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火龙
一连过了十几天平静的生活,外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采桑女们总是出去采桑,半大的孩子也总是上山去砍柴,好多人家还去照顾了山腰上的梯田,就在云峥以为是自己的判断出了岔子的时候,老族长的脸色却变得越发的沉重。
他从豆沙关回来之后脸色就变得铁青:“暴乱免不了了,城墙上挂满了人头,大部分是僰人的,还有一小部分是逃亡的山民的,县令发了疯,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大肆的搜捕逃人,这是在火上浇油啊,听说捕快已经死了十好几个了,我今天买粮食,不管价格出到什么地步都没有人愿意卖。铁匠铺的铁刀已经卖到天价了,从今天起,寨子就彻底的封闭的,苍耳你给我看着,不许任何人出寨门一步,现在是桑蚕长大的时候,可以采摘寨子里的桑树叶,女娃子们不许再去河边的桑林采叶子。“
云峥站在竹楼的平台上远远的眺望山腰上的小路,往日络绎不绝的行人,今天一个都没有看见,空山寂寂,只有黄鸟飞渡群山。
中国历史对于农民造反起义是有着严格意义上的界定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杀官!杀了官就意味着对现实制度的不满,是要铁了心推翻现有王朝的。
所以云峥评判这次暴乱和造反的区别就是看看林县令会不会被砍头。群情激奋之下,以豆沙关里的那些老弱,要是能够把守住关口才是怪事请。更何况大宋的兵将从来都有一哄而散的良好风气,所以在云峥的潜意识里早早的就为林县令的故事画上句号。
”来了!“老族长眯缝着眼睛看着山顶,无数的鸦雀腾空而起,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鸟群如果不是因为受到了骚扰绝对不会再飞起来。黑黝黝的山路上出现了一根火把,紧接着就出现了一长串火把,最后这些火把变成了一道火龙,不知道山林里有多少人。这条火龙从远山一直攀缘到**山脚下。
老族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老天保佑,他们是冲着豆沙关去的,没来寨子里。天爷爷啊,这得多少人啊,狗子,快去给苍耳他们报讯,要他们快快的赶回来,咱们全寨子去仙人洞,寨子不要了,顾不上了,这些人要是打下豆沙关,下一个目标就是铁木镇,咱们豆沙镇说不定也会受牵连,先保住命再说其他的事情。
趁着还有最后的一丝亮光,云峥背着云二往仙人洞赶路,腊肉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裹跟在后面,云三紧紧地跟随在云大的脚边,全家只有看家蛇不愿意离开,盘在柱子上不愿意下来。
云峥意味深长的看着山腰上蠕动盘旋的火龙对背上的云二说:“打死我也不相信这场暴乱没有人在幕后推手。”
“谁啊?萧主簿还是刘都头?”云二好奇的问云大。
“你说呢?”云峥回头看了弟弟一眼,继续爬山坡。
“那就是萧主簿,刘都头比较笨,他没有这个本事,再说他也不够老,老奸巨猾这句话说的就是萧老头吧?云大,你不是很讨厌萧无根吗?这一回人家获胜,蓝蓝那个小美女可就没你的份了,有没有一点酸酸的感觉?”
云二把嘴巴凑到云大的耳朵边上小声的说。
“看来我以后要加强你的道德观教育,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变得这样八卦,你以为全天下的美女都必须嫁给我?你未免太看得起你大哥了。”
云二嘿嘿的笑了起来,拍着小手说:“大宋的女人又呆又傻,估计很好泡,我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长大了,你不要,将来都是我的。”
马上要上坡,云大恨恨的在云二屁股上抽了一巴掌,背着哼哼唧唧的云二就艰难的攀上了一道三丈高的石崖,上了石崖这才发现这里确实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方,百十条要保住家小的壮汉守在这里,就算是大军想要攻克也会有非常大的难度。流民暴乱确实算不得什么事情,难怪老族长会如此淡定的对待漫山遍野的流民。
天色终于完全黑下来了,仙人洞里早就插满了火把,把这里照耀的如同白昼,进进出出的都是忙碌的人群,从山下带回来的各种各样的东西都会汇聚到仙人洞。
云家的蚕和两头猪也被寨子里的男人们给帮着运了过来,至于老牛就变成了寨子里公用的牲口,拖着牛车不断地来回于寨子和山脚。
仙人洞里原本就有好多窝棚,瘸子带着哑巴这十几天又在这里增加了不少的窝棚,足够整座寨子的人住在这里的,但是把牛羊,猪狗,还有蚕统统运进来以后,地方就显得有些局促了,人不是第一位的,放在第一位的是蚕笸箩,最好的地方一层层的架满了笸箩,笸箩里面铺满了桑叶,腊肉养的蚕早就不是以前黑乎乎的模样,现在都已经变成了筷子粗细的白色胖虫子。
“现在还不成,蚕的身子还没有发亮,吐丝还要再等些时候,等到它不吃桑叶了,我们就把熟蚕放到簇器上,这样它就能吐丝了,今年咱家的蚕长得很好,收获十束丝没问题。”
说到这些腊肉就变得极为自信,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知识范畴。
“到时候给你吃大茧,用油煎了,或者拿瓦片焙烤好吃极了。”
腊肉抱着云二坐在包袱上,眼看着瘸子把自家的蚕笸箩架到架子上,得意的对云二说。
云二嗫喏了许久才对小声的问腊肉:“你不是去看你娘了吗,她们没事吧?”
“没事,我娘嫁人了,她把我弟弟也卖掉了……”说到这些腊肉的声音就变小了。
云二愣了一下,接着就开始大笑起来,笑的很疯狂,见云大冷冷的看着自己,这才委屈的闭上嘴,只是流眼泪,他母亲也是这样对待他的。
云二哭着哭着,紧紧地抱着腊肉的脖子说:“不要紧,不要紧,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对你,我和云大绝对不会抛下你,我们谁也不抛下。”
第六十一章奈何天
与世隔绝对云峥来说就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几次想要去豆沙关看看战况如何,都被老族长疾声厉色的喝止了,兵荒马乱的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按照老族长的想法,等到人杀的够多了,财物抢劫的差不多了,山民就会慢慢的退去,他们没有胆子冲击成都府的,这样的暴乱说白了就是一次明火执仗的抢劫。
豆沙关方向的浓烟冒了整整三天,然后就看到好多背着包袱的山民匆匆的回到山里去了,看样子暴乱结束了,他爆发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
很多人路过了豆沙寨,却没有人进来,最多趴在小河边喝几口水,又匆匆的向深山里逃遁。老族长隔着栅栏问了那些零散的山民几句话,这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跑了,原来是巴西的永兴军杀过来了,再不逃走恐怕会被人家一锅端掉。
问了豆沙关里的情况人家不说,只是那副笑容猥琐极了,这让老族长的心凉了半截,这些混蛋惹下了滔天大祸,现在拍屁股走了,永兴军来了之后当地的百姓就会遭受大难。
云峥听了老族长的诉说之后,想了好久才对老族长说:“咱们必须出去驰援豆沙关。”
“豆沙关三天前就被攻破了,咱们现在去救援,是不是晚了一点?”老族长狐疑的问云峥。
“不晚,一点都不晚,去早了咱们会被流民山民吞掉,去晚了咱们会被永兴军收拾,现在去正好,只要抓住几个贪心的流民,我们就能立下大功,到时候永兴军为难谁,也不会为难我们,要知道永兴军大张旗鼓的过来,根本就没有和流民作战,所以他们想要上报军功,就必须有首级和尸体,我们现在去,其实就是去抢尸体的,只要是流民的尸体我们就抢过来,说不定还能因此发一笔横财。”云峥一字一句的对老族长说道。
“抢尸体发财?”老族长被云峥说迷糊了。
“没错,就是抢尸体发财,如果有几个活口就更加的奇妙了,现在流民已经快要跑光了,我们过去危险性不大,咱们寨子里的汉子都是自家人,不但可靠,还勇猛,这和豆沙关的那些没用的士兵是两回事,这个时候豆沙关底下无论如何也会有几具尸体,毕竟他们在关头作战了,官兵就算再没用,依仗地利杀死百十个流民不在话下,所以啊,我们一定要快,要在别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先下手为强,到时候这些尸体绝对能够卖一个好价钱。”
老族长虽然还是不明白,但是他却非常的信任云峥,咬着牙想了一会,猛地一拍大腿说:“干了,发不发财的咱们不论,光是永兴军不来找寨子的麻烦这一条好处,就值得冒险,云娃,这一次你牵头,老汉压阵。”
云峥笑了,老族长到底是一个明事理的,知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的道理,相对流民来说,官兵更加的可怕。
整个寨子只有两头牛,老族长家一头,云家一头,被苍耳特意套上了大车,留下二十个人守着仙人洞,剩下的八十几条汉子一窝蜂的跟着云峥往豆沙关赶。
云峥之前就已经对村民说了,这一趟去就是为了发财,大家要放开手脚干,在村民不知不觉中就送给了他们每人一个香喷喷的概念大饼。
所以大家的精气神很足,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豆沙关下,抬眼一看城关,云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雄伟的城关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滚木礌石扔的遍地都是,流民的尸体层层叠叠的倒在城关前面,中箭的没几个,大部分都是被滚木礌石砸死的。
老族长看到遍地的尸体眼睛都红了,老天爷啊,云娃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果然遍地都是尸骸,这些尸骸要是按照云娃说的能卖多少钱啊!
“把这些尸体统统搬到**山坡上,摆出一副他们攻山而死的样子,什么?不会摆?没关系,就按照他们现在的样子去摆,那几个没有死透的人你们到了山上要给他们放血,把血洒的满地都是,我们要把**山变成一个新的战场。”
云峥连续不断的向村民下达命令,大家也搞不懂云大为什么要这么干,见老族长从善如流,大家也就开始做这些事情。城关到**山不过一里路,有两辆牛车算不得难事。
云峥见大家开始干活,就缓缓地推开虚掩着的城门,眼前的惨状让云峥几乎不敢多看一眼,因为城里面的尸体更多,许多**裸的妇人尸体就随意的抛在街边上,下体一片狼藉,就这样还有一些鬼鬼祟祟的家伙还在人家的屋子里翻箱倒柜找剩余的财物。
苍耳抡着砍刀率先进了城,身后跟着三十名大汉,这些人都是寨子里的最有力量的一批人。很快就抓到了二十几个穿着各色衣衫的流民,其中还有几个高声喊着,说自己不是流民,是城里的居民。
苍耳见云峥正在拿地上的破布往妇人的尸体上覆盖,丝毫不理会那几个城里的二癞子,这个妇人云峥认识,是这家茶馆的老板娘,是一个很有风情的女人,自己进城的时候总是喜欢在她这里喝杯茶,她家的擂茶做的极为地道,现在想喝喝不到了,她那个老实巴交的丈夫的尸体就倒卧在锅台前面……
“会写字吗?”云峥做完了这一切,来到二癞子的身边问。
“不会!”这些人不明白云峥为什么会这么问,连忙七嘴八舌的回答。
云峥点点头对苍耳说:”不会写字好啊,把他们的舌头全部割掉,这些人能卖一个好价钱,他们是流民攻城时候的内应!“
面对守着母亲尸体嚎哭的幼儿,云峥觉得自己不论做什么都是在替天行道,流民或许会祸祸这座城池,但是作恶最厉害的无疑就是这些趁火打劫者。
寨子里的猎户都是见惯鲜血的,掏出解腕尖刀,掐着这些人的脖子,等他长大了嘴巴呼吸的时候刀子往嘴里一捅一转,就会将舌头从这些人的嘴里剜出来。
云烨冒着火光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县衙还有县衙旁边的萧家府邸,他们才是这场无端祸患的罪魁祸首。
第六十一章死亡买卖
县令家里也在冒烟,云峥看了好一阵子才推开门走了进去,林县令的尸体就挂在大门上,看样子是自缢而死的,舌头伸的老长,面目狰狞之极,看不出有什么后悔的意思,只有满腔无法发泄的怒火和委屈。
不知道他委屈什么?该委屈的是城门前那些赤身**的妇人,还有那些死的莫名其妙的百姓,他的死云铮不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
算了,人死了也就不用报复了,看在他给自己一箱子笔记的份上,云峥打算做一回好人,让苍耳他们把县令大人的尸体挂到衙门上去,死都不会死,真是百无一用,死在家里,官兵到来的时候只能说你死了,是保护自家不成被活活逼死的,死到衙门上这就大不同了,官兵到来的时候至少能给他算一个刚烈义勇的好名声,至少蓝蓝还能获得一点朝廷的恩恤。
他家女人的衣衫还算是完整,一个个嘴角流着黑血,看样子是服毒了,内宅也没有被翻动的太狠,或许这些乱民还是从骨子里对官员有一种敬畏感。
云峥走在死尸的丛林里,感受不到半点的恐惧,仔细的观察着这些死人的面容,有的绝望,有的决然,有的痛苦,当然,还有一半个活着的。
比如说蓝蓝就活着,只是她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里一丝生气都没有,云峥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发现她外面的衣衫虽然被撕扯的粉碎,内衣却好像完好无损,居然没有被强奸!
