻滚而过,自己刚才不是还打算去豆沙县吗?既然现在没了归路,现在就走,凭俩兄弟的名号,怎么都能比外面那些懦鸡一样的人强百倍。
猴子当先开路,憨牛抱着罐子紧紧地跟在身后,动脑子的事情从来都是猴子干的事情,猴子比自己聪明,这一点憨牛从来就没有过意见。
就在两个小强盗离开以后,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松树上跳了下来,看了一眼将要消失在小路上的猴子和憨牛,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就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四五个打着火把的大汉匆匆的追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大汉脸上缠着一块麻布,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全是凶光,咆哮着要其余的人帮他找出那两个小贼,他要亲手活剥了小贼。
见贼人散开,黑影也悄悄地跟了上去,站在一个大汉的身后抱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扭了一下,那个大汉就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
如法炮制了四次,就只剩下那个最凶恶的壮汉了,他不再影藏身形,就站在树下等着刘大巴过来,看着刘大巴那张丑陋无比的脸,黑影问道:“刘大巴?告老还乡的侍御史鲁浑家的案子就是你做的吧?”
刘大巴浑身一抖,颤声问道:“你是官差?”
“不是,只不过有好友曾经给我来过书信,要我注意你,为了找到你,秘阁修撰鲁清源不惜下到成都府任推官,并且放出话来,只要杀掉你,他不惜倾家荡产相酬,老道不在乎什么酬谢不酬谢,只在乎被你杀死的老妪和婴孩。”
“砍死你!”刘大巴知道不能善了,这个老道就是杀死黑虎的那个人,今天只能豁出命去斗一场才可能活命。
雪亮的刀片子在月光下如同飞舞的梨花,笑林老道一巴掌拍开刀片子,重重的一拳就砸在刘大巴包裹着麻布的眼睛上,只听刘大巴疼的大吼一声,低着头就向道士撞了过来,却被道士按着脖颈,顺势引导他撞到了一颗大树上,砰的一声响,松树上干枯的松针哗哗的落下来一层,刘大巴趴在大树底下,刀子扔出去老远,手脚不断地抽搐,眼看就不活了。
笑林道士瞅了一下,见刘大巴不动弹了,扭身就走,走了不到两步又转了回来,捡起那把刀子一刀就把刘大巴的脑袋砍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老道不需要你的脑袋,但是云小子很可能用得上,不能浪费了。”
天色大亮,猴子和憨牛整整赶了一夜的路吗,此时已是又困又饿,春日的山林只有竹笋可以充饥,两个人找了一片竹林,刨了几根竹笋,憨牛进到竹林里,不大一会就拎着两条蛇走了出来,猴子将蛇皮剥了,一人吞了一颗蛇胆,三两刀就把蛇剁成几段,扔进憨牛带来的罐子里开始煮蛇汤。
“猴子,咱们回不去元山了,以后去哪?”
憨牛折了两根竹枝子不断地搅着瓦罐里的竹笋和蛇肉问猴子。
正在吹火的猴子抬起那张满是烟灰的脏脸斩钉截铁的说:“还能干什么,我们是强盗,当然要干强盗的活,只要再向东走两天,我们就到了豆沙县,找一个肥羊绑了,弄些钱财,我们兄弟就去最大的城里吃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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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夹竹桃的药用价值
“夹竹桃应当慎用,此物乃是大寒之属,花,茎,叶均有剧毒,其中以枝干中的毒性最重,豆沙县盛产此物,老夫多年来欲将此物和药,奈何其毒性过于猛烈,均不能成事,少兄别开蹊径,将夹竹桃鲜枝以榨油之法取其白色浆汁,晒干之后变成了成药,猛烈地毒性减弱了很多,老夫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尝试,少兄的炮制之法,确实有效。”
回春堂的老掌柜轻捋着白须,和云峥谈笑甚欢,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有一个瓷盘,盘子里装着一些微微发黄的白色粉末,这既是云铮好不容易晒干的夹竹桃白浆。
听了老大夫的一席话,云峥苦笑一声道:“您老有所不知,为了这东西,五沟大师说小子会下阿鼻地狱,永世沉沦。”
老大夫微微一笑劝慰云峥道:“方外之人总是慈善一些,担心你拿这些东西去害人,却不知你是在剥除毒性,这些干品,除非大量服食方能夺人性命,大寒之物都是苦的,就算是无知的幼儿,也不会去吃这样的苦物,五沟大师多虑了。
更何况老夫已经摸索出来三个药方,干品配炙甘草,主治心肾阳衰,水邪凌心之心悸。配桂枝,则活血祛瘀,通经止痛之效增强。配麻黄,就有平喘止咳,利水消肿之效。
这是遗香万世的大功德,可以消人病痛,活人性命,是菩萨见了也会拈花微笑的好事,怎么可能会永坠阿鼻地狱。”
云峥总算是笑了出来,拱手对老掌柜说:“您是杏林妙手,德高望重,只要您老人家不认为云峥是在伤天害理就好,从今后,豆沙寨就开始向您的回春堂供应这样的干品,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生产药品之事晚生来做,救死扶伤之事就有劳先生大驾了。”
老掌柜含笑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又道:“老夫研制出来的三道秘方……”
老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云峥立刻就插话道:“那三道秘方乃是老掌柜耗尽心血研制出来的,一切荣耀都应该归于您的足下,晚生还不至于无耻到夺人之美,秘方乃是回春堂的秘方,与豆沙寨无关,与云峥无关,老先生今后切莫说出这样让云峥汗颜的话来。”
老掌柜见云峥把话说的坚决,也就不再坚持,回春堂有了三种有效的秘方自然是大大的好事。现在人家不在秘方的归属上纠缠,自己也不是无耻之人,返身去了药铺前堂,给云峥包了一些幼儿用的药草,从洗浴药汁到爽身粉,直到打虫的药物一应俱全容不得云烨拒绝,就塞到了他的手里。
在大宋,最贵重的药物就是幼儿使用的保健药,这是一个幼儿死亡率极高的时代,这样的一套药物非常的难得吗,只有大富之家才能用得起。
云峥对这些东西当然不会拒绝,丝毫不加以推辞就装到包包里,云二非常的需要这些东西。礼物收的痛快,不但收礼物的云烨高兴,就是送礼物的老掌柜也高兴,既然云烨收了礼物,就彻底说明他不觊觎回春堂的三个秘方,这也是人情世故交往中的一种试探方式。
“小小年纪就明礼仪,知孝悌,索取有度,将来不难成为大器!”在云烨的牛车转过街角的时候,背着手送客的老掌柜由衷的赞叹一声。
云峥听不见老掌柜的赞叹,却在暗暗地发愁,老掌柜说的半点没错,有毒的东西一般不是苦的,就是麻的,无色无味的毒药现在只是一种传说,那需要极为高深的化学知识和药品才能配置的出来,自己拿着一大包比黄连还要苦的东西指望去毒死谁?
吐蕃人又不是武大郎,可以被潘金莲和王婆硬按着往嘴里灌毒药,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让毒药变得不苦才成。
所以在路过集市的时候,买了一包糖霜掺在夹竹桃干品里面,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降低毒性,这都是需要做实验的,回去之后让苍耳叔帮自己抓几只猴子回来试药。
弄好了药物,又从集市上买了一些腊肉和云二都喜欢吃的烤豆腐,米酒也买了一些,这才准备出关,如今的关头上站的可不是那些老弱病残,全都是精壮的汉子,上次吃了大亏,成都府派来的新的副将,据说是一位从秦凤路,凤翔府过来的悍将,一同过来的军卒也是秦兵,一个个身高马大的看着就不太好惹,军纪也比以前好很多,只要是熟悉的本地人并不为难你,如果是外地人,就会盘查的很严。
牛车很快就出了关门,吱吱呀呀的驶上了山路,这一段路是云峥最喜欢的一段路,山高水清,白云悠悠,山路两边繁花似锦,闭上眼睛闻着清冽的花香,不时有一缕白云自身边飘过,美的让人心颤。
老牛早就熟悉这一段路了,用不着驱赶,自己就不紧不慢的赶路,不时地甩动一下尾巴驱赶飞过来叮咬自己的牛虻。
云峥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低飞的白云,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完全沉浸在这没有丝毫瑕疵的美景之中,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珍贵。
牛虻不光叮咬老牛,它也叮咬人,趴在草丛里等候肥羊的猴子和憨牛就不胜其烦,这东西是闻着汗水味道飞过来来的,越是不注意个人卫生的人,就越是容易被叮咬,而猴子和憨牛两个人根本就谈不到个人卫生,憨牛头脸上的血痂子都还没有洗掉呢。
从清晨就趴在草丛里等候肥羊出现,前面也不是没有肥羊,只不过那些肥羊过于强悍,豆沙寨的人自从上回跟着云峥去了一趟豆沙关手上沾了血之后,乡农唯唯诺诺的样子就不见了,变得彪悍而自信,几个壮汉和妇人扛着货物,背着背篓结伴而行,根本就不是猴子和憨牛能惹得起的,所以只好把自己往草丛里藏得更深一些,继续等一些落单的肥羊。
老天不负苦心人,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驶了过来,最让他们妒忌的是牛车上有一个青衣少年,翘着脚躺在牛车上,脚尖一晃一晃的悠闲极了……
第二十四章苦苦糖
牛车停住了,云峥迷茫的坐起来,散乱的眼神还没定住,一个巨大的拳头就带着风声砸了过来,“呯”的一声,这一记重拳就打在云峥的口鼻上,一时间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身子也被揍得从牛车上掉了下来。
躺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眨巴着眼睛瞅着天上的云彩发傻!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纵算是有再高的智慧,这会也抵不上一只粗大的拳头。
一个精瘦的少年一脚踩在自己的胸膛上,朝自己说着话,可是耳朵里面却似开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根本就听不见他说什么,只看见旁边有一个满脸是血的猪头少年握着拳头冲自己狞笑。
“阿牛,这里是道路,咱们把这小子拖到隐蔽的地方在再问话,你拖人,我赶牛车,赶紧的,不要让别人看见。”
憨牛答应一声,就拖着云峥的双脚进了草丛,根本就不管云峥的脑袋磕在路边的石头上梆梆作响,猴子牵着牛车拐了一个大弯沿着小河沟就进了山谷。
云峥努力的摇着头,想要让脑子清醒一下,但是鼻子上传来的剧痛每一次都让自己的努力白费,在颠簸中伸出了手,摸到鼻子上,用力的掰了一下,一阵尖锐的剧痛直往脑子里钻,他几乎能听到到自己鼻子上的软骨相互摩擦的声音。
不过还好,剧痛过后,总算是不太疼了,这样的疼痛还在自己能忍受的范围之内,他很确定自己这是遇到强盗了,如今被人家拖着脚在草地上滑行,看看周围的景致,这该是进入小河湾了,再过去不远的地方就到了瀑布边上了,想都能想得到,这两个家伙会杀了自己,然后抛尸瀑布,最后远遁他乡,这不行,怎么样也要先保住性命再说。
从怀里掏出一锭二两的小银锭,握在手里让阳光照射,果然,拖着自己的那个强盗停了下来,一脚踩在自己的手腕上,手一松,那个小银锭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胖大的强盗捡起银子,高兴地朝赶牛车的瘦强盗大喊:“猴子,猴子,你看看,这家伙身上有银子,好大的一锭,足足有二两,我们发了!”
