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云二的一天
第八百三十五章
云二很听话,第二天哥哥走了之后,他就起了床,外面实在是太冷,还是被子里暖和,砂锅里有大哥熬好的粥,里面加了猪肝,还有一点青菜,这时候端过来温度正好合适。
他重新钻到被子里只露出上身,拿一个很大的木勺舀着砂锅里的粥慢慢喝,云三呜咽着跑过来,云二就给它挖了一勺子倒在它的食盆里,见云三吧嗒吧嗒的开始喝粥,自己也加快了喝粥了速度,要不然云三喝完了还会问自己讨要的,只要看到云三委屈的眼神,云二就没办法坚守大哥的话了,总会再挖一勺子给它。
今天没有雨,却起了风,潮乎乎的空气玩命的往破窗户里钻,家里很快就冷的像冰窖,不是云大懒惰不堵好窗户,而是因为家里有火塘,他担心煤烟中毒,根本就不敢堵上。
云二的人很小,但是饭量却不少,半罐子粥下了肚,就很想撒尿,刚起身,打了个哆嗦又重新钻回了被子。几次三番之后,终于咬着牙站了起来,推开后窗,就开始朝外面尿,风从前面的窗户里吹进来,再从后面的小窗户里吹了出去,顺便把他的尿也远远地送了出去。
尿完了,他却不愿意钻到被窝里去了,云大说了,必须把被褥收好,用油布裹好,放在墙角,把另外一套烂的,拿出来,铺到门口。家里的书他也必须做到全部背会,并且用繁体字默写出来。
背诵是个小问题,可是繁体字就要命了,云二很少接触繁体字,他不像云大上大学的时候刻意研究过那东西,到了现在不但能写一手过得去的毛笔字,还能背诵大量的古文,尤其是那首《吊古战场文》,云大能慷慨激昂的全文背诵下来,什么“血满长城之窟”,什么“将军战死,都尉新降”听起来非常的有韵味。
云大从来都是一个很博学的人,云二知道,否则校长也不会把全校最重要的一个班交给他带,现在,云大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想到这里,云二的神情就非常的满足。
昨晚云大在油灯底下,连夜在云二的衣角里缝进去了两个银锞子,他担心万一自己不在云二的身边,他好歹还有银钱可以活命,怎么换银钱,云大给云二交代了三遍。
云二摸摸衣角上的两个硬疙瘩,笑的更加的幸福,以前没有享受到的关爱,现在自己全部得到了,衣服破了点,这有什么,屁股上有两个补丁,这算什么,就算以前过的比现在好,云二还是会坚定不移的选择现在。
云三汪汪的叫了几声,云二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每天到了这个时候,族长家的婆娘和儿媳妇就会带着小鼠过来,一过来,就会把家里的火塘点着,有时候还会熬粥,对柴火一点都不知道省着点用,云大漫山遍野的找到一点干柴很容易吗?
“呀,伢子在看书啊,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读书了,将来一定也是一个读书的相公。”
云二花了好长时间才能听懂这些土话,苍耳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他这个婆娘就非常的讨厌了,一进门就开始到处翻检,一边翻检一边对婆婆说:“昨天公公在云大家里吃了肉,不知道还有没有剩的,如果有了,给小鼠也煮一些吃,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肉食。”
云二也不理睬,家里的钱还有肉食,都被云大放进一个暗格里去了,这个婆娘还找不到。
“公公说做完全部吃完了,还真的是这样,老人家也不知道给孙儿留一点。”
没找到肉食,他就非常熟练的从坛子里挖出来一些米,倒进瓦罐里准备熬粥,这个懒婆娘连瓦罐都不知道洗一下。
她们一来,就会把云三撵出去,三个人钻进被子里等着喝粥,云二打开门将瑟瑟发抖的云三放进来,那个婆娘刚要说话,就发现云二乌溜溜的眼珠盯着她看了一眼,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四岁孩子该有的眼神,只好咕哝了几句,就不言语了。
云二就抱着云三靠在火塘边上继续看书,手里拿着炭笔不断地在一块木板上写字,写满了就拿破布擦掉,继续写。小鼠看得好奇,也想写,云二就把炭笔给了他,自己接着看书。
和她们在一起,对云二来说就是一种煎熬,尤其是看到小鼠脖子上爬来爬去的虱子,就想呕吐,幸好云大早有准备,家里有两套被褥,哥俩用的一套坚决不许别人碰的。
不是看不起别人,是为了不沾染上寄生虫,至少云大是这么说的,云二不止一次的看到云大用开水死命的烫别人用过的碗筷和瓦罐,如果家里还有一套,云二认为云大一定会把别人用过的这一套扔掉。
”你每天出去干活了,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煎熬?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云二不止一次的问过云大。
每回云大都用年纪太小,一个人容易出危险,这句话来回复,他从来不允许云二一个人独处。云二放下手里的书,看看自己胖嘟嘟的小手,还有肉肉的小脚,学着云大的样子叹口气,一想到自己现在还能把脚丫子塞进嘴里,就感到难过,这是小孩子才有的标志,如果身子没有变小,自己也能出去挣钱了,云大就不用这么劳累了。
中午喝了一顿粥,这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自己喝的是米汤,米粒全在小鼠的碗里,云二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她们快走了,这三个人来家里,就是为了喝一顿稀粥,下午人家还有活计要干。
云二从来没有给云大说过这事,从来没有说过每个下午都是自己独自度过的,他认为这是好事,云大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就会给自己雇一个人过来看着自己,这事他干得出来。
小鼠三个人走了,云二见她们走远了,就拿一个竹竿子把那床被子推到门外,然后在一个小小的瓦罐里烧了一罐子水,等水烧开了,就往她们坐过的那片竹板上浇开水,很快,就会有肥硕的虱子从缝隙里钻出来,云二强忍着趴在竹板上将这些虱子全部烫死,要是晚上钻到自己睡觉的被子里就糟糕了。
清理完了这一切,他才用剩下的热水洗干净了手,觉得肚子很饿,中午喝的那点米汤尿一泡尿就没了,打开暗格,那里面有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有云大切成一块块的猪肝,自己吃一块,给云三一块,然后又拿起炭笔重新开始写字。不时地朝山间的小路望一眼,希望能看到云大的身影。
第十七章挣命
云峥回来的时候,云二将火塘烧的很旺,只是嘴上有一个好大的黑圈圈,这是吹火筒拿倒了的结果,和云三一起站在门前欢迎云大回家。
“又顽皮了!”云大掏出手帕将云二嘴上的黑圈圈擦干净,然后就提着一个包袱进了门,看到堆在那里的棉被皱皱眉头,又走了出来,把被子摊开晾在外面的竹竿上,接了一盆开水放在被子下面,外面太冷了,那些虱子全部聚集到热气缭绕的地方,随着水温逐渐降低,它们开始搬家了,当然最好的地方就是温暖的地方,所以,片刻功夫,水盆上面就漂浮了很多的虱子。
云大将水盆里的水倒掉,这才进了屋子,洗了手从包袱里拿出两块点心递给了云二,让他先垫垫肚子,自己就拿起柴刀准备上山去砍柴,家里的柴火实在是不多了。
今天的运气好极了,找到了一颗枯死的蜡树,这是最好的柴火容易烧还不起烟,树有点大,砍倒它很是费了一番手脚,等他将整棵树都分解成大小差不多一致的木块的时候,天色已经泛黑了。
匆匆的背着柴火准备下山,天黑了以后山上一点都不安全,遇到野猪还不要紧,要是遇到豹子就麻烦了,这东西最喜欢的觅食时间就是黄昏。
低着头匆匆的赶路,猛然间身子一僵,云峥迅速的扑倒在地上,一阵风从他的头顶掠过,不等他反应过来,风声又起,云峥抓着一捆柴挡在自己前面,感觉到自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连人带柴一起向山坡滚了下去,在不断地翻滚中,云烨看到一头淡黄色豹子正顺着山坡窜了下来。
柔软的青草帮他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好在腰里的柴刀还在,滚到了坡底下,头昏眼花的站起来,胸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了,这些天所受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畜生!老子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你这个畜生还要落井下石!”他根本就感觉不到害怕,上辈子连狗都不敢打的人,现在咆哮着向那头扑过来的豹子冲了过去。
和野兽争锋最重要的就是气势,那头豹子拐了一个弯,没敢和云峥撞在一起,云峥手里的柴刀重重的剁在豹子的脑袋上,那只豹子“嗷呜”一声就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云峥等了良久,依然没有发现豹子再窜出来,不由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软软的跪在地上,全身的力道似乎都被抽干净了。
眼泪流了一会,看着漫天的蝙蝠开始扑捉昆虫的时候,他倏然一惊,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将柴火拖上山坡,找到自己的扁担艰难的挑起柴火,往家走,自己刚才太大意了,应该在第一时间离开才好。
马上就要进寨子了,他在小河里洗了一把脸,整理一下衣衫,寨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吃饭,每座竹楼里都传出米饭的香味,不知道是谁家,今天居然在煮腊肉,香气传的老远……
衣服上破了两个很大的口子,最大的可能性是被豹子抓的,云峥将柴火换了一个肩,笑着和坐在竹楼口吃饭的村民打着招呼。一路进了寨子。
云二抱着云三焦急的在等他,看看云二满是泥巴的双脚,就知道这孩子不知道已经跑到寨子口看了自己多少遍了。
“大哥,你怎么才回来?”