她的手上全是血迹,地上还有一把牛耳尖刀,刀口上也沾满了血迹,地上还有一大滩血迹一直延伸到了假山后面,云峥小心翼翼的走到假山后面,差点笑出来,萧无根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胯下鲜血淋漓,云峥拿竹杖轻轻地拨开了他破损的裤子,只见这家伙的下体已经被割掉了一大半,血水汩汩的往外冒着,这不行,再这样流下去会死人的,那东西已经没用了,而且还妨碍治疗,云峥用刀子把剩下的半边也给割掉,这样一来就变得平坦了,很好包扎,止血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好在边上有一篓子石灰,云峥抓了一大把随手就丢在萧无根的胯下,生石灰冒着泡,很快就吸干了血迹,昏迷不醒的萧无根大叫一声,身子直挺挺的绷得笔直,然后又昏迷了过去。
云峥生怕那点石灰不足以止血,赶紧又往那里多洒了一些石灰,直到完全覆盖了之后才长松了一口气,这一回,萧无根的名号算是彻底地坐定了。
萧家大门紧闭,很明显,他家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不过看着他们家人在自己烧自己的房子,云峥就知道,萧老头已经准备开始争功了。
做了好事不留名,云峥带着苍耳他们将要出门的时候,一阵风从自己的身边掠过,又是那个臭道士笑林,见道士也不说话,遇见自己这个老熟人一个招呼都不打,从腿弯里抄起蓝蓝就从门里冲了出去。
云峥没让苍耳他们动县令家的任何东西,悄悄地从后门退出了县令家,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正在追笑林道士,自己这一群人被忽视了。
活人最多的反而是杏花楼,那些妓女都站在井台边上拿水冲洗身体,见到一群人过来也不躲闪,继续洗澡,。洗的旁若无人。
旁边的竹楼里还有喘息声传过来,苍耳他们大为高兴,冲进去就从里面抓了十几个光溜溜的男人,只要看他们黧黑的身子和长满老茧的脚底板,苍耳就知道发财了,这些人全是僰人,也就说都是乱民。
苍耳根本就不客气,掏出刀子就挑断了这些人的手筋,丝毫不管他们的哀嚎,用绳子串成一长串准备牵到naitou山上去,云大说了所有的人都应该送到那里才合适。
云峥走的时候又看了那些当街洗澡的妓女,发现她们对面前发生的这些事情丝毫都不感兴趣,从竹楼里又走出了十几个满身淤青的女人加入到洗澡的大队伍中去了,暴乱也好,平安也好,这一切都和她们没有半点的关系。
不是说大宋的青楼都是文人墨客的恩主吗?那些妓子一个个不是貌美如花,就是体贴温柔吗?按理说应该诗唱酬和才是,怎就变成了一堆行尸走肉,下贱到连暴民都不愿意杀掉她们?
没时间伤风悲月,云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为这些尸体还有活着的暴民找到买家才行,一旦永兴军赶到这里,这些尸体就一文不值了。
死了很多的捕快,估计都是从府衙赶来的那些捕快,只是被钢刀砍死的人多了些,暴民不该有多少钢刀的,更不要说他们的身上还有箭矢插过的痕迹。弓箭这东西,数遍豆沙关都找不出二十具来,能密集攒射的箭手也挑不出几个出来,不过武勋传家的萧主簿一定有好多这样的老人手,这些捕快的死,该是萧主簿的手笔才是。
流民们攻陷了豆沙关,却没有攻破高墙大院,不光是萧主簿家没有被攻陷,繁华的富人区也没有被攻陷,说到底倒霉的只有县令家和普通百姓家。
刘都头家的宅邸高大巍峨,简直就是一座变形的堡垒,云峥来到堡垒面前,刘都头一眼就认出了云峥,站在墙上大声的向云峥打探流民的情况。
“下来吧,流民走了,我和你有一个大生意要谈。”本来打算将那些尸体全部卖给萧主簿的,但是在看到那些捕快的尸体之后,云峥就改变了想法,绝对的权利会造就绝对的**,所以云峥打算给萧主簿重新树立一个对手,这个对手就是刘都头。
不管刘都头有没有造萧主簿的心思,只要他立下比萧主簿还要大的功劳,他就只能自然的走上和萧主簿作对的道路,不会随着刘都头的心有所改变。
“流民走了?这个时候做生意是不是有伤天和?”
“没办法,军功这种东西往往都是瞬息即逝的东西,你如果不紧紧抓住,他就会从你的掌心溜走,怎么样,五百贯,给你一个杀敌无数的英雄头衔!”
第六十二章抽丝剥茧
刘都头没有给云峥开门,自己用一根绳子从墙上滑下来,知道他的意思,也清楚这些大宅门的规矩,刘都头相信云峥,不代表别人也相信,尤其是云峥身后站着三十余个面目狰狞的大汉,这就更加的让人不可信任,身家性命都维系在这道大门上,轻易不打开也是老成持重的表现。
“怎么说?五百贯,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来啊。”刘都头从墙上下来之后就立刻小声的对云峥嘀咕。
“暴民洗劫了豆沙关,老刘,身为捕头,有缉拿盗匪的天职,一旦永兴军到了豆沙关,你觉得一个失职的罪名你能不能逃掉?”云铮鄙视的看了刘都头一眼,小声的回答。
“我以为暴民只是小小的威吓一下就会离开,鬼才知道他们开始屠城了,不过上面就算是打板子,也打不到我的屁股上,豆沙县的治安已经被韩德接手,豆沙关的防务由张副将管辖,再说还有林县令,萧主簿,他们这些大脑袋顶着关我何事。”
见刘都头三两下把自己摘得干尽,云峥诡异的笑了一下,就打算离开,自古以来善财难舍,这个笨蛋有这样的想法丝毫的不奇怪。
云峥的笑容让刘都头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现在丝毫不敢小看眼前的这个少年,他处事之精明,判断之准确,早就让刘都头心服口服,如果说以前还认为云峥说东华门唱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现在他真的认为,眼前的这个布衣少年真的能在东华门唱名,至少在刘都头的眼中,云峥绝对有这个资格。
“云哥儿,你别走,帮老哥说道说道,到底是怎么个道理啊,你刚才的笑容让哥哥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你不能一走了之。“
云峥想了一会这才回过头看着刘都头说:”你大难临头都不自知吗?你刚才说的那几个能帮你抗罪名的大头,差不多死光了,林县令死了,就挂在县衙门口,那位张副将我在进门的时候没看见,估计是躲起来了,他既然姓张,就说明他是一个杂鱼副将,不是出自将门的人,文官是怎么对付武将的你很清楚吧?林县令死了,这是要表彰的,一场大灾难不能只有窝囊废,总是需要一些亮点的,比如林县令就能上《忠列传》,文官们干这事拿手着呢。
成都府的总捕头韩德死了,脑袋都已经被乱刀砍的稀烂,不管怎么说都算是力战而死吧,如果不这么说,成都府的知府大人颜面何存?
现在我们再来把事情理一理,林县令被表彰,张副将注定要被砍头,韩总捕头需要被抚恤,豆沙县需要有人重掌大局,你觉得你合适还是萧主簿合适?“
云峥呲着白牙冷冷的笑着问刘都头。
刘都头被云峥的一番话说的汗流浃背,阴湿的天气里汗水顺着下巴嘀嗒嘀嗒的往下掉,用颤音一字一句的说:”必然是萧主簿适合。“
云峥拍着刘都头的肩膀说:”算你有自知之明,军队可以拿张副将的人头交差,地方上难道就不需要给朝廷一个交代?除了你的脑袋之外,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平息民愤?
告诉你吧,现在是城外的暴民肆虐豆沙关,等到城里活着的人受不了家人死亡的打击的刺激,他们也会很快的成为暴民,你们一个个不知道民变的恐怖,拿屁民当屁用,到时候城里的人醒悟过来之后,你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他娘的这样的一个聪明人竟然受了你的无数好处,真他娘的憋屈,本来躲在豆沙寨子里捧着饭碗看戏就好,你们一个个都他娘的死光了,山民的生意我说不定还能捡起来重做,就是因为欠你的人情,这才带着寨子里的壮丁趁着永兴军到来之前做一点安排,好救一救你的这条命。“
刘都头也是老官场上的人物,云峥说的这些话他一听就明白这是官府善后的标准流程,如果林县令,韩德,都死了,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掉脖子上挨一刀的下场。
”帮帮老哥,只要是家里有的你尽管拿,打死哥哥我也拿不出五百贯来。“刘都头几乎是在哀求云峥,五百贯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绝对不是他这样一个刚刚发了一点财的疍吏能拿的出来的。
云峥狠狠地揪了自己的头发两下,捂着脸痛苦地对刘都头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欠你一屁股的人情,你有没有五百贯我会不知道?明知你没有,我会问你要?
就算你勉强的拿出来五百贯,嫂子和孩子们不吃饭了?你觉得这五百贯我会要你出?“
刘都头哭丧着脸说:”这时候还说什么吃饭不吃饭的,吃饭的家伙都要没了,云哥儿,有主意你就说,哥哥我照办就是,只要能保住不掉脑袋,怎么办都行。“
云峥把手从脸上拿开木纳地说:“如果只是保你的命,我会这样大张旗鼓的进豆沙关?我想把你这样一个笨蛋弄成豆沙关里的英雄,这样一来城里的人至少清楚还有一个官员肯为他们死战,这样一来民怨就会消失。
至于五百贯钱,你觉得由那些不愿意让永兴军进城的商家出怎么样?”
