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发疯了
今年是糟糕的一年,倒春寒,播了种接连下雨,整个夏天没下几场雨,原本七月开始凉爽,中秋过后该是秋天了。
可整个七月还是闷热,收粮的时候下大雨,乡下多少人家哭倒在田地里。
镇上的贫民人家每顿吃一顿,小儿面色蜡黄。
豆家早上煮粥,出锅加点掰碎的面饼,有黄豆,自家磨点豆腐,豆腐渣加面蒸馒头。三胞胎吃的是纯面粉做的面条。
付昔时用绿豆做了绿豆饼,那也是给豆陈氏和三胞胎吃,豆陈氏舍不得吃,付昔时说:“祖母,你身子好才是给小辈省心,不然吃药更贵。”
豆陈氏才和三胞胎吃一样。
张婶子娘家侄子娶的陶氏七月中旬生了个男娃,好巧的是同一天何家二房杨氏也生了个男娃,她比陶氏成亲晚,孩子早产。何家二房父子俩养的两头猪也大了点,杨氏让何娟何秀给大房送去一只,自家那只直接杀了除了送几个相好熟悉的人家,给豆家也送了一份,其余的让何娟祖母做了腌肉。
付昔时自从儿子们出痘就没出过门,知道后也是让豆渣去送了礼,现在没啥好送的,送了自己做的面饼,如今状况,那也是难得的礼物。
家家户户准备过中秋,豆家付昔时自己做月饼,她用绿豆粉和黄豆粉面粉掺一起做,做出来的颜色黄绿黄绿的,给孩子们做的软,大铁二铁吃的脸上手上都是。
付昔时悄悄给豆渣说道:“像不像在吃粑粑?”
豆渣扑哧一声,豆全柱听到了,吃了一个后不再吃。
发现大铁他们挺爱吃,付昔时每天做点,有时故意多放黄豆粉,做出来的颜色更像,做成长条状,三胞胎拿在手里吃得不亦乐乎,付昔时笑得不亦乐乎。
八月底,突然街上乱哄哄,后门有人咚咚咚敲门,付昔时和豆渣急忙过去,没敢开门,问是谁。
“豆大嫂,我是四娃,叛军来了,挨家挨户抢粮,还要来抢大铁他们,说没见过三胞胎,送给造反的二皇子,我在庙里听到的,你们快跑吧。”
付昔时转身就往前头跑,豆渣更是窜的快。
俩人抱起儿子,付昔时一手抱一个,屋里的人听到外面闹哄哄已经知道不好,后门动静以为是付家来传递消息,豆包氏抢过付昔时抱着的二铁,吓得要跟着他们跑。
同时,付昔时快速把李四娃说的话说了,豆全柱急道:“跟我来。”
冲到后院水井,扭头对付昔时说道:“你先下,井下侧面有个洞。”
付昔时抓着绳索豆渣拽着,然后把三胞胎挨个放水桶里放下去,付昔时把他们抱进洞里,小声说:“玩游戏,不能出声,没看到爹娘下来,不能出声。”
豆渣父子合力把她拽上去,听到外面使劲的砸们,有个声音说:“豆腐西施就住这。”
这会再去菜窖已经来不及,豆渣慌得推付昔时,去驴棚草堆里。”
付昔时嗖得跑去驴棚。
门被砸开,进来几个人,打头的凶神恶煞般,问道:“你家生了三胞胎?豆腐西施哪?”
他打量站在院子里的几人,看他们惊慌失措,笑了。
“你家就要有富贵了,交出人来,三胞胎,真稀罕,以后陪伴我们皇上身边,那可是光宗耀祖呀。”
豆包氏吓得抱着婆婆哆嗦,豆陈氏苍白着脸,豆渣握拳咬牙。
豆全柱两眼发红,哽咽道:“没了,我孙子出痘没了。”
那人惊讶了下,道:“不是说好了吗?”
豆全柱放声痛哭:“才过了周岁还是没留住,没吃的又得病,没了,我的孙子哟!”
那人恶狠狠说:“你可听好了,要是让我找到,我可把你全家从城门上扔下去,给镇上的人看看这就是违背我的下场!”
转头对身边人说:“去找,菜窖里看看,没准豆腐西施带着藏那哪。”
又对豆渣说道:“娶了个美人?听人说豆腐西施是个天仙,没想到这么个小地方还有美人。”
前面说话躲在驴棚的付昔时能听到,她知道是真遇到包姥姥说的兵荒马乱有点姿色的女子留不下是为何。
急呀!
闻到臭味,马桶?
三胞胎的,付昔时手往马桶里一抓,抓起东西就往身上头上抹,偷偷蹲着溜进厨房,抓着给大铁他们做的“粑粑”溜回驴棚。
这会人已经进来了,她蹲着冲着那几人嘿嘿傻笑,从屁股下抹一下,拿出“粑粑”咬一口吃进去,又伸手冲着他们笑。
“给,好吃。”
那几人捂着鼻子往后退,出去后赶紧回到前院,给领头的人说:“那人疯了,在吃*屎。”
豆全柱哭道:“自从孙子没了,我儿媳就疯了,成天学狼叫,没办法,只有把她关驴棚。”
付昔时从后面窜出来,拍着屁股蹦跳,边跳边笑,又怪叫,浑身散发着臭味。
领头的急忙跑出去,搜查的人也从各房出来,还有个从菜窖爬出来。
“没人,菜窖里有米粮,还有黄豆绿豆。”
“都搬走,我让他们饿死,和疯子一起吃*屎吧,哈哈!”
那几人把粮食全搬出来运走了,豆包氏瘫在地上。
等人走了,付昔时顾不上收拾自己,拉着豆渣就往水井跑。
豆渣下去把三胞胎放水桶,拽上来。
豆全柱悄声道:“跟我来。”
回到东屋,看到翻的乱七八糟,床都被挪开。
“豆渣,去拿铁锹。”
之后,挖开上面一层土,露出一块板,打开,下面一个洞,豆渣跳下去,一看里面有好几袋粮食。
“娘,你带大铁哥仨进去,哄着他们别出声。”
搬出几袋粮,不然没地方。
藏好了,豆全柱又让豆渣把粮食放进井里的洞里。
刚弄好,又有人砸开门,来了两个人,直接去了水井,一个把另一个放下去,看到粮食运上来。
付昔时在驴棚里唱歌:“娘的宝宝快快睡,娘的宝宝快快睡。”
豆渣躲在门后听外面的人说:“果然井里有个洞,放的粮食都在这,看来三胞胎是没了,这么大动静没哭声,只有那疯婆子在驴棚抱着个草堆哄孩子唱歌。”
另外人说道:“隔壁说了,时不时听到豆腐西施学狼叫,天天满院子跳,还追着她男人打,没听到小儿声。”
“快走,真臭。”
付昔时听到人走了,爬起来出了驴棚。刚一顿慌乱,又装疯卖傻,这会才想到东屋床下的粮食,难怪上次豆老爹说卖了,又不见卖的钱。
哪里顾得上换衣服,她急忙冲进东屋,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又不敢把三胞胎放出来。
付昔时道:“我出去看看,他们是路过还是不走了。”
这会没人会出来走动,只有自己出去。
豆渣道:“你哪能出去?刚还装疯子,出去让人抓走了。”
“我就是疯子,只有疯子才不怕敢出屋。我这样谁抓我?”
一家人看着她头上身上,这会才感觉到臭味,那会哪里注意,只害怕把三胞胎抓走。
137 抢儿子
付昔时抓了草抹头上,找了个大铁小时候的襁褓,里面包上个小枕头背在身后,脖子上挂着个布袋,里面装着“粑粑”。
“娘的宝宝快快睡,娘的宝宝快快睡。”
臭烘烘的豆家疯媳妇出门了。
躲在家里的街坊从门缝里看,真以为豆腐西施疯了。
她走一阵,又蹲在哪家门口,从口袋里掏出“粑粑”吃一口再放回去。
有走过的叛军看了哈哈笑,有人拿着个长棍想上来戏弄,另外有人拉住,道:“一个疯子别理了,小心刘先生训斥。”
“忘了这茬了,刘先生心善,可怜天下得疯病的人。”
“听说他媳妇以前被个狗官逼疯了,所以才跟着二皇子。”
“这事别议论。”
付昔时一路唱着蹦着往豆大姐家走去,只有大姐夫在衙门里,不知道情况如何。
突然听到何家二房门口有动静,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又唱又笑的走过去。
一个光头小和尚举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儿,杨氏要扑过去。
“你别动!你过来我就摔死他!你这个恶妇!把我祖父父亲和猪关一起,我才是二房长子,我摔死他!”
杨氏要发疯,又不敢上前,哆嗦着跪下。
何泽焕一旁急道:“儿子,长平,那是你弟弟!”
“我没有弟弟,没了他家产都是我的,我让你娶恶妇生儿子,你生一个我摔死一个。”
何长平狰狞的脸扭曲着,大喊道:“我现在跟着二皇子,我是二皇子的人,把这恶妇送给二皇子,还有那个拖油瓶!”
付昔时看到大姐夫跑过来,他跑到何长平跟前,跪下道:“这个孩子是我的,不是你爹的,侄子,你把孩子给我,这是我儿子。”
下意识付昔时去看杨氏,只见她眼里露出一丝吃惊,并不是被人说出秘密的惊慌。
何长平哈哈笑道:“爹,你媳妇被人偷了,你还以为有儿子了,大房就是算计我们二房,我摔死这个孽种。”
杨氏一声尖叫扑过去,付昔时更快,她嗖得跑过去,一把抓住哭得没声的婴儿。
“娘的大铁,娘带你回家,跟娘回家,娘给你吃好吃的。”
从兜里掏出“粑粑”硬往婴儿嘴里塞,抱着孩子大笑着跑了,边跑边说:“跟娘回家吃饭饭。”
何长平捂着鼻子后退一步,付昔时抢孩子身上的东西蹭到他,刚他感觉臭气熏天的一个东西扑过来,吓得松手,孩子被这个疯婆子抢走了。
杨氏不知这个是谁,跟着就追,何泽普也跟着大叫:“还我儿子。”
付昔时跑的飞快,豆家大门刚才被人砸坏,没法关上,付昔时冲进去。
豆家人不知咋啦,见她抱着个真孩子跑回来,没开口询问,紧跟着何泽普跑进来,后面是杨氏。
“咋啦咋啦?”豆渣急慌问。
“何长平要摔死他弟弟,我抢回来了。”
杨氏跑进来话顾不上说,直接抢过儿子,紧紧贴在胸口,又对着付昔时跪下道:“多谢妹子。”
跪着挪步给何泽普磕头道:“多谢堂哥。”
付昔时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豆包氏马上怒瞪女婿,一巴掌上去。
“好你个何泽普!我闺女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你还偷人!偷的还是你堂弟媳!你个不要脸的鳖孙,我打死你!”
豆渣一把拽过要扑打上去的亲娘,“啥时候了娘还胡闹。”
抱着亲娘对着她耳朵说:“假的,为了救孩子。”
豆包氏不动了,疑惑的看向杨氏。
杨氏依旧跪着,她斩钉截铁说道:“我儿子是二房亲生的,如果我说谎让我闺女儿子不得好死!”
不发狠誓人家不信,特别是大房堂哥的岳母。
这时豆大姐也跑回来了,对着何泽普就是扑打,又要打杨氏,这会轮到豆包氏把闺女拉住。
“娘,我对长安爹一心一意,可怜杨氏,对她闺女一向照顾,今天还帮着她把那个拖油瓶和娟子一起藏起来,可是他们却背着我通奸,难怪会嫁到二房,早产?早就勾搭上了,孽种都生了,就这么欺负我……”
又是激动又是喘气,一脸的泪水。
付昔时心想,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女人最在乎的是男人的背叛,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怕战乱,扔下家里的孩子来找丈夫算账。
豆全柱都想捂脸,大女儿和她娘一样。
何泽普苦笑一声道:“你从来没信过我,我给你说不会另找女人。”
豆大姐指着杨氏,道:“孩子都生了,让我怎么信你?”
付昔时往前一步,豆大姐这才看到她,“你不是疯了吗?”
“为了救我儿子,你男人为了救一个孩子才这么说。”
杨氏对豆大姐说道:“堂嫂,我儿子是何泽焕的,不是堂哥的,我说谎让我闺女儿子不得好死!”
豆大姐这才信了,抹了把脸,说:“是我想歪了,听了外面的话跑回来,是我错。”
豆全柱问何泽普:“女婿,叛军路过还是驻军?”
“好像等一个主力军,顺便收集粮草,北面的叛军要过来了,他们要去凤阳府汇合,衙门让他们占了,于县尉被扣留。叛军来的时候先去的庙里,主持是他们的人,有三胞胎的事是主持说出去的,我在衙门里没法过来。”
难怪何长平被放出来了,难怪叛军一来就知道豆家有三胞胎。
豆全柱道:“你们夫妻打回家,带上他们母子,救人救到底,你就先认下这个儿子,长安他娘不依,最好把你打伤,衙门去不了最好,不然将来你躲不过。”
何泽普知道,岳父的意思是等平叛后,给叛军做过事的人朝廷不会放过。
他笑着对豆大姐说道:“你不是总说我要找女人打断我的腿吗?这回有机会了。”
“别浪费功夫,赶紧打去吧。”豆全柱道。
豆大姐这会又要哭了,她深呼一口气,一把揪着何泽普发冠往外拖,边拖边骂:“你个瘪三玩意!我让你偷人!我打死你个~夫~妇!”
