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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岳樵     诗剑年华txt下载     诗剑年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人性深埋

    五月二十一日,山东泰山居然给林溪枫传来消息,说是五月二十三日法院对胡紫安一案进行公开审理。

    听到消息后,林溪枫顾不上陆家父女对待自己的不同态度,立刻驱车赶到西柳村,接住胡国昌爷孙,赶回北龙市。

    胡国昌坐上轿车,想到在北龙又将面对拿冷眼刺向自己的李春,心中不免五味杂陈,波澜起伏。

    自己虽然是林溪枫的干爸,但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人家是因为看自家可怜才通过认亲的方式帮助自己,如果自己不分好歹,不顾长者形象,离间人家表兄弟关系,必然被林溪枫看低自己。所以,虽然他认为李春这个孩子的人品有些问题,屡次想和林溪枫提个醒,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说出。

    等听说李春已经回去参加高考,他才放下心,一路上话语多了起来。

    在北龙的那天,林溪枫专门安排陆竹喧抽时间过来,和胡国昌见了面。

    陆竹喧热情有礼,“伯伯”、“伯伯”地喊着,陪着小莲在房间里玩耍嬉闹,让爷孙两个喜笑颜开。

    二十二日,林溪枫和爷孙两个乘动车赶到山东泰山,经居然安排,住在老君观中。

    小莲虽然去过北龙市的西山,但西山怎么能和泰山相比呢?一路上将她兴奋得又唱又跳,不停地问这问那。看着小莲无忧无虑的样子,胡国昌既高兴又心酸,不禁悄悄地抹了眼泪,惹得一旁的林溪枫暗自心疼。

    第二天,道观中安排一名坤道专门陪着小莲上山游玩,居然、林溪枫、胡国昌、周紫全道长等人都赶往法院,旁听审理。

    林溪枫知道,这个案件虽然也是杀人案,但是没有发生死亡的后果,情节较轻,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幅度判刑。由于林溪枫和居然都递交了谅解书,在获得受害人原谅的情况下,可以在量刑时就低处理,更何况案件属于未遂,按照法律规定,未遂案件,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他们给胡紫安聘请了律师,已经交代胡紫安坦白从宽,认罪伏法,所以在三年以下判处刑罚的可能性很大。

    考虑到胡紫安以后的出路,林溪枫昨晚首先私下和居然商量,看看能不能和监院周紫全通融通融,在他刑满出狱后重新纳入山门,可以从普通的道士重新做起,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居然眼睛一瞪道:“是狗改不了咬人的毛病,让他重新到道观来,再去害人怎么办?我不同意!”

    “大哥,人犯罪有时是一时冲动,哪里会时时想着害人。更何况人是会变的,经过政府改造,给他讲道理,他肯定也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等他重回山门,只要你待他好,他总会感到的。再说了,因为我们和他兄弟有矛盾,他才会害我们,听周紫全道长说,他以前在道观一直都挺好的嘛!”

    “总之,我不同意!”

    “大哥,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你看看他爸爸胡老汉,两个儿子都在监牢中,唯一的孙女还要自己来带,你不看在胡紫安的面子上,也要看在我干爸的面子上,好不好?”

    “他有你这个干儿子,比有两个亲儿子强多了。要不要他们都那么回事!”

    “大哥,拜托了,别说气话!”

    “好吧,看在你和胡老伯的份上,我和监院说说。”

    几人在法警的引领下进入法院审判大厅,庄严的国徽在墙壁上空高高地悬着,闪耀着正义的光辉。

    审判席在台上居中而设,里面空无一人,公诉席上有两名身穿检察服装的年轻检察官坐在座位上小声地讨论着什么。辩护律师的席位上,一名辩护律师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

    观众席上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一行外,只有两名法警坐在那里。胡国昌老汉紧紧握住林溪枫的手,来到观众席坐下,林溪枫能感到他的手心里满是汗水,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他怀疑,如果不是自己拉着干爸,他自己估计连

    会场都没有力气走进来。

    年轻的女书记员坐在书记席座位上,指挥着法庭的秩序,然后开始宣读法庭规则,简单的宣读后,书记员清脆地喊道:“下面有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座,全体人员起立!”