“对啊,只要永兴军进城最倒霉的其实就是这些商户,他们能立足豆沙关,当初就订立了贼来须打的乡关民约,只要能不让永兴军进城,一千贯他们也肯出。只是你怎么把我弄成英雄,我就杀了两个往我家墙上爬的暴民。“刘都头有点不好意思,左右看看像是在做贼。
有廉耻心就好,豆沙关要说还有一个比较有人心的官员,那就非刘都头莫属。
我在naitou山布置了一个战场,说白了很简单,就是把那些死掉的暴民的尸体都弄到山坡上,装成一副攻城的样子,还有一些没死的暴民你在山坡上杀了他们,这样一来,一个完美的战场就出现了,也就是说当初在暴民攻城的时候,你在死守naitou山,并且多次击溃了暴民的进攻,杀死了很多的暴民,并且寻机展开了反攻,一气夺回了豆沙关,这样的功劳够不够让你成为英雄?
本地官员已经平息了暴乱,永兴军有什么理由进城?那些商家会帮着你说话的,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定会用上的。”
第六十三章先发制人
当刘都头站在**山上俯瞰战场的时候,惋惜的对云峥说:“这样险要的地势,假如张副将选择在这里作战,说不定真的能把暴民拦在城外。”
云峥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张副将如果有这样的胆子,就凭小小的萧主簿无论如何也翻不出浪花来,文死谏,武死战,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美妙的理想而已。
“纱布准备好了没有?”云峥手里拿着一把牛耳尖刀恶狠狠地问刘都头。
刘都头脸都白了,讷讷的问云峥:“真的要挨刀?能不能撒点血就算了?”
“这个世上有不流血的英雄吗?救个火还是焦头烂额者为上宾,你想有大收获,就必须受大苦。没关系我只轻轻地割几刀。”
“不成,你眼睛里有杀气,一定是在恨我不管百姓,要是你手一抖,我就完了,还是让刽子手来干这事,他的手稳。”刘都头难得的聪明了一回。
豆沙县的刽子手是一个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一个秃头大汉,据说在暴民进城的时候还杀了几个进入他家的暴徒,最后暴民的人数太多,背着五岁的儿子就跑了,一直跑到刘都头家才算是安稳下来,现在听说要在这路杀人也跟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豆沙县的捕快们,他们也是第一时间就跑去了刘家避难。
刽子手的手艺不错,嗖嗖几刀下来,刘都头就全身冒血,吓得刘都头胡乱的拿手指头要去按伤口。一边惊恐的喊着要别人帮助自己止血。
云峥看了一下,比自己下手狠多了,不过也是,刽子手的老娘和老婆都在这次民变里遭了灾,赤条条的死在自家的院子里,估计心里对官府的火气比云峥还要大些。
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公职人员,在当英雄的诱惑之下,他们每人或多或少的挨了几刀,刽子手最后对自己也下了毒手,割得又重又狠。
满身缠满纱布的刘都头终于发狠了,带着四十几个捕快冲进从城里抓来的暴民群里大肆的砍杀,看着暴民纷纷倒地,云峥别过脸去,这些原本的受害者,在发现别人更好欺负之后,就从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现在又被别的施暴者击杀。
所有的捕快在杀了人之后就开始重新布置战场,经过这些专业人士重新布置过后,战场终于变得有模有样了。
然后,满身伤痕的捕快们就开始进城去安抚城里的百姓,刘都头按照云峥交代的,变得大公无私到了极点,见到死亡的妇人知道把自己的血衣给盖上,见到可怜的孩子,知道拿两个饭团子塞过去,见到受伤的百姓,还知道主动去包扎一下,并且告诉他们不要难过,笔架山上粮仓没被山民攻克,萧主簿一定会开仓放粮的。
满身烟火色的刘都头疲惫的敲开了大户人家的大门,挨家挨户的告知他们暴乱已经平息,可以出来整理豆沙关了,现在要预防的是永兴军,不能让他们进城关,一旦进来了,就是大家的大灾祸。大户人家没想到关键时刻刘都头还有这样的本事,纷纷表示愿意帮助刘都头赈济灾民,并且愿意凑一大笔钱请刘都头去军中说项,只要永兴军不进城,怎么样都好说。
一时间刘都头获得了平民和富商们的双重拥戴,毕竟这城里还有一位愿意为大家死战的汉子,只要看看刘都头脖颈旁的那道血口子,就知道战事有多么的激烈。
生药行的几位大夫都是行家,瞄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些伤口的真假,借口说捕快们的伤口包扎的不合适,需要上药之后重新包扎,刘都头含着眼泪感谢了几位老大夫的高义,率先撤掉身上快成布条的内衣,**着身子请老大夫重新给自己治伤。
每一道伤口都触目惊心,好些如同婴儿嘴一般张着的伤口也迅速的被这些感慨到了极点的大夫仔细的包扎完毕,当别人再小声的打听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受伤的时候,就会受到老大夫的严厉斥责,这些伤口几乎都是新鲜伤口,偶尔有几个是陈旧伤,那也不过是一两天前受的伤,刘都头今日需要和暴民作战,自然以今日受的伤最重。
萧主簿原本有一整套计划的,其中保全笔架山粮仓就是其中的一个环节,现在当刘都头满身伤痕带着百姓来领粮食的时候,粮仓守卫在眼睛已经发红的百姓的注视下,胆战心惊的打开了粮仓,眼看着刘都头带着捕快们给百姓分粮,不敢有丝毫的阻拦,只能偷偷的派人去给萧主簿报信。
满头白发的萧主簿呆滞的坐在椅子上,眼睛里半点生气都没有,萧无根的呻吟声每一下都仿佛刺在他的心头。
长房只有这一根独苗啊,为了担心夭折,这才取了萧无根这样的一个丑名字,没想到现在真的被说中了,子孙根没了啊。
得到安插在粮仓心腹的报告后,萧主簿这才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手下,一字一句地说:“都是胡说八道,刘贵只是老夫的一条破狗,他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能力,更不可能亲自上阵去和暴民作战,这件事情结束后,就到了他砍头的时候了,如何能干出这样的大事?”
萧主簿在说出这句话之后须发虬张,颌下的白须无风自动,呛啷一声就从猛兽吞口里抽出一柄雪亮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整柄剑就藏在了臂膀后面,沉声对仆役说:“你去,喊刘贵过来府上叙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辆牛车上堆满了铜钱,这就是云峥此行的收获,他坐在车辕上低头沉思,豆沙寨的汉子们一个个都放缓了脚步,就连老族长也是如此,唯恐打搅了云大的思考。
现在刘都头想不和萧主簿起冲突都不行了,永兴军的推官已经到了豆沙关外,见到整座城池已经受到了控制,就不再纵兵入成,虽说永兴军的将主非常的不满,但是那位推官已经接受了刘都头的贿赂,决绝的命令大军不得入城。
这一回刘都头很聪明,一次就把富户们凑的钱财的一半给了这位推官,六百贯的钱财足以让这位六品推官无视这些军中莽汉的要求。
推官进城了,他很想知道成都府的捕快都是怎么死的,他也想看看萧家是不是真的如同刘贵说的那样富可敌国!
第六十四章生死闹剧
送礼就好比是浇水,最好一次浇透,零星的雨点是满足不了植物对水的渴望的,所以这一次刘都头用的是大水漫灌的法子。并且帮着这位八品推官修建了一个巨大的池塘,这个池塘就是萧主簿的家产,这是云峥的主意,只有让推官大人惦记上萧家的家产,才能最大限度的防止他被萧主簿收买。
推官虽然只有八品,和豆沙县的县令是一个品级,萧主簿说白了还不是流内官,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身而已,推官作为知府大人的左膀右臂,这个职位从来都是知府大人的心腹中的心腹才能做,所以很多时候人们就把左右推官称之为知府衙门的两座门神。
如今来的就是知府衙门的左门神,候风,侯如海。
萧主簿是认识这个人的,当年在成都府还在一起聊过风月,算得上是一个熟人,当他高兴地出门准备迎接上官的时候,他的心猛地一沉,因为他发现侯如海大人正在掩着鼻子观看韩德的尸体,刘都头正在一旁滔滔不绝的向他讲述县里的弓箭装备的情形。
侯如海大人非常的愤怒,见到萧主簿走过来,阴沉着脸问道:”不知萧主簿对这具尸体有何看法?”
萧主簿虽然心惊,多年宦海的浮沉早就锻炼出来了,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就变得沉痛起来,解下身上的衣衫盖在韩德的尸体上悲伤地说:“想到这场大乱居然害得韩德,也命丧黄泉,听说他一手刀法乃是传自前朝,想不到这样的英雄人物也会折翼豆沙关。”
说完这些话之后,就戟指着刘都头说:“都是你这匹夫,身为本县都头自然有守家卫国的职责,现在却只顾着自己的小家,置全城的百姓生命于不顾,更害的韩德这样的英雄死在豆沙县,刘贵,你罪不容诛!”
刘都头抬着头一言不发,只是那种悲愤的神情傻子都看得出来。萧主簿见侯如海似笑非笑的朝自己看过来,就暂时放过收拾刘贵,而是肃手邀请侯如海进入自己家门。
“大人请入寒舍稍坐片刻,卑职这就将豆沙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回禀给大人。”
请官人入自己家,其实就是打算行贿,这是官场上的惯例,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被邀请的人无论看上家里的任何东西都能拿走,每到这个时候,主人家就会特意将打算给上官的物事摆到最显眼的位置,客人如果满意,就会拍拍这东西,离开以后自然会有仆役将这东西送到上官的府邸。
萧主簿这已经是打算吐血行贿了,算是已经向上官求饶了,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了他的预料范围之外,永兴军居然没有进城,刘都头居然没有做好送死的准备,想要借助永兴军的力量削弱豆沙关里的大户人家,现在看起来做不到了,他不相信刘都头能收买推官大人,而这位侯如海大人乃是出了名的敛财能手。这样的人到了豆沙关,想的无非就是如何发财而已。
侯如海的举动再一次出乎了萧主簿的预料,他竟然一口就回绝了自己的行贿要求,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指着韩德的尸体再一次厉声喝问:”告诉我,韩德是怎么死的?豆沙关恐怕只有你这个武勋世家才会保有大量的弓箭吧?本官绝不相信那些只会抡锄头的暴民会如此熟练地使用弓箭,你看看这条长街,总共倒伏了四十六位捕快的尸体,本官在到来之前,就已经计算了成都府捕快的尸体数量,其余的都在城头,剩下的一个不差的倒在你萧主簿家门前,你如何解释?“
萧主簿的眼睛在瞬息间就变得赤红,指着刘都头说:”你这畜生,老夫自问待你不薄,因何如此恶毒的陷害于我?“
萧主簿太清楚不过了,这些捕快的尸体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自家门前,该是出现在离这不远的前街,自己就是在那里将韩德至于死地的。
刘都头并不答话,而是躬身站在侯如海的身后,完全是一副听从侯如海处置的模样,侯如海对刘都头的表现非常的满意,这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莽汉,这样的人一般情况下是最好对付的,这不是吗,萧主簿已经在准备拿这个莽汉顶罪了。
侯如海笑着挥挥手,立刻就有百十个持枪的永兴军军汉一股脑的钻进了萧家,这个时候,只要找到弓箭,就能将这件案子弄成铁案,萧家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案子。
”尔敢!“萧主簿大吼一声,就大鸟般的贴着墙根冲进自家的府邸,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些弓箭手就在后堂待命,无论如何也逃避不过去了。
看到萧主簿狗急跳墙,侯如海笑的非常开心,刘都头没说错,韩德有八成是死在萧主簿的手里,既然如此,自己这一趟豆沙关之行绝对不会空手而还。
自己之所以能快速的带着永兴军出现,就是在知府大人接到了林县令的求援文书之后,紧赶慢赶的还是没有阻止暴乱的发生。
在林县令的文书里,早就把萧主簿定为这股暗流的操纵者,原本在侯如海的预料中,豆沙县定然已经是盗匪四起的混乱状况,在这样的情形下,快速的迩定豆沙县的局面才是第一位的,这个时候必须找一位德高望重的本地人出来主持大局,至于其他的事情只能慢慢的解决,刘都头的出现让他看到了新的希望,这一位浴血厮杀的英雄,足=足以安定地方,更何况他已经取得了全体豆沙县士绅的支持,这个时候不顺水推舟的除掉萧主簿更待何时?