猴子三两步窜了过来,接过憨牛手里的银锭,看了看就放进嘴里咬,看着两个清晰地压印,抱着憨牛高兴的说:“是真的,是真银子,咱们要好好的问问,有一锭,就有两锭,这家伙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你看看他细皮嫩肉的,他老子一定有钱。”
憨牛听了之后立刻就换了一副凶恶的嘴脸冲着脚下的云峥喊:“小子,把你身上的钱都掏出来,爷爷就饶你一命,要不然就送你去吃板刀面。”
猴子抽了憨牛一巴掌说:“尽说胡话,他身上的钱不就是我们身上的钱吗?说什么废话,前面有个小沙滩,把这小子拖过去,到哪里问话。”
说完就接着去赶牛车,憨牛也就继续拖着云峥的脚往小沙滩那里走,云峥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迟早会有翻身的一刻。
到了小沙滩,云峥四仰八叉的躺在沙滩上,鼻子里的血还在尽情的流着,那个瘦小的叫做猴子的强盗怕自己流血流死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点肮脏的麻布,卷成卷就塞进自己的鼻孔里,非常的粗暴,还很不小心的碰到了云峥的伤处,痛的他差点昏过去。
这个混蛋,正在流鼻血的时候把鼻孔堵住,鲜血就会从嘴巴里流出来,不一会云峥的嘴巴里就全是血,抱着最大的恨意,云峥把血咽了下去,咸咸的一点都不好喝。
全身上下被搜了一个遍,胖胖的憨牛蹲在一边眉花眼笑的数铜板,对自己今天的收成非常的满意,猴子嘴里含了好大一口水,“噗”的一声就喷在云峥的脸上,云峥被冰凉的山泉水一激打了一个寒颤,大脑一片清明。
猴子坐到他的身边低着头问道:“小子,姓什么,叫什么?你爹是谁?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几头牛啊?”
“我叫张大虎,我爹叫张大户,家里二十口人,一千多亩地,十几头牛。”云峥嘴里冒着血沫子一字一句的回答。
猴子眼中的喜色一闪即逝,好心的那脏手擦掉云峥嘴角的雪沫子又问:“你兄弟几个?你爹疼爱你不?”
“我有十几个姨娘,我爹只有我一根独苗,当然很疼爱我。平时出来都是有家丁的,这回我是偷跑出来的。“
猴子笑的嘎嘎的,努力的装出一副和善的面孔对云峥说:”看你是个读书的,我也不亏待你,只要你写一封信回家让你爹带钱来赎你,我们收到钱就放了你,各走各的路你看如何?“
云峥艰难的点点头瞅瞅自己的牛车对猴子说:”车上有我新买的各种吃食,就孝敬两位大王了,能不能再给我那点干净的麻布来,我的鼻子断了,需要包一下。”
“可以是可以,你不要想跑!抓回来就砍死你,”猴子找来一根山藤一头拴在云峥的脚脖子上,手里抓着另外一头,憨牛将牛车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搬了下来,和猴子两个人慢慢的检验,不时地回头瞟一眼蹲在小溪边上慢慢洗脸的云峥。
食物堆了一地,烤豆腐,点心,果干,蜜饯,还有一些莲子包括云烨那一小包夹竹桃药粉,猴子和憨牛看着食物极力的吞咽着口水,却不肯尝一口,在元山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见识过,猴子清楚的知道一个道理,陌生人的食物不能随便吃,除非是自己偷来的,或者抢来的,才会放心的吃下去,现在眼看着发财在即,猴子不愿意冒半点险。
“张大虎,过来!”猴子朝云峥喊了一声,云峥乖乖地来到他们面前。
“把这些豆腐吃一口!”猴子随意的从豆腐堆里拿了一块豆腐要云峥吃下去。
云峥立刻就吃了一块豆腐,干脆把点心还有果子蜜饯全都尝了一遍,边吃边解说,惹得憨牛口水流了一尺长,最后指着夹竹桃粉对猴子说:“这东西你们一定没吃过,是从开封汴梁城运过来的吃食,叫做苦苦糖,没吃过的都是土包子。”
憨牛跳起来就抓了一把苦苦糖要吃,却被猴子拦住了,他还是要云峥先吃,云峥小心的拿中指挑起一小撮苦苦糖,然后把食指含在嘴里细细的品尝,一脸的陶醉。
第二十五章洗胃
食物其实还是不够的,憨牛和猴子吃光了云峥带来的东西,而后就躺在树荫处休息,传递信息这种事情怎么也要等到晚上才好办。
云峥的两只脚上都拴着树藤,这种经过猴子和憨牛鞣制的树藤非常的结实,而且被挽成了死扣,就算是磨断,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云峥就躺在沙滩的另一边,拿冰水贴自己已经滚烫的脸,这会不用说,这张脸是看不成了,只要看看水里的倒影,云铮心头的恨意就增添一分。
憨牛突然开始呻吟开了,黄豆大的汗珠子噼啪拉的往下掉,整个人就像一只大虾一样弯曲着,在沙土上翻滚,扬起的沙子一下子就将沉睡的猴子惊醒了。
他首先看看云峥没发现他一动不动的躺在沙滩上,但是憨牛的样子却极为不妙,手搭在憨牛的额头上一试,吓了一跳,憨牛的额头烫的惊人,他在发烧,猴子这才想起来憨牛在元山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又陪着自己在山里忍饥挨饿了五天,这个时候刚刚松懈下来,就立刻病了。
找了一块湿布在溪水里浸湿,贴在憨牛的头上降温,但是不管用,憨牛的呻吟声越发的大了,看来让他难受的不光是高热。
猴子的眼睛里也浮现出了血丝,在帮着憨牛换了第三次湿布的时候,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腹痛如刀绞,勉强从腰里抽出刀子指向云峥,就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因为云峥这个时候就蹲在他的头顶,好奇的看着他们,肿胀的脸庞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不大工夫,猴子也感到全身燥热无比,而腹中却疼痛难忍。
“你在吃的里面下了毒?”猴子好不容易说出来一句话,他绝望的神情是如此的明显。
“是啊,苦苦糖就是毒药,原打算找一些猴子来试试药,结果你们来了,非要打劫我,所以只好给你们吃喽。”云峥从猴子的手拿过刀子,一边把自己脚上的山藤割断,一面小声的回答。
“能不能只杀我一个,给憨牛留条活路,主意都是我出的,他只是一个傻子。”猴子勉强抬起自己沾满沙子的脸,向云峥恳求。
“好啊,没问题!”听到云峥这句毫无诚意的回答,猴子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云峥回到牛车旁,从牛车上找出来一个陶罐,灌满了水,然后走到痛苦不堪的憨牛身边,捏住他的鼻子往他的嘴里灌水,直到一罐水全部灌完,这才松开他的鼻子,留下他在原地如同上岸的鱼一般喘气,猴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小声的咒骂着,却什么都干不了。
云峥又灌了一罐子水,又开始往憨牛的嘴里灌水,这一次他是拿脚踩着憨牛的鼻子将他的头颅牢牢地固定在原地,不断地往他长大的嘴巴里灌水。
“畜生!有种就杀了我们,这样折磨人算什么好汉!”猴子像一只大蛆一样扭动着身子向云峥爬过去,手里抓着沙子奋力的向云峥扔过去,沙子只飞出了两尺远就无力的掉在地上。
云峥扭过头朝猴子狰狞的笑了一下说:“等一会就轮到你了,别着急。”
一连给憨牛灌了三罐子水,直到他的肚皮高高的鼓起,在猴子目呲欲裂中云峥狠狠的一脚就踩在憨牛的肚子上,一脚下去,憨牛嘴里的就喷涌出高高的水柱,里面夹杂着刚刚吃下去东西。
云峥不管猴子如何撕心裂肺的哭泣,依然一脚,一脚的跺在憨牛的肚子上,笑着看憨牛嘴里不断地往外喷东西。猴子的声音变得暗哑无力,憨牛的嘴里也不再往外喷东西了。
云峥瞅瞅憨牛,又重新往憨牛的嘴里灌水,这一次只灌了两罐子水就不再灌水了,在猴子绝望的目光中又开始狠狠地跺憨牛的肚子,这一回喷涌出来的都是清水。
“你知不知道,在大海里有一种鱼,会用鼻子喷水,你看看,你兄弟也会啊。”云峥说着就用尽全力狠狠地踩在憨牛的肚子上,这一回不但有清水流出来,还夹杂着一些血丝……
猴子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他从来没有向上天乞求过着什么,这一回他只祈求上天让自己快点死,因为憨牛已经一动不动了。
眼睛里出现了云峥那张可恶到极点的面孔:“猴子,你还没死?好啊,现在是你自己把水喝下去还是我踩着你的鼻子往里灌?”
猴子木讷的张开嘴,拼命地喝着溪水,他到现在还没有办法接受憨牛已经死了的事实,从很小的时候,两个人就相依为命,一个人弄到一点吃的,就绝对会给对方留一点,猴子也记不清楚憨牛到底帮着自己挨了多少揍,他甚至还记得为了保住自己的手指,憨牛心甘情愿的被人家用绳子拴着雀雀当狗样的溜着玩。
猴子嘴里的清水翻了好大一个浪花,云峥依稀听见猴子说了一句:“等着我”笑着摇摇头,就继续往猴子的嘴里灌清水,洗胃嘛,水少了可不成。
猴子感觉到云峥的脚丫子踩在自己的肚子上,他非常不情愿让云峥在自己的身上得到任何的一点乐趣,于是就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咬紧了牙关,当云峥两只脚都踩上去之后,胃里强大压力,还是逼着他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一股浑浊的液体冲天而起……
这样的场景不断的转换,云峥总是在往猴子的嘴里灌水,猴子记不清楚自己到底被灌了多少水,瘦弱的他已经能看见自己高耸的肚皮了。
一脚下去,高耸的肚皮就会下去好多,云峥似乎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
折腾的时间够久了,云峥低头瞅着两个已经陷入昏迷的强盗,摸摸他们的脉搏,还不错,人还活着,这就好,两个强盗么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敢追究自己是用什么办法救活他们的?乡下人都没有这些臭讲究。
自己全身也跟散了架一样,鼻子上不断传来的疼痛告诉他必须要回去敷药了,要不然鼻子将来要是变成歪的了,还怎么东华门唱名?
用藤条将两个小强盗捆的结结实实,费了好的劲才扔到牛车上,轻轻地摸了一下牛耳朵,老牛就调转了身子,慢慢腾腾的拉着牛车向豆沙寨走去……
第二十六章盐水洗屁股
憨牛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悠长的美梦,梦里的自己坐在肉山上面,大口的吃着肉,肉可真多啊,怎么吃都吃不完,不过有一点让他非常的纳闷,无论自己吃了多少,肚子里依然是空的,胃里面像着火一样的痛苦。
想给自己的怀里装一些肉,猴子还没有吃呢,可是不管他怎么装,肉块都会从怀里掉出来,发急的憨牛一手抓着一块肉,找了一块最大的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嗷!!”猴子的惨叫顿时就在寨子里回荡,迷茫的憨牛睁开眼睛,结果,他发现自己的身边真的有一座高大的肉山,馥郁的肉香味直往脑子里钻,老天爷!我到底还是在做梦。
猴子滚过来,不断地拿自己的脑袋撞憨牛的脑袋,太好了,没死就好,憨牛没死就好,虽然屁股还在流血,憨牛刚才那一口咬的很重,猴子还是想谢谢老天爷。
猴子看着憨牛,憨牛看着肉山,一只黄色的狗长大嘴巴伸了伸懒腰,冲着憨牛警告性的“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就有漂亮的女子从那间砖房里走了出来。
见俩个强盗醒了,就打算回房间,走了半截又折返回来,用她绣着鸳鸯的花鞋子狠狠在猴子和憨牛的脏脚板上剁了两脚,含着眼泪又进了屋子。
憨牛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挨打,那个女子会哭,想要活动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的两个大拇指被绳子扎的很结实,脚上也是如此,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他还是想知道面前的这座肉山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一个很漂亮,很干净的的小孩子走了过来,大大咧咧的蹲下来,憨牛很想去拽一下他白嫩的雀雀,就在他想笑的时候,就听那个小孩子说:“我敲你一棒子,给你一片肉吃怎么样?”