豆包氏跟在后面踹女婿,付昔时大叫:“还我的儿子!”
杨氏抱着儿子跟着何泽普。
出了门,何泽普挣脱豆大姐,给了她一巴掌,骂道:“泼妇!悍妇!那是我儿子,你敢动试试!回家就休了你!”
他扶着杨氏就走,豆大姐一屁股坐下大哭:“你个忘恩负义的玩意!我给你何家生了四个娃,你要休了我?”
她爬起来追上去,“我让你偷人!我让你休我!”
冲上去要打杨氏,何泽普护着,对她噼里啪啦的打,然后接过杨氏手里孩子抱着急匆匆走,杨氏跟在身后。
豆大姐装着使劲半天爬起来追上去。
路上的叛军看笑话,街坊们躲着听到,以为是真的,何泽焕更以为是真的,跑去大房跳脚骂,要把杨氏沉猪笼,何泽普说他纳杨氏为妾,把何泽焕打出去。
之后,豆大姐把丈夫腿打断,天天在家骂杨氏。
138 抓老鼠
等豆大姐夫妻打闹着走了,豆渣追上疯癫的付昔时死命拉回来,把门板勉强挡着门,又用桌子顶住。
进了院付昔时不装了,她也不换衣服,直接去了东屋,豆包氏坐在床上,一脸强做镇定。
豆全柱跟着进来,对豆包氏说:“你去前面看着,有人来想法挡着,你胡闹最拿手,想办法拖住。”
豆包氏急忙去了前面,豆全柱和豆渣夫妻把床挪开,打开木板,露出豆陈氏和三胞胎。
付昔时对儿子们说:“大铁,娘在做游戏,街上在抓老鼠,老鼠喜欢臭味,娘得引老鼠出来,老鼠最爱吃小娃娃的脚丫子,你们跟着曾祖母,千万别出声,让老鼠听到了,小脚丫就要被老鼠啃了。”
大铁、大铁点点头,焱华伸开手,手里是几粒大米。
“乖,老鼠不吃大米,就爱吃小娃的脚丫子,等娘把老鼠抓完了,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让豆渣拿了个脸盆,还有做的绿豆饼,拎桶水放进去,又盖好把床挪回去。
之后全坐在前面铺子,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过了吃午饭时间,没打算吃,也没人去做。
一会,有人轻轻敲门,谁也不敢出声。
“豆渣,是我,快开门。”
是包姥姥的声音,豆渣急忙挪开桌子,把门打开一个缝,包姥姥挤进来。
“大铁他们哪?”
“藏着哪,有人看到你没?”
全是低声说话。
“街上没人,那些人抢了粮食走了,谁家也不敢出来,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付昔时小声把刚才的事都说了,包姥姥说:“你娘被叛军抓走给他们做饭,是长平说你娘会做饭。”
“那个王八蛋!怎么这么恶毒!”
看付昔时着急,包姥姥说:“你爹让你把大铁他们藏好,你娘有手艺,人机灵,不会有啥事。”
她掀开衣服,从腰上解开一个布兜,“这是大米,家里粮食没都抢走,我们人少,我想法每天送来一点。”
豆全柱道:“家里还有几袋米,岳母别送来,别出门,外面乱。”
付昔时心急,娘去给叛军做饭会不会出事,那些不要命的乱军,不定做出啥事。
豆渣说道:“外祖母,你别回去,就住这。”
“不用,等天黑了我回去,你娘去做饭没准有啥消息,我好来给你们说一声。”
如今这状况,谁也没法子,付昔时在院里唱歌,时不时怪叫两声。
这会没人笑了,豆渣去熬粥,熬好了里面放点酱油,让祖母和大铁几个出来快快吃了继续躲着。
付昔时和豆包氏先在前面守着,之后换包姥姥和豆渣,她们去吃。
她身上的污物干了,没那么臭,付昔时打算最近不换衣服,就这么穿。
头也不重新梳脸也不洗,和疯子没两样。
等天黑了,包姥姥偷偷溜出去,豆全柱和豆渣把床下的坑重新收拾,铺上被子,晚上换豆包氏进去陪着孩子们睡。
付昔时和豆渣在前面睡,直接睡地上,铺了被子。晚上凉飕飕,破门有风进来,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楚。
这个夜晚很静,连孩子哭声都没有,偶尔远处传来的是叛军嬉笑的声音。
很多人不敢睡着,付昔时让豆渣睡上半夜,她睡下半夜,豆渣哪里能睡着,又不敢说话,按照媳妇说的闭眼睛数数。
付昔时睁着眼睛,使劲的想前世上学学过的历史,可惜她只记得电视上的历史剧,什么阿哥、什么宫斗宅斗姨太太们,知道那些和真正的历史相差太远。
后悔没好好读书了。
生了孩子后第一次没陪儿子睡觉,心里难受,担心儿子们看不到亲娘会不会哭闹。
想到这眼泪流下来。
悄悄爬起来去到东屋,蹲下,没听到声音,又返回去躺下。
还是不放心,悄悄溜出去,大街上一个人都没,顺着小路往东大街走,贴着墙,天上的月牙暗淡,微弱的影子。
她想去顾举人家附近,没准亲娘也出来了哪。
刚走到小南街,听到东大街有动静,喝完酒吵吵嚷嚷和胡乱唱戏的声音,吓得她赶紧一溜烟猫着腰跑回来。
第二天,付昔时在院里疯闹一阵,又夺门而出,豆包氏紧追,边追边骂,追上了撕打一番,豆包氏把儿媳扯回家。
回去后的付昔时觉得胖婆婆绝对是公报私仇,借这个机会收拾她。
“大铁娘,我可是为了让别人相信你真疯了才那样,要不别人不信。”
付昔时道:“下回我拿双截棍出去。”
豆包氏……
“那让豆渣追你。”
说完快快跑了。
付昔时哈哈大笑,肆无忌惮的大笑。
真痛快,等以后,时不时装疯一回,装疯卖傻真痛快,就是能不穿这臭烘烘的衣服就好了。
包姥姥又悄悄来了,说付温氏没回来,付二栋去打听了,那帮人领头的住在顾举人家,把主子全轰出去,下人留下伺候,不让付温氏回来,好晚上随时给他们做饭。
还抓了几个富裕人家的小妾、花楼里的花娘寻欢作乐。叛军的士兵们全部住在东大街和西大街上的人家里,也是把主家轰出去。
付昔时庆幸亲娘长得不咋滴,不然难逃欺凌。
包姥姥悄声说:“顾老夫人穿了下人衣服被个忠仆抢先一步带出去,夏老三把她藏起来了,南面穷人多,叛军抢了粮食就不再过去,我昨天悄悄跟着夏老三才发现,我让夏老三把你妹子一起藏起来,小姑娘落到叛军手里那就完了。”
付昔时感激,包姥姥摆手道:“那也是我孙女,你别多说,你爹让你别出去,要疯在家里疯。”
说完事包姥姥赶紧走了。
谁也不知叛军要留多久,磨坊胡同没人敢出来,豆家除了米就是酱油,厨房里的一坛因为付昔时那会臭烘烘乱跑,叛军没拿走,其余的和豆酱一起搬走。
一天三顿米粥,放点酱油,三胞胎也是吃这个,想做别的没有。
付昔时抽空去看下三胞胎,继续哪捉老鼠哄着,但他们长时间呆在坑里,没有光线,害怕,见了亲娘就要哭。
“乖宝,千万别出声,老鼠快抓没了,再等等,爹娘抓完老鼠就来陪你们。”
三胞胎含着眼泪点头。
豆包氏在前面守着,付昔时抱会儿子们,豆全柱和豆渣在一旁,万一有动静马上藏人抬床。
时刻警惕着,豆全柱也不穿长衫了,穿的一套上衣下裤,腰里绳子一系。
现在睡觉都是穿着鞋子,付昔时更是把鞋子缝个鞋带,紧紧绑好。豆渣的也一样,并且穿了让亲娘跟着缝,不然布鞋跑起来会掉。
半下午,后门有人敲门,付昔时一听敲门声知道是李四娃,他习惯叩门,敲门和叩门声不同。
139 小和尚
“四娃?”
付昔时的声音有些颤抖,上次就是他来报信,这次又有啥事?
“豆大嫂,让我进去。”
豆渣打开个门缝,李四娃挤进来。
“快,去屋里说。”
三人快快跑回正屋,李四娃也不坐,一口气把话说完。
“老和尚算出三胞胎还在要来抓走炼丹,小和尚把老和尚弄晕了跑来告诉我,你们快带三胞胎走,不然老和尚两个时辰就醒了。”
别的听不明白,只听到让他们带三胞胎走。
付昔时急了,这会带三胞胎去哪?
李四娃喘口气继续说:“小和尚说黑水沟那有个地方,大人进不去小孩子才可以,我带我堂弟来了在后门口,让他进去看着三胞胎,我知道在哪,我去过黑水沟是小和尚带我去的。”
介于之前也是李四娃来报信说在庙里听到的消息,才让三胞胎躲过一劫,这会付昔时只能再信他。
她说道:“快,去东屋。”
几人跟着她去了东屋,挪床打开坑,付昔时拿个小被,见坑里木盆有东西,抹了一把在小被上。
把大铁裹粽子似的裹上,头也不露,往身后一背,绑紧。
上次她背个假的,这次背个真的。
“大铁,娘带你去抓老鼠,千万别出声,出声被老鼠听到就把娘吃了。”
豆家人慌乱,豆包氏紧紧咬住嘴,眼睛里是恐惧。
“豆渣跟着我,假装追我,四娃,快带我去黑水沟。”
出了后门,有个五六岁的男娃在外面,李四娃拉着他,几人急急往南走。
虽然街上没人,付昔时仍旧是走一会,蹦蹦跳跳一会,豆渣隔不远装着气喘吁吁追。
李四娃带着他堂弟没和他们一起,付昔时紧盯着跟着。
到了南面城墙靠西边,李四娃来到一堆乱草乱木头的地方,豆渣跟着他一起扒拉,露出一个洞,他说。“我和我堂弟经常从这出去玩。”
他们挨个爬出去,洞小,付昔时和豆渣费劲的挤出去。
出去后外面没人,几人撒腿就往黑水沟方向跑。
上了山到了黑水沟,李四娃猫着腰七拐八拐进了一山洞,越走越黑,之后有丝亮光,付昔时看到是一山峰,确实大人进不去,只有小儿能进。
“六娃,你进去看着,以后我有好吃的肯定分你一半。”
李六娃使劲点头。
他从山峰进去,豆渣把大铁从付昔时背上接下来,说:“我在这看着。”
让一个五岁孩子看一岁的小儿,他哪里放心。
付昔时也不放心,点点头,又急忙跟着李四娃回去。
就这么,把二铁焱华全送到黑水沟,就是送焱华的路上,碰到叛军,付昔时唱着:“你拍一我拍一,一二三五七,老鼠有八只,抓老鼠抓老鼠。”
这次是豆包氏身后跟着,她拉着付昔时哄道:“咱回家,回家不打你,给你吃好吃的。”
付昔时从前面掏出“粑粑”说:“有好吃的。”往嘴里塞。
豆包氏恶心的低头吐。
没人走近她们。
回去后,付昔时说:“娘,去煮粥,煮的稠稠的,每个人要吃饱。”
谁都知道她啥意思,吃饱了有事也能跑。
然后全部看着李四娃,之前没法详细问,这会得知道咋回事。
“我和庙里一个小和尚关系好,好了好几年了,以前从你家带回去的吃的,我都会给他送去一点。小和尚爱吃肉,老和尚对他不好,他不想跟着老和尚。”
付昔时明白,徒弟的背叛,又有一个好基友,啥都给基友说。
“上次我去给小和尚送吃的,叛军来了,小和尚让我躲起来,我听到老和尚说什么三胞胎对皇子有用,赶紧跑来给你们说。”
付昔时道:“多谢四娃,都没顾得上谢谢你。”
李四娃仗义的摆摆手道:“不用谢,我吃了豆大嫂那么多好吃的,应该做的。”
豆陈氏在坑里窝了三天了,豆全柱把亲娘扶到床上躺下。
“老和尚经常去黑水沟,说等冒黑水,昨天冒黑水了,老和尚回去算卦,对了,这个老和尚以前是道士,为了黑水沟才去庙里当和尚,是小和尚说的。老和尚算了一卦,说要找到三胞胎,小和尚给老和尚倒茶,说老和尚太激动,没注意就喝了。茶里放了老和尚有时给别人喝的东西,一喝就睡着了,小和尚说他不敢多放,怕老和尚发现,估计两个时辰就醒。”
付昔时这时双手合十,学着胖婆婆爱做的动作,她说的是:“多谢小和尚,多谢四娃,救了大铁他们。”
“以后你家有活还让我做就行,小和尚说以后有好吃的给他吃就行。”
瞧人家多高大的品格,多低的要求,就想吃好吃的。看来是个馋嘴小和尚。
“小和尚说那个黑水沟底下埋了好多小娃,都是以前的道士干的,很早很早以前。老和尚说他知道了秘密才来到这里守着,他要七月生的男娃,还说三胞胎要是七月十五生的那就更好,什么同胎同日生,是上上丹,将来献给造反的皇子,所以才要找三胞胎。”
豆全柱惊愕,难怪不让人去黑水沟,这个禁忌起码有一百多年了。以前镇上是有个道观,现在的皇上不信道,拆了后在城外建的寺庙。
豆包氏煮了粥过来,给李四娃浓浓的一碗,李四娃说:“我不饿,现在小和尚偷着给我送吃的,他说他会照顾付婶子,让你们放心。小和尚是老和尚捡来养大的,跟着老和尚住在顾举人家。”
付昔时念了声佛,亲娘会做饭,小和尚为了好吃的关照亲娘。
美食带来的运气。
“四娃,大娘没白疼你,以后还给你吃肉夹馍,就是有啥消息赶紧来说一声。”豆包氏说道。
付昔时再想关键问题,问道:“老和尚醒了怎么办?”