交战的非常激烈,侯如海黑着脸看见自己的部下不断地中箭倒地,几乎快要崩溃了,手一挥,剩下的军士立刻就加入了战团,因为要来平叛,这一次带来的全是军中的好手,现在百十个人打不过五十几个人,让侯如海非常的恼怒。
刘都头抽出刀子,忠心耿耿的护卫在侯大人身前,死命的挡着根本就不愿意向前走的侯大人步步后退。
“刘贵,你要做什么,走开,将士们在前面厮杀,且容本官上前观战!”当着老百姓的面,侯如海大声的冲着刘都头大喊。
“不成的,大人,现在豆沙关就靠您主持大计,萧老贼凶悍无比,您万万不可上前。被指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大人居于险地!”
一番话被刘都头说的声泪俱下,百姓们看到自家的英雄都在流泪,也大声的鼓噪着请求侯大人莫要上前,萧家从来都非常的强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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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满载而归
侯如海惊讶地发现,这些愤怒的百姓也冲进了萧家,拿着门板帮着官兵抵挡流矢,这让他的血蹭的一下子就涌上了脑袋,满脸酡红,就像是喝醉了酒,什么是民心所向?这就是民心所向,当百姓的愤怒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豆沙关就非常的好治理了,很简单,只要允许百姓们发泄出胸中的这口恶气,他们就会恢复懦弱的本性,古之皆然!
贼人来的时候,他们因为恐惧或者心怀侥幸选择了不抵抗,当自己的身家受到严重创伤之后,他们又会变成极为勇猛的一群人,大宋的老百姓就是这样的一幅性子,侯如海做了多年的知府幕僚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老百姓的本性。
瞅着那些中箭倒地的百姓依然嘶喊着向前冲锋,侯如海几乎想要纵声高歌,脱口喊道:“壮士勇气可嘉,战后本官一定重重有赏!”
于是那些本来还在犹豫的百姓也轰的一声就冲进了萧家,独独留下刘都头护着侯如海站在门外,侯如海担心的问刘都头:“这些人冲进去之后不会把萧家洗劫一空吧?”
刘都头从旁边的店铺里找出来一把椅子小心的拿袖子擦干净放在侯如海身后,见到侯如海坐了下来这才小声的说:“大人,就让他们抢,抢得越厉害越好,萧家摆在明面上的钱财能有多少,据小人得知,萧家后花园里有暗室,那里才是放钱的地方。”
侯如海听了刘都头的话,立刻就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对于那些扛着各种物事从萧家走出来的百姓频频的点头示意,这样就太好了,萧家的财产都被百姓抢光了,太好了,日后谁能说自己是为了贪图萧家的财货,这才行的灭门之事。
等了好久,侯如海一壶茶都已经喝完了,才看见自己派进去的虞侯怀里揣的鼓鼓囊囊的出来禀报说,萧家贼子已经被尽数剿灭,请大人检点。
侯如海狠狠地瞪了一眼虞侯,在刘都头的陪同下进了萧家,萧主簿横躺在花厅前面,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名已经战死的兵勇,一口关刀斜斜的劈在一颗古树上,身子几乎被砍成了几截,只有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完整无损,这是兵勇们为了好报功,特意留下来的。
侯如海点点头跨过萧主簿的尸体,进入了后堂,萧家女眷已经全部死了,都是被箭射死的,看来萧主簿已经知道今日不能幸免,为了家眷不受侮辱,特意下了杀手。
大厅里除了死尸什么都没有,女眷尸体上的首饰也被搜刮一空。
“大人,萧贼满门共计四十一口全部在此,无一遗漏,附贼一百三十三人也尽数被百姓击毙,只是家财也被百姓拿走了很多。”
侯如海用嘲讽的目光看着虞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官清楚,百姓拿的都是粗苯之物,能值几个钱,用不着你拿百姓来说项,不过这一次看在你们精心竭力杀贼的份上,本官就不予追究了,当了多年的军汉想必也没有积攒下多少散碎银子,这次就算是你们出了趟油差,战死将士的抚恤必须由你们自己出,本官会另外给赏钱,不得向这些钱财伸手,谁伸手,本官就砍下他的脏爪子,记住了?”
虞侯听后大喜,立刻下拜跪谢,不但他下拜,他身后的兵丁们也纷纷下拜,这样仁义的大头巾实在是罕见,有这样的上官就是死了都不亏。
侯如海哈哈一笑,吩咐兵勇守住后花园,自己和刘都头来到了假山附近,侯如海指着假山道:“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都是怎么长的,有的没的都喜欢在后花园弄点假山,你看看这座假山和整座府邸丝毫没有和谐之处,如果有什么密室之类的东西,就该是在这里吧?”
刘都头眼睛都直了,连连拱手道:“大人真是明见万里,确实就在此处,上一回送钱,小人见过萧老贼开启宝库,所以知晓一些,这就打开请大人过目。”
侯如海见刘都头傻得可爱,掏出自己的小蒲扇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一记道:“蠢汉啊,人家的宝库开启的时候你半点不忌讳的站在一边看,难道就不知道这是取死之道吗?”
“是萧老贼让我看的。”刘都头叫起了撞天屈。
侯如海懒得和这样的蠢人多说话,拿蒲扇指指,示意刘都头打开密室,自己要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
刘都头用尽力气将一座小点的假山推开,一条暗道就出现在两人脚下,走到暗室的铁门前,刘都头掏出从萧主簿尸身上解下来钥匙,打开铁门后,点亮了里面的油灯,这才邀请侯如海下来观看。
里面放着六口大箱子,侯如海打开其中的一口箱子看了一眼之后,狠狠地咽了两口吐沫,全是十两一锭的银元宝,偷眼瞄了一眼刘都头,发现他乖巧的背过身子,看着铁门后面挂着的一把连鞘短剑发呆,满意的点点头,飞速的打开其余的几个箱子检验了一遍,拍拍手对刘都头说:“你送来的六百贯钱拿回去吧,本官素来不收贿赂,暂时收下也是为了让你放心,现在已经证明你是难得的勇士,在豆沙关遭受重创之余还能带着捕快乡民杀敌无数,忠勇之心可嘉,等着吧,一个九品县丞逃不掉的。”
刘都头大喜,纳头就拜,把脑袋磕的梆梆响,侯如海笑的越发的开心,指着门后挂着的那把短剑对他说:“见你喜欢那柄短剑就送给你吧,本官见不得凶兵,此物不吉。“
”卑职就是一个吃刀口饭的,哪里会有如许多的讲究,大人的赏赐卑职怎敢不受。“刘都头笑呵呵的抱着短剑,非常的高兴。
这趟差事是侯如海此生办的最狠,也是最顺利的一趟差事,不但在豆沙县博得了一个侯青天的美誉,也帮助自己的主官知府大人消弭了一场大祸,自己没有收受豆沙县百姓士绅一个铜子,反而奖励了很多百姓,并且捐出自己半年的俸禄帮着豆沙县的百姓重建家园,从萧家查抄了财货纹银铜钱共计一千三百贯零七十六文钱,这些贼赃是要押解入府库的,任何人不得动用分毫。
在豆沙县逗留了三天之后,并非不懂人事故的侯青天带着百姓赠送的六箱子土产率军离开了豆沙县,只留下五百兵丁守卫豆沙关。
第六十六章退潮
云家的竹楼上云峥和刘都头面对而坐,中间摆着一把鲨鱼皮镶嵌宝石的短剑,此时的话语见不得人,或许只能说给清风听。
”我看到这把短剑的时候,心里面就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这把剑该是你配着才好,所以当那个官员将短剑赏赐给我的时候,我就想给你送过来。“
云峥啜吸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拿起短剑,按了一下绷簧,只听嗤啦的一声响,这柄短剑就窜出来半截,剑刃上布满了明暗不一的花纹,这是一把百炼的好剑。
缓缓地将剑抽出来,从身边取过一张纸,轻轻地搁在剑尖上,只见那张纸慢慢的从剑尖上滑落,降到了剑柄位置,剑柄上帮着绿色的牛皮绳,牛皮被熟的很柔软,握在手中即使有汗水也不会打滑,宋朝的钢铁工艺很落后,唐朝时期绚烂的钢铁工艺不是已经失传,就是已经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并以此牟利。
”这柄剑我要了,老刘,你不要担心,能力是锻炼出来的,你现在没有能力,并不代表你以后没有,你要面对的局面非常的复杂,百姓和山民之间已经彻底的成了对立面,他们之间不可能再有任何媾和的机会,所以,你就要选择站队,到底是站在山民一边还是站在百姓一边,两边都有风险,同样都有麻烦,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智慧了,因为豆沙县的县丞是你,不是我,没有人能够帮你思考,也没有人能帮你做决定,老刘,从今往后我将归隐豆沙寨不再出门,你如果觉得还欠我什么,就把县衙还有萧府的书籍都给我送过来,这些才是我最需要的。“
刘县丞非常的失望,云峥拒绝了做自己幕僚的建议,并且很明白的说明自己将不再牵涉进豆沙关的任何纷争,想要闭门读书,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不由得有些沮丧。
刘县丞这一回走的时候没有骑那匹驴子一样的滇马,而是选择了坐车,不过拉车的还是那匹滇马,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一半是对未来的恐惧,一半是再无牵绊的喜悦,云峥刚才说的很对,自己才是豆沙县目前最高的行政长官,没必要听从别人的建议,这里的一切都要随着自己的意志做出改变,如果自己连坐官的勇气都没有,还做什么县丞啊。
他刚走,云家的竹楼就被寨子里的人团团围住,他们把手捅在袖子里满眼期盼的看着楼上,刚刚老族长上去了。
不大工夫,老族长笑容满面的下了竹楼,挥挥袖子说:”那些钱可以花了!“乡民们没有欢呼,而是互相传递一个喜悦的眼神,就缓缓地散开。
腊肉在仔细的数着一大堆铜子,这是老族长昨夜命苍耳叔送过来的,这一回分配钱财,云峥没有参与,只说自己很累,没有心情,让老族长看着分配就还。
五十贯铜钱真的很多,可怜的腊肉数了一夜也没有数清楚,两只眼睛熬的像兔子的眼睛一样红,大少爷这两天的脾气很坏,似乎和死了很多人有关,她不敢去打扰,只好把脱得光溜溜的云二从被子里拽出来帮自己数钱,二少爷也很聪明数这点钱当然不在话下。