“哦,找到了一颗蜡树,好不容易才弄好,所以就晚了些,饿了吧,马上就做饭,我们么今晚吃好东西。”云峥笑着将柴火搬上楼,靠在屋檐底下,有了这些柴,就足够云二烧两三天的。
“你衣服破了。”云二指着正在淘米的云峥后背说。
“不小心被树枝子刮破了,这是干活时穿的衣服,补一下就好。”说完就把米放进砂锅里,揉揉云二的脑袋,接着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黑黑的熏肉,放在淘米水里狠狠地洗刷了起来。
“刘都头今天没有找你测验?”云二帮着云峥拿着肉块,好让他去吧淘米水倒掉。
“今天考我乘法表。还要我说出规律来,必须是前人没发现的规律。”
“这个比较难,乘法表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规律你是怎么说的?”云二挠挠头,他从来没有想过乘法表还要什么规律。
“你从一九得九背到九九八十一,仔细看看得数有什么规律,告诉你,今天出题的这位才算得上是学问家,你囫囵吞枣的学了一肚子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原理性的东西就不知道了吧?自己想,你要是连古人都比不过,看我怎么收拾你。“
云峥说着话手下不含糊,很快就把腊肉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放进砂锅里煮,看着水开了五分钟左右,就把肉块捞了出来,给手上吹着凉气,把肉块切成了片,又切了罗卜片,准备今天晚上做腊肉炒罗卜。
”我知道了,他们的得数十位上刚好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位上恰好是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很有趣的变化。“云二很快就找出了不同点。
云峥在云二的脑袋上再揉两下,就把铁锅架在石头上开始炒菜,没有辣椒真是煞风景,茱萸的味道怪怪的,不管是云峥还是云二都不喜欢。
虽然东西简陋,云峥从不容许自己做出来的饭菜难吃,本来就没有什么好东西,如果做工再不讲究一点,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细细的葱丝,剁的很细的姜末,花椒拿一点点大油爆一下,然后拿筷子夹着扔掉,葱姜煸出香味这才将腊肉倒进去翻炒,小小的竹楼里顿时就被浓郁的香气占得满满的。
云三拼命的摇着尾巴,不管云大将它踢出去多少次,依然不屈不挠。饭菜都熟了,云大在云二的碗上堆满了腊肉,自己只有少少的几片,云三的食盆里的腊肉都比他碗里的多。
云二想把自己的拨一些给云大,被云大拒绝了:”一边去,你现在正在长身体,我又没有牛奶之类的给你补,只能多吃点肉,这肉是按需分配的,别矫情,快快的把饭吃完,早点长大是正经。“
两人一狗吃完了晚饭,云二蹲在那里仔细的刷锅,刷着刷着忽然扑到云大的怀里流着泪说:”你碰到野兽了是不是?别瞒我,你的后背都流血了……”
第十八章试探
“小子你听着,我们两个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没资格哭泣了,我们除了彼此之外一无所有,不但要坚强的活下去,还要活的比大部分要好,不能给我们的世界丢脸。
现在只是开始,以后倒霉的事情我们会遇到很多,多到我们无法想象,你以前说的没错,我们只要到了城里,一定会过的比现在好十倍,百倍,可是我们不能逃避啊,逃避就是作弊,我是做老师的出身,最痛恨的就是作弊,既然命运让我们重来一次,我们就重来一次,艰苦的生活不一定是痛苦,说不定是财富。”
云二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冲着云峥咆哮道:“你就不能说点人话?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忽悠我?今天你差点死掉!”
云峥无奈的坐下来,平视着云二的眼睛郑重的说:“对不住,我那样说话说习惯了,你担待着点,咱们是没法子才沦落到这一步的,没有功名,我们跑远了,就会成为逃户,以前我以为宋朝是一个商业社会,每个人都很自由,现在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除非我们当强盗,否则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今晚我遇到一头豹子,我在它的脑袋上砍了一柴刀,虽然从开始到结束还没有两分钟,但是其中的凶险绝对不足与外人道。
不过刚才有一句话我没忽悠你,就是咱们哥俩一定要活得风生水起,哥哥我上辈子讨个丑老婆都被人家嫌弃,这一回,我打算娶个美人回来,心性不好,不会过日子的咱还不要。
想过这种日子,只有科考这一个途径,要不然就算是咱们哥俩腰缠万贯,也会被人家当猪宰,这怎么行,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混到官员行列里去,只有混到士大夫的阶层,咱们哥俩才有好日子过,这才不辜负咱们来大宋一遭。”
“脊背还疼不疼?”
“废话,怎么不疼,我身上长得是血肉,不是木头。赶紧的,给我把血擦干净,看看伤的重不重。“云峥在云二的小脑袋上轻轻拍一下,解开衣服让他查看后背。
”还以为你不疼,还有功夫做饭,吃饭,不过还好,就划破了一个大口子,不深,已经不流血了,这样的伤五六天就长好了。“云二在云大的后背上拿干净的湿麻布擦掉了血迹,还不断的调侃他。
云峥缝完衣服月亮已经走到头顶了,见云二睡的非常香甜,自己也打了一个哈欠,钻进了被窝,被窝里暖烘烘的,睡意就像潮水般的涌过来,彻底的将他淹没了。
习惯性的在天刚刚发白的时候起来,昨天晚上还是晴天,怎么早上又开始下雨啊,云峥不是一般的发愁,今日要在工地上给劳役们分割土方,这是昨天答应刘都头的,不能反悔的,一想到要在凄风冷雨里干活,他就非常地不愿意走出家门。
苍耳已经从家里出来了,这几天工地上的活计不紧,所以劳役们也能回趟家,只要再干十五天,他们就能回家了,劳役也就算是做完了。
云峥终于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每年都有劳役可做了,一群傻大兵按照自己傻瓜般的想法在修改自己的城防,据说朝廷每年都有阵图发下来,他们就是按着阵法来做的,附近的山岭已经被挖的千疮百孔,到了春夏一场泥石流就会把去年所有的努力都毁于一旦。
云峥可以负责任地说,今年除了**山上的堡垒,其他地方明年还要再挖一遍。因为现在已经有些地方在垮塌了。
苍耳家有牛车,这也算一个壮劳力的,这个壮劳力可是要算工钱的,老族长他们家本来只要把牛车送上去就算是顶了劳役,可是老族长舍不得每天二十文的工钱,所以他壮硕的儿子就需要去工地上挖泥土。
云铮坐在牛车上继续发呆,苍耳舍不得坐牛车,就赤着脚在地上跑,路过那块大青石的时候,云峥随意的瞄了一眼,发现石头上刻着三只鸟,旁边还用石头压着一小片破布,不用说,赖八他们打到了三只野鸡,准备让云峥给他们换成麻布,看到其中一只鸟的尾巴被画得老长,云峥一下子就开心了,他们居然打到了一只锦鸡,这东西的羽毛可比肉值钱。
豆沙关里有专门收羽毛的商人,听说艳丽的羽毛在东京汴梁城非常的受欢迎,一些青楼里的行首用鸟羽制作彩衣,准备复原杨玉环的《霓裳羽衣舞》,要在太后的寿诞上表演。
这只是云峥前几次卖野鸡的时候听到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真假,不过锦鸡的羽毛卖的很贵倒是真的。
到了工地上刘都头神秘兮兮的把云峥拉到一边,挤眉弄眼的对云峥说:“小子,你好运气啊,玉福轩知不知道?”
“知道,卖珠宝金银首饰的,清楚,我们和他有什么关系吗?”云峥很奇怪,这是一家大买卖,他家的首饰其实就不是卖给当地人的,而是通过马帮运到大理国,卖给大理人,在成都府都是赫赫有名的商家。
“玉福轩在豆沙关的掌柜的,看中你了,他想招你当上门女婿,中间牵线的可是老主簿,田掌柜在咱们豆沙关,可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你只要改姓田就成,立马就能去玉福轩当伙计,过几年等你成亲了,说不定豆沙关玉福轩的掌柜就是你,好事情啊!只要你改性,你弟弟还能继承你家的香火,这样一来你的麻烦全没了。“
云峥看着说的口沫横飞的刘都头不做声,看得刘都头全身不自在,慢慢的笑脸没了,人也不兴奋了,叹了口气说:”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你小子绝对算是一个有骨气的,这事对别人是好事,对你可能就是侮辱了,老主簿也就让我来和你说说,要是你答应这门亲事,后面的事情不提也罢,现在你连田掌柜的闺女是丑是美都不问,我就直接说后面的吧。
你的事办妥了,联保的人找到了,推荐你去应试的秀才也找到了,就是老主簿自己,不过老主簿要考一下你的才学,日子就在劳役结束,怎么样?俺老刘办事还算是靠谱吧?”
“幸好你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了,如果没有后面的话,就冲着你让我辱没祖宗,你老刘这个朋友我就算是不认识了。”云峥听完刘都头的话,非常的满意。
第十九节僰人
刘都头带着寨子里的人去挖水塘,这个活计和挖土方要轻松好多,只需要清理掉里面的泥土和杂草,再把青石重新铺好就成,更何况是在草棚子底下干活,只要能不淋雨,就是好活计。
蜿蜒的沟渠,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云峥每走三十步就留下一个劳役干活,他已经在尽量的把沟渠取正了,他发现这些劳役如同木头一般的一声不吭,传说中的刁顽之徒一个都没遇见,趁着休整的时候把这个疑惑告诉了刘都头。
刘都头嗤的笑了一声说:“谁敢?这是给大军干活,那些军爷可不和你说理,脖子上砍一刀,你就只能听他讲道理了,还不如好好地把活计干完,淋点雨不一定会死,刀子砍到脖子上那是一定会死的。”
“有道理!”云峥翘着拇指夸赞了刘都头一句,又问道:“我听说当今的官家是出了名的仁慈,最是怜悯百姓的苦衷,我还听说每年只要东京汴梁城下了雪,官家就会给城里的百姓派发薪炭钱,这可是真的?”
“确有其事,小子,这样的事情不多,在汴梁城还行,在咱们这里就行不通了,要发钱首先库房里需要有钱,咱们的库房空的可以跑老鼠,县尊大人就是有心也无力施为,更何况咱们是边州,旁边就是秦凤路,那里几乎每年都打仗,只要打仗,咱们就要拿出大笔的钱粮支援秦凤路,所以没法子,苦日子苦熬呗。”刘都头苦笑一声,蹲在棚子底下不做声了。
看样子这句话触到了刘都头的痛处,云峥就转开话题,开始和他说僰人悬棺的事情,说自己很想见识一下僰人是如何把棺材架到悬崖上的。
”那些僰人是吃饱了撑的,人活着的时候,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死了倒好,变金贵了,再穷的人家也会把老婆卖了给死人购置一套棺木,然后请人用绳子送到悬崖上去,这他娘的是在生生的在折腾活人啊,死一个,全家就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刘都头没想到云峥会和和他说这个事情,诧异的看着云烨。
”在别人看来,只是简单地把死人和棺木送上去,但是在我看来,这需要精确地计算和一套严整的工艺,这是一个很难做到的事情,你想想啊,百丈高的悬崖,要把人和棺木放到半山腰,死人和棺木算他三百斤不多吧?再加上两条绳子重量也有五六十斤,要把这三四百斤的重量提起,或者放下二三十丈,还要准确的放在事先订好的木桩上,就需要很高的技巧了。所以我很想看看那些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僰人是如何做到的。“
这事云峥可没有说假话,当年到这里旅游的时候,就非常的好奇,虽说电视里看到过后人复原这一过程,但是依然动用了现代吊索,算不得数,能亲眼看看非常的不错。
“读书读傻了,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看也容易,牢里就有关着的僰人,晚上拿麻袋压死一个,三天后你就能见到了。”
刘都头的一句话说的云峥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连忙摇着手说:“那我还是不要看了,这是在造孽,要是真的这么干了,老天打雷我都要防着头顶,免得被劈死。”
“滚蛋,一个僰人而已,谁当他是人了,男人家懒得像猪,整天围着火塘烤火屁事不干,生计全靠女人周全,生了娃娃,第一件事就是拿去卖,然后换酒喝,县尊大人怜悯那些妇人女子,严令不许贩卖人口,本县的丁口已经十余年没有增长了,就是他们祸祸的,害的县尊在去年的时候考评居然是中平,这样的政绩还怎么升官,必须狠狠地治理。依我看,杀几个就消停了。”
刘都头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在他看来,男人家凡是不能养家糊口,把妻儿子女护卫周全的,就没必要活着,云峥虽然也部分的同意他的看法,但是对处置的手段还是很不赞同。
“云大,你现在也有几个钱,你弟弟一个人在家你也不放心,这样吧,你不如出点钱买一个丫鬟算了,让她照顾你弟弟,以你的心性,这是做善事,也能把一个好闺女救出苦海。你看如何?”