憨牛立刻就笑了起来,挨揍换肉这事自己在元山没少干,更何况面前只有一个小孩子,连忙点头答应,百忙中还不忘跟沉思的猴子挤挤眼睛。
“先给你肉吃,然后再打你!”在憨牛渴盼的目光中,这个孩子从肉山上拿了一片很大的肉,足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憨牛看到这样言而有信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挨揍了。
肉真是好吃啊,虽然只是肉干,憨牛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肉,只吃了一半,就强烈要求这孩子把剩下的肉送给猴子。
“不如我给你们一人一片肉,然后你们一人挨一棒子怎么样?”猴子从来不认为世上有这样的好事,事情越是反常后果就越是诡异,刚要反对,憨牛已经迫不及待的点头答应,一个小孩子而已,能有多大的力道?怎么也不可能和元山上的强盗相媲美吧。
猴子怀着最忐忑的心吃掉了那块肉干,然后就打算看这个孩子怎么来揍自己兄弟二人。当他看到小孩子从狗脖子上挂着的小篮子里取出一个竹板的时候,终于放下心来,憨牛更是嚷嚷着让小孩子先抽自己一百板子,然后好给自己一百块肉吃。
竹板上有很多的小孔,那个就像画里的胖娃娃诡异的笑着从小竹篮子里又取出一枚枚的钉子慢慢的按进竹板上的小孔里,等到所有半寸长的钉子全部按进去之后,又拿了一块竹板,绑在布满钉子的竹板背上,这样做的好处就是钉子不会自己退出来。
看着孩子手里的狼牙棒,猴子和憨牛就再也笑不出来,一点都笑不出来。
“这些钉子都是铁匠叔一枚一枚的打出来的,是做家具的瘸子叔叔的宝贝,我跑了三趟才偷到这些,数量少了些,还有一寸长的钉子瘸子叔看守的很严不好下手,你们就将就一下,现在你们每人吃了一片牛肉,所以一人欠我一棒子,等我打完之后,我们再讨论接下来的价码,刚开始,可以给你们一个优惠,自己选挨揍的地方,个人建议屁股最好。”
憨牛青着脸说:“我肉厚,两下我都挨了!你这样揍猴子,钉子会伤到他的骨头,这样一来人就废了,我肉厚,伤不到骨头,还是我来。”
小孩子点点头说:“对于这样的要求我从来都不会拒绝,因为我大哥也会这样帮我挨揍的,所以这种感情我知道有多重,如果换个环境,我甚至会偷偷的放你们跑路,但是,你们把我大哥打的跟猪头一样,鼻梁骨都断了,所以这件事情你们就不要想着善了。”
“嗷!!”憨牛的身子一下子就绷的笔直,竹板上的钉子全部扎进了肉里,钻心的疼痛,让憨牛这样挨惯揍得都忍不住惨叫出来,猴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自己得罪谁不好,为什么要得罪这样的一个怪胎,这些话和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一个三四岁孩子能做出来的。
他实在是想不通如果有吃的东西里有毒药的话,张大虎也该中毒才是,所有的东西他也吃了,为何只有自己兄弟两中招?
小孩子找了一块麻布塞进憨牛的嘴里说:“你咬着麻布,要不然会伤了舌头的,还有一下,你忍一下就好。”
憨牛的身子再一次绷直了,黄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小孩子打完之后就准备走,至于钉在憨牛屁股上的狼牙棒他是不打算自己拔下来了。
“为什么张大虎没有中毒?”猴子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张大虎?哦,我也不知道,你吧当时的情景说一遍给我听,然后我就告诉你那个张大虎为何没有中毒了。”
猴子翻滚到憨牛的屁股后面,拿嘴叼着狼牙棒从憨牛的屁股上拔了下来扔到一边之后才详细的跟小孩子把当时的场景说了一遍。
“知道了,有毒的是苦苦糖,张大虎在毒药里加了糖霜,就成了那个样子,你确定你看清楚张大虎拿着指头挑毒药吃了?”
“他确实吃了!”猴子信誓旦旦。
那孩子叹口气说:“只要是化学老师,他们就会玩这一套骗人,看清楚,他是用中指挑起的毒药,然后把食指含在嘴里,食指上又没有毒药他怎么可能会中毒,你们太蠢了。”
猴子仰面朝天后悔的拿后脑勺不断地撞地,一个小把戏就将自己兄弟送进了万劫不复的绝地,那个孩子还真的没有说错自己太蠢了。
不大工夫那个孩子跌跌撞撞的端了一盆水走了过来对猴子说:“你兄弟的屁股已经被打烂了,现在天气热,很快就会起脓疮,如果用盐水仔细的清洗一下,就能防止化脓,先说好,很疼,非常的疼,你们到底要不要拿盐水洗屁股……”
第二十七章熬鹰
寨子里的铁匠给猴子和憨牛特意打制了一套连脚镣铐,中间有三尺长的铁链子,一人脚上套着一个扣环,还用铆钉铆死,所以两个人无论干什么都需要在一起。
憨牛已经三四天没有笑容了,不是因为屁股疼,或者脑袋疼,亦或是因为没饭吃,而是因为那天猴子在给自己拿盐水洗屁股的时候被人围观了。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流着鼻涕,张着嘴嘻嘻哈哈的看着自己的光屁股,各种废话从来就没有断绝过,更过份的是里面还有几个穿着花衫子的小姑娘,躲在一边窃窃私语。
从头到尾,憨牛就没有感到自己的屁股有多疼,他恨不得立刻穿起裤子,宁愿屁股烂掉也在所不惜,可是执拗的猴子硬是坚持着把最后一个伤口清洗完才帮他提上裤子,可是这个时候憨牛已经完全麻木了。
人最要脸面的是什么年龄阶段?云峥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就是十三四岁的时候,作为老师他太了解这些孩子的心思了,年纪不大还死要面子,刚刚有了一点自己的尊严和看法,这个时候,羞辱远比体罚来的要命。
憨牛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其实真的不在乎受点伤,皮糙肉厚的受点伤转眼间就会好。但是这一次将屁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的打击就不是三两天能恢复过来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快跑,跑得远远的,跑到一个没有人见过自己光屁股的世界,他才能重新拾起自己的骄傲,可是自己脚上的铁链子却让他没有任何办法离开豆沙寨。
晚饭出奇的丰盛,雪白的米饭,一钵子青菜,还有一碗罗卜炖肉,猴子发现蹲在他身边吃饭的云二碗里也是这两样子菜。如果说有区别,那就是云二的碗里还有一个剥好的煮鸡蛋。
“你想吃鸡蛋吗?”云二拿筷子挑着鸡蛋问猴子。
“不想吃!”猴子回答的斩钉截铁,一片子牛肉就让憨牛连最喜欢的吃饭这种事都没有多少兴趣,再来一个鸡蛋,兄弟俩还是抹了脖子比较干净。
萝卜炖肉好吃的要命,猴子从来没有想过菜会这么好吃。
云二惋惜的收回插在筷子上的鸡蛋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嘟囔着对猴子说:“我大哥不喜欢吃鸡蛋,我也不喜欢,可是他硬逼着我一天要吃两个鸡蛋,说是这样才能长得快一些,我其实一点都不愿意长大,你们喜欢长大吗?”
猴子放下一粒米都不剩的饭碗,想了想之后点头说:“我非常的希望长大,非常的希望,这样我就有能力吃饱肚子,再也不受欺负。”
云二左右看看,没看见云大和腊肉,飞速的把自己饭碗里的米饭和青菜还有半个鸡蛋倒进猴子的饭碗里,冲着猴子挤挤眼睛,然后就大声的喊腊肉,说自己吃完了,要喝汤。
腊肉从家里出来疑惑的看看云二的饭碗,又警惕的看看猴子光溜溜的饭碗,这才舀了一碗汤端给了云二,想了想,又给猴子和憨牛一人也装了一碗。
憨牛吃了半个鸡蛋,还在回味自己刚才吃的美味,不记得上一会吃鸡蛋是什么时候,总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晚上睡觉也不是在露天里,而是到正儿八经的竹楼里睡,毯子和垫子也不缺,虽说身下是金黄的稻草,可是大家都铺稻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自从醒来就没见过张大虎,不过这个名字好像是假的,因为猴子听见别的孩子都喊那个干净的孩子叫做云二,以此类推,他大哥该叫做云大才对。
听说云大在养伤,脸肿的没办法见人,寨子里的人还帮他请了正骨的大夫,看样子憨牛的那一拳并不好受。
躺在松软的干草上,猴子瞅着窗户外面的月亮发愣,多长时间没有谁的这样舒坦了?即使脚上还戴着镣铐,他依然觉得全身上下都松快。
这里的人不会杀自己和憨牛,猴子能感觉的出来,从醒来的那一刻起,猴子就知道,因为他的心没有感受到危险,所以才会让憨牛接受云二的牛肉干,自己是强盗,把人家打坏了,受点惩罚他觉得这是天经地义。
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憨牛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轻轻地推一下猴子,猴子迷惑的睁开眼睛,只见憨牛的眼睛似乎在发光,警惕的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又机敏朝窗户外面看看,悄悄地对猴子说:“咱们跑吧,他们竟然没人看着我们,快点跑。”
猴子没有办法说自己不愿意跑的话,见憨牛一脸的坚决,只好随着自己的兄弟性子走,只有自己明白憨牛这是多么不愿意再留在这个寨子里,哪怕能吃饱肚子。
两个人抓着铁链子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山坡往外走,还好今夜的月光极为明亮,所以还能在草叶之中看清楚路途。
正在寨子里守夜看守绸布的苍耳早就看见了这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挠着脑袋问旁边不断摆弄锯子的瘸子:”他们两个不好好睡觉要干什么?“
瘸子瞅了那边一眼,继续摆弄自己的锯子,不耐烦的说:“还能干什么,害怕咱们把他们送官砍头,想逃跑呗。”
“云大没打算送官啊,他说家里少两个小厮,打算把野性子磨掉之后当下人的,在云家当下人没那么差吧,腊肉不是过的比寨子里的闺女还要好?”
“他们又不知道,所以就想跑。”瘸子仔细的给自己的锯子抹上油,收了起来。
“跑的话,为什么不走大门?那片地方到处都是防野猪的陷阱,掉进去怎么办?”
“掉进去就掉进去,掉进去之后就在里面睡一宿,天亮了再去捞他们。”瘸子觉得跟苍耳说话很费劲,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养神。
猴子和憨牛两个人掉进陷进的惨叫声都没有让他睁一下眼睛,苍耳呲着牙打了个冷战,这个时候陷阱里面有一尺多深的脏水,山里面的夜晚,可不像白天那么暖和。
第二十八章受制于人
不管山里的惨叫声多么凄厉,时间依然在慢慢的溜走,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云峥的脸终于恢复了,除了鼻子上还需要贴上膏药慢慢修养以外,整个人已经变得神采奕奕。
当梁琪知道云峥这一个月以来的惨剧之后,笑的快要活不成了,等到她笑够了,云峥摸摸鼻子说:“知道你家从新做了密押,拿来给我看看,有没有可能害得你家破产。”
梁琪极有自信的掏出一张十贯的交子拿给云峥,云峥仔细看了之后笑着说:“这一次改成藏头诗了?首尾联环的藏头诗,每一个字对应一句诗,你是不是以为读书人就干不出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了?”