云二每天起床都要大发一阵雷霆的,今天也不例外,他早就告诉过腊肉,自己起床的时候脑子不正常,不需要理睬,发完脾气就会好了。
所以云二对着墙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勾鹰头之类的怪话之后,就变得平和了许多,伸出小胖手在钱堆上不断地扒拉,腊肉都有些看不清楚二少爷的小胖手,只见他一五一十的很快就把满满一麻袋钱分成了五堆,然后要腊肉去找大斗回来,拿了大斗量了几遍之后,就对腊肉说:”数好了,多出来了一百多文钱。“
腊肉狐疑的看着云二,总觉得云二在骗自己,不过当大少爷也这样说了以后,腊肉就立刻相信了,在她的印象里大少爷从来就不会出错。
有了钱干甚?这是寨子里每一个人的疑问,给婆娘娃扯布做新衣服?这个已经有了,从城里找了一家布庄子,早就拿回来了,手快些的还捡到了一些绸缎。
有了衣服就只好在嘴上抓挠,所以豆沙寨的清晨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烧肉味道,云家和别人家不同,早上依然是米粥,吃过早饭,云峥没有按照惯例给学生们上课,让腊肉和云二留在家里,腊肉已经很明显的在打哈欠了。
自己戴上斗笠扛着锄头就上了南山坡,那里的青稞苗需要再锄一次草,今天的天气很好,农时万万不敢错过。
老族长站在寨子门上远远地看见云峥上了山坡,恨恨的将手里的竹篾条扔在地上,匆匆的回到家,将吃的沟满壕平的正坐在凳子上剔牙的苍耳一脚就从凳子上踹了下去,指着南山大声的吼道::”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十贯钱就让你忘了你该干什么了是不是?狗肚子存不住猪油的货,今天是除草的好时机,怎么就敢赖在家里哟,你打算死在家里是不是?你看看云娃,人家才是有本事的人,拿了钱看都没看一眼,大清早的就扛着锄头上山除草去了,你这些年纪是不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滚出去,带着你的懒婆娘去看看稻子,那才是命根子。“
老族长吼完了儿子,然后就拎着鞭子挨家挨户的抽打乡民,有两个喝醉的起不来,被老族长两桶冰凉的井水泼到身上,不得不嚷嚷着连滚带爬的带着农具上了南山。
”南山岭上南山坡,南山坡上唱山歌,唱得红花朵朵开。唱得庄稼长满坡,唱得庄稼长满坡……“
老族长听着云峥在半山坡上唱歌,不由得嘿嘿笑道:”这个鬼灵精!小曲唱得不错。”自己早年间也算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棒小伙子,山歌唱得也好,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也喜欢听。于是老人家也扯开嗓子开始唱《抓包子》:”王寡妇有两个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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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敲门砖
都说幸福的生活是自己争来的,云峥抢来了幸福的生活却感受不到半点的欢乐,他在改造自己的生活,而生活也在悄无声息地改变他。
每天早上,豆沙寨的人都是在琅琅的读书声里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为了让孩子能够参加家里的劳动,他特意将课业放在清晨,每到这个时候,正是山间的薄雾消褪的时候,美的就像是一幅画。
不需要上很长时间的课业,一个半时辰就足够了,很久以后云峥才发现自己和那些私塾的老师比起来简直勤奋的过头了。
大宋总体上来说是一个慵懒的时代,朝堂上的官员在慵懒的治理国家,底下的百姓也就慵懒的过自己的日子。
结束了一天的课业,就到了云峥在寨子里散步的时间了,只有这个时候才是他最快乐的时候,妇人们或者在捣衣,或者在浣布,透过被钩子挂起来的袖子,甚至能看到许多饱满或者干瘪的ru房,云二最看不起云大的虚伪模样,他自己就是光着屁股正大光明的站在小河边看的,当然,前提是那些妇人不揪自己的雀雀。
瘸子现在总喜欢哼着小调做自己的木工活,他做的一些家具,已经被商人送到了成都府,比如这种坐起来极有威仪的椅子。
在一个小雨初晴的日子里,云峥邀请苍耳带着自己去了一趟自己和云二出现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除了那只舔自己脚丫子的熊猫长大了许多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变化,竹林依然郁郁葱葱。
这趟远足整整用去了三天的时间,回到家里之后云峥冲着一脸担忧之色的云二摇摇头,结果这家伙就立刻变得笑逐颜开,他不愿意回去,他根本就不愿意回去。
好多事情都有了新的变化,远远地看见了赖八,想要和他打声招呼,却发现赖八像兔子一样的钻进山林就不见了。
在白云禅寺见到了蓝蓝,她瘦的成了一把骨头,只有两只眼睛变得非常大,穿着孝服在禅房里吟诵经书,五沟和尚说蓝蓝已经发下了大宏愿,要为自己的亡父诵经千遍,现在只有五百余遍,不容打扰。
云峥之所以来到白云寺,准备将一本杂记还给蓝蓝的,因为在这本书里,他发现里面竟然夹着两百贯的交子,这应该是属于林县令的,刘县丞没有发现,当做对他无用的书籍统统拿给了云峥。
这样的不义之财不可取,或许这是蓝蓝日后生活的保障,为了一点钱财任由一个孤弱的女子在这个冷漠的世间游荡这不符合云峥做人的宗旨。
“云世兄,多谢你了。”蓝蓝在诵完今日的经书后,在得知云峥的来意之后,没有客套,接过交子收入袖子之后就向云峥盈盈下拜。
“你父亲的书籍也在我哪里,如果你想要我会一并给你送过来的。”
“我一个女子要哪些书做什么,云世兄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这些书就留给云世兄收藏吧,我父亲一生襟抱未曾开,这一次死于暴民之手,更是惨绝人寰,那些书我留着只能徒增烦恼。”
这是一个非常硬气的女人,云峥没有问她将来的打算,只是笑着拱拱手,就去找五沟和尚,自己今天特意带来了三只烤好的肥鸡,还有一大坛子酒,自然要赶紧过去,去的晚了,说不定会被他和笑林吃喝个精光。
“嘻嘻,小子,那里有绝世之佳丽,因何与老僧道士合流焉?”
老和尚在白云禅寺里宛若一副高僧大德的模样,只要一到这片草地,他就立刻变成了一个酒肉和尚,虽然是出家人却荤腥不忌,嘴上的淫词滥调张口就来。
“我很担心你把酒肉吃光,所以才匆匆而至。”云峥实话实说。
“又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整个豆沙县能配得上蓝蓝姑娘的恐怕只有你这个暗地里呼风唤雨的家伙吧?她的父亲都被你放在棋盘上摆弄,如今人死道消,你就没有一星半点的怜悯之意?”
老和尚说出这句话之后,笑林道士也停止了喝酒,眯着眼睛准备听云峥怎么说。
“福祸本无门,尤人自招取,县令大人想要掌握豆沙县大权,不惜激起民变,被人家顺水推舟置于死地,与我何干?”
笑林道士忽然插嘴道:“;林县令怎么说都对你有恩,你明明看得清楚明白,为何一言不发,眼看着他一步步踏进陷阱,终至死无葬身之地。”
“我叫云峥,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屁民,所谓屁民就是在那些达官贵人眼中宛如臭屁一样令人厌恶的人,这次动荡,死伤最惨的就是我这种屁民,妇人裸死街头,小儿啼哭于野,白发头颅被人悬挂在城墙上,这样的人间惨事,两位高人缘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今不过死了一个县令,您两位就喋喋不休所谓何故?难道说您两位的慈悲心只能给达官贵人,而不能给我等这样的屁民?佛祖和三清传下来的典章里如果有这样的规定,小子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云峥拎起酒坛子大大的喝了一口酒,吐掉嘴里的酒糟,笑着质问和尚和道士。
"善哉,善哉,云檀越心怀怒火,心绪已然不静,断章取义,问到老僧的羞处,实在是不为人子。豆沙关惨案,确实令人心痛,老僧也是昨日才从豆沙关赶回来,一柄方便铲也曾埋人无数,笑林道士更是追索恶贼十日夜不眠不休,你以为那些退去的悍贼,难道是真的畏惧永兴军这才退去的么?如果不是老道将贼首诛杀,你的后续计划不可能实行的那样完美。”
五沟和尚还是没有忍住,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豆沙关盗匪从来就没有消停过,砍砍杀杀原本就是常事,老僧已经见识过三次了,算不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真正让老衲难以接受的是你,是你那些翻云覆雨的手段,十三四岁就有这样的手段,过得十年,老僧不敢想象你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云峥勉强听完老和尚的话,撕下一条鸡腿就打算离开,才走了两步就听和尚又说:“难道你真的不想要老夫的柬书,去成都府拜在颍川先生门下?”
云铮咬着鸡腿大咧咧的说:“我以为你不肯给。”
第二章白云生
五沟和尚看着山边的白云落寞的道:”柬书总是要给你的,我本来就有荐才举贤的职责,豆沙县难得出一个能入我眼睛的人,这么多年,我头一次觉得自己确实是在举荐贤才,怎么可能不给你,不给你,我又能给谁去?
才能这东西没有忠奸好坏之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用之为善,则普天同庆,用之为恶,则鬼哭神嚎。老僧此时的心有千斤重。”
“打住,打住,老和尚,你没必要这样难过,如果给我荐书让你如此为难,不如就此打住,我不认为一定要你的那封信我才能拜师,颍川先生的名号在我看来还不足,蜀中的大儒也就一个杨雄堪堪入我眼,余者不足以论,我听说欧阳修先生出自蜀中绵州,我如果登门,他不一定会把我撵出去,范仲淹先生这时候也在倒霉,如果我去饶州,他得到我这样的贤才你说会不会感到欣慰?韩琦,富弼的情形也不是太好,现在都准备广招门徒,我混进去不算太难吧?为什么一定要跟随名不见经传的颖川先生?”