云峥一下子就窜了起来,惊骇的对刘都头说:“你还是饶了我吧,饱饭才吃上几天啊,这就要当老爷?找丫鬟?你怎么回事啊,总是给我塞女人,小弟今年刚刚十四岁。”
刘都头淫笑着说:“十四岁已经能撑起家了,就是男人了,拖着一个三四岁的弟弟日子过得比这些杀才强百倍,自己吃得饱穿得暖,弟弟养的白白胖胖,买个女人算什么事,告诉你,哥哥我十四岁的时候儿子都有了。你家里现在就缺一个女人,唔,缺一个洗衣做饭的人,看看你的衣服,上面的口子缝的针脚也太丢人了吧。”
“大宋律法规定,女子卖身为婢者,每月需要付给工钱,五年后放良回家,我现在付不起啊。”有这么一个人确实很好,云峥也有些心动,可是想到大宋律法,养婢女是一个很费钱的事情,自己现在没条件。
正在喝水的刘都头一口水就喷了出去,咳嗽了好半天才把气调顺,抚着胸口问云峥:“你说的是大宋律法?为何哥哥我从来不知道?人是你买的,就是你的人,喜欢了在家里养着,不喜欢了再卖掉,谁说每个月还要给工钱了?”
云峥没办法告诉老刘自己是从历史记录上知道这些事情的,难道不是这个样子的?
刘都头拉着云峥就上了牛车,那些劳役们自己干活用不着管,俩人不一会就到了豆沙关,老刘吆着牛车拐进了十字街,云峥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地方。那里是豆沙关军妓所在的地方,属于红灯区,他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一路走过去,无数穿着黑衣,或者花衣的女子见到刘都头都在卖力的打招呼,看样子这家伙是这里的常客。
第二十节地狱
“汉人女子值钱,这些僰人女子不值钱,好汉子要是沾染了她们会脏了身子,等到你童子试高中了,哥哥就带你好好地转转,僰人女子的歌唱的还不错。”
刘都头霸气的把牛车交给了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很像后世那些将宝马车钥匙交给门童的阔少,那个家伙连忙接过牛车,对刘都头发誓拿出孝敬爹娘的手段孝敬这头牛。
刘都头都懒得用嘴说话,鼻子哼一声,就迈步进了这座很大的竹楼。一进门云峥的就想翻眼睛,这些混蛋连门都不关就在里面翻云覆雨。
刘都头饶有兴趣的站在门口看了好一阵子,挑着大拇指夸了一声:“他娘的,好一个老树盘根。”屋里面还有冲着老刘打招呼的,还说他请客,刘都头客气一声就拉着云峥继续往里走。
”我的大哥啊,大清早上青楼的小弟就认为不是一般人,没想到还是您的熟人,如果您有兴致了,就去,小弟这就回工地去,不耽搁你寻欢。“
云峥没好气的对刘都头抱怨。
“哈哈哈,听你说话就知道你小子将来一定是风月场的班头,豆沙关是军事要地,日落关门,鸡鸣开闸这是规矩,天黑之后街上就不许有人走动,轻则坐牢,重则砍头,下午要办差,你说说,兄弟们想要寻个欢不挑上午,还找什么时候,少废话,卖人的就在前面。”
俩个人穿过了天井,那些女子竟然就站在井水边上打水洗澡,这样冷的天气云峥都要缩手,她们好像感觉不到寒冷,一瓢瓢的就往身上浇水,还有打着皂角洗头发的。看到刘都头还故意挺胸做媚态的都有。
刘都头揽着人家上下其手,还不忘对云峥指路,意思是自己看到了中意的,剩下的让云峥自己去找。
云峥佩服了一下这些女人的抗寒能力,就继续往前走,刘都头说的没错,自己确实不能把云二一个人扔在家里,这样非常的不安全,如果能买来一个合适的女人照顾云二,自己也能放心的去干别的事情。
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幽灵一般的出现在云峥的面前,点头哈腰的摸云峥的底细,刘都头在豆沙关那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能让刘都头亲自陪着的人就不是一般的人,尽管云峥的衣衫破旧,却清洗的干干净净,所以摸清楚云峥到底要做什么才是他的第一要务。
云峥抬手就扔出去三文钱,对那个不是茶壶就是龟公的家伙说:”我打算买一个人,不超过十五岁,模样不讲究,但是手脚一定要勤快。身家要清白。“
”爷,您算是来着了,咱杏花楼讲究的就是身家清白,来历不明的女子咱们也不敢要啊,豆沙关是军寨,出了纰漏那是要砍头的。“
龟公将三文钱死死地攥进手里,眉花眼笑的说好话。
“不要笑,已经长得够丑的了,这一笑还能看啊!”云峥笑着打趣龟公,两人有说有笑的拐到了后院,这家伙一个劲的埋怨爹娘,说他们办事的时候太不小心云云,很有趣。
进了后院云峥就笑不出来了,想挤出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眼前的这一切几乎是地狱里才能看见的场景,他不相信人世间还有这样凄惨的地方。
二三十个黑乎乎的人,蜷缩在仅有的一间茅草屋子里,里面恶臭袭人,看到有人进来,一个个赶紧赶紧把脸抬起来,抬得稍微慢一点,龟公侯三就会拿脚去踢。
“爷,都是僰人,这些还好,多少会说一些人话,再后面的那些当猪养的,都是不会说人话的,您想要使唤的人手,这里面挑最好。”侯三踢完了那些女人,陪着笑脸对云峥说。
云峥的脸皮不断地抽动,这些人已经在被当猪养了,后面的那些真的当猪养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他根本就不敢想。
靠着墙还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挂着一个女人,赤条条的,很是瘦弱,从她微微隆起的胸膛,还有身高来看,这还是一个未发育完全的孩子,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颊,看不清楚。
侯三见云峥的眼神落在这个女子的身上,赶忙两步揪着那个女人的头发把她的头抬了起来,果然,这是一个孩子,脸庞还算清秀,就是瘦的厉害。
“爷,这个贱人已经到了接客的年龄了,竟然不愿意,妈妈就让把她的衣服扒掉淋淋雨,知道什么是饥寒,然后就会为了一口热饭去接客了。”
云峥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指指这个女子说:“就她了,给她干净的衣服,再给她一碗热饭,都算到我的账上,我去前面结账。”
说完几乎是逃跑般的匆匆离开后院,这个地方他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自己的钱有限,只能救最凄惨的一个,救急不救穷啊,云峥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决定,他不愿意那个孩子再被冻雨多淋一会。
想想自己以前的那些学生,她们只知道念书,捉弄老师,幻想自己的未来,偷偷的看看酷酷的男生,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一些无病呻吟的念想,哪里会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凄惨的存在。
坐在前厅喝了一口茶就立刻喷了出去,狗日的好好地生茶叶子被他们晒干后碾成碎末,放在炉子上煮一煮,加点葱姜咸盐就端了上来,一口茶将云峥的脾气彻底的给勾引了起来。
老鸨子出奇的年轻,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穿着绸缎百褶裙,上面套了一件狐皮的氅子,一张桃花脸埋在毛茸茸的领子里,显得风情万种。
云峥懒得理会,直接问道:“刚才那个小姑娘,我要了,多少钱,开价!”
“这位少年郎,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年纪轻轻就知道买女人,莫非是食髓知味?杏花楼里的姑娘多,少年郎不妨再看看?说不定还有更喜欢的。“老鸨子掩着嘴吃吃的笑。
”开价!“云峥的火气几乎要掩饰不住了,他明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能在豆沙关开这样大的买卖一定很不简单,自己暂时得罪不起这样的人,强忍着怒火再一次开口。
”一贯五,您不要问我多少钱收来的,我养了她三个月……“
”啪“的一声云峥在桌子上扔了一个三两的银锭,这是刘都头给他五两银子中的那锭最大的,小的被他缝进云二的衣服里去了。
老鸨子感受到了云峥的不悦,但是看到桌子上的银锭还是微微的诧异了一下,面前的小少年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哪里不一样她说不出来,只是感觉不一样。
第二十一节老主簿
当刘都头系着腰带从天井出来的时候,云峥坐在前厅默默地喝着白开水,身边有一个小女孩不安的蜷缩在墙角,杏花楼只给了她一件破旧的麻衣蔽体,连鞋子都没有给。
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孩,老刘诡异的笑了,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云峥的面前道:“老子打赌输了,这是赌注,你收好,见了老主簿记得说我已经结清了赌注。”
“事不过三,就说明必有三,老哥,拿出来吧,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杏花楼的老鸨子充当威武,多少有些不合适,也不合格,她放弃了,还有三俩银子一起给我,然后咱们兄弟再分,能从你嘴里抠出十两银子,几乎是**山工程的一半造价,都给了我,你的弟兄们吃什么啊。”云峥还是慢慢的喝着手里的白开水头都没抬。
“呵呵呵,就是这个样子,对,你如果黏上胡子,腰背再弯一点,头发如果花白有些,就是活脱脱的老主簿,知道不知道小子,豆沙县里说话真正管用的是老主簿而不是那个县尊,豆沙县自古就是出豪强的地方,民风彪悍,山里的逃户经常会下山抢劫。
曹黑虎的人头已经被割下来三回了,不出一个月,五尺道上又出现了一个曹黑虎,如果不是老主簿镇着,豆沙县早就变成强盗窝了。
你给我说的那些话,我当笑话讲给县衙的同僚听,别人都以为是在吹牛,只有老主簿认真了,我也不知道这番话是怎么传到老主簿的耳朵里去的,然后他就命人交给了我一张纸,也就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
一切的疑惑都解开了,怪不得刘都头会对自己格外的亲近,怪不得他会把好处分给云峥,这一且都有了一个明确的解释。
“这是我家的第一个婢女名字叫做腊肉,以后不要叫错了。”
刘都头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说:“你就不能给她起个好听些的名字,十两银子,你已经是豆沙县的富户了,要是有个婢女叫做腊肉,人家会质疑你的学问。”
刘都头没好气的又抛出三两银子。
“我一直认为名字这东西还是爹娘起的最好听,既然她爹娘给她取了这个名字,那就接着用,这东西没什么选择的余地,我的钱足够了,这五两银子是你的,以后不要和像我的人赌,会吃大亏,最好看见我这样的人就赶紧跑远。”
“哼!不吹牛你会死啊,这是老主簿给脸,还不敢快兜着,十两银子坐吃山空,也支应不了几年,当初就该让你去挖土挑石头,吃点苦就知道天高地厚了,对了,老主簿说你在工地上太浪费时间,叫你回去温习功课,别的事情他能帮你,考试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有本事才行。“
”别啊,你让我回去了,我上哪去赚钱去?“云峥这才有点发急,要是没有工地账房这个差事,自己就不可能帮着逃户们买东西赚钱,刘都头说的没错,十两银子经不起花销的。
“赚钱?一个账房你怎么赚钱,我看过你的账目了,很干净,那些劳役们吃的也饱,中饱私囊是不可能了,你难道还能石头里榨出油来?”刘都头的奇怪的看着云峥。
“平均一天赚三百文,你说这个差事怎么样?”云峥把桌子上的一碟子点心拿给了腊肉,让她自己吃,今天和刘都头要说的话比较多。
“什么?”刘都头一下子就窜了起来,揪着云峥的脖领子怒吼道:“知不知道老子一个月的俸禄是多少钱么?九百文!脑袋栓裤腰里才赚这点钱,说啊,大爷,现在您是大爷,什么办法能赚这么多的钱?”