“有本事猜出来才算,猜不出来吹什么大气。”
“不猜!”
“为何?”
“因为猜出来的是白痴!”
“你还是猜出来了,所以你是白痴,狼无良心在青山,山山相叠真壮观,有米一斗头上顶,下人抬头日为天,百日去一剩九九,知在里来病在边。”
云峥莫名其妙的入了人家的局,被人家当白痴戏耍了一番,随手就把手里的交子扔掉,这一张明显是假的,是这丫头故意弄出来埋汰自己的。
梁琪见交子随风飘走,哎呀一声就匆匆的去追,虽说是假的,被外人看见可就不好了。交子在风中不断地翻滚,她光顾着盯着空中的交子根本就没看脚底下,当她踩到软绵绵的东西的时候,才往自己的脚下看去,当她看到脚下是两个脏乎乎的人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憨牛已经彻底的麻木了,这一个月自己跑了八回,结果每跑一次,自己身上就会多添几道伤痕,鬼才知道这个寨子里为什么会到处都是机关。
掉进陷阱两次,踩到套环一次,遇到豹子一次,被乡民抓回来三次,最近的这一次是藏在晾房里准备等到天黑之后再跑的时候,结果遇到乡民烘干晾房,在底下架柴火,如果不是乡民听到晾房里的惨叫声,赶紧打开晾房,他们两个人就会被活活的烤成人干。
见到两个人全身被烫的很惨,云峥就把他们身上的镣铐取了下来,给他们敷了药,告诉他们,如果想走就走吧,只不过需要把元山的地形交代清楚就好。
两个伤痕累累的人能去哪里?只能躺在太阳地里慢慢的等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憨牛看看满是伤痕的猴子,心里愧疚的要死,他已经知道猴子不愿意离开这个寨子,都是自己一心想要离开,猴子才会跟着自己受罪,现在脚上没了镣铐,憨牛反而没了要逃跑的心思。
见到一个漂亮的富家小姐大喊大叫,憨牛叹了口气就把脑袋抱住,用自己的身子遮住了猴子大半个身子,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这顿打是逃不掉的,这个小妞踩在自己的肚子上的时候,非常的疼,那双错到底的鞋子是木头底的,为了抓地结实,特意订了几个木头楔子……
憨牛和猴子在挨了下人的一顿揍之后,梁琪忽然睁大了眼睛问他们:“是不是你们把云大的鼻梁骨给打断的?”
憨牛抱着一顿揍是揍,两顿揍也是揍的麻痹心态回答道:“就是我打断的,你想要报仇,冲着我来就是。”
谁料想那个漂亮的富家小姐不但没有让下人揍自己,反而从马车上拿了好多的糕点请他和猴子吃,憨牛紧张的四处乱看,总觉得这顿吃完之后就是兄弟俩上路的时候了。
“你一拳的力气有多大?能把人打的昏过去不?云大有没有被你打晕?”
瞅着那个漂亮小姐兴奋地握着小拳头问自己,憨牛觉得这个寨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对劲的,刚才还在痛殴自己的小姑娘,一眨眼就变成了自己这一伙的人,手里抓着两个绿豆糕吞咽了一下口水就对漂亮小姐说:“就打了一拳,然后他就口鼻一起冒血,我听见咔吧一声,把他的鼻子打断了,然后我就拖着他的脚往草丛里拉……”
在听完憨牛的讲述之后,梁琪气的直跺脚,吼叫着对憨牛说:“云大就是一只狡狐狸,你已经把他打翻了,就一定要堵住他的嘴,然后再塞上自己的耳朵,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听,然后直接割下他的一只耳朵问他弟弟要钱,我保证你要多少,他弟弟都会给你。”
憨牛没有办法理解这个暴跳如雷的小姐的心思,刚才看他和云大在一起像是一对小情人,怎么这个时候就帮着自己出这么恶毒的主意?
猴子捅捅憨牛,示意他赶紧吃糕点,少说两句话,这个时候说的越多错的就越多。
梁琪恨铁无不成钢的拿脚踢了憨牛和猴子两脚,然后就拿着仆人帮自己捡回来的假交子,又去找正在看晾房的云峥,晾房烤牛肉干,这是一个技术活,不但要主意火势,还要不断地拿曲柄摇风叶,让空气流动,带走晾房里烘出来的湿气。
对云峥总能想出解决事情的办法这一手她是非常佩服的,前些天才说太阳晒牛肉干过于缓慢,还晒得不彻底,他在一夜间就建起来了这样的一个晾房,半干的牛肉干放进去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有成品出来,效率非常的高。
最气人的就是他还把晾房这样的东西也拿来卖钱,卖给了回春堂的老大夫,因为回春堂也需要烘干药材,一个砖头泥胚垒出来满是洞的房子,他竟然好意思要人家十贯钱,这就是彻底钻进钱眼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梁掌柜的,看到这个晾房难道您就不动心,您家的产业那么大,总会有些东西需要烤干吧?比如说你喜欢吃的果干,或者是家里受潮的粮食。
如果有这样的东西您根本就不需为那些烦人的阴雨天发愁,您看看,只需要把东西放进晾房,不一会就会变得干干爽爽。
十贯钱而已,便宜,对您来说就是就牛之一毛,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万一您在运输牛肉干的过程中受潮了,您只需要弄进晾房再烘干一次罢了。”
梁琪愤怒的攥紧了拳头,很想再给云峥裹着膏药的鼻子上再来一拳,不是出于愤怒,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家好像真的很需要好几座这样的晾房。
第二十九章草原和赖八
赖八从崎岖的山路上拐了一个弯之后,就屏住了呼吸,每回看到山脚下一望无垠的草原,他就忍不住有一种跪拜的冲动。
如果说青山里的美在于雄奇,那么面前的这片草原,就是辽阔的代言词,一望无垠啊,整个人都会变得轻盈, 蓝天就在绿色的大地的尽头 ,白云像是从天上直接倾泻到大地上一般,来势虽急,却轻盈,总是轻轻地在地平线上飘荡。
白色的羊群就像珍珠一般撒在大地上,不时地有骑着马的雄壮汉子大声的吆喝着将远处的狼群驱走,狼群惊走,同时被惊走的还有咯咯乱飞的珍珠鸡。
赖八盘着腿坐了下来,志得意满,身后就是自己的商队,整整十二头骡子,每头骡子身上都背着重重的马包,这一次,赖八打算换更多的牛皮和牛筋,因为那个少年说了,牛肉干卖的不好,成都府的人吃不起,只能运到更加遥远的开封汴梁城才会大卖,但是牛皮和牛筋却供不应求,那些熟皮子的人根本就不问价格,只要你有,他就要,因为他们只要把牛皮做成皮甲,多高的价格都会卖出去。
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把酒囊交给了自己的兄弟,这一次随同自己来草原的足足有六个人,都是同族的兄弟,信得过。
等不到大家身上的汗水消失,就要启程,这里距离交易的小湖边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进了草原,就再也不用担心元山的强盗了,因为他们对吐蕃人充满了恐惧。
吐蕃人也喜欢杀人。也喜欢随时随地客串一把强盗,不过。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那个吐蕃人袭击过商队,不袭击商队这条规矩听说从遥远的格萨尔王时期就已经确定。哪怕是最凶恶的吐蕃人都不会抢你的货物,吐蕃中的强盗遇到商队,也会进行很公平的买卖,按照纳西的话来说,商队在草原上比眼珠子都要珍贵。
赖八前几次就遇到过“莫达 ”,也就是强盗,他们也需要交易,虽说那些家伙手上的刀大的吓人,动作也很粗鲁。赖八还是很喜欢和“莫达”们做交易,因为和他们做交易利润更高,他们不喜欢住帐篷,所以就用不着牛皮,他们很乐意那没有用处的牛皮换一个好用的铁锅。
眼看着小湖就在前方,莫达们还是没有出现,这让赖八感到无比的失望,抱着最后的希望,从怀里掏出一支牛角号。“呜呜呜呜 ”的吹了起来。
不一会一个骑着一匹枣红马的吐蕃汉子就像风一样的到了赖八的跟前,语速很快,神情焦急,赖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莫达。丝毫不懂他到底说些什么。
汉子的神情越发的焦急,拿着拳头在自己的头上猛捶几下,然后就摸摸自己的额头。像是碰到火一样就缩了回来。
赖八立刻就明白了,有人生病了。在发烧,立刻就从自己牵着的那匹马上取出一个药包。这也是货物,是云峥特意从回春堂弄回来的好药,其实只有四种,怯风寒的,退烧的,跌打药,还有治拉肚子的四种,药草早就配伍好了,只需要拿水煮了就能治病。云峥称之为中成药。
不过又看到那个吐蕃人拿刀子在自己脸上割了一刀,找了个树枝子捅进伤口,这已经快见到骨头龙,不过看那个吐蕃人比划树枝的长度,赖八已经不认为那个家伙有救援的必要了。
他把树枝子比划了半尺长,就说那个伤口足足有半尺深,谁脑袋上挨了半尺深的一个伤口还能活命?早死透了,这家伙是不是在说胡话,受了这样的伤的家伙还能发烧?