李四娃说:“小和尚说付婶子说了交给她,先把三胞胎藏着,怕老和尚还给别人说过这话。老和尚和一个叫刘先生的以前就认识,那个刘先生叛军头子对他都和气,小和尚说是跟着二皇子身边的人。”
付昔时不知道亲娘说的交给她是啥意思?难道要把老和尚灭了?
惊惧!
“我得走了,万一小和尚要找我,有啥事我会跑来说,咱这边街上没人,我个子小,有人就藏起来。”
付昔时送他从后门走了,回去,看着豆老爹。
“爹,天黑了我去黑水沟送吃的,这会做点米饭。”
她打算做饭团,酱油饭团,好藏身上。
谁知没等天黑,能听到外面乱糟糟,哪敢出去。
等了好久好久,没动静了,付昔时出门,看到也有街坊站自家门口,付昔时赶紧回去。
140 往哪藏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躲在门后的付昔时问:“谁?”
“是娘。”
付昔时急忙开门,见亲娘带着个小和尚进来。
“把门关上,进屋说。”
去了正屋,付温氏说:“这是原河,是他救了大铁他们。小昔,你得多谢人家。”
付昔时学着以前见过亲娘做的动作,一福身:“多谢原河,大恩大德,以后为报。”
说完听名字怎么像自己弟弟,原海原河,吓!不会是亲娘失散的儿子吧。
再看长相,眉清目秀,可年龄和原海差不多大,不对呀。
豆全柱对着原河拱手道:“多谢救了我孙子。”
“我认了原河当儿子,他比原海小。叛军已经走了,原河以后跟着我们,以后有原海的,就有原河的。”
付昔时激动,当然是激动叛军走了。
“娘,刚才闹哄哄就是他们走了?那我去接大铁他们。对了,老和尚哪?”
原河说话了:“老和尚没了,被干娘灌了药,药是我给的。”
所有人看向付温氏,只见她眼里发出狠,说:“谁要害我儿孙,宁肯我不活了我也不能干看着。”
豆包氏一个哆嗦,平时她只会说狠话,从没办过狠事,惊恐的望着亲家母,不过心里又想,谁要害大铁他们,我也掐死他。
付昔时上前抱着亲娘,“娘。”
付温氏拍拍她:“没事了,赶紧接大铁他们回来。”
家里让豆全柱和豆陈氏看着,豆包氏跟着一起去,小和尚带路。
去了黑水沟,一进山洞,付昔时就喊:“豆渣,豆渣,叛军走了,我们回家。”
付温氏拿着火折子,听山洞远处穿来豆渣的声音:“在这!大铁他们睡了。小点声。”
等走近一看,豆渣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腿上放一个,那个枕在李六娃腿上。
赶紧上前,付温氏和豆包氏一人抱过一个,原河拿着火折子。
豆渣爬起来,腿都僵硬了,他扶起李六娃,众人往外走。
下了山,谁也不说话,只管疾步往家赶,回到镇上,大街上都是人,看到他们只是奇怪看着,没人问。
到了豆家,包姥姥和付二栋在门口,看见他们急忙把门打开。进了西屋,先把三胞胎放到床上睡下,盖好被子,让豆陈氏守着,其他人跟着付温氏去了正屋。
豆全柱站在门口,等人进去,付二栋倒水,给每人地上一杯,这会谁也不客气,豆包氏接过大口大口喝了。
付温氏喝完水放下杯子说:“他们接了个信,急匆匆收拾了赶路,好像去凤阳府。”
豆全柱和付二栋互相看看,付昔时问道:“要打进应天府了?”
“南边的不是二皇子,北边过来的才是,二皇子快到凤阳府了,所以他们赶过去。”
豆全柱问道:“除了来石河镇的,其他地方有没有去?”
付温氏摇头道:“我不知道。”
付二栋看向小和尚原河,付温氏拉过他,说:“这是你爹,给你爹磕头。”
原河跪下喊了声:“爹。”
付昔时给丈夫解释道:“这次幸亏原河,我给起的名字,以后是咱家老四,跟着咱们过。”
付二栋说:“好,好儿子。”
包姥姥说:“我们先回去,让豆渣他们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
等人走了,付昔时先去烧水,好好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看三胞胎还在睡,心里一酸,白天那得多害怕才一直没睡,睡着了抱着回来一路上都没醒。
回去正屋,所有人脸上都是疲惫,还有紧张过后的松懈。
“爹,家里的粮就这些?”付昔时问道。
豆全柱点点头,豆渣不放心的追问:“爹,你没在别处再藏粮食?”
“家里就这些地方,我往哪藏?”
豆渣泄气,三袋粮食,一家人能吃多久?如今家家户户没多少粮,想买都没地方买,其他地方就算没被叛军抢走,可今年没收成,哪家有点粮也得留着自家吃。
以前指望朝廷赈灾,如今要平叛,哪里顾得上别的。
“先去休息,明天再说。豆渣跟我去把门修下,好歹能关上门睡觉。”
付昔时回到西屋,豆陈氏说:“真没事了?”
“祖母,叛军走了,没事了。”
豆陈氏松口气:“谢天谢地。”
付昔时扶着她下床,要送她回屋,豆陈氏推开,说:“你看着大铁几个,我自己能回屋。”
看着豆陈氏走路都是蹒跚,这次可把所有人累着了,不仅是累着,更是吓坏。
付昔时这几天神经一直紧绷,身子也是紧绷,装疯卖傻,又跑又跳,猛一下松懈,浑身酸痛。
她悄悄躺下,听着外屋豆渣倒水洗身子,完了后走近屋,现在床边好一会。
付昔时睁眼,依稀见他抹泪,之后转身出去,在外屋躺下。
迷迷糊糊睡着,突然感觉有人拽她,付昔时猛地坐起来,转头看,见三胞胎全醒了,坐着,焱华伸手拉着她的衣服。
三个都没出声。
付昔时把三个搂进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没事了,老鼠抓完了,娘在,娘在这。”
外面豆渣听到动静,急忙跑进来,抹黑上床,把娘几个搂住。
“爹在这,不怕不怕。”
大铁这才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边说:“打,打。”
意思是打老鼠。
看他哭,二铁焱华跟着一起哭,门被推开,豆包氏跑进来,“我的孙子呦!”
不敢大声,哽咽着连声说我的孙子。
付昔时说:“不哭,小点声,不然老鼠又来了。”
焱华趴在她怀里哭得呃呃的,说:“棍棍。”
“娘用棍子打老鼠,以后你们大了跟娘学棍,一起打老鼠。”
豆包氏脱鞋上床,西屋的床大,她说啥也不走,要陪着孙子。
豆渣也不去外屋了,三个大人三个孩子,午夜没点油灯,抹黑听付昔时讲黑猫捉老鼠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包姥姥和付二栋夫妻拎着三个食盒过来,对于现在来说是很丰盛的一顿早饭。
米粥、白水蛋、包子、腌菜。
包姥姥说道:“你娘半夜起来和面剁馅蒸包子,是干菜馅的,我之前埋了两坛鸡子,留着给大铁他们吃。”
豆陈氏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亲家几十年做的没一点可以挑出不是来,孙子的岳家又是如此。
豆包氏头一次张口说道:“多谢妹子。”
“自家人没啥谢的。”付温氏说道。
包姥姥说:“我们喂大铁,你们赶紧吃,还热乎哪。”
几天没吃菜了,豆家人狼吞虎咽,三胞胎干菜包子也吃得香,三个鸡蛋,一人一个全吃完了,又吃了一个小包子。
付昔时看亲娘脸色不好,不是那种疲倦的不好,像是有心事,再看亲爹,也有点心事重重。
发生何事?难道亲娘……
吓!
在这个女子**就是大错的时空,外人才不管什么原因,只要犯错那就没好下场。
141 三表舅
等不及以后问,吃了饭付昔时把亲娘叫到西屋,把门关上,去了里屋。
“娘,你会不会被……”付昔时小声问道。
付温氏一愣,还没说话,就听女儿说道:“娘,万一被人……那个,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千万别觉得是自己不好,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能把命保住就行。就是对谁也别说,自己也别再想,往前看,不好的忘掉,别记在心里。”
付温氏拍了一下女儿,说:“你胡说什么?娘一直和原河住一屋,娘在那就是做饭,送饭也是别人。”
“那我看娘神色不好,爹也是有心事的样子,还以为……”
“瞎琢磨啥?娘一辈子只有你爹一个男人,没做对不起你爹的事。”
付昔时闭嘴了,自己给亲娘瞎说什么,难堪。
“那出啥事了?”
“你爹犯愁以后怎么办?粮食不够半个月吃的,外面卖的也没,两家人,该咋办?”
付昔时又拉起亲娘:“那回正屋,没准他们在说这事,去听听。”
进了正屋,听见包姥姥在说话。
“外面光景差不多,家家都没多少存粮,又被抢走一大半,我看过不了多久出去逃难的人多了,不出去等着饿死,出去没准有点活路。”
谁也没出声,豆家付家也要面临这种情况,靠亲戚救急能救几天?问题是亲戚家也没多余的粮食。
所有人沉默,窝在大人怀里的三胞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大铁说:“走,走。“
他的意思是出去。
小儿只想出去玩,这几天不是在床下坑里又是在山洞里,早就憋坏,现在看到都是熟悉的人,就想去外面院子里。
“豆渣,你俩带他们去院里玩会。”
付昔时抱着焱华,豆渣一手抱一个,去了院里。
木床已经坏了,歪歪倒倒,豆渣说:“你看着,我来修修。”勉强修好,又在床下塞了板凳,怕床板掉下来。
这才把三胞胎放到床上。
没一会包姥姥和付二栋夫妻出门,准备离开,突然有人敲门,豆渣急忙去前面开门,然后领了两人进来。
包姥姥一见来人,脱口而出:“你来干什么?”
众人见她脸色变了,看过去,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没见过,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见过,陶家铺陶姨姥的大孙子陶哲伟。
包姥姥恢复神色,给众人介绍道:“这是你三表舅。”说完又对着他说道:“这个节骨眼上,外面兵荒马乱的,你怎么跑出来?你娘哪?”
陶姨姥的三儿子叫陶福运,他先行礼,对着豆全柱豆包氏叫了声:“表姐表姐夫。”
对着付二栋夫妻一样称呼:“表弟弟妹。”
互相见礼,豆渣夫妻抱着三胞胎过来行礼。
完后陶福运才回答刚才包姥姥的话:“我娘在家,听说叛军往这边来,娘不放心,让我带着大侄子过来看看。来了后叛军已经进城了,我们只好躲在下水村一个认识的人家。不过附近村子的人全跑了,没跑的也藏起来,我在下水村认识人,去了他家。昨晚叛军从下水村路过住在那,等他们走了,我们赶紧过来。”
豆全柱让陶家叔侄进屋,一帮人又回了正屋。
付昔时让豆渣看着孩子,她在门旁站着,好听到屋里人说话。
豆全柱先是感谢姨母家,又把这几天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陶福运说道:“我娘说,见了姨母和家里人,让我带回陶家铺,我家有地,往年都有存粮,大家一起熬一熬,明年会缓过来。”
都指望明年朝廷赈灾,可如今这情况,难。
包姥姥之前想过这问题,就是两家人十几口,去了让妹子为难,没想到妹子提前来接他们。
心里一阵一阵酸,看着三外甥,没法张口说话。
豆全柱和付二栋心里感激,但谁也不能一口答应。这不是给几袋米粮的事,十几口人,吃到过年,也要吃四个月,谁家米粮多的没地方放接这么多人来吃?
陶福运见没人说话,又说:“我娘说你们啥都别想,去了也是帮陶家,人多没人敢来惦记,不然有粮也不够别人抢的。现在出去要饭的人太多了,卖儿卖女都卖不出去。”
包姥姥一拍桌子说:“好,收拾收拾我们走,呆着难道等饿死?”