瞅着前倨后恭的刘都头,云峥笑着说:“你呀,守着诺大的一个金山受穷,那是活该啊。中午饭点到了,今天吃顿好的,你请,这些银子也归我了。“
云峥说完收起银子就往外走,腊肉想要把盘子端走,想想不合适,把点心兜在破麻衣上光着脚就跟着云峥往外走,她觉得自己今天非常地幸运,遇到了一个好人,不但有衣服穿,还能有点心吃,这样的好人要跟紧了。
刘都头指着云峥的背影气的说不出话来,不过很快的就把手放了下来,这小子从不说虚言,说一天能赚到三百文,就绝对不会少于三百文,一个月十两银子的进息,想想都流口水,赶紧走两步,大声的喊着龟公把自己的牛车牵出来。
三个人出了大厅,直接去了最好的酒楼,大厅里却并没有安静下来,里间厚重的门帘被挑了起来,老鸨子搀扶着一个老人走了出来,这个老人推开老鸨子,站在云峥刚才坐过的椅子前面,敲着桌子问老鸨子:”杏花,你性子一向刚强,今天面对一个少年人,怎么连多余的话都没有?我记得不久以前你还对我说要吓得那个少年人屁滚尿流吗?“
”老爷,奴婢不敢啊,本来奴婢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甚至已经把僰人的价格提高到了一贯五,这是一个天价了,想着等他还价的时候再说,谁知……“
”谁知他扔出来三两银子是不是?杏花,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见到三俩银子不至于失神吧?说说,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小子不简单啊。“老头子坐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老鸨子。
”不是三两银子,而是他的眼睛,那一瞬间奴婢感觉他像是要吃人,奴婢本来就是吃人肉饭的,恶人也见过,但是那些恶人的眼睛也没有这个少年人的可怕,竟然让奴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请主人责罚。”老鸨子跪倒在老头面前,等候处置。
“咦?竟然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主,有趣啊,怪不得敢说那句不要和像他的对赌,哈哈,这小子竟然知道老夫就在里间,这话是对老夫说的,哈哈哈哈,有趣啊,豆沙县很久没有出过这样精彩的人了,老夫现在有点相信他一天能赚三百文钱了。”
老头子拍着桌子笑的前仰后合,老鸨子小心翼翼的问老头子:“不可能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账房而已,每天的流水都没有三百文。他从哪里找三百文?”
“他已经赚走了老夫的十两银子,而且还成功的让老夫替他完成了具保,推荐。说一天赚三百文毫不夸张,哈哈哈,豆沙县出了这样的人物,百年之内不会再有什么奇才出现了。”
老鸨子看着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的老主簿,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第二十二章云峥的买卖
云峥带着腊肉剔着牙齿在豆沙关闲逛,顺便给腊肉买两件干净的旧衣服,两双鞋子,腊肉打死都不把鞋子往脚上套,因为地上都是泥巴,她担心会弄脏鞋子,赤着脚抱着鞋子跟在云峥的后面逛街。
赖八他们要麻布,还要针头线脑,甚至还有一朵小小的头花,不一会云峥的身上就挂满了各种东西,年节就要到了,山民也需要给自己淘换一些好东西,比如一坛子好酒。
牛车上堆满了货物,云峥这才赶着牛车出了豆沙关,今天给看守城门老兵的礼物是一小罐子米酒,这酒暖不了身子,只能骗骗嘴。
腊肉抱着自己的东西坐在牛车上,偷偷的看着前面赶车的这个少年人,他笑起来很好看,总是先从眼睛开始笑起,然后笑意就会像波浪一样荡漾开来,最后会露出八颗牙齿,他的牙齿很白,人干净的过份,皮肤也不像别人那样黝黑粗糙,这让腊肉很自卑,悄悄地把自己糊满泥巴的双脚往裙子底下缩一下。
“腊肉啊,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你放心,没人会欺负你,你要干的活就是照顾好我弟弟,他今年只有三岁,过了年就会有四岁,很听话的,你只要看好他不要让他生病着凉,不要他到处乱跑就行。”
云峥今天喝了一点酒,头有点晕,这具娇嫩的身子还不适应酒精,一路上唠唠叨叨的和腊肉说着闲话,从今天起家里就要多一口人了。
“是,公子,婢子会尽心照顾好小公子的。”
“哈哈,我也成公子哥了,家里面四处漏风的公子哥可不多见,叫我云大,从今后呢,我们就凑在一起过日子,富贵也罢,穷困也好,有我一口吃的,总不会让你饿着。”
腊肉听不懂云峥到底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今天过得快活,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竟然有人帮着自己买衣服,买鞋子,在酒楼里竟然还能啃肉骨头,真香啊。”哦,腊肉啊,你是怎么把大骨头咬碎吃里面骨髓的?我试了两回,都咬不开,牙齿到现在还在发疼,不得不夸你一句,好牙口。“
云峥的笑话让腊肉的小脸变得通红,努力的把头垂到胸前,不敢抬头看外面的路。
大青石到了,云峥打了一声呼哨,不一会,草丛里就出现了一群人,腊肉惊恐的看着这些穿着毛皮的野人,从牛车上搬自家的东西,紧紧地抱着一匹麻布不让那个脸上有疤的强盗拿走,这些东西公子花了好多钱才买到的,比自己的命都值钱。”腊肉啊,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赖大哥他们的,他们是好人不是强盗,听话松开手把麻布给赖大哥,人家也要给闺女做新衣服,这一小卷子麻布才是咱家的。“
赖八笑的直不起腰,指着腊肉对云峥说:”云大,这是你的小媳妇?不错啊,知道顾家,讨老婆就要讨实在的,长得漂亮的屁用不顶。“
“拿你的东西吧,废话还多,这次记得打一只野鹿,最好是头上长角的那种,梁家人就是想要一只大鹿送年礼,这东西比较吉祥,价钱不错,至少四贯钱,有了这些钱,我就能给你们置办一些铁器,拿着木棍子种田这是在造孽。”
云峥这几天已经摸透了城里人的心思,梁家的管家已经问了三回了,如果找到大鹿,云峥有把握换一些铁器给山民,那东西太贵了。
赖八将一堆野鸡扔到牛车上,云峥的眼睛都竖起来了看着脏兮兮的野鸡对赖八说:“你知不知道,野鸡肉不稀罕,这上面的长羽毛才是稀罕货,比野鸡贵了八倍不止,以后抓到锦鸡,千万不要伤了羽毛。”
赖八挠着脑袋,他想不通城里人为什么会要那些没用的鸡毛,不喜欢肉,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反正云大不会欺骗大家,这些天,山里的好多东西都是云大卖掉的,没见把谁家给坑了,既然他要羽毛,下回给他留心就是了。
“云大,家里还有一张豹子皮算是好东西,我给你拿来了,你明天从集市上给我捎两把柴刀,婆娘想要一把菜刀,再给闺女捎点好看的丝线还有花样,也不知道她绣给谁看么。”
“没问题,胡叔,还要些什么,豹子皮精贵着呢,这张皮子见不到箭孔,是张好皮子,我再给你一百文钱,这样才合适。”
老山民摆摆手意思就这样说定了,然后扛着自己的东西又钻进了草丛。腊肉迷迷糊糊地看着云峥不断地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字,自家牛车上的货物不一会就不见了,但是牛车上却多了很多的飞禽走兽,甚至还有一些刺绣。鸡蛋之类的东西。
牛车走到山下的集市,早市已经散了,但是草棚子底下依然有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喝着姜茶,像是在等着什么,见云峥的牛车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顿时就笑开了花。
“梁管家,今天我可有好东西请您过目,您看看这是什么,金钱豹的皮子,皮子上一个箭孔都没有,这是老猎手一箭从豹子的眼睛里射进去的,难得的好东西。”
云峥很讨厌这里的规矩,买个东西都需要看地位,一般都是这位神秘的梁管家先看,他看不上了再会轮到别人,根本就没有云峥坐地起价的机会。
"还行,老太爷的老寒腿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发作,拿豹皮捂一捂也暖和些。你一个小子拿六贯钱也不安稳,小心些。“说完就抛过来一个钱袋,蜀中的铜钱少,碎银子用的比较多,尤其是这种大额交易,云峥也不愿意扛着几十斤重的铜钱褡裢到处跑。
说是六贯钱,袋子里的银子最多值五贯,云峥心领神会的将钱袋装进怀里,问都不问那一贯钱的去向,感谢了梁管家,并且答应下回带头鹿过来。”就喜欢和你这样聪明的小子打交道,省心啊,鹿打回来了直接送到送到府上,亏不了你。“梁管家满意的将豹皮叠好,抱在怀里上了马车。
等到云峥做完了交易,刘都头就鬼一样的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和云峥一起将牛车赶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两人一起坐在牛车上数钱。
第二十三章脱身
”十五贯六,老天爷,这是在抢钱啊。“刘都头惨嚎了一声,不断地在自己的头上敲打:”老子前二十年干什么去了?要是早发现,万贯家财都有了。”
“你想多了,这是年根,是个人就想给家里添点东西,平时最多就五贯钱到顶了,再说了,这些钱还要给山民买东西,不全是我们的,我是出了名的童叟无欺,一定会给人家吧货物送过去。”
“天杀的,一张豹子皮你卖来五贯,再拿给那些傻子两个柴刀,一把菜刀,一些丝线和花样,你算算能不能花销一贯钱?再给人家一百文,你是黑心的小王八蛋。“刘都头继续发疯。
”我这是但了风险的,这些钱是从大宋律例上赚的钱,那上面明文规定,贼来需打,山民已经被你们列到贼的行列里去了,弄得人家躲在山里不敢出来,买个东西都会没命,惨不惨啊。
现在给你出两个主意,你选一个,第一,县衙自己在某一个地方设立草市,让山民自由的出来买卖,县衙对山民课以重税,这样也能弥补损失的田税,时间长了,再慢慢给山民开始分发土地,就是把他们已经开垦的土地分给他们,不废县衙一点事,这样他们就成了治下之民,你们就能继续收税了,山民也就慢慢地需要服劳役了,也就不会再有曹黑虎,王大虎之类的强人出现了,县尊得政绩,大家得安生,各得其乐。“
”第二个,赶紧说第二个!“刘都头对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大家安生了,老子没钱了,这一定是他最真实的心理写照。
云峥见刘都头不理会第一个主意,叹口气说:“第二个主意就是我们继续这么干,找你,就是打算买你的眼睛,适当的时候闭上而已,别去抓人,抓光了谁给我们打猎去?过段时间我去山民那里做个统计,把小宗的物资换成大宗的,也就是说一个月交换一次,你一个月的收益要是少于二十贯,我把眼睛抠出来让你当泡踩。
这还只是开始,到了最后,我就不敢说了,因为整个大山里的山民都会找你换东西。“
刘都头咕咚的咽了一口口水,眼睛已经没了焦距,估计这一会已经沉浸在腰缠万贯的幻想之中,这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云峥不打算打扰他,重新让腊肉帮着自己把零散的铜钱装起来,明天好给山民们买东西,自家也需要买一辆牛车才行。
”你干什么?“刘都头好不容易从幻境中醒来,赶紧问云峥的打算。
”我?我是要去东华门唱名的,谁有工夫理会你的这点破事情,如果不是家里没有隔夜之粮,你以为我一个读书人做生意不丢人啊?以后不许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丢不起这个人啊!”