就在赖八犹豫的时候,又有一大群人跑了过来,各个凶神恶煞的,吓得赖八的族兄弟瑟瑟发抖,只有赖八比较镇定,他已经看见一个脑袋上插着一支箭的家伙被人绑在马上送了过来。
赖八检查了伤势,很惨,自己从云大那里学来的一点皮毛根本就救不了这个家伙,整只箭穿透了这家伙的腮帮子,上颚已经彻底的烂了,之所以没有拔箭就是为了让箭杆堵住伤口不让流血。
上颚的肉已经开始变白了,还担忧个屁,现在不动手不成了,赖八发现这些人已经快要红眼睛了,再不动手,后果难料。
拿刀子削掉箭头,用手攥着箭杆,猛地用力就把箭杆子抽了出来,一股子黑血兹兹的就喷出来了,本来要拿麻布包伤口的赖八见流出来的都是脏血,就等到黑血变成了殷红的血迹之后才开始拿小刀子一点点的削腐肉,
腐肉削掉了,下一步该干什么?对了,缝上,于是赖八就很小心的拿丝线把那个吐蕃人脸上的窟窿一点点的缝好,又给他的嘴里塞了一根竹管,以后喝水吃饭还能通过竹管吗,对自己的这个发明,赖八很满意。
莫达们来的迅速,走的也快捷,当赖八帮着那个人覆上了金疮药之后,这些人又把已经昏迷的伤者扶到马背上,呼哨一声就消失在丘陵的后面。
“八哥,你会治病?俺怎么不知道啊。”
“俺会个屁,云大就教了俺怎么处理伤口,是担心咱们受伤不会处理,这个人能不能活天知道,肉都快臭了,不过啊这样一来,下回遇到他们,最多只能说咱们没把他治好,不能说咱们没救他,这两句话很重要,要记住了,以后帮吐蕃人治病的时候就这么说。”
赖八趾高气扬的解说完毕,就收获了族中兄弟们无数的马屁。
一路走一路呜呜呜的吹牛角号,这一次带的盐很少,云大不允许让吐蕃人养成储存食盐的习惯,按照赖八的提供的人口数量,每回带来的盐巴,最多够这些人三成的用量,永远把市场保持在一种饥渴状态,这非常的重要。
麻布需要大量的倾销,山里人出产最多的就是粗麻布,这东西价格低廉,数量庞大,家家户户都在织,很多农家的麻布都卖不出去,都储存在家里。麻布卖不出去,农家的收入就少了很大的一块子,日子过得恓惶,现在只有豆沙寨在大量的收购这东西,云峥需要给乡民的麻布找到一个销售的地方,所以就把目光钉在草原上,牧民们不能光着身子就披着一件老羊皮袄,他们也需要穿点内衣外袍什么的,总之需要把草原这片广袤的市场培养起来,这是一片纯粹的消费市场,如果在后世,那些卖衣服鞋袜的人会活活的乐死。
呜呜呜的牛角号响,呜嘟嘟的牛角号就会回应,然后就会有一大群一大群的吐蕃人围过来观看商队,赖八的族兄弟门强忍着骚臭气帮着赖八卸货交易,看到他和那些吐蕃人搂搂抱抱,丝毫感觉不到羊骚味,就佩服的五体投地,甚至有时候他会在脸蛋红扑扑的吐蕃女人脸上亲一下,立刻就会招来吐蕃女子咯咯的笑声,有一些胆子大的就会盯着汉家男子死死地看,然后就会跑到草堆后面等着汉家人过来。
赖八咽了口唾沫可惜的摇摇头,刚才的那个女人的**不小,腰肢也细,透过羊皮袄的袖子看得清清楚楚,只可惜自己还要做生意,顾不上这些风月事,云大说了,生意做大了以后,将来就算去东京汴梁城都是大官人。
不可因小失大,云大描绘的那副美丽的图画上可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偷懒的余地。
正在忙碌交易的赖八看到了一头白牦牛,这就是头人到了,是这片土地上的最尊贵者,纳西就跟随在头人的身边三四个月的功夫,这家伙已经成了头人的管家。
赖八打开最里面的一个包裹,双手捧着递交给了尊贵的头人,当头人打开之后,眼睛立刻就绷得大大的,一幅美丽的锦帛出现在头人的面前。
赖八和纳西慢慢的将锦帛展开,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除了头人和撑着锦帛的赖八,其余的人都匍匐在地上,包括赖八带来的几个族兄弟,这是事前商量好的。
赖八看着迷醉在锦帛上的头人,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云峥临行前说的话:“送礼物要投其所好,吐蕃人其实不缺少金珠玛瑙,其实那里才是玛瑙的产区,你只要看看他们身上的配饰就明白,他们从不缺少贵重东西,既然是雄鹰部,那就送他们一副雄鹰织锦 ,想必这个礼物才是头人最需要的。
珠宝玉石饥不能食,渴不能饮 ,唯一的功能就是欣赏,我们现在还不到动这些东西的时候,在我看来,牛羊才是我们交易的重点,也必须要让吐蕃人也这样认为,等到我们用商业的手段密切了彼此的关系之后,元山强盗授首的时候就到了,元山强盗覆灭之后,也到了我们重新审视自己和吐蕃人关系的时候了。”
雄鹰织锦成了最好的敲门砖,当头人在自己的大帐篷里招待赖八的时候,纳西就抬出来一个大箱子,打开之后,里面全是五颜六色的丝绸,经过纳西比划之后,赖八才知道,原来头人准备让赖八将这些丝绸全部变成雄鹰织锦,他需要拿来装饰自己的帐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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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纷乱的世界
站在草原上最先看到的就是地平线,而站在山上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蓝天,空想家都是这样,最先发现的都是最遥不可及的东西。
所以智者乐水,仁者乐山,一喜灵动,一喜厚重,云峥是站在水里看山所以就将灵动和厚重合二为一了,尤其是三个少年人一起往河水里撒尿,就立刻感受到了疑似银河落九天的妙韵。
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云峥的鼻梁骨长好了,也就忘记了憨牛揍自己这回事,憨牛也忘记了自己屁股暴露在人前的惨景,唯一让他不满的就是屁股上多了一些小坑,至于猴子他已经沉醉在繁琐的木匠活中间不可自拔。憨牛本来要去学铁匠的,但是在他差点把铁匠的脑袋砸碎之后就没有铁匠铺子愿意招收他当学徒了,于是成为农夫就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别人家的稻子已经吐穗了,云家的青稞还是在发疯一样的拔节,今天是给青稞田最后一次拔草,所以三个半大的小伙子一起上山,轻松地就完成了任务。
“云大,你有那么多的钱,为什么还要种地啊?”
憨牛坐到河边的石头上,一本正经的问云峥,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所以干脆就问云峥,因为他发现云峥好像比他和猴子加起来都聪明。
“我喜欢种地,只有种地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像个人,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只有云二是真实的,其余的都是梦里的场景。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就会收留腊肉。还有你们,一来我确实需要帮手。二来,我想把家里变得热闹些,我,云二,你,猴子还有腊肉,我们五个人说白了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天生天长的活到现在,那就不要辜负上天的好意。把天地当成父母算逑,有他们撑腰,我们就好好地活一场,活他个痛痛快快,活他个稀里哗啦。”
憨牛想了半天目无表情的把脑袋转向猴子,发现猴子也在看他,然后就一起摇摇头道:“听不懂,既然要活的稀里哗啦,你聪明些。就帮我们看好路,不要被人坑了就好。”
云峥呲着白牙嘿嘿笑了一声,越发觉得这个不太真实的世界有意思了,轻信永远是人的软肋。当自己的能力不能达到目标的时候,就会相信在某一个地方有一个很厉害人能够带领自己达到自己的目标,这样的想法。何其的愚蠢。自己是当老师的,哪里会不清楚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句话背后残酷的含义。
师傅领进门?本身就是笑话!
想法归想法。日子还是要一成不变的过的,所以站在白云苍狗之下就需要为生存奔波。憨牛逮到了一只兔子,猴子用一块石头打到了一只野鸡,他们一个跑的很快,一个扔石头扔的很准,云峥对自己新招收的两个家仆非常的满意。
自从憨牛和猴子也成为自家人之后,腊肉就不得不用一个更大的罐子蒸米饭,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管她每天做多少饭菜,都会被吃的干干净净。
云二的饭食是单另做的,自从云大发现云二喜欢把自己饭碗里的食物倒进憨牛的饭碗之后,就有了这个规矩,拒绝长大的孩子有一个最标准的行为就是不喜欢吃饭。
吃完了饭,云峥就开始在自己的那张地图上不断地添加标记,猴子和憨牛就站在他的身边,不断地补充。
“老爷岭是彭六子的地盘,华马蜂的地盘在狗头山上,这两个地方很危险,从来不许我们进去,不过也不大,百十个人的院子能大到那里去?不过在元山,已经是最大的两伙人了,他们以前就是黑虎的手下,后来黑虎死了,他们就想了一个办法,黑虎的老婆在谁那,谁就是老大,所以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真正的打起来。”
听了猴子的话,云峥奇怪地问道:“黑虎老婆?一个妇道人家也能影响他们的决断?”
“是啊,黑虎老婆可漂亮了,听说抢来的钱财都在黑虎老婆手里掌握着,谁能娶到黑虎老婆,谁就是铁铁的元山的新首领,不过到现在,好像谁都没娶到。”
云峥抬头看看窗户外面的栀子树,这个新的情况让他有点失神,按照猴子说的,在元山势力最大的并不是什么彭六子,也不是什么华马蜂,因该是这个女人才对,强盗里不该有吃素的人才对,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身在强盗窝里还能做到左右逢源,怎么做到的?
把这个奇怪的念头赶出脑子,今天就到此为止,毕竟在商队没有成为吐蕃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之前,不宜有太大的动静,一旦元山强盗知道自己在打他们的主意,豆沙寨就会遭受灭顶之灾,这也是梁老爷不愿意理会这件事的原因所在。
猴子和憨牛也不知道,他们只是认为云峥对元山好奇,从未想过云峥要对付元山这个问题,如果云峥把想法告诉猴子和憨牛,他们一定会活活笑死的。
都说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无迹可寻才是好境界,如果可能在元山的人都死光以后,还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最佳,如果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需要寻找代言人,一个厉害的代言人,这个人该去那里找呢?
刘县丞这些日子明知道云家的牛头包子美味无比也不来蹭吃蹭喝,就说明这个家伙最近在躲着自己,但是却还要自己知道他的存在,他现在和自己有联系的,就是豆沙关里的桌椅铺子,所以他总是会去桌椅店逛逛,时不时的从哪里买点小玩意,通过桌椅店两人似乎依然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云峥知道,如果自己打消消灭元山的念头,刘县丞会立刻成为自己家里的座上客,都他娘的是聪明人,梁琪也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来豆沙寨了,云峥第一次觉得自己手里的筹码严重不足。
简单有效,是云峥唯一的要求,对元山的突袭只能有一次,绝对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都是经验老道的悍匪,一旦重新流窜,就会后患无穷。
夏日的豆沙寨蝉鸣不断,叫得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砖房里闷热的就像是蒸笼,汗珠子滴答滴答的从眉毛上掉下里,云峥依然不愿意停止畅想。
整个计划建立在一个幻想的基础之上,那就是确保吐蕃人能够出手,如果对吐蕃人没有足够的刺激,或者利诱是达不到这个目的的。如果这个目的都达不到,那么自己所干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能赚些钱的笑话。
或许自己也该走一趟吐蕃?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长,不一会就把云峥的脑袋塞得满满的,除了这个念头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主意打定了反而全身松快,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快被汗水淹死了,提了一块麻布,端了一个木盆就打算去小河边上好好地洗洗,冲个凉。
见云二光着身子在栀子树上上蹿下跳的找看家蛇,云三趴在树下将舌头吐得老长,云峥打了一个呼哨。云三立刻就跑了进来,拿头在云大的腿上蹭了几下,然后就自觉地钓起竹篮,就要往小河边上跑,每天在小河里洗浴,是一个不可打破的传统。
云二不喜欢攀在满是汗水的云峥背上,自己在前面跑,云峥只好不断要他小心,光着脚丫子被刺扎了脚就不好玩了。
到了小河边上才发现这里很热闹,寨子里的老老少少几乎都泡在水里,老族长把双脚泡在水里,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寨子里不规矩的年轻人,男人在上游洗澡,女人在下游洗澡,这是礼数,也是规定 。
“云娃,你怎么现在才来,今天的鬼天气真是要命,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样热的天气,今年的冬天不好过啊。”
见老族长和自己打招呼,云峥先把云二扔给正在泡澡的憨牛,说起来憨牛吃了云二的大亏,但是论到关系,憨牛好像更喜欢亲近云二。
“寨子里现在钱粮不缺,您老人家只要赶在冬天到来之前盖上砖瓦房,不就没有这个忧虑了么?难道您还要把那些铜子放在家里生锈?”