庆历三年的“庆历改革”失败了,这在中国历史上有着深远的影响,欧阳修,范仲淹,韩琦,富弼这几位光耀千古的人物相继被皇帝贬斥到了地方,在别人倒霉的时候去投奔,云峥并不认为是一个很难的事情。
书就是拿来读的,从林县令的笔记里他能读出很多别人读不出来的新学问,与其说云峥在学习林县令的体会和心得,不如说云峥是在把林县令的手札当做一份隐晦的时事报告在研究,从这些手札里他看到了一个和历史上讲述的不一样的大宋朝,也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政治环境,这里根本就没有史书上描述的那样好。
五沟和尚与笑林道士惊骇的对视一眼,他们不明白云峥这个乡野间的小子缘何会有这样高远的目光和见识,这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之外。
笑林道士端端正正的向云峥施礼道:“能告诉我们这些事情你是从何得知的么?这些事情就算是成都府也没有几个人清楚明白的知道起因和后果。”
云峥笑了一下对笑林说:“我得知消息的途径很是狭窄,最多只算得一家之言,自己的一家之言,林县令的所有手札和塘报现在都在我的手里,刚才问过蓝蓝小姐,她已经把这些书籍塘报,以及他父亲的手札全部送给了我。
这些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只要用时间和事件这两条脉络去寻找,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的,最后只要归纳总结,就离事情的本来面目不太远了。”
五沟长叹一口气道:”林元寿死的太冤了,明明已经简拔出来一位贤才,却不知道使用,白白的把性命葬送在这贫瘠的豆沙县,呜呼哀哉!“
”老和尚,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好好地活在这个人世间,不受其辱,不受奴役就足够了,人家只要不犯我,我就不会去麻烦人家,只想简单的活着,快乐的活着,怎么样?我已经算是剖明心迹了,赶紧帮着我些荐书吧,入秋之后我想随着商队走一趟成都府,如果那里还算不错,我就不回来了,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五沟和尚还是不住的摇着肥硕的脑袋,站起身来去禅房书写荐书,云峥不清楚他摇着脑袋到底是什么意思,总觉得这个老和尚不地道。
荐书写好之后云峥仔细的看了一遍笑着说:”虽然你将我夸得世间少有,但是啊,我还是觉得你这样书写还不足以道尽我的过人之处,至少我强大的算学根底你根本就没说。“
”你想做出头的椽子?如果你想一鸣惊人,我这就回去重新写一份,绝对会把你在豆沙县的事迹说的清楚明白,好让世人知道又有一位绝世英才降生到了人间。“
听到五沟和尚这样说,云峥笑着摇头道:”我还是本分一些吧,在你们面前能够胡言乱语,要是在别人面前也这样说,人家会以为我轻佻。这样写已经很不错了,老和尚谢谢你。”
酒喝得差不多了,烤鸡也只剩下了骨架,云峥拍拍屁股站起来,向两位出家人唱了一个肥喏,就把手背在后面,施施然的乘坐着自己的牛车下了山,
“为何我会有一种放虎入山林的感觉?这小子在贫瘠的豆沙县都能呼风唤雨,不知道他去了比豆沙县繁华百倍的成都府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五沟和尚看着隐入云雾中的云峥小声的对笑林道士说。
“你既然不放心,我跟着他就是了,我窝在豆沙关已经五年了,最近静极思动,不如就让我随着这个小子,看看因果。”笑林道士拂拂自己的破袖子,长笑一声也一头钻进了云雾消失不见,五沟和尚提起自己粗笨的方便铲,轻轻地舞动两下,也慢慢的走进了白云禅寺,路过大殿的时候看了一眼正在诵经的蓝蓝喃喃自语道:“痴儿,痴儿。”
云峥觉得自己变成了豆沙县的土著,至少现在他再吃那个脏老汉烤的豆腐,已经不觉得恶心了,大方的掏出十枚铜钱,让老汉多烤一些,他准备带回去给云二和腊肉尝尝,民变中都没有死掉的老头子,必然是一位有福之人,自己最近很倒霉还是和这样的有福之人多亲近亲近,说不定就能抵消掉自己的霉运。
事实证明这个法子行不通,刚刚穿过街市,就看到梁家大小姐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的牛车前,不知道正在向老牛灌输什么不健康的主意。
自己的霉运有一大半就来自梁家大小姐,自从萧主簿死了之后,豆沙关的商业格局就发生了变化,梁家正在大肆的蚕食豆沙关的商业地盘,那家有着很好喝的擂茶的店铺,如今换上了梁记,绸缎买卖早就不能填不满梁家的欲壑,梁家打算四面开花,早早的把豆沙关买下来,估计就是他们家的终极目标。
“梁半城小姐何故非礼我家的老牛?”云峥小心的将烤豆腐藏到身后对着正抱着牛耳朵说悄悄话的梁琪说。
第三章生死唔
梁琪一蹦就蹦到云峥的面前,唬得他连连后退,这个女人很没规矩,刚才自己如果不加以闪避,说不定她的身体就钻到自己的怀里了。
”你躲闪什么,我一个女子不顾名节的和你亲近,你居然敢躲?“梁琪显得非常愤怒。
”我如果不躲的话,你会发疯。"云峥小心的把身子藏到老牛的另一边,今天这个女人谋算的事情一定很大,否则不会下这么大的血本。
梁琪掏出一个淡绿色的手帕掩着小嘴,细细的腰肢扭啊扭啊的,好像有点难为情。
云峥猛地睁大了眼睛,指着天空大喊一声:“天啊,有人在天上飞!”
本来要说话的梁琪惊愕的转过头朝天上看,找了好一阵子也没有发现所谓的飞人,撅着小嘴说道:“骗人,哪里有人能飞上天。”
没有人回答,转过身子才发现云峥赶着牛车已经仓皇的跑出老远,梁琪恼怒的将手巾子扔到地上,把它当做云峥狠狠地跺了几脚,冲着云峥逃跑的方向小声的说了一句:“就不信你能逃出姑奶奶的手掌心。”
出了豆沙关,云峥小心的朝后看了一眼,发现梁琪没有追上来,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个半大的傻妞,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学人家瞎扭什么,作怪!
把烤豆腐挂在牛角上,荷叶包一晃一晃的,大牯牛鼻子上穿着铁环,回不了头,只好迈开脚步往家走,云峥躺在车厢板上,车轱辘一点都不圆,今天出来又没有给车轴上油,摩擦中发出怪声,导致车厢起伏不定,就像是躺在海浪上一般,很舒服。
这个时候就该唱信天游才最合意境,远山绿树,蓝天老牛,自己什么都不缺,该有的一样不缺,找一个半大的傻妞来陪才是脑子抽筋了。
将斗笠扣在脸上,竖起耳朵辨别草丛里不知名的鸟叫,斑鸠的叫声最是独特,“咕咕,吼吼,咕咕,吼吼,连续不断,这是母斑鸠下完蛋之后的叫声,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就会有傻乎乎的雄斑鸠过来孵蛋,非常的勤快,当然这里面也会有一些无耻之徒乘机会把自己的蛋下到斑鸠窝里,雄斑鸠也会一心一意的孵化,比如杜鹃就是这样的坏家伙。
这只斑鸠要倒霉了,杜鹃鸟就在附近,布谷,布谷的叫声已经证明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浑水摸鱼了,云峥不但算提醒那对可怜的斑鸠,这是人家的生活方式而已。
大自然就是这样有趣,那里也有君王,也有君子,也有相爱不渝的,当然,也不会缺少盗贼,小偷以及骗子。
”骗子!“云二盯着云大的眼睛,恶狠狠地从嘴里挤出骗子两个字,明明说好的今天回来要带烤豆腐的,结果翻遍了云大全身,也没有烤豆腐,腊肉认为那东西绝对是人世间最好吃的美味,这个奇怪的观点也带坏了云二,所以他现在对烤豆腐充满了期待。
云大在云二屁股上抽了一巴掌,指着牛角说:”你要的东西在荷叶包里,要是再敢说我是骗子,我就真的当一回骗子给你看。“
幸苦了半天,回到自家的砖房里刚刚躺下,看家蛇就掉在了自己的身上,把云大的腿当成柱子缠的紧紧地,明显的反应迟钝,都掉下来了,这才知道缠紧东西,蠢得不是一般。
云三趴在炕底下,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刚才看家蛇掉下来的动静下了它一大跳,见到是绿油油的看家蛇,重新把下巴搁在爪子上继续睡觉。
云大恼怒的抓起看家蛇扔到米缸后面,整天不知道抓老鼠,就知道缠在梁上摆造型,不管是谁来家里做客,看到这一幕都要大声的恭喜云大两声。
出将入相的不是这条苯蛇摆几个造型就能算数的,必须要头悬梁,锥刺股,起五更爬半夜的把铁砚磨穿才有可能。
在这个学得文武艺买与帝王家的时代,这是云峥唯一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手段和方式。
窗子外面有浓郁的香味传了进来,这就是烤豆腐的味道,腊肉正在拿火盆和竹签子帮着云二烤豆腐,一边烤一边小声的向云二介绍如何才能烤出美味的豆腐来。
或许是自己对烤豆腐有偏见,人家本来就是一道美食,自己只是不喜欢烤豆腐的老汉而已,云峥想到这里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好像病了,得了心理疾病,自己喜欢这里的山,喜欢这里的水,喜欢这里的花鸟鱼虫,哪怕是悬崖上吊着的悬棺也喜欢,为什么唯独不喜欢这里的人?
说实话,除了云二以外,自己确实没有一个喜欢的,无论是对自己有大恩的老族长,还是对自己好的没话说的刘县丞,亦或是这个寨子里把自己当宝贝的所有人,云峥都不喜欢。哪怕是腊肉,自己对她的怜悯也比喜欢多。
或许这就是自己眼看着豆沙关生灵涂炭依然能够冷静的做出重重布置的原因吧,五沟和尚的担忧恐怕也是来自于此吧!
宁愿永世沉沦,也不愿意向诸圣求解脱,这是自己以前自已为傲的一种生活态度,现在他终于显现出强大的弊端了。
云峥猛地推开窗户冲着在墙根底下烤豆腐的两个人大声说:”不要都吃光了,给我留一点。“
这样的威吓在云二面前没有任何效果,现在对腊肉也没有多少威力了,云二扯着腊肉咯咯笑着端着装满烤豆腐的盘子跑上了那座竹楼,还把软梯子也收了起来,站在高台上夸张的吃着烤豆腐,还朝砖房里的云大吐舌头。
生活两个字都有强大的生命力,他们都是鲜活的,只有生,才能活。灵与肉精与神全部融进去之后才能证明自己活着,这两个字是互证的关系,玄妙而且神奇。
做学问之前,先学着做人,很多大家都这样说过,云峥一直以为这是一句车轱辘话,是大家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所说的一句胡话,现在看起来不是啊,自己要学的东西比云二要学的还要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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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纷乱的心
云家的蚕熟了,三个人围在笸箩边上看蚕吐丝,云二摇头晃脑的跟着蚕学,不一会就要头昏脑涨,抱着云大的腿,静静地看着腊肉忙碌,腊肉很忙,云家兄弟俩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根本就不会,蚕蔟怎么摆放只有腊肉知道,这是农家女孩子必须要学会的生活技能。
不但云大,云二在这里,云三和看家蛇也在这里,黑黝黝的地方多了两双绿油油的眼睛很是恐怖,从三天前豆沙寨的火把就没有熄灭过,所有的人都在为这些生灵忙碌,一个不小心,茧子就结不好,一个春天就白忙活了。
老族长亲自来云家检验过蚕茧,拿起一个已经结好的茧子在手里颠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满是笑意:“很好的大茧,腊肉没有偷懒,是个勤快女子!”
勤快女子就是长辈对小女孩最大的褒奖,腊肉的笑脸红彤彤的,虽然一夜没睡,但是精神健旺的紧,随着越来越多的蚕开始吐丝,蚕蔟也需要摆放的越来越频繁。
劳动本来充满了美感,所有的舞蹈其实就是来源于劳动,腊肉的两只小手就像梭子一样的在不停地穿梭,挂袖子的铜钩子在跳跃的火光中不断地闪烁着金子的光芒,劳动中的一切物件在云峥看来都比金子珍贵。
虽然云家并不靠这些蚕茧吃饭,却丝毫不敢小觑这些蚕茧,全家齐齐的上阵,就是为这些美丽的生灵祝贺,祝贺他终于从蚁蚕长成了熟蚕。
云二趴在云大的肩头睡的很熟,口水浸湿了他的肩头,腊肉不知道催促了云大几遍,云大还是笑着不愿意离开,这样忙碌的春夜里,自己就算是帮不上忙,也应该陪着,中华民族数千年来就靠着这些蚕混的,没有他们就没有所谓的丝绸之路,谁敢小看!