刘都头把两只拳头抱到头顶作揖:“您是将来要东华门唱名的官老爷,小的先给您作揖了,祝您公侯万代,大富大贵,这点小生意就让小的这样的下人去做就好,不过我的未来官老爷啊,您是不是先把局面给打开啊,我们去了山民会以为我们是去抓他们的。”
云峥将老刘的拳头按下来说:“老刘,有个事情我必须给你说清楚,这些人之所以信我,一个原因是我不贪,守信,第二个原因就是这个生意他是一个互利的买卖,你卖给山民的货物越多,山民们出山抢劫的次数就会减少,你只要做到这两条,只要朝廷的这道律令不解除,你就能永远的富贵下去,最重要的就是你将来会成为这些山民的话事人,想想那个时候你的权力会是什么样子。
别发抖,这点气量你怎么把事情做大啊?”
“老天爷,这么大的格局,我恐怕驾驭不住,云大,还是你操持吧!”刘都头狠狠地给了自己两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够,还算是有救。
“豆沙县,成都府太小了,我想去东京汴梁城看看,都说冠盖满京华,不去见识一下,这辈子怎么样都不会心安的,刘哥,您对我有恩,云大此生不敢忘怀,放开你的手脚去干吧,老主簿控制豆沙县不过是控制了城垣,你如果能控制住这十万大山,才是真正的好汉,到时候豆沙县或者成都府都会知道你刘大力的存在。“
云峥把所有的话说完,就把刘都头一个人撂在当地发愣,自己在老牛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就带着腊肉回了寨子,这头牛和牛车这就不打算还给老刘了,明日也用不着再去工地淋雨了,相信刘都头会把这件事情处理的非常圆满。
云二勒着云三的脖子好奇的看着忙里忙外的腊肉,见云大毫不在意的坐在火塘边喝茶,腊肉不但要忙着收拾屋子,还要时刻注意着云大的茶碗,只要里面的水少了,就会立刻过来把水添满。
”大哥,你买了一个小姑娘?太邪恶了!“云二终于放开了不堪凌辱的云三凑到云大跟前小声的说。
”你懂个屁的凌辱,我要是不把她买回来,她就没命了,这是在积德行善,到了咱家不会有人打她,我想你也不会骂他吧?能吃饱肚子,过的像个人,咱们俩也不用每天干那些杂务了,干家务你干烦了没有?“云大放下手里的书,拍拍云二的屁股,非常的得意。
”早就干烦了,最讨厌那些带着虱子的被子,现在能扔了吧?“
”我已经扔掉了。“
”腊肉身上不会也有虱子吧?“
”没有了,在妓院的时候她已经被药水洗过了,据说是砒霜水。“
”太不要脸了,你竟然去妓院!“云二终于抓住了重点,狠狠地批判云大。
”我是去救人的,烂泥塘也会去!“
”我是想问问,我什么时候能去妓院?哎呀,你打我干什么,你去得,我为什么不能去?”
云二挨了揍,气哼哼的蹲在门口,忽然扯着嗓子大喊:“腊肉,我要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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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世道人品不太值钱,贺坚强还是想请您相信上面的话。收藏一下,推荐一下,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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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温水煮青蛙
“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贫者语于富者曰:”吾欲往南海一行,可否?“富者曰:”子何恃而往?贫者曰:“吾一瓶一钵足矣……
云峥和云二一边读书,一边看腊肉收拾家里的卫生,果然是一个勤快的,拿着麻布将整座小楼齐齐的擦拭了一遍,火盆边上的竹子都被她擦得黝黑发亮。
对于腊肉的到来,最欢喜的就要数云二了,他真的被腊肉当成了三岁的小孩子看,撒尿的时候都会被腊肉端着,这是云二最享受的时候,不过对于擦屁股这种事情,他是抵死反抗的,因为腊肉会用竹板给他刮屁股……
腊肉那里都好,就是能吃了一些,以前哥俩用陶罐蒸米饭,只要半罐子就足够了,现在蒸一整罐子的米饭都不够三个人吃。
看着腊肉端着比她脑袋还大的碗狼吞虎咽的吃饭,云峥就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加快挣钱的步伐。
云二把自己碗里剩下的米饭拨给了腊肉,只要是食物,腊肉从不挑嘴,来者不拒。这一点也是云二喜欢腊肉的原因,只要是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统统可以挑给腊肉吃,比如一大块猪肝子。
每天挑水这件事是云峥最痛苦的事情,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别人家挑水的都是妇人,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熟悉了之后,都喜欢吃云峥的豆腐,这个过来摸一把头那个过来扭一把脸,最恐怖的就是那些年轻的妇人,总想把云峥的裤子扒下来看看读书人的底下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害的云峥每回挑水都要趁着那些妇人不在的时候才去,现在有了腊肉一切都完美了,云峥在也不用挑着水桶被人家吃豆腐了。
云二早就习惯了,刚到寨子的时候只能穿着开裆裤,每天从外面跑回来,小**都被人家揪的通红,直到云峥弄到了钱给他重新做了一套衣服才逃脱这样的厄运。
山里的女人是豪爽的,甚至有些野,这是大山赋予他们的性格,她们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这种性格,自从能听明白他们说话以后,云峥才知道那些歌词有多么的豪放,只要她们开始唱歌,云峥就会躲得远远地,或者和老族长呆在一起,只有这样才不会有脏兮兮的女人冲着自己傻笑。
”都滚开,云大将来是要娶官家小姐的,谁要是再敢对着他唱歌,就把她嫁到山里去。“老族长总是这样吓唬那些女孩子,不过,效果不是很好。
腊肉也会唱这样的歌,只是被云铮在她脑袋上拍了几下之后就不唱了,神色还有点幽怨,云二笑的咯咯的,腊肉的脸一红就匆匆的抱着云二下了竹楼,一起去喂自家的那头老牛。
刘都头的草市举办的很成功,因为第一次的时候是云峥带着腊肉还有云二在大青石背后的山坳里举办的,刘都头站的远远地跟着看,云峥告诉前来换东西的山民,那是帮着自己看着外人的大人,不用担心,他不会过来的。所以交易进行的很愉快。
云峥的货物都是精挑细选的好货物,麻布织的厚实,拍在上面啪啪响,一听就是好东西,至于铁器全是胡三家的老手艺铁匠铺子的出品,这在方圆百十里地非常的有名,盐里面从来不混杂脏东西,青盐都是白里透青的好盐,这东西在山里可不是仅仅当做调料用的,好些猎人受了伤,就是拿盐水洗伤口,用盐水洗过的伤口不容易化脓。所以青盐的质量越高越受欢迎。
山民们需要的东西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如果有特殊的货物云峥就会记下来,答应下一会给他捎回来。随着大家越来越熟悉,还有人远远地朝刘都头打招呼的。
终于在一个早上,巨大的货物包,云峥实在是背不过来,在远处山民的监督下,刘都头扛着巨大的包袱走了过来,铺好之后就迅速的离开了,山民们对刘都头的识情知趣很满意。
温水煮青蛙就是这个样子的,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刘都头已经能够和山民们坐在一起把手里的酒罐子传来传去的喝酒了,也就简单的赢得了山民的信任。
又是一个丰收日,云峥的牛车上装满了各种飞禽走兽,这是最后一批了,过了今天,山民就不打猎了,因为到了野兽们发情交配的时间了,这个时候的野兽是打不得的,否则来年就没有猎物了,这是一个非常朴素的道理,山民们知道大山的规矩,他们从来都不会去破坏。至少到现在,云峥没有收到一头怀着崽子的野兽。
今天的集市非常的怪异,一辆豪华的大马车停在场地上,那个经常向云峥购买贵重货物的梁管家面如死灰的站在马车边上,见云峥如期而至,更是表现出一副如丧考批的神色来。
一般这个时候刘都头是不出面的,牛车上只有云峥和抱着云二的腊肉,云峥瞟了一眼大马车,笑着和梁管家打招呼:”梁管家,今天运气好,收到了一头麝,您看看香囊都没有被咬破,您上回说老太爷需要一个干麝囊来改善一下睡眠,这会给您拿来了,还是老规矩,您老先出价。“
”麝香?爷爷确实需要,五百文,我要了。“梁管家没发话,车里面传出来一个女声。
云峥好像没有听见,从牛车上将麝搬了下来放在梁管家的面前,故意将麝囊露了出来,请他检验,梁管家仔细的验看了之后点点头说:”这东西加上麝,我能给三贯钱。可是我做不了主。”
云峥可惜的点点头表示理解,立刻就笑着对绸缎庄的管家说:“刘管家,梁管家不要,现在请您老给开个价钱。”
刘管家瞅了一眼老梁似笑非笑的说:“挑麝需要行家里手,这是一头雪麝,看它的体型,绝对是五岁的成年麝,香囊既然没破,一定小不了,老夫也出三贯钱,老夫人也需要这东西调香,还好少夫人回了娘家,要不然,我也不敢要。”
云峥笑着接口道:“恭喜刘管家,主家有了身孕,您以后也就有了主心骨,麝香您还是算了吧,刘掌柜年届三十才有喜事,麝香这东西对胎儿不利,万一出了纰漏咱两谁都担不起,这里有一笼子田鸡,熬粥喝最是滋补,还没有禁忌,麝香还是留给熊爷配制伤药吧。”
第二十五章招揽
刘管家笑呵呵的答应了,从牛车上又挑了一些野鸡,这才付了钱,今天很怪,刘管家做完了这些事没走,而是又坐回自己的凳子上,瞅着梁管家发笑。
“我说了,麝香我要了,五百文!这里的人都是些坑害主家的刁奴,你也是一个奸商,药铺里上好的干香囊,售价不超过一贯,你这个没有处理过的香囊也敢要三贯,梁管家,你怎么说,上回买的豹子皮你竟然出价六贯,成都的豹皮也不超过三贯钱,六贯钱是虎皮的价格,如果不是我检查了账目,你还要欺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云峥不解的看着满脸都是尴尬之色的梁管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怎么这个女人能在大庭广众如此的羞辱老梁,顺便把其他几家的管家一起羞辱了,人情世故还顾不顾了,梁家就算是财雄势大,也不能这样拉仇恨吧,要知道你家只是商贾,不是官宦之家。
“大小姐咱们回去说,老奴做了错事,任凭大少爷回来发落就是。”老梁不停地恳求马车里的女子回家再说,他好歹在这片土地上也算是头面人物,被这样糟践这时候只想一头碰死。
云峥笑开了,朝着马车里的人说:“想必豹皮就在您手里吧,把它给我,我还你六贯钱,如果不满意还可以算利钱,您看可好?”