又对豆全柱说:“女婿,我知道你难为情,现在你姨母是救命,命比面子值钱,等以后好好孝敬你姨母,好好待你表哥表弟。”
豆全柱站起来给陶福运作揖,道:“惭愧,有劳表弟。”
这事算是定下来,包姥姥带着人回了包家。
付昔时过去给豆渣说了,豆渣道:“人家说远亲不如近邻,可姨祖母回回想着外祖母,知道外祖母不放心我娘,以前没少帮忙,我想想就……。以后我要好好賺钱,好孝敬外祖母和姨祖母。”
“对!让大铁他们也孝敬姨祖母。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最能干的三表舅?看得出来,说话清楚,以后你要多和三表舅学学,和比你能干的人相处才能成长。”
豆渣没心听这话,说:“那咱们也得收拾收拾,把儿子们的东西收拾好。”
“对,我去整理。”
等她整理出几大包摆放到院里木床上,豆全柱走出来说:“要走着去。”
付昔时……
去陶家铺估计走两天,这些东西谁背着?
又搬回屋。
午饭付昔时做的米饭,炒了干菜,现在不能省粮,个个放开了吃,三胞胎是泡饭。
半下午包姥姥又过来,和女婿商量事。
“粮咱们带不走干脆给豆渣几个姐家里,她们自有他们婆家,咱想帮也没能力。我那的米粮给四娃家两袋给疙瘩家一袋,幸亏四娃机灵跑来报信。你的给隔壁王家一袋,别看平时吵吵闹闹,关键时人家没坏咱家事,没给叛军说三胞胎还活着的话。你们没出去不知道,人家说了,不造这个孽。你有相好的人家给个三五斤。”
豆全柱全听岳母的,随身只带值钱的,衣服啥的都不带。
定了两天后离开,付家没啥收拾的,把赚的钱分开几人藏身上,付原河负责背蒸好的馒头。
付昔时让豆渣去包家拿来鸡蛋,用豆老爹的茶叶煮茶叶蛋,一半煮咸鸡蛋,煮一会敲破鸡蛋壳放盐继续煮。
然后她做饭团,里面加点干菜,做些随身带的拿出来就能吃不用做的食物。
发现厨房有一小袋绿豆,当初嫌不好没用,这会让豆渣赶紧磨粉,做绿豆饼。
付温氏在家也是把能做的带走的食物紧着做,付昔云是叛军走了后返回家,跟着亲娘一起做事。
陶福运想去街上转转包姥姥不让,说别让外人知道他们要走,万一有人要跟着一路去陶家铺没法拒绝。
142 打老鼠
全收拾好了,东西也分了,豆家把门锁好,让豆大姐多照看,何泽普在衙门,好歹有口吃的,也不会轻易离开石河镇。
走时,三个豆泪水涟涟送出城,各有婆家子女,只能跟着婆家。
付昔时背着焱华,豆渣背着大铁,豆包氏背着二铁,其余人除了豆陈氏,身上都背着东西,全是做好的准备路上吃的,水的问题是想路过村子总会有水井,随身只带了两个装水的皮囊,也是给三胞胎准备的。
陶福运推个独轮车,是包姥姥院里堆放很久没用的,他修理加固了一下,准备路上推豆家老太太。
一众人在陶福运带领下徒步去陶家铺。
老的老小的小,两个多时辰才走到下水村,一路上见了不少拖家带口逃难的人,看到他们伸手讨要吃的,豆全柱闭眼,不忍心也得忍住,给了别人,自己这些人就得少吃,再说,给也给不过来,能预想会遇见更多的难民。
有些人家也推着独轮车,小孩坐着或者是老人,付昔时知道当初她说推两袋大米,三表舅没让,说招人眼。
这会谁要有粮食,真不够人抢的,命都保不住。
下水村一片狼藉,跟打砸抢过似的,付昔时奇怪,石河镇的叛军走时挺安静,没搞破坏。
陶福运在村边找了个土地庙,让人在里面休息,然后他带着陶哲伟去村子找水。
付昔时赶紧把孩子解下来,先喂了水,然后牵着走走,两个时辰在背上帮着,得运动运动。
豆渣和豆包氏同样,三胞胎现在学走路的时候,平时没人扶着,可以自己歪歪倒倒走,大铁是颠颠的斜着走。
现在大人牵着慢慢走,他们长时间让人背着也不舒服。
两刻钟的功夫,陶福运他们一个拎着水桶,一个拿了几个碗,水是热的,两人一个碗,喝着热水拿出带的干粮坐着吃。
付昔时和豆渣豆包氏喂孩子,喂完了才赶紧吃。
等陶福运送了木桶回来,又继续赶路。
豆陈氏走不动了就坐独轮车,陶福运推一阵换陶哲伟,付二栋手受过伤不能用力,走路没什么,付原海和还了俗的付原河挨一起走,付温氏要搀扶包姥姥,她不让,说能坚持。
豆全柱是强撑着,几个小娃身上背的东西不比他背的少,他不能连个小娃都不如。
下午就是走走歇歇,不时的看见有拖家带口的难民,付昔时问豆渣:“他们这是去哪?”
豆渣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投奔亲戚。”
他想无非是跟他们一样。
身后的豆全柱心里叹气,这才开始,没有口粮,在家等死,不如出去。书上记载的吃树皮吃观音土的日子就要到来。
快天黑,依稀见有村子,陶福运说道:“这个村子人少,我绕了路,认识一家,今晚去那家休息。”
付昔时以为晚上要睡荒郊野外,没想到三表舅安排好了。
去了那家,是对老夫妻,儿子儿媳,还有个儿媳,大儿子在陶家铺做活,就是陶福运认识的人。
听了介绍,那家人让他们进去,腾了房子,柴房也铺上破旧被褥勉强睡人。
村子一样受灾只是没有叛军来过,包姥姥从腰间解下来个长布条,付昔时知道里面装的是大米。
“我想着万一能遇见好人家,能吃上热乎粥,我们能凑合,孩子们可从来没遭过这个罪。”
豆陈氏靠在床头,也解下来一个布包。
她身子弱,所有就她没背东西,没想到她也腰间帮了个布袋,不用说是大米。
付温氏接过来,包姥姥说道:“多熬点,给人家也吃,亲家的留着明早再熬。”
付昔时让妹妹帮着看大铁他们,她和亲娘去借用厨房。
那家人本来发愁这么多人要是张口要吃的咋办,要是以往,照顾过自己儿子的恩人来了得丰盛招待人家,可如今自家都每天吃一顿,这十几口人,就是让人吃粥,也得不少米。
谁知人家自己有米,还说让他们一家子跟着吃,喜出望外,让儿媳赶紧领着去厨房。
熬了粥,有锅热了馒头炊饼,分了点给那家人,其余的端回屋里,所有人吃了顿热乎饭。
那家人腾了两间屋,女的一屋,男的一屋,陶福运叔侄睡柴房,第二天又熬了粥吃了才走。
为了夜晚前能赶到陶家铺,天亮就赶路,起的太早三胞胎在大人背上迷糊着睡。
中午吃饭时,陶福运带着去了个庙,说是庙,简单的一个土房,里面供着一个神像。几乎所有村子旁都有这么一个小庙,有的是供的是土地公公,有的供的是痘神娘娘,有的供的是观音菩萨。
这个是痘神娘娘庙,豆全柱带着众人磕头,感谢痘神娘娘。
付昔时让三胞胎跪下也磕了头,刚抱起来,听到外面有动静,陶福运第一个冲出去。
五六个男人拿着木棍,看到他们出来,有个人说道:“把你们的口粮交出来。”
陶福运一抱拳说道:“兄弟,我们逃难路过,哪有口粮,如果有会分兄弟一份。”
那人指了指门口的独轮车,说:“没口粮你们自己吃什么?少废话,交出来让你们走人,不然别怪我们棍子不认人。”
付昔时把焱华交给亲娘抱着,她从付原海背上解下双截棍。
“你奶奶的,老娘正有火没处出哪。你们要是乖乖走人,老娘放你们一码,要是不长脸,别怪我打的你们脸开花!”
那帮人见一年轻男人拿着个奇怪东西走出来,说话一听就是妇人,几人后退。
领头的见这些人虽然多,可老的老小的小,顶事的俩男人一个也是中年,出来个娘们太年轻。
他晃了晃手里的棍子,咧嘴笑道:“那就试试。”
大铁被亲爹抱着,看看娘看看爹,没说让他不出声,他举起胳膊,大喊一声:“打老鼠!”
二铁焱华跟着喊:“打老鼠!”
付昔时往前一步,对陶福运说道:“三表舅,你往后退,看我收拾他们。”
一声怪叫,白蛇吐信,直接打在领头人脸上。
不给他们反应时间,双截棍飞舞,那几人捂着头连连后退。
然后抱头鼠窜。
陶福运笑了,好奇的接过双截棍看着。
“这个好,没想到外甥媳妇还会这个,有机会教教你表弟他们。”
付昔时道:“没问题,想学我就教,学会了防身可以。”
陶福运赞赏的点点头,难怪母亲对姨母家的外孙媳妇夸个不停,女人有这身手,能护着家。
有了这一遭,饭也不吃了,赶紧离开,怕那些人再带人回来。
急匆匆走了一个时辰,找了个背风处,啃了干粮,水都没有,硬咽下去。
143 娇滴滴
连走两天,精疲力尽,如果只是青壮年,晚上少睡点,一天半就能到,可他们是天黑了还没到。
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人,有声音,陶福运转头说:“是我大哥。”
他喊声喊了一嗓子,远处回了一嗓子。
“停下等会,我大哥赶着车来的。”
全部停下来,付昔时都想出溜下去坐地上,旁边亲娘扶着包姥姥,听的到出气声。
等人到了,先把独轮车上的豆陈氏抱上马车,女人挨个上去,挤挤也坐不下,付昔时跳下马车,让豆老爹上去,她和两个弟弟跟着走。
陶福全带着两个侄子来的,换了陶福运推独轮车。
边走边问情况,陶福运又问这几天家里情况。
“没事,听说叛军去了石河镇,陶家铺好些人家出去躲着,后来听叛军去了凤阳府,没来咱这,家里都好,娘不放心你这头,这几天我天天来路上等着,想着遇到了好接回去。”
付昔时跟在后面听他们说话,以为马上到陶家铺,谁知又走了两个时辰。心想陶姨姥对他们真是尽心尽力。
这种时候,谁家不是大门紧锁不让子女外出,可是陶姨姥不仅让三表舅去了石河镇,又让大表舅来这么远接人,说是天天来。
感动,姐妹之情能做到这样,几百个里面也找不出一个来。希望大铁他们长大后也能这样互相依靠。
到了陶家铺,黑乎乎,马车进了城,走了大道又拐了两次,停下。
门口依稀站着两个人,见马车停下急忙上前。
“姐,我说备不住今晚能到。”
这是陶姨姥的声音,包姥姥第一个下车,说:“站门口干啥?夜里天冷,妹夫跟着受罪。”
“反正也睡不着。”
又出来一帮人,上前帮着搀扶马车上的人下车,三胞胎已经睡着,换了人抱着都不知道。
进了院,来到正屋,陶姨姥把炕上的被子铺好,三个抱着三胞胎的妇人把孩子放床上,陶姨姥对她们说:“先去做饭,米粥熬稠点,腌菜多准备,再炒两个菜。”
包姥姥阻拦道:“别忙乎,熬点粥就行,都累坏了,多了也吃不下。”
“还有孩子们哪,半大不小正长身体,累坏了才能吃,到家了没事,我家吃的还有。”
说着话扶着豆陈氏上炕,招呼付温氏付昔时姐妹上炕。
付昔时没想到陶家有炕,以前她想过冬天睡火炕,可惜自己不会盘炕。
陶姨姥见人奇怪的眼神,解释道:“这是我那三儿福运去外地看到北面的人睡这个,专门跟人学了,回来给家里盘了炕,年轻人睡不惯,说火气大,我睡着刚好,冬天被窝热乎乎,福运他爹不习惯,自个睡旁边那屋床上。”
炕大,所有人都伸腿坐床上,付昔时给豆祖母捏腿,付温氏给包姥姥捏腿,付昔云给亲娘捏腿,陶姨姥看着姐姐家的人如此和睦,含笑。
她伸手要给付昔时捏腿,付昔时避让道:“我没事,哪能让姨祖母帮我捏腿,等这两天我给姨祖母按摩,我手劲大的很,按摩舒服。”
陶姨姥抓过她的腿,按揉道:“那姨祖母等着豆渣媳妇伺候,这会我给你按按,走了两天,腿胀疼,你不用别扭,姨祖母成天窝在炕上,就当活动活动手。”
女子在陶姨姥的屋子,陶福运把男的领到正院的东厢房,同样一个大炕,男的只有五个人,一个炕够睡。
“这个炕前阵新盘的,烧了好几天,干透没寒气。”
豆全柱知道是为他们准备的,拱手谢过,几人脱了鞋上炕,屋里一股味,每个人脸上尴尬表情。
“先吃饭,吃了饭再洗,你们先歇着,我去收拾下。”
有两个年轻男子端着水壶进来,给每人倒了热水,还没认亲,不知哪家的,男子对着年老的称呼姑丈,对年轻的称呼表弟。
歇了会,饭好了,也是在各屋吃,陶姨姥那外屋一个大圆桌,她招呼姐姐家的人上桌吃饭,虽然自己不饿,也陪着喝了碗粥。
付昔时这会觉得这顿饭天下美味,响起付老大给她讲的翡翠白玉汤的故事。认在苦难时吃的食物认为是最美味的,等富贵了再吃,无法咽下。
深有体会,要是以往,她这个嘴刁,这些食物哪里会入她的眼?