    胡老汉随着林溪枫等人站起身子,紧张地望着主席台出入口,很快上来三名身穿法袍的法官,三人前后有序地向着法官席走着,显得庄严,又显得高不可攀。

    胡老汉怔怔地望着他们,有的和自己的孩子一样大,有的比自己的孩子还小,突然就冒出一个心思,心想,我的娃儿们要是像他们一样有这样体面的工作就好了,代表国家,主持正义,他们的父母该多么自豪啊!随即又想到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这样的愿望了,两个儿子都在看守所关着呢,这种福气,这种自豪,他是不可能拥有了。

    带着些许羡慕的眼神望着法官落座,他感到林溪枫握着他的手暖暖的,不由看了他一眼,心中一股暖流又涌了出来。老天爷开眼,送给他一个不是亲儿子又胜过亲儿子的孩子,他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还有什么不知足呢?更何况他还有小莲,如果小莲长大了,能和这些人一样有出息就好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胡老汉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坐在审判席正中的审判长高声喊道:现在开庭审理胡紫安故意杀人(未遂)一案,请法警带被告人胡紫安入庭!”

    胡老汉的眼睛立刻睁大了,眼睛中感到干涩,面前有雾,仿佛被什么灰尘给迷住了似的,看不清东西,他连忙用手擦了擦眼睛,仔细去看主席台进口的地方。

    这孩子自从初中出走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家,听说他到了山东泰山道观,他也曾想过去寻找,但一个农村老汉,两眼一抹黑,又不认识路,家里还没有钱,如何去找呢?只好安排胡铁力去寻他,让他有时间回家看看。

    谁知这个孩子竟然如此绝情,胡铁力找到他,他以已经出家为由,不肯回来。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一趟,太令人伤心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该变化成什么样子!还是当初那个奶气未脱的小铁牛吗?

    旋即,两个法警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中年男子抬头首先看了一眼观众席,眼睛立刻和胡国昌的眼睛碰到了一起。

    胡国昌老汉望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一时有些发愣,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望着这个经过岁月雕琢几乎不复当年模样的人,感觉到两人之间仿佛有座无形的大山横亘着,无法将情感表达出来,他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看到胡铁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漠然地转过头去。

    陡然间意识到那个被法警烤住双手的人是自己的儿子,相别二十多年却不能相见,如今相见竟如同陌路人,胡老汉的心像刀扎的一样疼痛,他嘴角木然地张翕着,身体剧烈抖动起来。

    林溪枫注意到他的异常,忙趴到他耳边轻声道:“爸,别激动,刚见面不适应,慢慢来!”顺手递给他一块手帕,让他拭去了滚落在面颊上的泪痕。

    整个法庭审理很简单,被告人认罪伏法,受害人出具谅解书,并当庭希望最大限度从轻处理胡紫安,所以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后,庭审就结束了。审判长宣布休庭,案件将在休庭后直接宣判。

    可惜,胡紫安在整个庭审过程中,都显得那么淡漠,望向林溪枫和居然的眼神甚至有些嘲讽和敌视,眼睛扫过胡国昌时也显得和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这让胡国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手和腿只是一个劲地颤抖着。

    十分钟后,审判人员和被告人胡紫安都重新来到庭上。

    审判长当庭宣布道:“判处被告人胡紫安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被告人不服本判决,可以自收到本判决之日起10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泰安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虽然胡紫安对他们表现出的态度不好,这仍然是个皆大欢喜

    的结果,林溪枫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听说是缓刑,可以当即释放,胡国昌更是精神放松了很多。

    胡紫安当庭表示服从判决,不再上诉。

    审判长拿着法槌敲击着桌案,宣布审理完毕,闭庭。全体人员起立,审判法官离席。

    这时,法警带着胡紫安朝庭外走,胡紫安回头望了一眼胡国昌,眼神中毫无光彩,淡然地走出法庭,消失在胡国昌的视线中。

    胡国昌被那淡漠的眼神望得呆若木鸡,脸色苍白,眼看着胡紫安走出了法庭,他才想起来赶出去见儿子,可惜太过激动,腿已经挪不动步子。

    林溪枫忙搀扶着他走出法庭,居然、周紫全等人也跟了过去。

    大楼前的空地上,两名看守所民警站在一辆警车旁,已经解开了戴在胡紫安手上的手铐,准备让他上车,带回去办理相关手续。

    胡国昌在林溪枫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到胡紫安身前,用苍老而又激动的声音喊道:“铁牛!”