到了天亮的时候,十几个笸箩里的蚕都开始吐丝,白茫茫的好大一片何其的壮观,到了这个时候,腊肉才有功夫喝口水,擦擦汗,当云大给她端来一碗荷包蛋的时候,腊肉愣了一下,云二拿舌头舔一下自己满是蛋黄的嘴角说:“快吃吧,我已经吃过了,云大不喜欢吃鸡蛋,他总说鸡蛋是臭的,是从鸡屁股里拉出来的。”
腊肉小心地端过饭碗,红着眼睛一小口一小口的开始吃鸡蛋。
云大看了一眼笸箩满意的点点头,对腊肉说:“咱家的蚕丝不卖,全部织成绸布,咱们自己做衣服穿,腊肉也要准备嫁衣,放心,金线我去给你弄。”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云大的话,腊肉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一滴不拉的掉进了热气腾腾的汤碗里。
云二蛮横地说:“不许把腊肉嫁出去,她要嫁也只能嫁给我!”说完了还在云大的腿上踢了一脚,然后就跑过去把嘴巴贴在腊肉的耳朵边上说小话。
腊肉抹了一把眼泪,小声的对云峥说:“大少爷,咱家养的蚕太少,织不了多少绸子,等我明年养多多的蚕,咱们再做衣衫好不好?”这是担心自己的衣服做好了,云大就会把她嫁掉。
这话说得云峥鼻子酸酸的,摸着腊肉的脑袋说:“你要是喜欢在家里待着,我求之不得,你愿意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直到你想嫁人为止。”
这一刻云峥忘记了自己也只有十三四岁,还当自己是当年的那个胡子拉差的大叔,腊肉的脸又开始红了,这让云二非常的妒忌,又开始拿脚踹云大的小腿。
那只烦人的公鸡开始喔喔喔的叫唤起来,这就是一个懒蛋,别的鸡早就打过鸣了,它这才开始,叫唤了两嗓子就开始满世界的擒拿母鸡,非要踩在母鸡身上显摆一下自己的威风才成。
云大拿起扁担准备去小河边挑水,结果被执拗的腊肉抢走了,大少爷是男人,怎么能去挑水,会被那些长舌妇笑话的。
“腊肉啊,你家的蚕丝今年打算卖掉吗?官家要来收税,那些商家每年都欺负我们没钱,这个时候蚕丝的价钱最贱了,俺当家的说了,就百十文钱的税谁拿正眼瞧他,要了就给他,今年俺家的蚕丝一两都不卖,非要等到价钱最高的时候再卖。让那些黑了心的商家白瞪眼。“
一个妇人说了话,其余的妇人都张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在她们看来,这是人世间最长气的时候,这个时候不笑更待何时。
腊肉也跟着笑,笑完了得意的说:”大少爷说了,俺家的蚕丝也不卖,全部拿来给小少爷做衣裳,小孩子皮肉嫩,贴身的衣衫总是硬撅撅的麻衣不好,棉布的穿着老是抽吧,穿一天就到处是褶子,还是拿蚕丝做最好了,最贴身,看着也贵气。”
瘸子的婆娘挤着眉眼悄悄地问腊肉:“你家大少爷可是一个能人,咱们寨子今年之所以好过,全托了大少爷的福,腊肉,你就帮着婶子去谢谢大少爷呗。”
腊肉莫名其妙的说:“怎么谢啊,我做的吃食还没有大少爷做的好吃,婶子你做的也不行,上回送过来的鸡蛋都被小少爷吃了,大少爷不吃鸡蛋。”
瘸子婆娘一巴掌就拍在腊肉的脑袋上恨恨地说:“瓜女子,谁要你给他做饭了。”
“那怎么感谢?”腊肉有些委屈。
“瘸子婆娘的意思是她太老了,你家少爷看不上,让你替她去钻你家少爷的被窝!哈哈哈”苍耳的婆娘一句话说出来,不但瘸子婆娘笑的喘不上气,其余的婆娘也都笑的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腊肉红着脸啐了这些长舌妇一口,还是跑到小河的上游,装了满满两桶水往家里走,进寨子门的时候,她就看见梁家的车队停在寨子里,梁家的那个漂亮小姐,就站在车辕上,远远地往家里看,腊肉心里一急,脚底下拌了一下,顿时就摔倒在地,两只水桶滚出去老远,手掌擦破了,膝盖估计也破了,腊肉很想哭,不是因为身子疼,而是因为梁家大小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摔跤。
第五章卖新丝
腊肉透过泪眼朦胧的眼睛,看见小少爷正在竹楼的平台上跳着脚大呼小叫。也看见大少爷急匆匆的从家里出来,往这里赶。
更看见梁家大小姐扭着腰肢迎面向大少爷迎了过去。看到这一幕腊肉脸上的泪水就更多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还把手掌上的血糊到了脸上。
“云兄,这一回天上可没有飞人了,您还打算往哪里去?”梁琪似笑非笑的拦住云峥。
云峥苦笑一声道:“梁大小姐是来收大茧的吧,您该去找族长才对,他老人家才是这里的话事人,云大就是一个教书先生。”
“不见得吧,我看你是忙着去看你家的笨丫头吧,挑个水都能摔跤,真笨。”
“既然你都看见了干嘛还要挡着我的路,没看见她的手脚都擦破了?”云峥的怒气一下子就起来了,在他的心里腊肉要比梁家的小妞重要的太多了。
说完就绕过梁琪,蹲在地上拿起腊肉的手掌仔细看,还好,就是擦破了皮,从怀里掏出刚才拿的干净麻布,从水桶里蘸了一点没倒完的水,帮她清洗了伤口然后就拿干爽的麻布将她的手掌仔细的包扎起来,等结痂了再去掉麻布。
“裤腿挽起来,看看膝盖受伤了没有,昨夜干了一晚上的活计,本来就非常累叫你不要逞能,偏偏不听,快点挽起来,血都渗出来了。”
云峥三两下帮着腊肉又把膝盖包上,这里不好包扎,绷带总是乱跑,不管了,胡乱扎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就算完事。
“好了,你回去睡觉吧,我去挑水。”云峥说完就把水桶捡回来挂在扁担上,冲着发愣的梁琪拱拱手就出了寨子去河边挑水。
腊肉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少爷没有理会漂亮的梁家大小姐,而是过来帮着自己包扎伤口,虽然这样的伤几乎算不得什么,自己从小到大不知道受过多少回了,从来没有包扎过还不是长得好好地,不过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再管脸上的血渍,笑着蹲身向梁家大小姐行了一礼,就赶紧往家走,二少爷鞋子都没穿跟头咧子的正往过来跑,摔跤了可就不好了。
梁琪站在寨子中央,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掉下来,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大小姐,既然云大一点脸面都不给您留,不如我们就走吧,豆沙寨的蚕丝咱们就不要收了,十天后官府就要收税,我看这些穷鬼拿什么去交税。”梁管家在后面小声的帮着大小姐出主意。
梁琪红红的眼睛立马就瞪了起来,奇怪的看着梁管家说:“我有没有面子和收不收豆沙寨的大茧有什么关系?收大茧是生意,没面子是私事,这两者怎么能混为一谈,难道说我以后只要没面子一次,梁家的生意就要少做一块?这样下去,梁家岂不是就完蛋了?”
梁管家被梁琪看的毛骨悚然,赶紧低下头认错,现在梁家在豆沙关的生意就是梁琪梁大小姐说了算,自己万万不敢得罪这位姑奶奶。
老族长笑呵呵的从竹楼里出来,远远地就向梁琪行礼,这是惯例:“大小姐亲自来了,老朽不胜感激,请入竹楼喝一杯茶,休息片刻之后再说生意可好?”
梁琪立刻就换上了笑脸,弯腰施礼道:“又到了收大茧的时候,梁家岂敢怠慢,您老请看,梁琪带来的都是黄澄澄的好铜钱,漂钱,铅钱,铁钱可是一枚都没有啊,还是老规矩,我们足两加三,这样的优惠条件可是只有你们豆沙寨才有的哟。”
老族长伸长了脖子瞅了一眼钱箱子,确实如梁琪所说,都是好钱,左右看看不好意思的把袖子拉出来,把自己的手缩进了袖子。
梁琪笑呵呵的朝梁管家使了一个眼色,梁管家立刻就把手伸进老族长的袖子,只见袖子里在激烈的翻滚,梁管家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好半晌把手从老族长的袖子推出来之后看着笑眯眯的老族长说:“您要知道,梁家给的价格已经是豆沙县最高的价格了,您要是不松口,这生意可就没办法谈了。”
见老族长还是神色不变依旧笑得开心,确定不是在诳自己,而是真正的心里有底,叹口气对梁琪说:“大小姐,豆沙寨希望大茧的价格和去年八月的价格看齐。当时论价,现在是三月可没有用去年的价格的说法。”’
梁琪皱着眉头很不理解,三月粜新丝,这是惯例,货物多了价格自然会掉,八月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少丝,所以价格就高,这里面的差价很客观,难道说豆沙寨真的不想缴纳税款了?刘县丞今年可是打算大显身手的,对于税款绝对不会放松的,这是他出政绩的好办法,没可能啊。
她忽然看到了挑水回来的云峥,顿时就恍然大悟,豆沙寨有了这个家伙,当然不会在乎区区的百十文税款,心中不由得充满了失望之意。
“三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梁大小姐,百姓一年的辛苦大部分利润都被你们所占有,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高的利润,今后恐怕会很难做,至少在豆沙寨很难做,唐人聂夷中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发出这样的感慨,梁小姐熟读史书,想必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吧?“
”云世兄今日替乡民仗义执言,难道就不觉得偏颇吗?我若开了高价収丝的先例,梁家的生意在整个西南就没办法立足了,就算我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其他的丝绸商人可不会这么想,将本求利一向是商人的本性,至于百姓福祉,天下的安危,自然有官家去操心,不是我这样的商家所能思考的,您说的道理请恕小妹无法接受,既然生意不成,梁琪这就离去,您豆沙寨的丝到了八月也未必能卖出一个高价来,商贾一旦不能一口气将利润吃尽,他们就会长大嘴巴等着,等着利润掉下来,直到吃饱了,才会重新按照道理做事情,云世兄以为然否?“
云峥呵呵一笑道:”总会有办法的,豆沙寨的丝总会卖出高价地,这是你第一次开价,我姑且不算,从你下一次开价开始,每开一次价,豆沙寨的丝的价格就会自动上浮一成,既然你跟我说商人的规矩,我就用商人的规矩来和你慢慢谈,走好,不送。”
第六章思旧事
梁琪嫣然一笑,自信的朝云峥拱拱手,就钻进了马车,今天的生意没办法做了,云峥这样蛮横的起价,这是要和所有的丝绸
在马车经过云峥身边的时候,他放下扁担,对马车里的梁琪说:”我打算收购蚕丝,价格比你给的价格高。“
梁琪还是不说话,只有一长串银铃般的笑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老族长站在云峥的身边瞅着远去的梁家大小姐若有所思的问道:”娃,你真的打算收购蚕丝?咱们的钱太少了,就算是把全寨子里的钱都拿出来,也收商人作对,属于取死之道,商人虽然不会动用暴力,但是使用阴损的手段,一样会让人生不如死。不了多少。“
云峥重新把扁担挑在肩上和老族长一起往家走,边走边说:”寨子里刚刚有了一点钱,当然不能全部拿出来,但是还有一个人手里有好多钱,这家伙这几个月一定大大的发了一笔横财,那些钱与其放在地窖里生锈,不如拿出来用用。“
”不行啊乖娃,你总是坑刘都头,虽然说这家伙现在成了县丞,那也是拿自己的性命换来的,现在你怎么又盯上他的钱了?其实咱们寨子卖不卖丝不要紧,咱们今年还要做丝绸蜡染,这点丝绸不够我们自家用的,梁家闺女唬不住我们,你就不要费那个精神了,有空多读点书,将来做了大官再回来,十里八乡的都有面子。“
老族长生怕折了云峥的锐气,不大愿意他去和那些商贾打架,虽然他认为云峥会赢,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合适。
”那就算了,但是不吓唬他们一下,他们会以为咱们好欺负,今年的丝绸蜡染必须要做,咱们的丝绸不够就向前山的几个寨子里收购,估计有个三百贯就足够了,我在去县里给刘县丞通个口风,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百姓们能多得几个钱,他一定乐见其成。“
听云峥这么说,老族长满意的点点头就走了,这孩子到了现在还能听进去别人的劝告,确实是个实诚的好孩子。
回到家里云峥就发现腊肉勤快的过份,不但没睡觉,反而把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收拾了一遍,看样子云二也被她洗了一遍,正坐在炕上拿勺子挖鸡蛋羹吃。
探头朝外面看看,只见两头半大的黑猪正在扑腾扑腾的吃食,老牛也慢条斯理的嚼着青草,旁边水槽里装满了清水,看样子自己这一担水还不够家里用的。
趴在锅台上擦灰的腊肉见大少爷回来了,高兴地拎起一桶水就倒进水瓮里,看不出有半点受伤的样子。云三就趴在她的脚下卖命的啃骨头,这东西从来都是腊肉的专利,她的牙齿能磕开最坚硬的猪骨头,吃骨髓是她生命中最愉快的事情,今天就奇怪了,怎么舍得把骨头给云三?