“好吃,真好吃,舅母做的饭好吃。”
一旁站着的三个表舅母眉开眼笑,陶姨姥笑道:“豆渣媳妇夸你们那,她做饭那才是好吃,还有她娘,以后你们跟着学点,能学五成都能在陶家铺开饭铺了。”
三个舅母异口同声道:“那就麻烦弟妹和外甥媳妇多教教。”
女人女红和厨艺可是自身看家本事,很多人家不外传,家里有儿媳闺女,能让她们跟着学学,才是难得的机会。
陶姨姥让老三去接姐姐一家,把家里人召集一起,这个事她不能自己做主,儿子媳妇心里不愿意,再带在脸上,到时让姐姐家人怎么住下?
“我接他们来,一是自家亲戚有难要帮,可我也为这家里打算,我们无非就是费点米粮,省一省够吃。你大姨的女婿是童生,之前在衙门学堂当先生,来了后能教孩子们读书,哲伟兄弟也能跟着多认几个字,老三经常出门,知道认字的好处,自己找了读过书的人买了几本书,硬是把每个字认下。还有,你大姨认的干儿媳母子,做的菜我在陶家铺就没吃过,哲伟他娘上次跟着去她知道,你大姨是敞亮人,住咱家跟着学不会不同意,学会了是你们本事。你大姨一家不是那好吃懒做的,付家有手艺,豆家有学问有手艺,光景好了,有手艺去哪都饿不死,只是现在难点,是你们亲姨母,你们伸把手应该。”
婆婆做主,儿子儿媳哪里敢违抗,更何况有好处,三个儿子是真心真意,没好处亲娘发话也得照办,儿媳不敢违抗心里有想法,现在是没啥想法,愿意。
吃了饭,陶家儿媳孙媳烧了热水,每个人好好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都是陶姨姥事先准备的。
付昔时换了女装,梳了发髻,让陶家女眷好奇的看。
陶姨姥拉着她笑道:“明儿认亲,让你们好好看看,豆渣可娶了个好媳妇,长得好会做饭,做的豆腐你们都没吃过,又给豆家生了三胎男娃,这样的媳妇哪里找?”
付昔时靠着姨祖母害羞一笑,好不容易有新认识的人,故作柔态,不能让别人觉得她太彪悍。
陶家女眷只觉得豆家媳妇娇滴滴,哪里像会干活的人。
等第二天认亲,吓一跳,美人会舞棍。
陶福运回屋给媳妇激动的说:“豆渣媳妇会武,以后让咱家小的跟着学,看到没?这乱世女子会拳脚比呆在家绣花的女子强。”
他媳妇小谭氏惊讶,刚看到的那个娇滴滴美人会功夫?
144 哼哈兮
陶家人丁兴旺,除了出家的姑奶奶,站屋里也是一堆人。
首先是包姥姥给豆家付家介绍陶姨姥和陶姨丈,陶姨丈叫陶留贵,看着就是一老老实实庄稼人,个不高,头发半百,陶姨姥和包姥姥一样,满头黑发。
豆全柱带着全家给陶姨姥夫妻行礼,三胞胎是抱在怀里,他们学着祖父那样拱手,还上下晃晃。
满场笑,付昔时讪讪解释道:“没人教他们,谁知道今天学了那样。”
陶姨姥笑道:“跟他们祖父学的,以后要当秀才哪。”
陶姨姥给了每人见面礼,看得出提前准备好的。
包姥姥每年来陶家铺,陶家人熟悉,豆家人付家人没见过,互相认识。
先给豆陈氏见礼,豆陈氏拿出铜钱,大人小孩不同,也是每人给了礼。逃难来的,没法现准备礼物,又不好空手,只好晚上拿了散银找陶姨姥换了铜钱。
不能差了礼数,多少是个礼情,陶家人也不会计较。
陶家长子陶福全,娶妻胡氏,俩人都去过石河镇,胡氏两子两女,大儿子陶哲伟也是陶家长房长孙,陶哲伟就是这次跟着陶福运去接他们的,之前也去过石河镇。陶哲伟娶妻张氏,长子陶民宝六岁,长女陶玉珊四岁,次子陶民瑞一岁,比三胞胎小一个月,被母亲抱在怀里。
胡氏次子陶哲学娶妻刘氏,成亲两年还没孩子,刘氏一直盯着三胞胎看,满眼的羡慕。
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陶桂荣是老二,出嫁四年,小女儿陶桂兰十四岁,长的像母亲,落落大方。
陶姨姥次子陶福双,娶妻孙氏,三儿子两闺女,大女儿已经出嫁,长子成亲两年,只有一女叫陶玉慧,今年两岁。次子去年成亲,娶妻冯氏,三子陶哲司十五岁,小女儿陶桂菊十三岁。
陶姨姥三子就是三表舅陶福运,娶妻陆氏,两子两女,长子陶哲忠去年成亲,娶的是母亲娘家亲戚小陆氏。怀孕五个月,认了亲包姥姥让他们小两口先回屋。
陶福运大女儿陶桂琴嫁到凤阳府,次子陶哲孝十五岁,小女儿陶桂花十三岁,相貌像陶姨姥。
付昔时心想难怪爹娘说她像祖母,真有这样的,那个桂花和亲娘不像,明显的像祖母陶姨姥。
一下子认这么多人,付昔时根本记不住,比当初豆家认亲人还多。这还只是陶家儿子,陶姨姥还有俩闺女,一个嫁到陶家铺,一个嫁到谭家庄,今儿不在,要是都在,屋子里都站不下。
陶姨姥的屋子昨晚没注意看,今天才看了,正屋是个厅堂,好大,不大儿孙聚一起站不下。
难怪豆家的住宅当初说是大房欺负二房孤儿寡母打发了个小宅子,说二房人口少房子大了也是空着。
还有包姥姥的住宅,也是受大房欺负给了一个小破院,和陶家没法比,人家才是大宅院哪。
付昔时感觉前世住的三房一厅是鸟笼。
付昔时思想抛锚,要是达官贵人会住多大的房子,可惜前世没去过古迹旅游,没见识一下。
遗憾!不然可以在这吹吹牛,画个草图,让三胞胎努力置办一个大观园给亲娘住住。
正抛锚,有人叫她,付昔时回神,听陶姨姥说道:“豆渣媳妇,你三表舅可夸了半天,说会舞棍,好身手,让家里的孩子跟你学学,男娃女娃都学。没听说你会这个,快,给姨祖母看看,我就喜欢这些,没机会学,以后我也跟着学,别看我快七十了,我腿能翘到头顶,我家老头子一辈子没打过我。”
当着儿孙面说这话,陶留贵直咳咳,陶姨姥也不管,走下来抱过焱华,非得让付昔时去院里舞两下。
付昔时没法,只好拿了双截棍出去,门口窗户下站满了人,个小的站前面。
付昔时没怪叫,怕吓着陶家人,偏偏大铁激动的怪叫两声,把陶家人吓一跳,豆渣解释道:“大铁是高兴,最喜欢看他娘舞棍。”
二铁焱华伸胳膊握拳:“打老鼠。”
如今这三个字说的最清楚。
抱着焱华的陶姨姥哈哈大笑,“对!打老鼠。”
付昔时有点紧张,还不如面对坏蛋哪,想咋打咋打,现在跟上台表演似的。
不管了,闭眼开始,就当开演唱会,前世没看过古迹,电视上看过不少明星的演唱会。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如果我有轻功飞檐走壁,为人耿直不屈,一身正气,哼!
太往我,哼唱起来,最后一句一身正气收回双截棍,摆了造型。
陶福运带头拍巴掌,喝彩道:“好!一身正气!唱得好!男儿骨气……是齐人骨气,就得如此。”
陶姨姥使劲拍巴掌,道:“好!舞得好!我也试试。”
走过来拿起双截棍,想学付昔时手拿一边棍,甩起来,差点打到头,付昔时急忙接住,陶姨姥哈哈笑:“看着容易,没放到它不听使唤。”
现在院里说道:“老三说的对,不管男娃女娃,都给我学,反正冬天没事,呆在家里长蛆呀。”
男娃眼里有着跃跃欲试的神采,女娃也是好奇。
“豆渣媳妇,辛苦你了,每天抽空教教他们,我陶家的孩子不怕吃苦,你该打该骂别看我面子,谁不听话我知道了加倍打。”
几个男娃上前道:“祖母放心,我们不怕,会好好学。”
那个昂首挺胸气势,难怪陶家如此兴旺。
豆包氏羡慕,她要是儿子多,也得儿孙一屋子,现在也好,三胞胎再有俩兄弟,以后也得一屋子男娃站一院子。
“行了行了,各回各院,该干啥干啥,先让你姨母他们歇几天,没事少来我这。”
三房人家带着各自儿女回去,陶姨姥和陶留贵也分开带着女的男的回屋。
三胞胎还没从兴奋中缓过来,进屋就要下来,三个抱着付昔时大腿嚷嚷。
“勺子。”
“铲。”
”棍。”
陶姨姥不知啥意思,笑道:“这是要做饭呀。”
包姥姥跟着笑道:“是要他们玩的东西,没带来,让豆渣去做。”
付昔时俯身说:“让你爹去做好不好?以前的让老鼠抢走了,再做新的。”
三个猛点头,豆包氏道:“我去给豆渣说。”
她出去了,付昔时觉得奇怪,胖婆婆来到陶家就没出过声,好沉默呀,难道对陶家羡慕嫉妒恨?瞧人家儿孙满堂子孙兴旺,她连生五个闺女一个儿,没底气呀。
那在陶家她岂不是要憋死?有气不能随便发,嘿嘿!以后看她怎么过。
145 陶家人
古代是父母在不分家,陶家人三房住一起,赚的给父母,父母分配,吃住在一起,三房轮流做饭,十天一个来回。
如今九月上旬,是大房做饭,胡氏带着长媳张氏次媳刘氏,还有小女儿陶桂兰在厨房里忙乎。
陶家有二十几口人,包姥姥带来的又是十几口,奶娃几个,半大不小小子几个,壮年几个,老人几个,妇人几个,别看做饭,个人的食量不同,做多了浪费,做少了不够。
很多人家娶新媳妇,头几天就看新媳妇做饭,就能看出新媳妇的水平。有经验的一估量心里有数,相差不了多少,没经验的就会出错。
亲戚头一天,不可能省这几天,胡氏在烙饼,死面饼子,烧一大锅汤,死面饼子泡汤,吃了涨肚,不会饿。菘菜炖粉条,粉条也是自家做的,再放点腊肉。
厨房两个大锅,一个烧汤一个炖菜,锅台连着有个小灶台,胡氏在烙饼,怕儿媳烙不好在亲戚面前丢丑。
刘氏在剥葱,看看没人往厨房过来,小声说:“娘,你帮我问问表弟妹,平时都吃啥?一下生三个小子,我生一个就行,生两个更高兴。”
胡氏知道生孩子是老二媳妇的心结,成亲两年没生,她有点不高兴,被婆婆一顿敲打,每回看着儿媳对她讨好的笑容,想想自己也有闺女,又心软。
“行,得空我给你祖母说,让你祖母问。你也机灵点,多和豆渣媳妇走动走动,熟悉了啥话也好说,豆渣媳妇没啥心眼,不高兴就发火,不然也治不住她婆婆。”
胡氏去过石河镇,也听自己婆婆说了好些豆家的事,平时不背后议论,这会人到跟前了,给儿媳交个底,免得惹麻烦,到时婆婆不喜埋怨她这个当婆婆的没教好儿媳。
儿媳不敢乱说话,闺女敢,陶桂兰说:“这么厉害?我看表嫂挺好,长得真好看,还有大铁哥仨,我一直没分清。”
大儿媳张氏,小儿子被太婆婆留下和三胞胎一起玩,她不放心,干着活一直伸脖往正院看,没心听她们说话,要是听到哭声好过去抱儿子。
胡氏烙饼,好了一个装盆里一个,陶桂兰在洗菘菜。
“我说你们,以后豆渣媳妇和他亲娘做饭,你们勤快点,不是咱大房当值也来帮忙,特别是桂兰,谁家娶媳妇不打听?女红好厨艺好人家抢着聘,我是吃过他们母女做的饭,你祖母说舌头都要吞下去。在陶家铺娘也去了不少酒席,就是外面酒楼你们也去吃过,和人家比,根本不行。只可惜现在没啥菜,不然娘买点回来让豆渣媳妇教你。”
陶桂兰说道:“娘,我跟表嫂学舞棍好不好?祖母说了,男娃女娃都学。”
“学那干嘛?有功夫跟你大嫂学绣花,以后靠绣品也能自己存私房银子。”
陶桂兰道:“那也是祖母,不收媳妇自己做活的银子,别人家儿媳赚的也得交公中,祖母说了,会点就行,成天绣那玩意熬眼睛,到时眼睛坏了找谁陪?”