    仅仅是这一声呼喊,林溪枫就差点掉下泪来,因为这声音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期盼、责备、悔恨、思念、疼爱,无不具备。

    谁料胡紫安竟然背过脸去,留给胡国昌一个背影,冷冷地道:“铁牛在二十五年前就死了!”

    言毕,胡紫安转身朝着车里钻去。

    胡国昌猛然觉得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差点就要倒下,林溪枫忙紧紧拉住他,揪心地喊道:“爸爸!”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窜出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赶到车前,将胡紫安从车里又给揪了出来,一把将他狠狠地掷在地上,摔了一个仰八叉。

    胡紫安狼狈地从地上坐起来,怒道:“你干什么?”

    大家定睛看时,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胡紫安的冤家对头居然。

    只见居然朝着胡紫安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两脚,斥道:“你连你爸爸都不认,你还是人不是?嗯?我说你不是人,你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我已经出家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跟原来的家早已没有关系了。”

    “放屁!道教那条规定了出家人不要父母了?连父母都不孝顺的人,还有何颜面说自己是一位出家的道人?还有何资格为道?”

    “我在家的时候他疼老二,不疼我,我为何要认他?”胡紫安词穷,揉捏着被踢疼的屁股,不服地道。

    胡国昌在一旁闻言,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爱怜,眼中的泪水滚滚而落。

    居然听了,怒不可遏,走上前去,一把将胡紫安扯了起来,照着他的脸上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出家就变成猪狗,变成畜生,连养你的老子都不认了?没有父母生你养你,你能长大成人?一个连父母都不知道感恩孝顺的人,我们道教会要你吗,会容忍你吗?”

    “你干什么打人?”胡紫安踉跄了几下,捂着火辣辣的脸庞吼道。

    “我不但打你,我还要替胡老伯打死你这个不孝的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又是两记耳光狠狠地抽在胡紫安的脸上,胡紫安被打得再次跌倒在地。

    居然并不收手,上前对着胡紫安拳打脚踢,边打边骂,显得正气凛然。

    两名警察知道胡紫安的父亲就在旁边,胡紫安竟然不认,所以任由居然踢打,并不上前阻拦。

    胡国昌这时颤颤巍巍地跑了过来,上前拉拽居然道:“别打了,小心把铁牛打坏了!”

    居然扭头推开胡国昌的手,对他道:“胡老伯,你别拦着,这样的畜生必须好好教训一顿。否则他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你都为他得过脑出血,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居然心肠像石头一样坚硬,仍然不肯认你,今天哪怕我自己坐牢,也不能饶了这个畜生!”

    胡国昌抹着眼泪,既感动又伤心,艰难地道:“他……他,他不想认,……就算了!”

第九十二章 向往神话

    居然不理,走上前去,把胡紫安给拽了起来,照着脸上又是两记耳光。

    胡紫安并不躲闪,再次被打的趴倒在地上,脸颊已经肿了起来。

    居然紧接着又是两脚,对着屁股上用力踹去。

    胡国昌再次拉拽居然,颤抖着声音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只见胡紫安突然匍匐到胡国昌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腿,嚎啕大哭:“爸爸,我错了,我不孝,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胡国昌蹲下身去,父子两个抱头痛哭。

    居然停下手来,忍不住红了眼圈,面部肌肉抽搐着,激动不能自已。为自己主张正义的举动感到骄傲,也为成全了胡老汉父子开心。周紫全、两名警察看到这一幕,也被感动得泪珠在眼眶打转。