“云大,你就不要添乱了,那张豹皮是孝敬老太爷的,梁家买东西从来没有退货这一说,大小姐,请顾惜一下咱家的脸面。“
”家里出了你这样的刁奴才没脸面,豹皮拿走,六贯钱一文都不准少。“说着话,一张叠好的豹皮就被小丫鬟从马车里拿了出来。
云峥冲着梁管家诡异的笑了一下,接过豹皮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自己卖出去的那张,请小丫鬟稍等,他立刻捧着豹皮走到刘管家跟前说:”刘管家您请看,这张豹皮毛色鲜亮浓密,一吹一个漩涡,绝对是冬日里才长出来的新毛,要您七贯钱绝对不多,至于有没有损伤您老仔细检查,这是高手猎户一箭射进了眼睛杀死的豹子,不可能有伤口。“
刘管家笑的开心极了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大声道:”三贯钱的豹子皮满大街都是,不过那东西能叫豹子皮?有的被箭射成了筛子,有的还是秋毛,夏毛,刘家就喜欢贵的,拿回家给少奶奶当褥子,一定能给我们刘家生下一个豹子一样强壮的小少爷。
小子好心思,这生意做得好,一转手就多捞了一贯钱。这是一贯钱拿好了,至于剩下的六贯钱,老梁,你到我家的铺子里拿钱可好?我身上没有那么多,信不信的过?实在不行我老刘写收据,如果不给钱,你可以上衙门告我,哈哈哈。“
不但刘管家在大笑,其余的人也跟着大笑起来,就连梁管家自己也苦笑着拱拱手,示意刘管家他们放自己一马,虽然自己的故意出高价的罪名被洗清了,但是梁家这个脸是丢定了。
马车里的人变沉默了,云铮也没时间和她磨牙,这个女人上次自己卖猪的时候就非常的蛮横,没想到这一次更加的不讲理,梁管家说是六贯钱,其实五贯钱买走了豹子皮,就是在以势压人,云峥看在他是老主顾的份上才勉强同意,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马车没走,就停在那里看着云峥卖货,直到云峥的货物卖完这才掀开帘子从里面出来,云峥知道她没走就是打算找自己的麻烦,不管是谁这样被扒了面子不找回来一定不甘心。不过这没关系,因为过了今天,以后的买卖就要交给刘都头,好坏都不关自己的事,所以就抱着胳膊靠在牛车上等着正主出现,腊肉怀里的云二好像比云大还要兴奋,不断地扒拉腊肉的手,想要从她的怀里钻出来,他对古代的富家小姐非常的感兴趣。
梁家的小姐果然没让云二失望,马车里出来的果然是一个美女,年纪并不大,也就十三四岁,小姑娘梳着高高的发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耳朵上挂着俩枚红色的宝石耳坠,一闪一闪的似乎能勾人心魄,反正云峥的眼睛落在人家耳坠下面白皙的皮肤上就拔不出来。
”乡野草市毕竟算不得大场面,我看你生性机灵,如果你能来我梁家商号,不出几年一定可以出人头地,就算是做到梁管家的位置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来我梁家做事吧,不会亏待你。“
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这样的心胸,因为云峥发现她这几句话说的还是非常诚恳的,这个女人欠缺的只是生意场上的见识而已。
说完了这几句话,她就信心满满的等着云峥投效梁家,就把目光落在了粉嘟嘟的云二身上,这家伙随着家里伙食变好,最近肥了很多,看起来就像是年画里的胖娃娃,极具欺骗性。
”漂亮姐姐,你白说了,云大天生就是要在东华门唱名的家伙,你招揽我吧,我能帮你卖货,能把你家的货全部卖光。“云二就是喜欢和美女打交道,立刻就越俎代庖的回答。
说着话还伸出双臂要美女抱抱自己。
没人能拒绝一个可爱孩子的要求,更不要说云二这个干净的过份的小子,商人家的闺女还没有太多的讲究,犹豫了一下,就抱起云二,奇怪的看看云大,她不相信一个乡下的穷小子竟然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云大瞅着云二把脸不停地在美女颈项间蹭来蹭去,还吸着鼻子狠狠地闻两下,露出一副非常享受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在找揍。
”原来世兄竟然有这样的志向,小妹莽撞了,只是不知世兄可有功名在身?“
”云大还是白丁一个,他准备过几天就去参加县试,取得案首之后再去参加府试,最后参加院试,到了明年秋天,他就会成为秀才,也就有功名了,怎么样,嫁给云大吧,不骗你,他真的能在东华门唱名。“云二拍着小胸脯替云大作保,引得梁家小姐咯咯的大笑起来。
第二十六章春风里
因为发了财,所以云家在吃鸡,瓦罐子炖鸡绝对是人间美味,几片姜,几片花椒叶子,一把盐就足够了,炖的酥烂的鸡肉不断的在瓦罐子里上下浮动,鸡很肥,上面飘了一层厚厚的黄色油脂,用它来泡米饭绝对是人生中最大的享受。
小食客现在还管不住自己口水,捧着大碗盯着瓦罐不断地流口水,不大不小的那个女食客已经忘记了擦竹子地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瓦罐,不时地擦一下嘴。
只有最大的那个食客在静静地看书,似乎已经忘记了瓦罐子里还有美味的食物,一页一页的读书,读得津津有味,刘都头居然给自己拿来一本《竹书纪年》不知道打算考核自己什么,上面都是先秦时期的历史,还是魏国史官写的,和自己知道的历史有很大的不同,十三篇文章看得云峥兴趣大开,几乎忘记了吃饭。
最先受不了的是云三,走过来把大脑袋往云大的身上蹭,它很清楚这个家里到底谁才是说话算数的那个人。
云大抬起头,这才发现两双幽怨的眼睛,干笑一声,就把早就准备好的芫荽扔进瓦罐,宣布开饭,顷刻间三个人一只狗就围坐在火塘边上,一人跟前一个大碗,里面已经装好了雪白的米饭。
一人一勺子,肉最厚的大腿部分全部给了云二,胸脯肉淡而无味没什么吃头全给了腊肉,鸡头,鸡屁股分给了云三,云大自己夹了一个鸡脖子,并且浇上了油油的鸡汤。
一巴掌把腊肉打开,总是踅摸云三的鸡屁股,人和狗抢什么食物,见她有些可惜的样子,又给她夹了一个鸡翅膀。
吃饭的时候就不该说话,这条规矩很正确,鸡汤泡米饭这是最正确的吃法,什么烤鸡,烧鸡那完全是在浪费食材,一大碗滚烫的鸡汤泡米饭下了肚子,你就能切实的感受到人世间的所有幸福。
云二吃的满脸都是米饭,现在的这对小胖手他使用的还不是很习惯,想要牢牢地抓住筷子完全不可行,所以就拿了一个很大的木勺挖着吃。他的乳牙还对付不了鸡骨头,只要鸡腿啃得差不多了,就会把骨头放在腊肉的碗里,腊肉就会欢喜的拿起鸡骨头咔嚓咔嚓的嚼得粉碎,吸干净里面最后的一丝油脂,才放进云三的食盆里,结果,连云三都不吃她嘬过的骨头渣子。
风柔柔的吹进来,已经不太冷了,刚刚吃过美食的三人一狗都懒懒的躺在地板上,不愿意动弹,每个人都吃了好多,消化食物也是一种幸福。
“我以前总认为麦当劳的炸鸡最好吃,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蠢得厉害。”云二在只有自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根本就不加以掩饰,反正傻傻的腊肉听不懂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小孩子就好好的当小孩子,以前没有享受过童年的乐趣,现在老天爷给脸,补偿你,那就好好的享受生命,再敢说这种老气横秋的屁话,我就揍你。”
云大百无聊赖的拿着细竹枝子剔牙,吐掉嘴里的肉丝,就打算带着他们出去遛弯,消消食,今晚每个人都吃多了,这样睡觉会很不安稳的。
劳役结束了,寨子里的人都平安回来了,一个人都没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寨子里的人都会云峥充满了敬畏感,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再也没人过来摸他的脑袋了,他和云二的头发都已经长得很长了,嬉皮士一样的披在脑袋上,后来嫌费事,云峥就让腊肉编了花绳子,给哥俩一人扎了一条马尾巴,一走路就在脑袋后面晃呀晃的很是别致,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那些人总要将云二的裤子扒下来,验证过小**之后才会承认他是男娃。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轻易损毁。”云峥现在是坚定地封建主义者,寨子里的娃娃好多都是用镰刀理成一个大秃瓢,只有云家哥俩满头的秀发。