”大少爷,你稍微等一下,稀粥马上就好了,是您最喜欢喝的白粥,今天的粥很稠。“腊肉现在不敢看云峥,只要看一眼大少爷,她就忍不住脸红,所以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头。
云二走到炕边上,努力的想要把腊肉的头搬起来,腊肉在云二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就飞快地跑出去了。
”云大,他打我!“云二立刻就吼了起来。
”活该!“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昨晚几乎没睡,这时候先要补觉才是正经。
拖开毯子倒头就睡,在砖瓦房里睡觉至少没有云雾过来骚扰……
”云大疯了,才会想到自己收大茧,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个钱,我们就算是不管,放开来让他收,看他能收多少。”梁管家咬着牙齿朝马车里的大小姐说。
梁琪掀开车帘子对梁管家说:“我们回城,这事一定要小心对待,云峥这个人很危险,我有一种预感,豆沙关里发生的这些事情我怀疑和他有关。”
梁管家不以为然的笑着说:“大小姐,豆沙关的事情就是林县令和萧主簿夺权的结果,云峥或许是一个聪明人,但是,他想要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还远远不够格。”
梁琪皱着眉头说:“只要看看谁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就清楚在这场风波中谁是最后的赢家,刘县丞赢了,但是我怎么也想不通,凭什么他能赢?萧主簿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是这场劫难中必死之人,为何他能跳出藩篱,反戈一击之后成为最后的赢家,打死我都不信他有和乱民血战的勇气,这不合常理,一切都太蹊跷了。”
梁管家也愣住了,以他对刘都头的了解,这人只适合受人驱使,绝对没能力主政一方,这世上的人就是分三六九等,一部分人天生就是领导者,一部分人天生就是被驱使者,剩下的一部分人最多,都是被搜刮者,谁当什么人这里面老天早就注定了,不会因为外力所改变,比如自己天生就是一个受驱使的命。
现在刘都头从这个圈子里跳出来了,真是怪哉!
“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云峥出现之后,刘都头就好事不断,他和山民的交易是一门非常庞大的生意,当时我爹爹也动了心,可是萧主簿从中占了很大的份子,我们家就只好退避三舍,林县令也是担心萧主簿他们有了这条财源,力量会无限制的壮大,这才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匆匆发动了这一次攻击,激起民变这是出乎林县令预料之外的,民变背后估计少不了萧主簿的影子,两个人最后拼了一个玉石俱焚,让刘都头从中捡了便宜,我只是奇怪,永兴军为何会在豆沙关外停步不前,那位侯如海大人也清廉的过份了,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蹊跷。
我总觉得这个云峥不简单,他就是一个坏坯子,做事向来阴损,我不相信他和这件事没关系,话说回来,如果这是真的和他有关,梁管家,我们如果不认真对待,萧主簿的下场说不定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此事大意不得。”
梁琪的一番话让梁管家的后背起了一身的白毛汗,萧家出殡的时候模样之凄惨简直不忍卒睹,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物,被破席卷了拖着去了乱葬岗,有没有挖坑都不知道。估计没人挖坑,城外野狗的叫声这些天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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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家俱店
梁琪的一番话让梁管家的后背起了一身的白毛汗,萧家出殡的时候模样之凄惨简直不忍卒睹,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物,被破席卷了拖着去了乱葬岗,有没有挖坑都不知道。估计没人挖坑,城外野狗的叫声这些天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梁琪的神经绷紧了好多天,梁管家也不断的打探消息,结果豆沙寨就收了附近几座寨子的蚕丝之后就没了动静,梁琪知道豆沙寨的打算,晓得他们要用丝绸来做蜡染,这和自己家的生意没冲突,总量三百贯的蚕丝还算不上大手笔,在豆沙县的蚕丝市场上掀不起大浪。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打算将精力投入到缫丝大业的时候,突然听到豆沙关里新开了一家丝绸行,是刘县丞和豆沙寨合伙开的一个买卖,如今正在四处招揽活计,准备下乡去收购蚕丝,打出来的价格牌子比梁家高出了整整一成。
听到这个消息,梁琪的脸色煞白,她立刻就明白自己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云峥如果不是那个帮主刘县丞最后取得胜利的人,她把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豆沙寨可以不在乎,三百贯的现钱就是他们最大的能力了,但是刘县丞不同,自从他担任县丞的那一天起,他就自动的获取了县令在豆沙关里的干股,这些干股不是固定给某一位县令的,而是谁当了豆沙县的最高官员,这些干股的收益自动就会成了他名下的财源,官员离任之后就会自动取消。
所以,刘县丞不缺钱,如果他再利用自己的职权帮助自己的生意,梁家能选择的道路并不多,现在他已经提高了蚕丝的价格,说白了就是要从梁家手里抢夺蚕丝,开启自己的货源。
梁家在一夜间就把所有的家仆掌柜的,伙计全部派了出去,日夜不停地在十里八乡收购大茧,价格比刘县丞开出来的价格还要高出半成。
六天时间,短短的六天时间,梁家就拿到了整个豆沙县蚕丝总产量的七成,剩下的三成零散的蚕丝被其他小的商家瓜分掉了,都是高价!
立于不败之地的梁家大小姐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找了一个空闲打算去豆沙关看看云峥的丑态,听说他这一阵子一直把心思扑在商铺上。
果然见到了,云峥正在指挥着豆沙寨里的人正在装修那间商铺,从格局上怎么看都像是下了大手笔,店铺里的陈设非常的奢华,尤其是里面摆着的那些古色古香的桌椅最是吸引人。
梁琪不由得捂着嘴巴偷笑,丝绸铺子里不摆丝绸,搁那么些桌椅板凳做什么,难道卖桌椅不成?
到底是聪明姑娘,桌椅店这个想法刚刚从脑子里冒出来,她的心一下子就抽紧了,强忍着眩晕走进店铺,先恭喜云峥有买卖开业,然后就小声说的问:“世兄不是要开绸缎庄吗?怎么不见货品?”
刘县丞从里间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衙役帮他扛着一整套的桌椅,刚好听见梁琪的话,就呵呵笑着说:“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我的话传错了,早就看上豆沙寨里产的家具,结实不说还好看,就和云大商量着开一家桌椅店,结果就被人家传成了开绸缎庄,梁家小姐,没对你家产生什么影响吧,要是有影响,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梁老太爷那里可不好交代。”
梁琪晃了一晃,咬着牙问刘县丞:“您从来就没有开绸缎庄的想法?”
刘县丞豪迈的摆了一下手说:“绸缎庄可不好开,不光是需要大茧,这里面的门道太深,我们掌柜,伙计,缫丝的人手都没有拿什么开。”
听到刘县丞这么说,云峥赶紧接话道:“明年,明年打算开绸缎庄!”
梁琪只觉得眼睛里的泪水在飞快的往外喷,不大工夫小脸上就满是泪水,在脸上汇集成小溪,顺着尖尖的下巴往下淌,看得刘县丞一脸的不忍心。
云峥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刚要劝慰几句,手上传来一阵剧痛,梁琪死死地咬在自己的胳膊上,还把头晃来晃去的,看样子不把那块肉咬下来,梁家大小姐就不肯罢休。
不敢胡乱挣扎,要是不小心把梁琪那一口白牙弄掉一两颗,自己的罪过就大了。只能惨叫着要梁琪松口。
云峥的皮太厚,梁琪的小牙还对付不了,松开嘴之后嚎啕大哭着就离开了桌椅店,钻进自家的马车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云大,你开桌椅店就开桌椅店,干嘛要告诉我说开什么绸缎庄,一句谎话把人家小姑娘祸祸成什么了,你没看见小娘子哭的那个惨哟,你也忍心!!”
云峥没命的揉搓自己的胳膊,这下好了,胳膊上出现了两排细牙印,都出血了!
“还不是为了你能在今年吧税收齐,老百姓今年算是遭了灾,尤其是豆沙关里面狼藉一片,你只能指望十里八乡的乡农,春税的大头就是丝绢税,盐税,茶税,酒税和你不沾边,不让老百姓多卖百十个铜钱,你上哪收税去,跟谁收税去?”
云峥被咬的疼极了,一只手搓不解决问题,只好把胳膊夹在两条腿中间来回的蹭。
“兄弟,做哥哥的错怪你了,这就拿你一套家具去给你扬名声去。”刘县丞已经发现云峥的脾气在变坏,为了不致于被殃及池鱼,想要早点开溜。
“付账!休要白拿,一套官帽椅四贯钱,不二价!”云峥在地上跳着大吼。
刘县丞哈哈大笑着丢下一个五两的银锭,就带着自己的爪牙扬长而去。瘸子拿着五两银子在云峥面前晃晃笑着说:“云大,咱这也算是开门红了吧?”
“滚!”云峥的怒火更甚。
这个世道什么人都能做,就是不能做好人。自己这样死命的帮助乡农,乡农们不一定会知道这是云峥的功劳,他们只会自动的把感激送给神仙,送给官府,或者送给出了大价钱的梁家,准确的说现在满豆沙县都知道是梁家大小姐主动地出高价把大家手里的大茧给买走了,这是多少年才能出这样的一位活菩萨。
老族长嘴里含着两枚钉子,乐呵呵的看完了刚才的闹剧,佩服的摇摇头,这就是有学问的好处,都说诸葛孔明一步一计,云娃这才多大年纪啊就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乖娃娃可要抓紧了,千万不敢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