    林溪枫早已泪流满面,想不到居然一顿暴揍,让桀骜不驯、不知父母恩情的胡紫安天良发现,重新恢复了人性,这比公安局看守所的管教简直强太多了,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有时就是这样,对于有些人来说,你和他讲道理,他根本听不进,一顿拳脚下去,才会将他泯灭的人性给彻底激发出来。

    考虑到胡紫安回到原籍短时间内难以从事什么经营活动,胡紫安的社区矫正在泰山老君观实施。

    经过周紫全同意,他仍然是观里的一名道士,不过没有职务,从头干起。

    胡紫安和父亲相认后,把胡国昌爷孙留在观里,请了假,专门带他们去逛泰山的各个景点,胡老汉脸上终于洋溢出发自内心的舒心微笑。

    林溪枫见胡国昌父子相认,心中万分开心,辞别众人,先行赶回了北龙市。

    又是一个周六下午。

    林溪枫约陆竹喧出来散步,陆竹喧恰好没有回家,直接从学校出来。

    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会,拐入一个荷花公园,占地十多亩的荷花塘中,清波粼粼,大片的荷花在阳光下盛放,荷叶下不时见到大大小小的金色鲤鱼在成群地游动,蔚为壮观,不时有游人来往参观。

    两人走过一座浮桥,进入一间凉亭,坐在凳子上边欣赏荷塘美景边聊天。

    陆竹喧郑重地道:“溪枫,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

    “听了别吃醋哟!”

    “好,不吃醋!什么事啊?”林溪枫诧异地望着陆竹喧,联想到上次在陆家门口陆开生的态度,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得罪过他的问题,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在我认识你之前,我姨姥爷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不过,我不喜欢这个男孩。”

    “你姨姥爷是谁?”

    “我妈的小姨父,叫关山阔,在市政府上班。”

    林溪枫大吃一惊道:“关山阔不是北龙市的副市长吗?他是你姨姥爷?”

    “是呀,你知道他?姨姥爷原来在高新区担任区委书记,我爸在高新区从事教育工作的时候,是姨姥爷将他调到现在的街道办的。我妈那时在农村当教师,也是姨姥爷给她调到二十三中的,我们一家都承着姨姥爷的情呢!”

    “官宦之家啊!”林溪枫有些酸不溜秋地说。

    “怎么了,看那脸色,有官员在政府照顾着,你还不高兴啊?”

    “不是,我怕他照顾的不是我啊!我想知道,你姨姥爷给你介绍的是谁啊?”

    “市委纪委王德荃书记的孩子,在省委组织部上班,叫王小川,听说是个研究生!”

    “啊?原来是他,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林溪枫听了,

    突然面露怒色。

    “怎么?你认识这个王小川?”

    “不但认识,还在一块喝过酒呢!”

    林溪枫就把白云山人想追求单小玉,邀请官二代王小川和杨子腾帮腔,在酒楼对他进行威胁的事情说了。

    不料陆竹喧对此不予置评,却吃醋道:“听起来,你和这个单小玉很亲密嘛!她很美吗?既然也是诗人,文采一定很出众吧!”

    林溪枫很无奈地道:“再出众,我们也只是一般的好朋友。再亲密,也只是兄妹一样的关系。”

    “既然她主动追求你,为何不接受呢?他爸是院士,比我家的条件好多了。”

    “你不让我吃醋,你自己却先吃醋了。” 林溪枫摊了摊手,“这不就是缘分吗?我就喜欢你,徒呼奈何?”

    陆竹喧看林溪枫不肯轻易和追求自己的人相好,不滥情,心中早已敬重有加,这时听他直接示爱,更是欢喜,不再继续声讨了。

    “你姨姥爷为什么要给你介绍对象啊?”

    “他是我家亲戚,又是王小川爸爸的同事。可能是我妈看我都这么大了,不找朋友,着急和姨姥爷说了,姨姥爷就牵起红线来了。”

    “你们倒是门当户对啊!”林溪枫自嘲地说,“俺可是个农村人,在北龙一个亲戚也没有。”

    “吃醋了,吃醋了!还说不吃醋?”陆竹喧挽住了林溪枫的胳膊,逗笑道。

    林溪枫握住了陆竹喧的手,也开玩笑道:“感谢你和我说这个事,说明你没有抛弃我哟!”