云峥承认自己实在是害怕拿镰刀理发了,好多小子理完头发之后脑袋就看不成了,血糊刺啦的,上面还有没理干净的头发,宛如狗啃过一般,大人们沉浸在镰刀理发的极大快感之中,至于自家的小子哭成什么样根本就没人管。
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这是北方的谚语,云峥自然熟悉,没有听说过在古代还有理发这一说的,听了老族长的诉说之后才明白,这是在除虱子,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和节,满寨子都是大小的秃瓢,只有云家哥俩成了大宋朝的异类。
腊肉大清早挑完水回来就端着装灰的簸箕从外面一直把炉灰倒进了家里,还专门倒了两回,告诉云峥说这就叫做“引龙”云家哥俩,所以需要引两回。
云二大发雷霆,腊肉把他的床弄脏了,结果被云大一脚就给奔到墙角去了,炉灰不光是用来引龙的,它另外的一个作用是除虫。
因为这里念二月二谚语的时候念得和云峥不一样,他们念的是:“二月二,龙抬头,蝎子、蜈蚣都露头。”听听就让人毛骨悚然。
在云峥给云二讲了蚰蜒钻进一个小孩耳朵里,然后在脑袋里生儿育女,最后吃光小孩脑浆的故事后,他的眼睛就瞪得溜圆,连忙请腊肉将自己的床上倒满炉灰,他可不想被锅铲铲开脑门之后发现满脑袋都是攀来爬去的蚰蜒。
去年冬天不知道跑到哪里冬眠的那条看家蛇又回来了,云三朝它吠了两声,发现云大云二好像非常欢迎它的样子也就默认了这条蛇的存在。
腊肉真的很能干,她不但将阁楼底下的虫子全部赶跑,还将底下的土地翻松了,种了很多的葱韭,青菜,最难得的是她居然背着云二一趟趟的来回于河滩和阁楼之间,用捡来的石头垒了一个猪圈。
有了猪圈就不能没有猪,云峥不喜欢回答人家问为什么你家有猪圈而没有猪这类的废话,只好放下书本专门跑了一趟集市,给她弄回来了两头黑色的小猪,于是,腊肉又多了一项工作,总是在半夜时分爬起来去楼下看看自己养的那两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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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利益均沾
在等候县试的日子里,云家的生活规律而欢乐,每天清晨,那条肥硕的蛇就会从某一个角落里钻出来,肚子吃的鼓鼓的,悠闲的盘成一个蛇饼等候太阳光自动的照射在它的身上。
然后就会有一只黄狗张着大嘴四肢伸展的直直的,脊背上下起伏几下,就当是晨练了,一般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一个穿着蓝色衫子的少女挑着水桶从竹楼里出来,小心的掩上那扇竹门,踩着竹梯下了小楼,先去看看自己心爱的两头猪,发现它们在干草窝里睡的香甜,这才欢快的挑着水桶去小河边。
“腊肉,你家少爷昨晚睡你了没有?”一个胖胖的少妇披散着头发挑着水桶正在打瞌睡,发现腊肉之后立刻就来了精神,凑过来眨巴着小眼睛问腊肉。
“我家少爷是读书人,斯文着呢,将来要娶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不像你家二蛋,每天往死里欺负你。”论到说荤话腊肉一点都不害羞,山里的女子本来就不在乎这些事,十二三岁生孩子的多得是,再加上在青楼耳濡目染的,半点都不发怵。
“傻女人,山里面见不到好男人,你家少爷细皮嫩肉的捏一把都出水,比我**上的肉都细发,他不睡你,你就不能等小少爷睡着了自己去找被窝钻?天大的机缘呢,你家少爷又是一个善心的,只要睡了你,将来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抓紧了,今晚就睡!”
少妇的话刚说完,一个五大三粗的婶婶就接过话头教育腊肉。
小河边上就是一个闲话场,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聚集到一起之后,第一眼就看腊肉的身子,还要腊肉走几步让她们看看,都说没有不偷油的老鼠,一定是腊肉太大胆,把胆小的相公吓着了。
腊肉走到小河的上游,找了俩片大树叶子仔细的洗干净,再把水桶洗刷了几遍之后,才装上水将大树叶子覆盖在水面上,这才挑着水往家里走。
边走便寻思,有的时候还会脸红,不过一想到少爷对那漂亮的梁家小姐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样子,心里就暗暗发疼。
活了十三年,只有这两个多月才活的像个人,赤身**的被挂在木头架子上的时候,只想着能不能活,没想到一下子就掉到了福窝窝里,姆妈说过女人不能贪心,在少爷的庇护下能这样过完这辈子就是大福份,不想那么多。
远远地看见两位少爷站在竹楼上又开始做那些奇怪的动作,腊肉的心里的欢乐就荡漾的快要溢出来了,发现他们开始蹦蹦跳跳了,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要开始蹦蹦跳跳了,就说明他们已经忙完了,就要开始洗漱了。
“这山里水就是甜。”云峥含了一口水,开始拿撕开花的柳树枝子蘸着青盐刷牙,仔细的弄完牙齿,漱了口,这才发现云二早就弄完了,上前一把捏开这家伙的嘴巴检查,果然,牙缝里还有一丝绿菜,粗暴的帮着云二捅完牙齿,这才心满意足的进了竹楼。
“你弄疼我了。”云二一边抱怨一边拿脚踢云大的脚后跟。
“这个时代你不好好刷牙,到时候牙疼的时候你指望我上哪给你找牙医?我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云大背着手走到一个矮矮的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腊肉已经把加了豆子的热粥端了上来,又拿过一碟子用盐腌好的野菜,三个人就开始吃早饭,喝粥的时候云大告诉云二和腊肉自己今天打算带着他们去豆沙关转一圈,顺便去拜访一下老主簿,早点把考试的事情落实好,听刘都头说,距离考试也就剩下五六天了。
见自己要出门,腊肉匆匆的将稀粥喝完,就跑到楼下去喂猪,喂牛,顺便还要将牛车擦干净,少爷最见不得肮脏了。
等到出发的时候日头已经爬上山头一丈多高了,山间又升起了雾岚,这非常的讨厌,别的地方只要日出大雾就会消散,只有这个山谷里,日头升起来烤干了露水,才会有雾岚。
牛车的木头轱辘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云二站在竹篓里指着草丛里不时飞起的野鸡一个劲的问云大能不能给他捉一只回来。
这种报复性的语言云大按照惯例是不理会的,腊肉则会唧唧喳喳的告诉云二这种花大姑的肉是骚的,吃不成,所以才会飞得到处都是,没人去抓它们。
“我就喜欢骚的。”云二继续蛮不讲理,还要腊肉去捉,云大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一把,这才乖乖地坐在竹篓里生气。
路过大青石的时候俩个捕快挎着刀子守在那里,闲杂人等一概会被撵走,另外几个捕快则在不断地往山沟里运货,今天又是一个交易日,捕快们很忙。
“云大,尝尝新收的山货。”一篓子竹蕈就扔了过来,刘都头抹着额头的汗水一屁股坐在云大的牛车上,撩起袍子扇风,看样子累的够呛。
“娘的,山民就认老子,每一笔交易都需要老子在场才能放心的交易,现在刚开春,主要收的就是山珍,还有一些竹鼠你要不要。”
“当然要,我就是挑这个时候过来混礼品的,今天要去拜访老主簿,我是后进末学,拜见座师,两手空空的可不像话。”云峥眼睛一瞪就狮子大张嘴。
刘都头笑的气都喘不上来,断断续续的指着云峥说:“就知道你不是一个肯吃亏的,知道我来的时候老主簿是怎么说的?
他老人家说,云家的小子今天必定来拜见老夫,前几天没来,是因为没有趁手的手信,你小心今天被人家打劫,哈哈哈,果然,老子才开张,打劫的这就上门了。”
云峥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半晌之后拉着刘都头的手说:“知道怎样才能把这门生意长久的做下去吗?”