胡氏看了眼张氏,瞪女儿说道:“那你会点吗?成天往外窜,我看嫁不出去你就哭吧。”
陶桂兰冲着亲娘吐舌头,歪头哼一声。
张氏刘氏看到,低头干活,儿媳和闺女不一样,不过她们没出嫁在娘家也不会和亲娘如此这般,陶家这点好,没说对闺女不好,作为儿媳更愿意,他们也会生闺女,怕婆家不待见。
正屋陶姨姥也在说大房的孙女陶桂兰。
“桂兰好动不好静,她娘总想着拘着她绣花,让我说不是那性子在拘出毛病来,干脆跟着豆渣媳妇学舞棍,再学学做饭。女人会点拳脚总比弱不禁风强。我娶哪个儿媳从来不看什么贤惠不贤惠,那个没用,首先身体要好,娶回家不会生也不行,再就是看那家家风如何,人要爽利,别别扭扭的人我看不上。咱是老百姓,要过日子,哭哭啼啼委委屈屈是废物。儿媳儿子打架我从来不管,打得好,床头打架床尾和,但儿子要是没事揍媳妇,那我不依,娶个媳妇回来给陶家生儿育女一辈子干活,打媳妇算什么本事?”
付昔时调皮,问了一句:“那姨祖母和姨祖父打过架没?”
陶姨姥撇撇嘴道:“他倒是想打赢我一回,总被我按着揍。”
付昔时吐舌,真彪悍,不愧和包姥姥是同胎姐妹。
包姥姥说道:“那是妹夫让着你,不然男人无赖刷横,女人是打不过。”
付昔时点头,这个她知道,以前有个同学家就是这样,她同学说那是她爸让着她妈,不然她爸打两个男人都没问题怎么会被娇弱的亲妈打的不敢还手。
不像她渣爹,找了小三要和亲妈离婚,亲妈不愿意离,两人打架那是真打,打的亲妈鼻青脸肿,气得她拿着菜刀吓唬渣爹。
想一想和包姥姥挺像,都是拿菜刀拼命的人。
“桂兰还没定亲,正想今年琢磨着定哪家,如今这状况等明年了,明年十五也不晚,二房的桂菊和三房的桂花一般大,桂菊性子有点憨,桂花长的像我性子不像,偏偏反了,她娘倒是希望她跟桂兰一样,桂菊桂花和小云差不多大,以后让她们住一起,我看小云稳重,多教教桂花。”
付昔云在炕上看着三胞胎,听到说起她,抬头说道:“姨祖母夸我哪,我娘说我笨,我看表姐性子好,刚一直冲我笑,桂花表妹就是姨祖母的亲亲孙女,长得可好看,站那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以后我得和表姐表妹多学学。”
陶姨姥指着她笑道:“还说笨,瞧小嘴会说的,我就稀罕这样的小闺女,在我这就当自个家,该干啥说啥别藏着掖着,把我当亲祖母。”
二房的孙氏也在自己屋里叮嘱女儿陶桂菊,点着她额头说:“你呀你,怎么就看到你表嫂舞棍了?没听你祖母说她做饭好?你绣花不如桂兰,性子又不如桂花,跟着学做饭,总得把炊饼蒸熟了吧?”
陶桂菊被亲娘戳的往后退,不服气说道:“我会认字算账。”
孙氏怕她两下,气道:“就你跟着桂花认那两个字顶什么用?女人会算账能当账房先生?你就听娘的,好好学做饭。”
陶桂菊嘟囔道:“祖母说会算账也是本事,三叔就是会算账才把咱家买卖做大了,不然出去被人糊弄,赚不上钱还得赔钱。”
孙氏伸手要打她,陶桂菊跑开。
“你三叔是男人,你要是个小子我巴不得你跟着你三叔学本领,你就气我吧,仗着你祖母护着你气死你亲娘。”
陶家前两个儿媳娶进门时,陶家没现在富裕,老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人虽然利索,见识就是一般百姓家的妇人见识,女人在家有个手艺,不让婆家看低,生男娃站住脚,养孩子教闺女,娶个好媳妇女儿嫁个好人家,等着抱孙子,一辈子知足了。
所以胡氏孙氏对女儿的要求是按照她们的想法考虑。
三房陶福运自小聪明,两个哥哥都没送去学堂读过书,他大了后买了几本小儿启蒙书,低声下气求一个老童生教他认字,天天自家活干完又去帮人家干活,不仅学了认字又学了算账。
十五六去给人家当伙计,啥活都干,等娶了妻,说服爹娘开了个铺子,进货卖货都是他,不到三十又四处跑,把陶罐运出去找店铺卖。
陶家这才慢慢做大,就是如今反而是两个哥哥和侄子跟着他干,家里铺子是陶姨姥夫妻守着,儿媳帮忙。
陶福运娶的媳妇陆氏是陶姨姥回娘家让大嫂物色,娶的是大嫂娘家侄女,大房二房媳妇奇怪,心里琢磨婆婆偏着小叔子,等知道陆氏是没了未婚夫的年龄快二十更奇怪了,没说偏心小儿子给娶个这样儿媳的。
可婆婆说陆氏认字,她们也就不再多想,会认字的女子少,婆婆想给小叔子找个一样的媳妇。
146 美死了
三胞胎头一次和同龄小伙伴一起玩,兴奋。
大铁站起来使劲拉陶民瑞,说:“走,走。”
陶民瑞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三胞胎,有点害怕,使劲躲开,趴下爬着去了陶姨姥跟前,扑到怀里紧紧抱着。
陶姨姥哄着他:“不怕,是表哥,表哥跟你玩哪。”
付昔时把三胞胎抱下炕,他们开始来回走,举着手啊啊的。
炕上坐着陶姨姥、包姥姥、豆陈氏和付温氏母女,付温氏想去厨房帮忙,陶姨姥说啥不让,说累了两天,今天歇着。
付昔云也下炕和姐姐一起看着外甥们。
豆渣做好了木勺木铲和木棍,大铁对木勺情有独钟,木铲归二铁,焱华是木棍,他们从不拿错,各拿各的,不会出现两个抢一个的情况。
然后木勺对木铲打起来,焱华是举着木棍嗷嗷的挥舞,一不小心打到自己头,还咯咯笑。
陶民瑞窝在陶姨姥怀里好奇的看,陶姨姥逗他道:“我们瑞哥儿要不要?给瑞哥儿做个棍子好不好?”
陶民瑞把头埋在陶姨姥前面,陶姨姥哈哈笑:“害什么羞,跟个小姑娘似的。”
豆全柱和付二栋在东屋炕上坐着,陪坐的是陶留贵和三个儿子。
陶福运说道:“姐夫歇几天,西屋收拾出来了,过几天让小子们读书,我家小子调皮,姨丈对他们别客气,木板我也准备好了,不好好学就打。”
豆全柱巴不得在陶家有个事做,不然这一大帮人白吃人家饭呀,再说教书是他更愿意做的,最希望小辈能认字。
“明天开始,教书累不着,就是天越来越冷,屋里得点个火盆,手冻坏了拿不住笔。”
陶福运知道这个表姐夫心善,他小时候学写字,大冬天手冻的通红,长了冻疮一热奇痒难忍。
“姐夫心疼小子们,我们这学堂哪里会生火,下了学跺脚取暖。”
他的子女也没送学堂,是在家里教点,和正儿八经先生教的比不上。所以陶福运很愿意豆家人来,更希望以后能留在陶家铺。他帮着开个私塾,收费比秀才开的低,亲朋好友家的孩子就能凑几十人。
“家里有黄豆不?要是能买些黄豆,豆渣俩口和他岳家都会做豆腐,豆腐渣可以给牲口吃,陶家铺人多,卖豆腐也能卖点。”
豆全柱是想他和岳家加起来十几口人,总不能全部等吃,能做点事多份进项补贴给陶家。
陶留贵说道:“你们就呆着,我知道你的意思,没事,吃能吃多少?八百年不来一回,我陶家招待的起。”
豆全柱道:“倒也不止是因为这个,能干就得干点事,要是会做陶罐帮着做陶罐也行,可我们只会做豆腐。人不能闲着,闲着就会乱想,做点事心里充实。”
陶留贵还想说,陶福运先说道:“行,我去打听打听。”
豆全柱又说道:“价格贵了也不行,卖低了赔钱不划算,卖高了人家说难听话也不好,再想别的办法。”
陶留贵心里说:你真啰嗦,你媳妇会不会因为这个经常揍你呀?你媳妇一看就和她姨母一个性子。
豆渣头一次来陶家铺,亲戚陌生,给儿子做了玩具,回到西屋,半大不小的小子们聚一起高兴说话。
他们那个年龄很快融入一片,二房陶哲旭和三房陶哲孝都是十五岁,没成亲,再小的跟着自己爹娘在各房院里。
他们对刚还俗的小和尚付原河好奇,问了些庙里情况。
来陶家铺前,付温氏给包姥姥说好,对外不用说付原河是收养的,免得外人好奇,就说算卦的说原河要去庙里当两年和尚,现在日期满了接回来。
给豆家人也说了,所以陶家人除了陶姨姥没人知道。
付原河不想多说,打岔过去,付原海对陶家的坛坛罐罐感兴趣,问了好些问题。
陶哲旭说道:“我家后院有个作坊,是做陶罐的,祖父没事就去做两个,我们都会,我们这家家户户都会做陶罐,街上都是陶罐铺子,不过现在好多家都没开门,明天我带你们去街上转转。”
付原河说道:“我不去,我想在炕上躺着,真暖和,钻在被窝里,美死了,再有零嘴更好了。”
付原海捣捣他,他还继续说:“我娘做的点心可好吃了,等我娘做了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付原海:……
那是我亲娘,你死皮赖脸的对我娘比我还亲,就为了吃好吃的,没见过这么嘴馋的人,为了吃非给我娘当儿子。
陶哲孝问道:“比街上芙蓉糕点心铺子的还好吃?对了你们没吃过,我就爱吃那家铺子的点心,我爹说把我送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吃个够。你二姐会做不?干脆我娶你二姐好了,以后天天吃点心。”
付原海忍无可忍,道:“我二姐定了婆家了,你可别乱说话。”
陶哲孝遗憾道:“真可惜,不然亲上加亲多好。”
付原海气呦,这个陶家小子嘴更馋,为了口吃的要把自己卖了。
付原河呵呵笑,道:“我大姐做饭更好吃,你绝对没吃过。”
陶哲孝道:“那我娶你大姐。”
陶哲旭给了他一下,说:“他大姐是表嫂,三胞胎亲娘。”
陶哲孝呵呵笑道:“我开玩笑,逗他们玩哪,这个我能不知道?我爹说了表嫂最厉害,让我跟表嫂学舞棍,让我照顾好表嫂的弟弟,他们太闷了,我说说笑话。”
陶哲旭笑道:“你可别吓坏人家,表弟刚来哪里知道你性子啥样。”
陶哲孝一本正经对付原海哥俩说道:“我这人爱热闹,你们别见外,大家一起热闹。”
付原海:你就是大姐嘴里的二百五,比大姐夫还二百五。
付原河说道:“我不爱热闹,我喜欢一个人静静,有好吃的就行。”
“你是不是当和尚憋的了?出去外面多好,呆在家里闷死了,我爹带我去过凤阳府,嘿!凤阳府可大了,比陶家铺大几倍。那才热闹哪,街上都是人,卖啥的都有。”
付原河问道:“你们去凤阳府干嘛?卖陶罐?”
“我大姐嫁到凤阳府了呀,是她婆家在凤阳府做买卖,我爹说以后我们也去凤阳府开个铺子。”
付原海一旁听着,看弟弟和陶家表哥一问一答,谁说自己爱静的?话真多。
看到有个书柜,他走过去,有个画册,转头问跟着他的陶哲旭:“我能看看吗?”