    “贫嘴!”陆竹喧用挽住林溪枫胳膊的手掐了他一下,“这都是家里的老人瞎操心,乱点鸳鸯谱。我才看不上那个什么王小川呢!”

    “王德荃是纪委书记,在北龙市权势熏天啊!王小川别看长得细长个,像个豆芽菜似的,也是一个狠角色,作为官二代,社会资源还是不少的。”林溪枫评价道。

    “现在是民主社会,他权力再大,社会资源再多,还能强迫婚姻不成?”

    “关键是我得罪了你爸,你爸现在不喜欢我,奈何?”

    陆竹喧立刻想起当晚谈论起林溪枫时,父亲一幅不肯接纳的表情,他的言论念念在耳:

    “律师能有什么出息?旧社会叫‘讼棍’,社会地位就不高。现在律师为了钱,敢教唆当事人改口供,伪造证据,教唆证人作伪证,明知道是这个人犯罪,还要为他滔滔雄辩,毫无社会良知。”

    母亲当时也帮腔道:“是呀,我也感觉律师没有出息,职业不稳定,又没有上升空间,整天还东奔西跑的,顾不上家。一个小公务员都比律师强。”

    当时,她反驳道:“庸俗,你们的观点太庸俗了!别说律师职业在我国现在是不错的高收入职业,而且发展趋势良好,不是你们评价的那样。即使是,我也不在乎,因为我爱他这个人。我这个男朋友长得帅,还文武全才,爸爸见过的。”

    辛晓彤问:“老陆,是不是?”

    陆开生冷冷地评价道:“性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我不喜欢他。不但不喜欢,还很反感。”

    父亲这样说自己心爱的人,陆竹喧当然不愿意,后来的交谈自然变成一番毫无意义的争吵和说教,一家人不欢而散。

    陆竹喧想到这些,叹了一口气道:

    “没事!我爸爸妈妈要是不肯接纳你,我们两个就来一个私奔,像司马相如和卓文君那样,那不也是一段佳话嘛!”陆竹喧靠在林溪枫的怀中。

    两个人遇到了共同的困难,这困难反而让两人的心贴得更紧了。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私奔,去了司马相如的老家。咱们要私奔,当然也要去我的老家,我的老家在澄河附近,富村河穿村而过,风景很美的,你一定喜欢。”

    “我非常向往,你的那几个亲戚看着都挺淳朴的。”

    林溪枫暗笑,赵四虎卖狗皮膏药的伎俩可不是淳朴能够涵盖的,不过此时他却不想去谈论这些人。

    他抬头望向天空: “竹喧,听说过刘晨、阮肇游天台山遇仙女的故事没有?”

    “我记得孔尚任的《桃花扇》中有两句诗:‘配他公子千金体,年年不放阮郎归’,就拿刘晨、阮肇的故事作比。”陆竹喧轻轻抖动秀发,知识女性的气息让林溪枫如痴如醉,波浪般的秀发撩动得林溪枫意乱神迷。

    林溪枫抑制不住自己,伏下头来,在陆竹喧粉嫩雪白的香颈上深情地吻了一下。他温热的嘴唇宛若大河失堤,一股激流磅礴喷出,从陆竹喧的脖子上一下子就涌入到她的全身,四肢百骸都被冲洗鼓荡,陆竹喧眩晕得仿佛身体在空中飞了起来。

    一朵红云飞上陆竹喧的脸颊,她身体震颤着,想回头又不敢回头。

    两个人静默了好一会,林溪枫才道:“你真厉害,这样的诗你都能记住。”

    陆竹喧不好意思地回过头来,娇红着脸,微微一笑说:“我喜欢昆曲《桃花扇》,顺便记了几句。”