刘都头连忙拱手道:“请指教。”
“无他,利益均沾而已,你现在做的就很对,这里面的利润到底有多大,这段时间你也该知道了,只要你不想着独霸这门生意,十年之后,我在京城说不定都能从奏报里听到你的名字!”云峥理所当然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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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无根兄
县衙就在豆沙关,老主簿就住在城南,牛车在石板路上一扭一扭的走着,很快就到了老主簿家的门口。
别人家的门口放石狮子,老主簿的家门口放着两个石头雕成的山羊,山羊的身子倒没有什么别致的地方,但是两支大角却格外的粗大,尖锐的羊角冲着外面,似乎要刺破什么似的,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含义,大门上方的桃符看样子有些历史了,黑黝黝的,上面的神荼郁垒两个神像长得狰狞恐怖。
再看看门楣上用木头刻出来的勤善人家四个大字,云峥就止不住腹诽,妓院的幕后大老板,无论如何也与勤善两个字不挂钩。
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统着手站在台阶上好奇的看着这位不急着递名刺反而仔细观察大门的少年,老爷今天一大早就吩咐了,说是有一个年轻的学生可能会过来,让自己守在门口等候,看样子就是眼前的这位。
这个少年很是怪异,头发没有盘起来,用簪子固定,只是简单地梳成一条用绳子扎起来垂在脑后,衣衫不是很新,但是非常的干净,白麻布做的内衣领子上见不到半点的油垢,事实上最让小厮惊讶的是那个明显是丫鬟的小姑娘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站着一个正在冲着自己瞪眼睛发火的小孩子,人虽然小,可是身上穿的衣服却不是小孩子的衣衫,和那个少年的衣衫样式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好多而已。
云峥打量完了大门,就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拜帖,笑着拿给小厮道:“请小哥回禀尊翁,就是豆沙寨云峥求见。”
小厮接过拜帖,感觉手里一沉,转身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上多了十枚铜钱,赶紧谢过云峥,就匆匆的进门了。
“我要吃竹鼠!”云二揪着腊肉的大辫子冲着云大叫喊。
“你要是再喊,我就把这一笼子竹鼠都烧熟,晚上你一个人吃。吃不完我就硬塞。”
云二知道云大干的出来,别人都把自己当孩子,云大不会,他只会把自己的身体当成孩子爱护,其他方面绝对不会骄纵自己半分,所以闭上嘴是最安全的。
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冲着云峥抱拳道:“云少兄请进,家祖已经念叨好几回了。”
云峥不敢失礼抱拳回敬道:“让尊翁久候,是云峥的不对,这就前面去向老尊翁请罪。”
年轻人只是笑笑并不接话,肃手请云峥进门。
府宅很大,地面上都铺着方砖,左面的花园里嫩黄的迎春开的正艳,右面的地面却是光秃秃的,屋檐下面还插着一个兵器架子,都是些粗笨的长家伙,据云峥所知,这些东西都是犯禁的,不知为何会这样正大光明的摆在这里。
少年人见云峥有些疑惑遂笑着解释道:“家祖乃是行伍出身,曾随太宗皇帝远征边地,现在虽然做的是文官,这些东西却舍不得放弃,摆在家里也有个念想。”
“原来老尊翁还有这样的经历,失敬,失敬。”
“失敬什么,在杏花楼里明知道老夫就在內间,却避而不见,是何道理?”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翁站在门前,笑着质问云峥。
“污秽之地怎敢拜见长辈,生恐被老先生知道小子流连花丛,所以才会狼狈逃窜。”云峥一边解说,一边将一篓子竹蕈,一篓子竹鼠,放在台阶上再一次拱手道:“小子身家微寒,只有这些小小心意还请老先生笑纳,也让小子的愧疚之心稍减。”
“当然要收,这些东西里面有三成是老夫的,为何不收,借花献佛的手段你小子用的忒熟了。以前做这种事情的都是老夫。“老主簿笑着拍拍云峥的肩背又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小小的一个发现就让豆沙县凭空多出一条财路,还能消弭祸患,英雄出少年诚不我欺啊。“
”老尊翁这样说可就宠坏小子了,自古以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数不胜数,小子何德何能能当得起英雄的称谓。“
老头子明显的是在吹捧自己,他自己的亲孙子站在一边都有些不高兴,再这样下去,那就是捧杀了,那比陷害还要厉害。
”你现在自然当不起,但是如果你能在今年连过县试,府试,院试这三关,老夫的话就丝毫的不过份,知不知道,豆沙县今年考童生的人只有五人,这还要算上你,所以给你找保人很容易,老夫腆着脸做了你的坐师就想沾沾你的光。“
那个少年人不由得哼了出来,云峥看了一眼这个少年人,拱手道:”到现在还没有请教兄长大名,真是失礼了。“
”在下萧无根!字充容。如今在府学进学。”
“原来兄长就是咱们豆沙县十五年以来的第一位秀才,失敬,失敬,乡下人的信口胡饶,您是豆沙县的才子,岂会不知自己乡亲是什么德行。这和小儿要发誓娶三个老婆是一个道理,一笑而过就是。“云峥好不容易将这位无根兄哄得露出了笑容,就听云二在旁边说。
”云大,先生以前就说过,你才是天底下的第一才子!别的都是傻瓜!“
屋子里的人都不说话了,齐齐的望着趴在桌子上挑拣干果点心吃的云二,他不但自己吃,还不停的拿给腊肉,吩咐她给自己装好,到了路上慢慢吃。
”哈哈哈,“老主簿顿时就笑的喘不上气来,指着云二对脸色发绿的云峥说:”果然是兄弟情深,小小年纪就知道向着自己的哥哥说话,果然是一家人。“
无根兄脸色难看了一瞬间,也立刻转变过来,谁会吧一个三岁孩子的话当真,自己在这个年纪说不定认为自己的父兄才是天下的第一好汉。
重新落座之后,老主簿并没有考校云峥的学问,反而向他详细的讲解了童子试的规矩,如果在别的县,自然不可能如此的简单,但是在豆沙县,考试的地点就在县衙,卷子是县尊所出,考试的题目不会有太过离谱的,县尊也不会故意阻挡自己治下的学子的前程。
拿到了考试的贴目,眼看着已到了中午,云峥就非常有礼貌的请辞,那位无根兄已经不耐烦的看了无数遍太阳了。
第二十九章取舍之道
出了萧家的大门,云二就催促腊肉早点走,离云大远一些,今天闯祸了,挨揍可能跑不掉,可是就坐在牛车上能跑到那里去,牛车拐了一个弯,到了没人的僻静处,云大呲着白牙瞅着云二笑。把他从竹篓里拽出来,拔掉裤子,露出白嫩的屁股问他。
“几下?”云二撅着嘴狠狠的说:“五下,不,三下。”
“三下只能惩治你普通的顽皮,五下才是惩治你的坏脾气。”云大说完就抡圆了巴掌重重的在云二的屁股上抽了五下,白嫩的屁股顿时就有了五个很明显的巴掌印子。
云二挨了揍,把自己的裤子提起来,看着眼泪巴叉的腊肉问:“挨揍的是我,你哭什么?”
“我看到你挨揍……”
“一般般了,二少爷我抗揍着哪,不过今天被揍的有点多屁股疼,你要背着我走,咱们去吃馆子,今天多吃一点,争取补回来。”云二摸着腊肉的脑袋安慰她。
云大横跨在车辕上,摇着手里的鞭子丝毫不管背后一双恶狠狠地眼睛,至于另一双幽怨些的,就更加的不在乎了。
怀里的考试凭证已经到手,五天之后,也就是二月十日,就要在县衙参加自己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场考试,并不感到紧张,只感到一阵阵的兴奋。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
这是李渔的《笠翁对韵》当初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可没有少对这东西下过功夫,现如今用起来虽然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用来对付几个童子试的对子应该不成问题,李渔乃是明末清初时期的人物,用这样的已经成熟的典籍对付宋代的原始对联,云峥心里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因为刚才老主簿说了,县尊就是喜欢在考生的卷子里夹杂这东西,好多的考生就败在这一关上,不会对对子被县尊称呼为文牛,意思是光知道死读书的蛮牛。
“云大,你真的打算用这东西去混文凭?”
“胡说,现在叫功名,不当上秀才我连你的饭碗都保不住,你以为我愿意把山民的生意交给刘都头他们?不交给不行啊,咱们俩的小命比较金贵,哦,现在是咱们三个的小命比较金贵,等我东华门唱名之后,我们再收拾他们。“
云峥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就阴郁的像是能拧出水来。
”这个老头子好像还不错,给你指路指的很清楚详细啊?“云二不解的挠挠头。
”那是咱们用大生意换来的,你看看他的那个孙子就知道他的家教如何了,你看着咱们离开豆沙镇之后,他一定会和刘都头争夺的,刘都头这人对我们有恩,我已经提醒了他一句,就看他能不能醒悟了,如果脑子一根筋,说不定会出人命。“
云峥将这件事情揉碎了掰开了讲给云二听,他希望云二能长点记心,将来少遇到点麻烦。十几岁的孩子了,也该接触一点黑暗的层面的东西了。
”他们现在为什么不打起来?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不好么?“云二扬起小脸问云大。
”你想多了,咱哥俩现在是老掉牙的渔翁,手里拿着破网,水里相争的对我们来说就是两条鲨鱼,再虚弱的鲨鱼咬死我们哥俩还不成问题,坐收渔翁之利的前提就是渔翁足够强大,装备足够好,这两条我们都不具备,所以放弃也是一种战略。“
云二点点头,把身子依偎进腊肉的怀里不再言语了,估计在想云大说的这些话,人只要开始思考,不管对不对,都是一个好的习惯,云大对云二非常的满意。
这里名吃烤豆腐如果不加麻辣汁根本就没办法吃,蘸着酱醋吃到嘴里实在是难以形容那种滋味,反正云峥有种要发狂的感觉。
既然辣椒这东西现在还在美洲,云峥没办法说人家是在糟蹋美食,只能站在边上看着腊肉吃的狼吞虎咽,这孩子不管吃什么都有一股子狼劲,云二拿着一个被腊肉吹凉的烤豆腐也吃得精精有味。烤豆腐的脏老汉见云二长得好看,居然多给了他们一个。
云峥从来不歧视,也不敢歧视劳动人的手,相反认为粗糙的大手有一种别样的美,但是这样的手如果不洗,擦完鼻涕继续拿着豆腐接着烤就过份了。
一把打掉云二手里的豆腐,顺便把腊肉手里的豆腐也打掉,一个感冒的老家伙烤出来的东西也敢吃?根本就不管两个人委屈的表情,强行拖着他们离开那个脏老汉。
”很香,少爷,很好吃,我以前就想吃,今天终于吃到了。“腊肉一只手被云峥拖着挣不开,用另一只手擦着眼泪委屈的对云峥说。
”香什么,以后调料合适了我给你做,这么脏的老汉做出来东西再好吃你也不许吃,为了嘴,吃出病来麻烦就大了,还有你,云二,以后看清楚了再吃。“
两个人都在哭,弄得云峥头大,好在前面有卖甘蔗的,挑了一根特别紫的,上面有白霜的甘蔗,拿自己的刀子削好了皮,一人手里塞了一截,这才将两个人哄得笑了起来。
一家三口边走路边啃甘蔗,丝毫不理会旁边人的指指点点,更不理会后面那个脏老汉闷雷一样的叫骂声,准备回家。
牛车路过大青石的时候,刘都头已经没了踪影,看样子山里的交易结束了,这两个藏娃今天接触了流清鼻的脏老汉,云峥认为很有必要弄点板蓝根和金银花回去熬汤喝,药铺的活计火速的分好了药,告诉了煎药的方子,云峥拜别了夫子,回到了寨子。
老族长知道云峥今天去做什么,一个人蹲在寨子口上的卧牛石上远远地看见云峥赶着牛车过来,飞快的跑过来问:”娃,咋样?“
”成了,初十考试。“老族长结过云峥的具贴,虽然看不懂,也看不明白上面的字,这丝毫不妨碍他翻来覆去的欣赏。
嘴里翻来覆去的就一句话:”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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