老族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就是老人家在富裕了之后新添的一个毛病,就是习惯性的忧虑和哭穷,又非常喜欢别人拆穿他是富人的事实,所以云峥只要和老人家说话,总要打趣几句,老人家嘛,有时候和小孩子是一个心理。
清澈冰凉的河水在最短的时间内带走了云峥的酷热,心里的烦躁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接过老族长递过来的酒壶,美美的喝一口,全身的毛孔都透着一种美意。
云二沿着河边的沙滩正大光明的去了妇人洗澡的地方,这让云峥的脸在一瞬间就变黑了,刚要喊叫,就被老族长止住了。
“那么小的娃娃过去有什么打紧的,从小就没了娘,喜欢去妇人那里也是人之常情,别人家的小娃娃也在那里,喝酒,喝酒,咱们商议一下盖砖房的事情。”
云峥把已经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他很想知道老族长一旦知道云二心理年龄不比猴子小多少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心情?(未完待续。。)
ps: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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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坚强敬上(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简单的美丽
赖八起来的很早,虽然腰骨动一下都会咔咔作响,他依然勤快的整理着剩余的货物,麻布变成了牛皮,盐巴变成了牛筋,铁锅变成了马尾,他的十二只骡子组成的驼队,现在也变成骡子和牦牛混杂的大驼队。
他的族中兄弟也带着奇怪的笑容从别的毡房里走了出来,有的还恋恋不舍的朝毡房看一眼,新的一天开始了,他们的生意也需要再一次开张。
留宿人家是需要留下礼物的,赖八将一匹麻布留给了纳西的妻子和女儿,赢得了她们发自内心的欢笑,出于私心,赖八还给了纳西的女儿一小块绸布做的手帕,还引来纳西妻子的不满。
来到小湖边上的牧民越来越多,他们赶着牛群,羊群,从遥远的地方赶过来,草原上的消息传播的非常慢,等到他们来到小湖边上的时候,这里的集市已经快要结束了。
赖八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休巴德勒,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要了,没有人问价格,他们也不喜欢问价格,扛走了一卷子麻布,或者拿走那一小袋,一小袋三斤的盐巴,再把自己的手里牵着的牛塞进赖八他们的手里,扭身就走,干脆的一塌糊涂。
等到赖八感到饥饿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一点货物了,可是周围还是围满了牧民,看到他们焦渴失望的眼睛,赖八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混账。
四五天只吃烧烤的东西死不了人,抱着这种心思,赖八将自己用的锅碗也全部换成了牛皮。其余的牧民见赖八解开腰带,抖着衣服向自己解说他们确实没有货物了。这才慢慢的散开。
到了草原上自然就要吃羊肉,他们带来的一点大米都献给了头人煮粥喝。所以他们现在能吃的就只有羊肉。
“八哥,咱们只要多走几趟,就能发家啊,您说的那个云公子,他真的有那么厉害?”一个族兄吃着羊肉乌拉着问赖八。
赖八朝四周看看这才说:“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只要记着我们把这些货物带回去,然后从公子那里拿到钱和下回要交易的货物就成,其余的不该问就别问。”
赖八已经在这个族群里养出了声望,没有用别的手段,就因为他能给大家带来利益。所以这位族兄也只能低下头听赖八的调遣,这和年龄辈分无关,能忍耐的程度取决于赖八带来的利益大小而定。
雄鹰部是一个彪悍的部族,他们的能征善战是出了名了,凡是脑袋上插着鹰毛的汉子都是族中的勇士,赖八看到很多这样的人,勇士越多就说明这个部族越强大。
赖八不知道吐蕃到现在已经分裂了两百余年,自从吐蕃人的平民大英雄韦.科西来登在两百年前造反之后,吐蕃的叛乱就没有停止过。各地如工布、塔布、藏堆、尼木、潘域等地纷纷响应,正是“一鸟腾空,万鸟相从”,一夜间席卷了整个雪域藏土。各路起义军汇集在雅隆琼结。分别掘毁了历辈赞普的陵墓。据说只有松赞干布的陵墓没有被掘毁,这是因为他的丰功伟绩铭刻在藏人心中的原故。
也就从那个时候吐蕃从一个王朝蜕变成了诸侯割据的场面,部族和部族之间不是朋友就是仇敌。相互的厮杀从未停止过,几乎每一个成年人既是牧民也是战士。
云铮说过要赖八仔细的观察吐蕃的一切状况。如果有可能他很想知道这一带的吐蕃人到底有多少,这个任务就太难为赖八了。他的一双手无论如何也画了那么多的圈圈。
找到机会就娱乐,这也是吐蕃人对自己命运的解释,今日还是鲜活的生命,明日说不定就会变成冰冷的尸体。这就是草原汉子的命运,所以活着的时候要比雄鹰还要飞得更高,骨笛响起的时候就跳舞,神授格萨尔说唱的时候就倾听,没有人的时候就自己唱歌给自己听,该上战场的时候就奋勇的杀敌。
赖八对吐蕃人充满了好感,因为他在这里没有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对待,这样的优待即使是在大宋也是让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商队在小湖边上停留了十天,再买干净了自己带来的最后一点货物之后,赖八就打算离开这里,马上就要满月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路过那片熟悉的草场的时候,一个强壮的像山一样的吐蕃人张开双臂亲热的将赖八抱进怀里,就在赖八感觉快要被勒死的时候,那个满脸胡须的吐蕃人才松开了自己的胳膊,听到那个吐蕃人翘着拇指大声说“图及其 ”的时候,赖八的心才放进了肚子里,被人家感谢,总不会丢掉性命吧?
一个虚弱的青年从后面走了过来,极其虔诚向赖八行抚胸礼,他还不能说话,嘴里依然叼着那个竹管。
看到这个人还活着,赖八几乎高兴地要飘起来了,给牲口治疗的法子,用在人的身上难道也有用处?仔细帮这个年轻的吐蕃人检查了伤口,顺便把丝线抽掉。
吐蕃人嘴里的肉被自己剜掉了好大一块,以后想要张嘴吃东西大概是不行了,想要活命只能用那根竹管喝点稀得,看样子那个吐蕃人很久都没有吃饱了,站在那里直晃荡。
不过从那个吐蕃人油光闪闪的皮袍上,就能看出来这家伙的地位不低,就算是吐蕃人中的强盗,也一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家伙。因该能喝得起肉粥吧?
看完病之后就是狂欢,这是老规矩,赖八已经能够适应这些人的癫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喝葡萄酿的一天,木碗里倒满了暗红色的酒浆,一口下去赖八几乎不愿意喘气,只想把这样的绝世美味全部留在自己的肚子里。
大胡子的吐蕃人是那个青年吐蕃人的父亲,他对儿子身体的恢复非常的满意,只要四肢不缺,能骑马,能作战,能生孩子,就感到十分的满足,于是就一碗一碗的敬尊敬的客人喝酒,而赖八则是来者不拒,天还没有黑,他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哪怕是醉中,他也抱着半坛子葡萄酿不愿意松开。
大胡子吐蕃人哈哈一笑,就将喝醉的汉人留在草地上,自己带着人骑着战马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之上。
带着商队往大宋走的时候,赖八的心里充满了留恋和不舍,即使他走进了群山,仿佛还能听见吐蕃女嘹亮婉转的歌声……
进了山,危险就无处不在,不但要防备从山上滚落的石头,也要小心的避开那些可能有大型猛兽的地方,即使已经走过六趟的赖八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走过峡谷,不远的地方就是元山,也是整段路最危险的地方,强盗们虽然不依靠在荒山野地里打劫为生,可是一旦遇上,赖八不认为这些强盗会放过自己的商队。
整队人马藏在一片雪松林里慢慢的等待天黑,他选择归程的时间必须是满月的时候,也只有在满月的时候才能快速安全的通过元山。
在每一头牦牛的嘴上套上小小的布袋,就是为了防备牦牛叫唤,至于骡子,它们是哑巴,不会叫唤的,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七个人全部闭上嘴巴,沉默的牵着牲口沿着崎岖的小路往回走,
很顺利,走过了元山的地域,也没有发现一个强盗,就在他们准备一头钻进蒸笼峡的时候,一个道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几乎将赖八的魂魄都要吓得飞出去了。
“莫怕,贫道知道你们会从这里通过,只是想让你捎点东西给云大。”老道说完就从身边取过一个袋子递给了赖八。
袋子到了赖八手上,他就感觉到这是一个人的脑袋,而且是拿石灰腌制好的人头,一股子腐臭的气息久久不散。
道人又说:“这是一个恶人的头颅,你只管送给云大就好。”
赖八傻傻的点点头,嘴里含着的禁声木棍都没有拿掉,见老道让开了道路就匆匆的进了蒸笼峡,只要出了蒸笼峡,万事好说。
笑林道士看到堪称丰富到极点的商队,神情非常的忧虑,他看的出来,云大的计划正在逐渐完善中,而且事态也正在沿着预定好的路线在前进。
自己杀死黑虎更是给他的计划增加了很大的便利,不过这几天笑林道士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还是一个女人,这个人就是黑虎的老婆,这个女人在元山的地位似乎并不低,甚至可以说是这个女人在管理着整个元山。
元山的强盗并不生产,但是元山周围却有很多的山民,强盗们像官府一样管理着这里的山民,甚至已经有了简单的分工和等级。收纳到的钱粮到了最后都会交给这个女人管理,有两次笑林都打算对这个女人下手,只要杀了这个女人,元山的强盗就会立刻开始争斗。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抽眉不展的女人,笑林思量了很久还是没有下手,不是因为下不了手,而是因为这个女人正在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她竟然在挑拨强盗们互相残杀,从她给各个山头强盗的物资分配上就能看到端倪,下手不但隐秘而且恶毒,这让笑林不由得想起豆沙寨子里的云峥,他们才是一类人。(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从今后,零点发布一章,十二点发布一章,爆发另算,谢谢兄弟们的支持,大宋首日进入精品,万分感谢。
第三十二章大雨人间
刘大巴的人头就摆在云峥的桌子上,猴子和憨牛确定这就是刘大巴,听说杀了大官全家逃到了元山,虽说人已经死了,脸上的表情依然狰狞,让猴子和憨牛不敢正视。
云峥不在乎,人头而已么,人体标本室里不是没见过,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去医学院偷骨骼标本吓唬女生这事不是没干过,所以现在看到这个人头没有任何的不适,当然胃部还是有些难受,不是人头带来的心理反应,而是笑林粗糙的腌制人头的方法造成的,味道很难闻。
当猴子和憨牛看到云峥拿着一把小刷子仔细的清理人头所表现出的专注姿态,从心里对云峥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如果云峥在糟蹋人头,他们不在乎,这事在元山常有,拿渔网勒住人用刀子割突出来的肉这事华马蜂就干过,可是云峥却在给刘大巴打扮,手法仔细的就像是女人描眉。
小刷子刷掉了粘在刘大巴脸上的石灰,嫌青灰色的脸色不好看,就给上面拿刷子抹了一些白粉,站到远处瞅瞅,觉得不满意,还在死人头上扑了一点胭脂,最后用一种很香,很香的药材仔细的擦了好几遍,等到云峥处理好了人头,猴子发现这个死人头就像是活过来一般,不像刚才那样阴惨惨的。
“冰片,麝香,檀香,石灰,这一回咱们可是下了大本钱,只要把这个人头阴干,我们就能去成都府找鲁清源推官要好处,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如果收不回来本钱就亏大了。”
猴子和憨牛不知道鲁清源是谁,但是云峥知道。笑林道士在袋子里的纸条把事情说得很清楚,那个鲁清源大概做梦都想见到这颗人头吧?
人头被老族长拿走了。老人家好像半点都不奇怪,听云峥说这颗人头很值钱,他就说交给他收起来,有一个好地方可以存放这枚人头。
云峥之所以告诉老族长就是打算把人头放在族里藏礼器的地方,那里一定很安全,很干燥。
梁老爷终于到了豆沙寨,这一次的牛皮,牛筋,马尾这些货物太多了。大宗的货物总是需要他亲自过眼的,梁琪还没有辨别牛皮,牛筋,马尾好坏的眼力。
至于牛肉干,梁先生是不问的,没有必要问,云峥的要求要比自己的要求高好多,一个有洁癖的少年做出来的吃食,他认为可以当贡品送进京师。
不过这个想法也就是想一想罢了。连一碗羊肉汤都不舍得多喝的官家,见到牛肉干只会大发雷霆,而不是奖赏。
“少兄好大的手笔,三百张牛皮就算是在东京汴梁城都是一笔大交易了。没想到世兄短短半月功夫就聚集了如此多的好货物,牛筋也不错,都很完整。最妙的是已经被木槌捶过了,松软。完整,只要破成丝就能做弓弦或者强弩的机关。这东西供不应求啊。马尾也不错,每一束长度都过了尺五,绝对是上等货。”
听了梁先生的话,云烨笑道:“既然如此,我们的交易就能进行了,这一次我需要更多地货物,食盐需要减少,但是价格上浮一成,麻布豆沙寨还有些存货,您只需要再准备十五匹驮马的货物,这一次我准备亲自走一趟。”
梁先生闭目算了一下,苦笑道:“你每一次交易的货物都是上一次的一倍有余,这一次居然爆增到五倍,你打算要将那些和黑水部,雄鹰部做交易的脚夫赶尽杀绝吗?老夫知道你志不在金银,另有他图,可是这样做,就不担心豆沙县被其余的州府群起而攻之么?”