    “在南朝刘义庆的小说《幽明录》中,东汉的刘晨、阮肇在浙江天台山采药,两人遇到两个仙女,仙女留他们生活了半年,回到家乡,才知人世间子孙已历七世,故事叙述得像桃花源一样。我真希望我是刘郎或者阮郎,在仙山上采药时遇到你这样一个仙女,像书中说的那样,‘宿福所牵,何复欲还耶?’有前生的福气,尽情享受温柔乡的快乐。只怕匆匆半年瞬忽而过,尘缘未了,又要还乡。”

    “如果你尘缘未了,我这个仙女比那两个仙女更识大体,我会主动离开天台山,到你的家乡去找你。”

    “哎,天台山只是一个传说。现在世人更向往的是终南山,不需要出家为僧为道,又可以摆脱尘缘烦事,享受清静无为、物我两忘的道家真谛。如果能到终南山去,在那里修身养性,整天山清水秀、天高云淡,不沾尘俗,岂不就是当世桃花源的生活?”

    “你这主意太好了!自上次到紫阁山一游后,我早就想抽一段时间去终南山清修了,世俗的东西接触的太多了,导致思想中有很多杂质,应该让终南山的大气场将之进行一次大扫荡。”

    “是呀!你看你那张微博照片上,在终南山清修的老道,气质潇洒脱俗,全无一点人间烟尘味。我将来老了,能修炼出那种风采,给人一种老神仙的感觉,该有多棒!”

    “那我们抽时间到终南山去一趟吧,过一段世外桃源的生活?”

    “只要你愿意去,我是求之不得。再者,上次高德师父过来,说我是律师,经常出差。他交给我一个任务,终南山南五台有一座寺庙,叫观澜禅寺,方丈名叫慧修长老,高德师父用小楷在黄绢布上手抄了一本《法华经》,让我出差的时候有机会经过陕西,送给慧修长老,作为朋友之间的馈赠。”

    “那太好了了。正好我暑假快到了,在家也很无聊。我有的是时间,到时候陪你一同前往。”

    两人商定暑假中就来一趟终南山之行,感受感受桃源隐修生活,忘却凡世俗尘的烦恼,他们为这一主意兴奋了半天。

第九十三章 小川献诗

    在石凳上静坐了片刻,陆竹喧看林溪枫似乎又从理想中回到现实中,脸现担忧之色,劝道:“不用担心,我爸妈没有那么可怕,我回家再和他们沟通沟通。他们就我这一个女儿,还不希望我幸福?上周日我请爸妈看《法苑争王》了。妈妈夸你长得挺帅的,在节目中的表现很出彩,我爸爸的脸色也好多了,应该是不计较你在办事处的事了。”

    “是吗?我还一直担心呢!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今天专门准备了一封检讨信给你爸爸,你看看写的行不行。我给你爸爸留下了最坏的第一印象,为了杨善的事我要向他道歉,希望他心理上不再反感和排斥我。”

    陆竹喧将林溪枫写的信认真地看了一遍,林溪枫以晚辈的口吻真诚向陆父问好,推心置腹地表白了自己无意间得罪长辈的惶恐和不安,解释了杨善事件的起因,希望陆叔叔原谅自己的不懂人情世故和年少轻狂,给自己改变形象的机会,聆教于膝前。并简要叙述了自己的个人情况,以及和陆竹喧的交往过程,希望得到陆叔叔和辛阿姨的认可和祝福。

    致歉信语气诚恳,文笔顺畅,颇为感人。

    “溪枫,没想到你这么用心。单单这一句‘聆教于膝前’,就是儿女晚辈对父母师长的口吻,你这种姿态,绝对能把我爸爸打动。”陆竹喧动情地从背后搂住了林溪枫,倒把林溪枫弄得不好意思了。

    “既然我们两个好,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想这两天到你家正式拜见拜见二老。如果到你家不方便的话,你看什么时间合适,抽个时间把你爸妈带出来吃晚饭,还到上次‘朝天阁’酒楼去。只要我能和他们见面沟通,我想在你的帮助下,我会感化他们,让他们接受我的。”

    “那行啊!找日子不如撞日子,我今天回去做做他们的工作,你就明天上午过去好了。”

    “明天就见面啊?”