陶哲旭拿出来递给他,心想付家表弟真有礼貌。付原海翻开,是各种陶罐的图片。
古代陶罐有各种,用处很大,药罐、酒坛、腌菜坛、大缸和各种陶碗,有钱人家用陶瓷碗,平民百姓大都是陶碗,比陶瓷的粗糙,烂了也不多可惜。
147 拍马屁
付昔时歇了一天,第二天准备去厨房帮忙,付温氏带着小女儿一起。
三胞胎有三四个人看着,付昔时放心,陶姨姥又把各房小的叫进来一起玩。
付温氏做面饼,把面擀的薄薄透凉,锅热放入,一会翻另一面,面薄熟的快,不用油,稍微有点焦点,出锅切块赶紧上桌。
这种饼用油烙可以放,不用油很快就干硬。不用油烙是为了省油,这个时候不可能只图花样和好吃,得想着节约。但和面时加了菜油和葱花,再加点盐。
早餐熬的稀饭,热乎的面饼和腌菜。
付温氏擀面,付昔时烙,胡氏切块,其他三个小姑娘端去饭桌。
其他媳妇们旁边看着。
等全部烙好才一起回屋上桌吃饭。
“原海她娘,过来做,是手巧,一上桌就吃没了,那几个男娃像饿狼似的,八百年没吃过饭呀。快,你们赶紧吃。”
吃好了的男人男娃下了准,女子才围成一桌开始吃。
“我说今儿怎么不做好了一起吃,说是这饼不能凉,可不,你看剩下的成个干片片。”陶姨姥加了一块干饼说道。
付昔时说:“没事,烧汤把干面饼掰开放里面也好吃。”
陶姨姥笑吟吟道:“不愧是亲娘儿俩,手一样巧,我可有口福了,以后等着你做好吃的。”
“只要姨祖母爱吃,我天天给姨祖母做饭,中午吃面条,大铁他爹擀面擀得最好,让他擀面我做哨子面。”
“行,做啥都行。”
付昔时是想哨子面不费菜,哨子做咸点,一般家里都有萝卜,再磨点黄豆做豆腐,问过表舅母家里还有黄豆。
还有就是得给豆渣找点事,不然他一个男人等吃闲饭呀,豆老爹还知道教陶家孩子读书哪。
付昔时想下午问问三表舅,能不能买点黄豆,她在家做豆腐,到时让豆渣和原海原河推着车去沿街卖豆腐。
豆渣吃了早饭去磨豆腐去了,当初送来的两头驴只剩一头,正好是豆家的那头,还认得他,见了豆渣用嘴蹭蹭。
豆包氏跟着儿子一起,她宁愿干活也不愿和姨母在一起,免得挨训斥。
做哨子面只能用现有的材料,鸡蛋不好意思张口要,萝卜切丁,豆腐切丁,家家都有干菜,干菜切丁,腊肉切碎,熬了一大锅。
就是颜色不咋滴,没有红红绿绿黄。
豆渣和亲娘一人一个大案板奋力擀面,三十多人的,可得擀好一阵。
软面饺子硬面皮,手擀面就得面硬,擀面就是个辛苦活。胡氏一旁看着,胳膊替他们母子发疼,她最怕擀面了,年纪大,使不上劲。看着比她大的豆包氏,佩服。
别看表姐胖,那擀面动作利索的很。
中午就是哨子面,外加一碗面汤,原汤化原食。
所有人吃的吸溜吸溜的,陶哲孝吃了一碗又盛一碗,对付原河说道:“你娘做的好吃,你没说错。”
付原河小声说:“你少吃点,一会喝了汤会涨肚。”
陶哲孝道:“没事,我饭量大。”
付原河不理他吃自己的,心想一会你要嚷嚷我再笑话你。
吃了饭胡氏说啥不让付温氏去厨房收拾,推她进屋。陶姨姥招手道:“原海她娘,你别管了,做饭怪累的,坐下歇着。”
付温氏道:“不累,做了一辈子饭,刚豆渣和他娘擀的面,我没干啥。”
陶姨姥看看豆包氏,豆包氏讨好一笑,陶姨姥说:“豆渣娘辛苦了。”
豆包氏赶紧说:“不辛苦不辛苦。”
别的话不敢再说。
三胞胎早上玩累了,吃了饭躺炕上呼呼大睡,包姥姥也歪着打盹。
“都上来眯会,又没啥要忙的。”
所有人上炕小睡一会,豆包氏头挨着枕头开始呼呼,她也累坏了,来姨母家紧张,倒下就睡着了。
陶姨姥笑笑给外甥女掖好被子,自己悄悄下炕。
走出去见陶福运进院,问道:“一上午没见你,去哪了?”
“去找几个朋友,娘,怎么不歇着?”
“我成天窝在炕上,出来活动活动。我说你姨母一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别总出去,好好陪陪你姨母,没事让你媳妇带着孩子们过来。”
陶福运上前扶着陶姨姥,说:“知道了娘,我正想给娘说个事,昨天表姐夫提起,我去打听打听。”
扶着陶姨姥去了他院子,说了他的打算。
陶姨姥欣慰的点点头,这个儿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想到招,这个家有他才越来越好,将来怎么滴也得让他照顾豆渣那一房,虽然是外姓人,可是是姐姐唯一的外孙。
付昔时也打算找三表舅商量事,她不能只在陶家光做饭,做饭谁都会做,做好做歹而已,都是吃到嘴里。
以前就想来陶家铺发展,虽然现在情况不好,但付老大的话:越是艰难条件走出一条道来,那才是能耐。
所以她心情澎湃,一大早的去陶家厨房看了,有石磨,驴还在,如果有黄豆,哈哈!豆腐西施要在陶家铺出山了。
能卖多少卖多少,她可不想埋没在做饭里,得个贤惠人名称,这不是她的路子,她的路子要走向世界……,呃呃,走向凤阳府,陶家铺也是个过程。
以前想着在陶家铺开铺子就不错,从石河镇出来,走了一路,付昔时改变主意了。走,哪里都能去,那就设定个目标:凤阳府。
没见到三表舅,说是出门了,吃了饭一晃,他又出去了。还怪忙的。
那就再等等。
晚上她烧了汤,把早上的干面饼吃的时候一放,晚餐解决了。
很多人家一天只吃两顿饭,如今吃一顿,陶家一直是三顿饭,晚饭是稀饭或者汤,没有主食。
陶姨姥看陶哲孝只喝了一小碗,问道:“孝哥儿咋啦?不舒服?”
他愁眉苦脸道:“没出息呀,中午吃撑了,涨的我难受,现在都不饿。”
他旁边的付原河偷着笑。
陶姨姥道:“你就那点出息?家里缺你吃的了?”
“那是婶子做的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大伙都笑了,陆氏隔着桌子使劲瞪他。
陶姨姥给包姥姥说道:“我这个孙子最爱耍宝,他是夸原海娘做饭好哪。”
付温氏道:“夸的我怪难为情的,喜欢吃以后我做,就怕做的不可口。”
胡氏道:“弟妹做的饭我几个媳妇都说好,以后弟妹多教教她们,还有我家桂兰,有活让她干。”
“没事,喜欢学我就教,不怕脏就行,做饭是个脏累活,小姑娘爱干净,怕她们不喜。”
陶姨姥道:“有什么不喜?还以为是千金小姐呀,咱就一老百姓,艺多不压身,学了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你看豆渣媳妇,无论去哪,靠手艺就能吃饭。”
这话付昔时爱听,她眉开眼笑道:“我最爱听姨祖母说话,说的太对了,就是这个理,艺多不压身。”
陶哲孝小声对付原河说:“你大姐真会拍马屁。”
148 说说看
陶哲孝中午吃了哨子面,多吃了一碗,半个时辰后,肚子发胀,体会了付原河说的让他少吃点的话。
躺在床上揉肚子,哎呦哎呦的。
付原河站在床边笑,“让你嘴馋,不听我的。”
陶哲孝翘起腿,边揉肚子边说:“你肯定也胀过,不然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付原河道:“稍微胀了一点,没你这么厉害。”
“那你怎么解决的?”
“满院子走路,走了会就好了。”
陶哲孝手撑着床爬起来,说:“那我也走路去,我回三房院子走,免得人问我,太没出息了。”
他回到三房院子,开始院子里转圈。
陶福运媳妇陆氏走出来问:“你又要作什么妖?能不能消停点,家里来客人你爹顾不上,不然又得揍你。”
陶哲孝道:“我是活动活动,我爹不是让我跟表嫂学舞棍吗?我先活动活动手脚。”
他边走边伸胳膊,陆氏不太相信,这个儿子太活泛,怕他在亲戚跟前惹事。
“我可给你说,你别带着表弟胡闹,看人家斯斯文文,哪像你泼猴似的,惹了事你祖母可不会再向着你,你爹揍你我可不拦。”
陶哲孝站住说:“娘,我都多大了?比表弟大三四岁,怎么会带着他们胡闹?祖母说好好待客,我哄着他们说话,表弟可喜欢我了。”
这是下午的事,等吃晚饭时陆氏才知道儿子是吃撑了满院子溜达,那个气哟,丢人。
回去后揪着儿子耳朵,陶哲孝弓着身子歪着头跟着娘后面小跑。
“娘,轻点,下回不敢了。”
陶福运进院看到,说:“活该!我就纳闷了,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喝?又不是没吃撑过,怎么就这么没出息,遇到好吃的就要吃个肚儿圆,送你学厨子算了。”
陆氏见丈夫进来松开手,踢了儿子一脚,示意他赶紧走。
陶哲孝嬉皮笑脸跟着爹娘进屋,道:“我肯定是饿死鬼投胎,不吃撑心里不舒服,吃撑了才舒服,就是今儿的面太涨肚,没想到。”
“过几天给你找个活,别成天光吃不干活。”
“干什么?爹不是让我跟表嫂舞棍吗?我喜欢舞棍,以后跟爹出去当保镖。”
陶福运说道:“那也得你表嫂有空,明天我要出门一趟,你好好带表弟出去转转,问你娘要点银子,要是看到有表弟喜欢的你付钱买了。”
陶哲孝凑过去说:“爹,带我出去吧,陪小孩玩没意思,我喜欢跟爹出门。”
“这次不带你,爹有正事要办。”
“就是办正事我才跟着,跟着爹学学。”
陶福运轻轻踢了他一脚,说:“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陆氏拉过儿子,推着他出去,“别再这惹你爹生气,回你屋去。”
返回来给丈夫倒了杯水,陶福运接过,喝了口说:“明天我去趟谭家庄,你有啥给岳母捎的没?”
陆氏摇摇头,又担心问道:“外面不太平,非得出去吗?”
陶福运嗯了一声,说:“你在家把陶罐归拢归拢,腾出地,再把厨房旁的库房收整下,到时放点东西。”
他不说是啥,陆氏也不问,知道丈夫不喜妇人啰嗦,听着照办就是。
“桂花哪?不是让她去娘那吗?白天又屋里呆着了?这两兄妹,性子相反,一个总想出门,一个就不出门,你说着她点。”
陆氏道:“我说了,她说不熟悉没话说。”
陶福运笑道:“我当爹的和她熟悉不?一年也没见她和我说几句话,我都不知道她闷不闷。将来丑媳妇也得见公婆,难道她也来一句不熟悉?得,过阵子让她帮着外甥媳妇做豆腐,我怕她呆傻了。”
陆氏不愿意了,说:“桂花哪里傻?不爱说话就是了,回头我给她说。”
夫妻俩正说话,听到外面有人喊三表舅,听声音是豆家媳妇。
陆氏迎出去,一看是大房侄女桂兰陪着她一起来的。
“大铁他娘,进来坐,你三舅刚进屋。”
付昔时笑盈盈,边进屋边说道:“三表舅是大忙人呀,今天想找三表舅说说话问点事,一直没看到,我亲自过来。”
陶福运笑道:“表舅有啥忙的,成天瞎忙,找表舅有事?”
陆氏招呼她们坐下,陶桂兰见三婶倒茶,她站起来接过,道:“三婶,我来。”
付昔时说:“三表舅,我想问问,还能买到黄豆吗?”
“怎么?你要做豆腐?”
“对呀,我只会做豆腐,我想了,要是能买到黄豆,家里有磨有驴,我做豆腐卖,还有酱油,我做的豆腐姨祖母说陶家铺卖豆腐的都没我做的好吃,然后让大铁他爹和我两个弟弟去街上卖,就是像货郎一样走家串户,陶家铺人多,总能卖掉一些吧。”
陶福运眼里是笑,和陆氏对看一下,那意思是我没说错吧,豆渣媳妇和普通妇人不一样。
“正好有个事,本来想过几天落实了给你说的,这会给你说说,不过我得先问问你,如果有很多黄豆黑豆,你能如何?”
付昔时激动了,往前探身子说:“那能做的东西多了,豆制品品种太多了,能放的油豆皮,还有小儿零嘴辣条,这个先不做。反正可以做很多。”
兴奋的说了一堆,说完又想了下,说:“要是明年以后做多少都没问题,现在不是行情不好吗,估计买的人不多。”
今年到明年收成之前所有人勒紧裤腰带,谁家也不会多花钱买别的,能吃饱都不错了。
陶福运说道:“你只管做,卖给我,做多少我都要,怎么样?”
付昔时眼睛咕噜咕噜转,探头问道:“三表舅,你不会为了帮我家才这样吧?买了豆腐让表弟他们去卖?”
她摆手道:“不用,自食其力,能吃多少饭就用多大碗,眼大肚子小做不成事,靠自己一步步来。”
“当然不全是,什么事双方有好处是最好的,再说,你表弟他们就是出去卖能卖多少?我的意思是你能做多少我要多少?赔钱的买卖我可不做。”
付昔时眼睛又咕噜咕噜转,看看三表舅又看看表舅母,见她也是一脸迷惑。
“三表舅,你给我说说呗,你要豆腐干啥?豆腐又不能放,不可能囤货留到以后卖,就是以后价格也不会高,没必要呀。”
眼神看到一个花盆,那是陶罐做的,付昔时脑海里哐叽一下,响起前世小商品批发城的最早起源。
她一拍巴掌,道:“我知道了,三表舅太聪明了,我知道三表舅要干嘛。”
陶福运好奇问道:“那你说说看。”
付昔时歪头一笑,说:“我说对了三表舅得答应我一件事。”
149 怎么说
陶福运看付昔时还调皮的眨眨眼,他笑道:“先说说啥事,万一是表舅办不到的,答应也没用。”
付昔时道:“不违背良心不杀人放火,对于表舅来说是小事一桩。”
“那你说说看,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咦!被你绕进去了,你还没说你猜到我要做什么,你先说这个。”
付昔时抿嘴一笑,道:“表舅是不是想以货换货。”
陶福运心里吃惊,他不动声色问道:“怎么说?”