云峥笑着摇头指着群山道:“我以前听说过一句名言,叫做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我们的生意也许能够维持到草原上落雪,那将是最后的一笔生意,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为了豆沙寨和豆沙县我已经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外面看看,吐蕃人最重要的秋季交易,将是我发动之时,到时候我们是唯一的供货商,吐蕃人有责任,有义务帮我打通商道,否则他们就在酷寒中眼看着牛羊掉膘死掉,等着来年饿肚子吧。”
梁先生摇摇头说:“不可行啊,以前没有你的商队,吐蕃人还不是一样好好地活着?你太一厢情愿了。”
云峥拍着刚刚屠宰掉的牦牛对梁先生说:“有一句古话您有没有听说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习惯是培养的,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培养吐蕃人的生活习惯,就是为了秋后这事,因为有了盐,他们的饭食就好吃了许多,因为有了茶叶,可以改善他们的肠胃,因为有了麻布他们的冬天就会很舒服,谁都不会愿意去过苦日子,尤其是在尝到甜头之后。
您或许不知道,一个人只需要十五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更何况我用了这么长的时间,雄鹰部和黑水部现在一定感觉自己的日子很舒服,这种舒服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他们或许并不介意,更何况还有元山上的大批物资做诱饵,不信他们不动心,我们要做的就是给吐蕃人提供一个很好的机会而已。”
梁先生点点头,他也是见多识广之辈,朝云峥拱拱手道:“再一次感谢你对小女手下留情,豆沙县的格局太小了,你是猛虎就该入山林,是蛟龙就该进大海,在这里屈才了。”
“屈才?我没这感觉,当用的时候劈柴都会成人才,不当用的时候,什么才都会被拿来当劈柴用,所以我去成都府是抱着一颗谦卑的心去学习的。不是打算去祸祸谁的。”
看得出来梁先生被云峥的这句话恶心着了,胸口在急剧的起伏,忍耐了许久才压下心头的那股子恶气,和云峥结清了款项,清算了交换的货物,就带着大车离开了豆沙寨,答应带给梁琪的牛肉包子都没有拿,他认为,和云大这种人打交道时间长了,会折寿。
云峥很高兴,既然今天梁先生主动问起商队的事情,那就说明自己和他的利益联盟已经接纳好了,现在只要等到自己干掉元山的强盗,梁先生就会彻底的占领这条商道,当然,山里面是山民的天下他进不去,但是蒸笼峡外面的世界将会完全属于他的,有了这条商道,梁家的生意就能有一个质的飞跃,从单一的丝绸经营转向利益更加丰厚边境贸易。
想到这里云峥笑了起来,自己的干股梁家无论如何不会少的,自己亲自去做生意这事云峥想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要在东华门唱名呢,云二也要在东华门唱名呢,怎么能背上一个商人的臭名声,在大宋士大夫才是人上人。
皇家把自己的命运降尊屈贵和士大夫们绑在一起,这就保证了赵家统治的稳定性,虽说这样做也有弊端,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十全十美的法子吗?哲学家找了一千年不一样没有找到。
都说心有所想,必然会有相匹配的天象,果然,就在这一会,天上就出现了云变,一张血盆大口从山路东侧冲天而起,虎视眈眈地擒住青天,远处的青山在虎口下相形失色;再看路西,一条盘旋而上的白龙扶摇直上,身形虽然纤弱,却有王者的气概——好一场势均力敌的龙虎斗!
当然云峥眼中的云变和猴子腊肉他们眼中的云变是两回事,有的时候人在这得意满的时候容易产生强大的联想,比如说此时的云峥就是这样。
“呀!起风了,雨云过来了。”腊肉大声的喊了一嗓子,就忙着和猴子憨牛一起收拢晾晒在外面的牛肉干,云二跳着脚到处找云三,因为闷雷已经在脑壳顶上炸响了,云三最害怕打雷。至于看家蛇早早的就钻进了砖房,盘在房梁上不断地吐舌头。
被闷雷炸醒的云峥也加入了收拾牛肉干的队伍,还因为手脚不够利索被猴子和憨牛嫌弃,这个时候刚刚完成的宏伟的构想完全就是狗屎一堆,早点把牛肉干装进大瓮里才是正经事。
耳听得暴雨声从远山沙沙的侵袭过来,憨牛大叫一声,抱着比他还要重的大瓮三两步就窜进了砖房,腊肉大呼小叫的忙着情理剩下的零散牛肉干,猴子端着一个好大的笸箩接住腊肉推过来的肉干,不断地催促腊肉快一些。
至于云二终于从牛车底下找到了瑟瑟发抖的云三,抱着狗头就往家里拖……
白亮亮的雨点织成了一道垂天的大幕很快就转过青山,带着无俦的威势遮住了远山近树,终于将豆沙寨子也笼罩在自己的幕后。
云峥站在小轩窗里呲牙看着寨子里狼狈逃窜的乡民,觉得这样的场景美好极了,老族长披着他的那件绿油油的蓑衣蛮横的赤着脚走在寨子里四处巡视,因为这是他自己的王国。
大虎被老爹一脚踹到了屋檐底下,眼看着老爹赤着上身钻进雨地里去牵自家新买的耕牛,急得哇哇叫却不敢出去。
这样的场景云峥就看不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在生活,是活生生的人。砖房里香气四溢,回头看一眼,却发现是牛肉包子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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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古道热肠
这里雨只要下起来就会没完没了,雨势虽然没有第一天大,但是依然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这样就讨厌了,你要么痛痛快快的下下来,这样停一会,下一会算怎么回事。
云家依然很忙碌,尤其是猴子和憨牛,烤牛肉干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前几天只要有机会就会拿着牛肉干吃,现在已经不太吃了,就算是偶尔吃一片也是在感觉牛肉干烤好了没有,自从憨牛吃吐了以后,见到牛肉干就发恶心。
还是家里的饭好吃,憨牛端着一个大碗蹲在大棚子底下一个人在吃饭,现在轮到他看晾房了,不时的往底下的火坑里扔一些柴火,虽说这些柴火半干不湿的并不影响它们燃烧,温度极高的火坑并不在乎这点水份,他会在最快的时间里蒸发干净,然后继续燃烧。
憨牛吃饭的碗很大,碗里的菜肴也非常的丰富,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把吃肉当成一件苦差事,看着堆得满满的牛杂碎,眼睛一闭大口的开始吞咽。
云家的牛杂碎多的吃不完,所以整个寨子里的人都跟着云家吃牛杂碎,不管怎样的吃法都经历过后,寨子里人现在宁愿吃青菜也不愿意碰牛杂碎。
“不准跑,把碗里的牛心吃完才准出去,再跑就把腿打折。”看着妇人们牵着自家的娃子往家里走,边走边喝骂,云峥就觉得这个该死的老天都没有那么可恶了。
不过这话也不能代表所有的人,老族长和一些老人就不是这样的,每一口牛杂在他们看来就是无上的美味。吃一口五脏六肺都舒坦,老人家看不起寨子里不喜欢吃牛杂的人。都是饱饭给惯下的毛病,饿上三天。牛屎都想吃!
夏天下大雨,什么东西都发霉,当云二从竹楼上的木头上开始采蘑菇的时候,云峥就觉得这样下不是办法,烤好的牛肉干放两天就要重新回一次炉,否则必然长毛。
这样的天气对于泡蓝靛倒是一个好时候,豆沙寨子现在对蓝靛的用量很大,所以就自己采了一些用专门的大缸泡。
下雨天是妇人们忙碌的季节,将一束束的丝要顺着一个方向整理好。晾在家里接受一点潮气,然后就赶快收起来,放到纺车上纺成丝线,然后开始织绸布。
寨子里整天都是咣当咣当的响个不停,腊肉也在家里很辛苦的织绸布,虽然她织出来的绸布不太好,但是云大和云二一点都不嫌弃,一人弄了一套丝绸睡衣,非常的满意。
后面的竹楼现在谁都不能进去。因为笑林老道也被大雨从山里给撵回来了,如今一个人留在竹楼上呼呼大睡,除了解决生理问题和吃饭,他从不下竹楼一步。不论云峥何时经过竹楼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鼾声。
野外生活一定非常的辛苦,更何况老道一去就是两个月,他确实需要一段时间纯粹的休息。自己对老道和五沟和尚似乎有一点误解,论到古道热肠和有担当。他们两个是整个豆沙县首屈一指的人物。
这样的人无论在那个时代都需要获得绝对的尊敬,因为他们才是整个社会责任和良知的代表。出于这样的心思,云峥不介意亲自下厨将老道的饭食弄得更好可口一点。
老道从白米粥里夹起一片薄薄的人参看了一眼之后就扔进嘴里,西里呼噜的将满满一锅粥喝完,拍拍肚子又打算睡到竹床上,继续睡觉。
腊肉走了进来将老道床上已经返潮的被褥拿走,又抱了一床干爽的过来铺在稻草上,老道拍拍闺女的脑袋,就钻进被子继续睡觉,片刻之后,鼾声又起。
“那个老道会不会睡死啊?”云二拿勺子挖了好大一勺子粥塞嘴里咽下去之后问云大,刚才他也想尝尝人参粥是个什么滋味,被云大强烈的拒绝了,以前家里的好吃的都是紧着自己,现在多了一个有力地竞争者,让他很不满意。
“一个人在密林群山里钻了两个月,不单要防备野兽,还要防备那些强盗,自然不会轻松,我们的商队之所以能够没有阻碍的穿行于元山,就是依赖老道的威慑力,这件事其实和老道没有一点关系,他却一头钻了进来,把豆沙关那些无辜死难者的冤仇强加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人已经算得上是圣人了,以后对他多一些尊敬,不要胡说。”
云峥喝着白粥,偶尔吃一筷子咸菜,喝白粥吃咸菜才是绝配,就是没有花生米,否则就能嚼出一种金华火腿的味道。
“云大,其实你也是这样的人,豆沙关里的那些人其实和你也没有关系,你还不是一样谋划着要为他们复仇?”
听了云二的话,云大停下筷子想了好一阵子才认真的对云二说:“我不是,至少我没有他和五沟和尚那样纯粹,我没有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更多的是把这件事当成对自己的一种磨练,自从来到这里,我的性子有了很大的变化,有时候洗漱的时候我几乎不认识水里的倒影。总觉得原来的那个我好像已经离我们非常的遥远了。
这就是教训,你要记住了,适时的保持自己的本心,不要迷惑,我就是前车之鉴,尊敬笑林这样的强者,对你有益无害。”
云二一口气吃完了自己的粥嘿嘿笑着说:“你要努力,我以后打算当一个纨绔子弟,你要振作起来,这样我才有在东京汴梁城的大街上为所欲为的本钱,既然你是我大哥,你就负责赚钱,我就负责花钱,不过先和你说好,腊肉是我的!”