    “对啊,明天就见,速战速决!”

    “一想到要和你父母见面,还真有些紧张,我明天带什么去你家比较合适?”

    “没关系,带什么无所谓,是个意思就行。我父母给女儿找女婿,肯定要看长相、人品,这两样你都比那个‘豆芽菜’王小川强多了。”

    “你爸妈有什么嗜好,你跟我说,咱们买对了,不就比那个‘豆芽菜’强了吗?”

    “我爸爸喜欢喝两盅,我妈妈喜欢美容养颜。你就买点酒,买点大枣就行了。那些保健品虚假宣传太多,不能乱买,关键是你自己要好好表现。”

    回到家中,林溪枫思绪起伏,对陆竹喧深深一吻带来的血脉贲张更令他难以入眠,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快乐和喜悦之中。他脑子里一会是陆竹喧曼妙的身姿,一会是她美妙的歌喉,一会儿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这一切令他倍感幸福和温馨。

    明天到陆竹喧家中会发生什么呢?林溪枫想,既然陆竹喧回去向父母夸奖自己出众的才能、人品以及他们日益增进的感情,她的父母一定会通情达理,最终同意他们之间的交往的。

    那个‘豆芽菜’算什么呀?虽然是省委组织部的干部,前途无量,但陆竹喧一

    点都不爱他,父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儿女的爱情和幸福做交易的。

    林溪枫一会儿回忆着和陆竹喧交往的分分秒秒,一会儿想象着明天拜访陆竹喧家的细节,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旭日东升,晨露方晞,数只喜鹊在农业厅院中的盘槐上叽叽咋咋地啼叫。

    林溪枫在家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了一番,驱车赶到鑫德御府小区。根据陆竹喧的建议,他给陆父带了一箱好酒,给陆母带了两盒精选的上等大枣。

    不知道是陆竹喧据理力争的结果,还是自己的真情打动了陆竹喧的父母,他们二人对林溪枫的到来,态度热情。

    对于林溪枫的道歉,陆父笑说“不打不相识”,夸奖年轻人就应该有依法办事的精神,又说了一些辖区都是大单位,不好管理,主任不好干之类的话,显得通情达理,和之前判若两人。

    中午,陆家保姆做好了饭菜,饭桌上,陆母问了林溪枫一些家庭情况,问他父母是干什么的,家庭姊妹几个。

    听说林父是农村小学老师,陆母表现正常,还连说同行同行,没有对林溪枫的出身表现出嫌弃的神色,陆竹喧抿嘴在旁边笑。

    看着林溪枫仪表堂堂的模样,听说林溪枫能文能武,多才多艺,陆母的神态越来越好。

    这次陆家之行,林溪枫感到非常满意,觉得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他出了陆家的门,不由得欢畅地大喊了一声。

    忽然,林溪枫从床上惊醒,摸摸额头的汗水,才知道刚才竟然做了一个梦,梦中去了陆竹喧家。心中不由暗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是不假呀!

    一看时间,才夜里三点多,他胡思乱想了一会,终于又缓缓睡去。

    第二天八点多,林溪枫正在家中精心准备,陆竹喧打来电话,告诉他父母亲今天出去有事,拜访的时间视情况再定。

    林溪枫颓然地仰天倒在床上,突然感觉自己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副市长做媒,市纪委书记的儿子,这样的情况下,一个街道办事处的主任怎么还会让第三人介入女儿的感情,平添事端?

    想想那天陆父在家门口的态度,就应该明白,想走入陆家家门,不是那么容易的。

    虽然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青年男女自由恋爱,旁人无权干涉,但是现实中却有太多家长干预的例子,导致很多恋情无果而终。如果得不到陆竹喧父母的认可,自己就无法走进对方的家庭,和陆竹喧的感情就会遇到重重障碍。

    林溪枫想,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和陆竹喧共同商量下步行动。他短信和陆竹喧约好晚上再见,但陆竹喧告诉他,晚上出不来,无法出来赴约,等星期一晚上还在医学院西门口见。