“就是用陶罐换豆腐。现在是食物缺,陶家铺家家都有陶罐陶碗,堆着卖不出去,要是可以换米粮更好,可惜没有米粮,如果有可以吃的能够换,我想很多人家愿意拿出来换,不用现钱,目前来说划算。表舅反正是做陶罐生意的,就当囤货,陶罐又不怕放,以后再卖一样。”
付昔时站起来给陶福运行礼,说:“多谢表舅,帮着我们想了这个法子,让表舅破费。”
陶福运点点头,欣赏的看着她,这要是自己闺女或者儿媳多好。
“能想到这,不错,说说你让表舅做啥事?”
付昔时坐下道:“表舅要是去凤阳府带我去一趟呗,我想去看看。”
“只要姨母同意我没问题。”
陶福运越发欣赏外甥媳妇,出去绝对不是去玩,不用猜就知道她想去看什么,就和他当初一样。现在的他想去应天府,只是一直没机会。
付昔时站起来说:“行,外祖母会同意,三表舅,你先别说,等你要去的时候我再说。那我先回去了。”
陶福运也起身说道:“我让人照着你的双截棍做了一些,明天你开始教他们,一早起来都给我舞一个时辰,然后念书。这个冬天我得让他们睡觉的功夫都没,等黄豆回来,全部磨给我磨豆腐。”
付昔时嘻嘻笑,好喜欢三表舅,如果豆渣让三表舅带着,肯定不会是妈宝男长大。
她给舅母告辞,和陶桂兰一起走了。
陶桂兰刚才一直没说话,但眼睛亮晶晶,太敬佩表嫂了。
出了三房,陶桂兰挽着付昔时说:“表嫂,你要是去凤阳府带上我,我也要出去看看,大堂姐就在凤阳府,就是三叔家的堂姐。”
“好呀,你娘同意我没问题。”
陶桂兰噘嘴道:“我娘肯定不同意,我求祖母,祖母同意我就去。”
付昔时理解,她不是古代人,表舅母土生土长原土著,哪里会让闺女去那么远,又不是非去不可的事。
就是她,豆家付家指定不会同意她去,到时她也得想办法。
“表妹,你千万别说出去,谁知道三表舅啥时会去,别还没去被长辈教训。”
“表嫂放心,我谁都不说。”
不是表嫂要带三胞胎,陶桂兰真想让表嫂和她住,听表嫂说话太有意思了,一点都没有些女子的扭捏,怪不得亲娘说表嫂直来直去有啥说啥,不高兴就发火。
她喜欢这样的人,不喜欢藏着掖着让你猜半天的性子。
等她们走后,陶福运对陆氏说道:“看到没?难怪娘稀罕外甥媳妇,豆家人来,别看咱费点口粮,但不亏。让几个小子瞧瞧,瞧人家女子,他们有脸不?”
陆氏还没说话,门被推开,陶哲孝进来问道:“表嫂来啥事?”
陶福运不悦道:“我说你一个男人眼睛盯什么哪?”
外甥媳妇长得好,自己儿子不见得会动歪心,但少年慕艾,谁都留意看美娇娘。
“爹可别乱想,我只是觉得表嫂找爹肯定有事,我不是好奇嘛。”
陶福运想了想,把让豆家做豆腐卖给他的事说了,想看儿子能想到哪。
陶哲孝吃惊,首先说:“爹,你不会让我们以后去卖豆腐吧。”
他知道父亲年轻时就曾经去外地挨家挨户卖陶罐,每个铺子去介绍,要是要货他送货上门。
“爹,豆腐不能放,做多了卖不掉会臭,不像陶罐放几年都没事……”
说到这,陶哲孝眼睛跟刚才付昔时一样咕噜转。
“哦……”
他一拍巴掌,笑道:“好主意,不卖豆腐,换!用陶罐换。”
陶福运欣慰,儿子不算太笨,不然人家没出过门的小媳妇都没想到,他傻乎乎的只知道卖豆腐,那心里太不舒服了。
陶哲孝抬着下巴得意道:“我没说错吧?”
“你用不着得意,你表嫂一下就猜出来,哪像你半天没反应过来,以后还小瞧女子不?”
陶哲孝惊讶,摸摸头,问道:“真的?”
“没事我骗你干啥?以后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山外有山,这还没出山哪,家门口就比不过,好好想想吧。这事先别说,你自己知道就行。”
陶福运起身给陆氏说道:“我去娘那一趟,明早走得早,就不打搅娘了。”
陆氏和陶哲孝送他出门,回来陆氏要给丈夫收拾行李,打发儿子回屋。
陶哲孝回自己屋,心里不服气,父亲总嫌他年纪小,谁不是从年纪小过来的?他倒是想过了年就十八了,问题是他说了不算。
站起来靠墙,比着耳朵位置用指甲划一下,转过身看看,和之前的没差别。
看来还是吃的少,祖母说多吃多长,明天开始多吃点。
陶福运去了前面正院,门口喊了声娘,陶姨姥出来,娘儿俩去了后院库房。
陶姨姥听完儿子说的事,惊讶,又喜道:“真没想到豆渣媳妇能想到这,豆家有这么个媳妇那是福气。人肯干事,脑子活泛,总能走出一条道来。你姨母有福,豆家有福。”
陶福运知道这个外甥媳妇怎么嫁到豆家的,笑道:“十两银子不亏,要是我宁肯出一百两给儿子聘回来。只可惜付家小的定了亲,不然说给老二。娘,姨母的干儿子儿媳可比表姐表姐夫有心眼,付家表弟话不多,可人家好眼色,说话也句句在点子上。难怪有这样的闺女。娘,我想了下,明天带付表弟一起去。”
陶姨姥说道:“也行,终究他家也得参与,知道的清楚更好。”
“这次去我想不去舅父家了,办了事马上回,顺便一路打听下凤阳府那情况如何,桂琴也没派人捎个信来,她娘担心。”
“肯定不会有事,凤阳府要是有事,咱这也难逃,不会这么安静。”
陶福运点点头,娘儿俩说完了事,回了屋。
陶姨姥进屋看到付昔时坐在炕上拍着手给三胞胎唱歌。
“三只老虎三只老虎跑的快,跑的快,一只没有尾巴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
唱到没有尾巴三个小儿加亲娘一起摸后面,没有耳朵就摸耳朵,笑的咯咯的。
怎么看豆渣媳妇都像没长大的小姑娘,可就能想到以货换货的法子,看来和三儿子一样,天生对做买卖灵光。
150 心情飘
第二天一早陶福运带着付二栋走了,吃了早饭后,陶哲忠拿回好几个双截棍。
付昔时看了看,大小和她的一样,知道是三表舅昨天找人去做的。数一数十五个。
她算了下,除了小一辈的和嫁进来的媳妇,刚好十个人,加上豆渣和自己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刚好十五个。
陶桂兰和陶桂菊首先拿起来,付昔时看一旁站着的一个陶家表妹,好像没听她说过话。
好像是三表舅家的小闺女,叫桂花,长得像三舅母。
陶家大表舅和二表舅长得像陶姨丈,三表舅有点像陶姨姥,特别是那双眼睛,笑也是眼里透着凌厉,不容人忽视。
三舅母个子高,陶桂花也是亭亭玉立,你看向她,她才笑下,不然就是沉默。
付昔时拿个双截棍递给她,陶桂花接过道了谢,付昔时轻声说道:“学这个不难,招数不多,记熟了经常练练。”
这个小姑娘太安静,怕大声了吓着她。
陶桂花点点头,付昔时也没指望她说什么,不爱说话的人沉默是金。
付昔时让他们年龄小的站前面,分三排,一排五人。她先把口诀背了,又每个放慢动作演练,之后从第一个开始教,说以后一天教一个,要把动作练熟。
当初付老大怎么教她的,她也怎么教,她自己都是瓶底水晃荡,连半瓶水都没。
”那个眉飞色舞的,你别激动,要是激动乱舞,容易打到自己,到时呲牙咧嘴很难看。一招一招慢慢练,一定要稳扎稳打,必须一招练到精,再练下一招。千招会不如一招精,哪怕就会三招,练好了也能打的别人喊你爹。”
几个成了亲的憋着笑,陶哲孝道:“表嫂,我叫陶哲孝,表嫂叫我阿孝就行。”
“难怪这么爱笑,爱笑表弟,以后练习要严肃,端正态度,你看你妹子做的比你好,人家可比你小,那副严肃好学的端正态度你要好好学学。”
陶哲孝嘟囔道:“我妹子啥时也不笑,一天到晚的端正。”
他旁边的陶哲旭伸腿要踢他,付昔时也不废话了,开始教起。
正屋里陶姨姥几个坐在炕上往外看,陶姨姥笑眯眯道:“我就爱听大铁娘说话,说得多好,干啥都是要稳打稳扎,我们做陶罐,那也得用心,做买卖也是要尽心尽力。”
付温氏道:“姨母说的好,我们做菜同样,做每道菜都要做到最好,花心思和随便做做出来不一样,我家小昔说是用情,对食物的感情。她就爱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也不知跟谁学的。”
她是想在女儿婆家亲戚跟前先把话说下,不然以后听到女儿有时的胡说八道,让别人不喜。
陶姨姥道:“大铁娘说的对,我听得懂,听不懂只怪她自个脑子不够用。”
豆包氏坐在亲娘旁,不敢看姨母,她就是经常听不懂儿媳说的话。
三胞胎趴在窗子上,兴奋,大铁怪叫两声,还声调拐着弯,惹得陶姨姥稀罕的抱着他啵一下。
东屋陶留贵对豆全柱说:“不愧是读书人家的,说得好。”
豆全柱道:“惭愧惭愧。”
陶福全看了眼他,心想你来我家尽惭愧了,天天就说这句话。
陶福双美滋滋看着自己儿女,他不是长子,又不如三弟能干,只会做陶罐,这个家如果不是三弟,也就和陶家铺大多数人家一样,靠手艺吃饭,没黑没夜做陶罐,两个手伸出来跟老树根一样。
有三弟在外忙乎,陶家日见兴旺,大宅子也是三弟做买卖之后买的,陶福双很满足。三弟一点不藏心,带着大哥家的侄子和自己的长子次子一起跑买卖,自己闺女嫁得好,小儿子小闺女身子好,就遗憾还没孙子,这个不急,早晚的事。
如果付昔时知道二表舅的想法,会说这是典型的知足者常乐也的代表人。
一个时辰的舞棍练习,歇一刻钟,然后在西屋上课。
也不知陶福运从哪弄的桌椅,全摆放好了。
豆渣跟着一起,他松散惯了,来姨祖母家拘谨,又要练武又要读书,分外想念在石河镇和媳妇做豆腐卖豆腐的日子。
不喜欢舞枪弄棍,也不喜欢读书,宁愿去做饭。
付昔时和他相反,在陶家如鱼得水,胖婆婆缩着不骂人,陶姨姥对她一个劲的夸,陶家表弟表妹葱白的眼神,让她有种在前世的感觉。
真想有场打架,她手一挥:兄弟们,给我上!
这种感觉太好,心情飘!
人一兴奋不觉得累,教完了双截棍,她又去厨房,找现有的食料,准备午饭吃胡辣汤。
付温氏每顿饭在厨房帮忙,另做一点饭食和点心和陶姨姥几个上了年纪和二房一个怀孕媳妇吃,为的是教陶家女眷做饭菜。
胡氏她们巴不得,没人计较这个时期用精面精米开小灶。
付温氏不是陶家直接亲戚,沾了包姥姥和女儿的光,才能在困难时候有个落脚处,对于付家之前的逃难精力,更觉得陶家难得,所以她不想白吃闲饭,陶姨姥又说了她做饭好,胡氏几个也诚恳表达了想让儿媳和闺女学,那她毫不藏私,倾力表现。
付昔时去了厨房,问:“大舅母,我想问腌菜里放的什么,有辛辣味,不像生姜。”
胡氏拿出一个小罐,打开递给付昔时,说:“这是你三表舅招来的一种调料,叫蒟酱,你姨祖母爱吃辛辣的东西,以前都用茱萸,这个蒟酱比茱萸味更冲,你姨祖母更喜欢,腌菜里也放点。”
付昔时前世没听说过什么蒟酱,有辣椒。
“在石河镇我就是用茱萸做胡辣汤,今天试试用这个做。”
说是她做饭,杂活都是胡氏和两个儿媳干了,付温氏还是做面饼,今天做的杂粮饼。
花椒胡椒这时已经有了,昨天做的豆腐还有,切成薄薄的一片,干黄花菜,木耳片,绿豆淀粉,出锅前用打散的鸡蛋浇上。
陶姨姥连吃两碗,说冬天吃这个最好,热乎,因为陶姨姥爱吃辣,陶家人跟着都能吃点,特别是陶哲孝,吃的冒汗。
他还想去盛一碗,付原河拉住他,小声说:“小心你又涨肚。”
陶哲孝也小声说:“我今天只吃了一个饼,喝汤不涨肚。”
另一桌的陆氏听了直瞪眼,见付昔时笑,尴尬。
“喜欢吃我以后还会做,吃饱就行。”
陶哲孝盛了一碗坐下道:“表嫂做的好吃,我每顿吃的饱饱的,再吃这一碗,刚好饱了。”
转头看付原河只吃了一碗,奇怪问:“你吃饱了?没看你吃面饼呀。”
付原河仍旧小声说:“一会还有绿豆饼。”
陶哲孝看着自己面前的胡辣汤,后悔。
“你咋不早说?”
付原河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