说完就跳着去找腊肉,云峥烦躁的摇摇头,这个缺少母爱的家伙,恐怕真的很喜欢腊肉,不过没关系,随他去吧,或许时间长了他会认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是错的。
晾房烟囱里的黑烟从来就没有消散过,哪怕是雨水也不能让它变淡消失,云峥捧起一本书开始诵读:“子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
庸者.天下之定理。
此篇乃孔门传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笔之于书.以授孟子。其书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放之,则弥**。卷之,则退藏于密。其味无穷,皆实学也。善读者,玩索而有得焉,则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矣……”
只要云峥开始读书,山村里妇人的织布声都会变得轻柔,其余的孩子也会自觉地拿起自己的书本开始读书,于是有诵读:天对地,地对空,大海对长空的,有诵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的,至于学着唱老族长那首淫词滥调的会被父亲用满是老茧的大手抽后脑勺,每当读书时刻来临的时候,山谷似乎都在跟着吟诵。
憨牛不在乎,但是猴子对这一幕羡慕极了,他从小就聪慧,黄先生讲的故事他全部记在了心里,什么五丁开山了,霸王别姬了,苏五郎成仙记了,他都能非常顺利的讲下来,但是,他不识字,当初跟黄先生说自己想识字的时候,却被人家笑着说:“好好地做一个不丢手指脚趾的小偷才是正经,莫要侮辱了文字。”
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猴子也觉得自己不配学习文字,当他跟着云峥开始念那些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意思的文章的时候,没发现云二笑眯眯的看着他,还流着口水。
“猴子,你想读书,为什么不问我啊,我就是一个现成的先生!”
云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立刻就把猴子弄成了一个大红脸。
云二扯着他的衣襟说:“你也知道整个寨子里就我和云大的学问最好,你要是想学就拜我为师,我教你,云大的学问虽然比我好,但是你也看见了,他叫那些孩子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教出来啊,你跟着我学比较快。”
云二认识字猴子是知道的,云二天生就聪明猴子也是知道的,云二的学问已经很好了,猴子也是知道的,他不敢求云大教他读书,因为文字是高贵的,这是黄先生告诉他的,所以只要能学到学问,他不觉得跟着云二学有什么不好。
直到几年之后,云大才发现云二教了猴子一肚子的现代汉字,猴子写的书信除了自己和云二对别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书,为此,猴子整整痛苦了三年才改正过来。
雨下了足足半个月,笑林也足足的睡了半个月,云歇雨收的时候,笑林告辞了云峥,再一次钻进了莽莽的群山,不过这一次云大请了豆沙县最好的皮匠将一张皮子细细的剥成四层,然后鞣制好,两面都涂上桐油,最后在生漆里面浸泡了一天拿出来用水布仔细的打磨均匀,寨子里的妇人很快就根据云峥裁剪好的样子缝制了一顶小帐篷,一个很大的牛皮背包,里面装满了笑林在山里能用到的大部分东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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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蒸笼峡
还没有到秋天,云家的青稞就熟了,云峥,憨牛猴子三个人很快收收割完了那点青稞,晾晒在谷场上,也只有小小的两个粮垛,晒了三天之后,就用连枷将青稞拍打下来,收获的粮食实在是太少,两只不算大的瓦缸就全部装下了。
好在云家不靠青稞过活,要不然这个五口之家会被活活的饿死。
赖八已经催了几次了,他已经向牧民们许诺,这一次会带更多的货物过去,如果再不走,就来不及进行下一场交易了。
可是云峥这段时间留在家里不出门,他在一面墙上写满了一些奇怪的符号,还有好多的连线,一遍又一遍的演示将要发生的事情,计划做好了,也就到了启程的时候。
豆沙寨现在对山民不是很排斥,但是也不是很欢迎,他们之间保持着谨慎的交往,山民来到豆沙寨,是绝对不会进寨子的,当然,寨子里的人也不会特意的邀请他们进来。
看到寨子里堆积如山的货物,赖八非常的兴奋,云峥从来都不骗人,这一次的货物准备的非常的充分,近百驮货物,一定能够满足黑水和雄鹰两个部落交易需求的。
豆沙寨里的人将驮队交给了赖八,就在大家准备进山的时候赖八发现云峥和另外两个少年也跟了过来,还想说不用送的太远,就听云峥说:“这一趟我也过去看看,你给的数据没有办法看,也没有办法进行统计,大事在即。我需要一个准确的数字和准确的形势,还是自己亲自去看看比较好。”赖八没有反对。毕竟这个驮队可以说是云峥的,不是他的。
“驮队里的所有事情。依然是你说了算,每个地方都需要有规矩,你放心,你的任何决定我都会遵从,不给你添麻烦。”
赖八这才松开了绷紧的脸膛,他最担心云峥在驮队行进的过程出出一些新的主意,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既然云峥已经保证了不多嘴,这就彻底的满足了赖八的虚荣心。作为行家,他也认为自己的尊严不能受到挑战,不管来自谁。
高兴起来的赖八长喝一声:“开山喽!”就牵着第一头牲口走进了山谷。
行商说起来轻松,实际上非常的辛苦,赖八加上云峥主仆也不过十个人,却要照顾上百头牲口,山路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好走,上一次的大雨讲好多的路都冲垮了,驮队边走一边需要把路修好。
夏末的时节是这里最炎热的时候。所有人里面只有云峥最为不堪,猴子和憨牛走惯了山路,还有精神去草丛里抓只兔子之类的东西,而云峥就像是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张着嘴喘气,肺里面火辣辣的疼。
整个人就是靠着一口气支撑着,这股子对自己的狠劲。赖八都咋舌不已,到了晚间休息的时候。云铮坚持烧了一些水烫脚,挑水泡。不做这些工作,第二天根本就不可能坚持下来。
走到蒸笼峡峡口,云峥就觉得一股股潮湿的热浪从峡谷里往外喷涌,不一会,全身就被汗水湿透了,赖八要求把货物从牲口背上卸下来,因为热,所有人身上只能穿犊鼻裤干活,云峥尽可能多的喝了些清水,这才感觉好些,天色还早,就让人做好了饭,选了一片阴凉的地方睡觉,养精蓄锐后,才能一口气通过蒸笼峡和元山强盗的势力范围,这是最危险的一段路。
云峥躺在毯子上却没有半点的睡意,这里的气候太复杂了,高高的山上甚至能看到皑皑的白雪,想来那里一定很冷,但是山下面的峡谷里,却热的好像地狱,山腰上在下雨,自己这里却是艳阳天。
猴子躺在云峥的身边小声说:“过了蒸笼峡就能看见元山了,元山很大,也很高,走一天时间就能到蒸笼峡,现在元山的老大估计会是华马蜂,彭六子斗不过华马蜂的,因为华马蜂长得比较好看,黑虎的老婆一个月有一大半时间是和华马蜂在一起的,所以彭六子是斗不过华马蜂,山上有一个黄先生,他就说过一句话:得花者得天下。这个花就是黑虎老婆,叫小花。长得漂亮极了,甚至比那个梁家闺女还要好看。”
说到这里的猴子竟然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云峥没好气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怎么对一个半老的徐娘都这么痴迷。无声的笑了一下,就侧过身子就继续睡觉。
对这个女人,云峥和笑林有过一次长谈,笑林认为这个女人似乎也在瓦解元山,她似乎也在想办法引起元山强盗的内斗。
对这件事情云峥不置可否,主弱臣强的情形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权臣互斗,只有这样自己这个首领才能坐稳,后金的国母大玉儿早就把这一招用烂了,为了儿子能够登基,委身于权臣都义无反顾,挑拨离间算得了什么,这是一个聪明女人的本能。
一旦攻破元山,想要除根云峥认为第一个该杀的就是这个女人,只有武力只能为害,当武力配上智慧之后,就成了祸害。再加上美丽的面容,这简直就一个完美的蚁巢模式,不快快的清剿掉,白莲圣母就等不到宋朝南迁就会出现。
没想到会休整一天半,到了第三天,星星还挂的漫天,赖八就要求大家启程,匆匆忙忙的吃了早饭,云峥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驮队走进了蒸笼峡。
以前听赖八和猴子,憨牛说这里很热,云峥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的热,只穿着犊鼻裤,汗水就像小蛇一般的浑身乱窜。
峡谷里到处都是乱石滩,有的石头跟房子一样大,散乱的分布在河滩里,小河边上一根草都没有,带着硫磺味的淡黄色河水,冒着热气汹涌的往下流。
道路边上还有一些高大的树木,不过赖八不许大家靠近树木,云峥随着猴子的手指望去,不由得毛骨悚然,低处的树叶子上爬满了嗅到汗臭气息想要吸血伸长身子的蚂蝗,赖八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只活着的兔子随手扔到树荫下,就看见树上的蚂蝗雨点般的落在那只兔子的身上,一瞬间的功夫,那只兔子身上就爬满了蚂蝗,无论兔子怎样挣扎跑跳都甩不脱身上的那些吸血鬼,最后发了狂的兔子一头跳进了滚烫的河水里,河水只不过溅起来一朵小小的浪花,就把兔子彻底的吞没了。
赖八得意的看了正在吃惊的云峥一眼,吆喝一声就赶着牲口继续快速地往前走。
“这里蚂蝗多,就是没有毒蛇,那些蛇闻不得硫磺的气息,所以整条峡谷里都没有毒蛇。”憨牛用香头烤着一条掉在牲口身上的蚂蝗尾巴,那只蚂蝗立刻就松开吸盘掉了下来,憨牛一脚踩在上面,有血花溅出来。
“这东西不能用手拔,这样会把蚂蝗的身子拔断的,头钻进肉里面就麻烦了。”憨牛给云峥解说完,就忙着去烧烤别的牲口身上的蚂蝗,那些牲口已经明显的感到不安了。
云峥对蒸笼峡的险恶,满意极了,这才是真正的天然屏障,有时候上苍也会有意识的用自己的力量将两个不同的物种分开,比如懦弱的豆沙县百姓和强悍的雄鹰部牧民。
在蒸笼峡里没有哪一个地方是安全的,躺在巨大的石头上睡觉就像是躺在烧热的铁锅上,看到赖八他们跳进热水里洗澡,似乎非常的舒服,云峥小心的把脚伸进去试探一下,立刻就惨叫一声,那里面太烫了,不知道赖八他们是怎么适应的。
人不如牲口值钱,牲口全部站在旁边的一个水坑里,因为那里是整个蒸笼峡唯一的冷水坑,虽说那里的水温比较舒适,云峥也不愿意下去,因为水底下好像有好多的动物骨骼,不用说都是一些贪凉快的动物最后生生的死在了那里。
喝水,然后流汗,然后再喝水,再流汗,为了保持自己体内有足够的电解质,云峥让每个人都喝淡盐水,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持体力。
走了整整两天才走出了蒸笼峡,按照赖八的说法,如果是回程,就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了,因为好多货物都变成了会走的货物,人就会轻松好多。
云雾在半山缭绕,透过云雾的间隙,被太阳照耀成金黄色的山峰在熠熠生辉,夕阳下的元山如此的美丽,这让云峥暗暗地叹息,用不了多长时间,这里就会成为一个血肉屠场。
赖八的表情从未像现在这样凝重,即使在蒸笼峡里也没有这样担忧过,因为在蒸笼峡遭到折磨的只是身体,在这里生命几乎不值一文钱。
所有人都嘴里咬着一根木棍快步的行走,牲口的嘴里一样有这东西,赖八甚至创造性的给牲口的嘴上捂上了一个麻布袋子,这样牲口就连响鼻也打不出来了。
头顶上非常的喧闹,山脚下却异常的安静,只有牲口蹄子踩在碎石路上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马蹄子上也扎着厚厚的麻布。
云峥眯着眼睛不断地看着这座山,想象着这座山上的人,他们会是一种怎样的生活状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