    律师工作时间本不固定,忙闲由林溪枫自己支配。但给盛凌仁担任助手后,办公室的事情还是比较多的,有时候为了办一个案件,需要查很多资料,所以白天他也很忙。到了晚上,则相对好一些。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晚上,两人在医学院西门见了面,又一同去吃饭,然后来到滨河河畔,在昏黄的灯光下散步。

    谈起“豆芽菜’王小川,陆竹喧也是秀眉深蹙。

    她说父母亲一再要求她慎重考虑,不要轻易回绝对方,先谈谈再说。合不来也不能给人家脸色看,不要让姨姥爷丢了面子等。

    陆竹喧告诉林溪枫,更奇葩的是,父母亲出去办事,本来中午让她自己在家吃饭,结果他们不到中午又回来,竟然带着“豆芽菜”王小川回来,最后又做了一桌子的饭菜,父母热情作陪,还令她陪“豆芽菜”叙话。

    “豆芽菜”在酒桌上喝了几杯酒,开始炫耀自己亲戚多么厉害,这个亲戚当什么官,那个亲戚开什么公司等,他还吹嘘自己懂收藏,收藏的有近现代一些大家的字画等。

    陆竹喧碍于面子,只好任其胡侃。不过为了表示自己对对方并不感冒,饭没吃完就推说不舒服上楼去了,将王小川撇给了父母亲。

    谁料“豆芽菜”不但临走时厚着脸皮上楼道别,还留下了一封表白信。

    对陆竹喧父母给予“豆芽菜”的特殊待遇,林溪枫听得醋意大发。一听有求爱信,好奇心起,急忙问陆竹喧带来了没有。

    陆竹喧从手提包中拿出“豆芽菜”的信,递给了林溪枫。

    林溪枫展开信笺,借着河畔的灯光注目看去,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首现代诗:

    《致竹喧妹妹》

    一叶孤舟在茫茫人海中漂泊,

    我的灵魂一无所托。

    启明星指引迷失的航程,

    你耀眼的光泽在水面化作一条通天坦途。

    你那空山凝云的仙音融化我城府的冰墙,

    你那秋波流动的眼眸洗涤我心魄的泥浆。

    啊!

    蔚蓝天空中飞翔的苍鹰是我爱意的奔腾,

    玫瑰花丛中流淌的露珠是我肝胆的溢放。

    清晨的声声鹃啼,

    是否拂乱你枕边的青丝?

    风刀霜剑砥砺着松树的真诚,

    雄关漫漫丈量着我仰慕的远长。

    假如你是圣火,我就化作飞蛾;

    假如你编织蛛网,我就化身萤虫;

    假如你守在树下,我愿化为最洁白的一只玉兔。

    楼兰虽远,勇士还否?

    ——王小川仲夏题于愚公斋

    林溪枫笑道:“好一句‘清晨的声声鹃啼,是否拂乱你枕边的青丝’,诗歌写得不错。果然是研究生的水平,动心了没有?”

    “我动心了,你不后悔?没良心的!”陆竹喧揪着林溪枫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我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说这话!”

    林溪枫被弄得耳朵发疼心中发痒,忙举手讨饶,并问:“你感觉这诗写得怎么样?”

    “纯粹是胡搅蛮缠,脸皮厚得压死人!”

    “诗辞藻挺好,不过不知道这是他本人写的,还是请枪手代写的,他的朋友白云山人就是写情诗的高手。这首诗写的太霸道了,不愧是官宦之家,要发扬愚公移山精神,‘不破楼兰终不还’呀!”

第九十四章 陆父说教

    “太不考虑我的感受了,真气人!你从诗里的前四句还看到什么好笑的,他要我干什么?”

    林溪枫又仔细看了看诗歌,抬起头来,做恍然大悟状,两个人四目对视,双手互握,喊了声一二三,齐声说:“送他的灵魂上天堂!”说毕,二人仿佛取得对“豆芽菜”王小川战斗的胜利,有些轻狂地大笑起来。

    两个人笑毕,林溪枫仰天做思考状:“让他的灵魂上天,你必须成神才行,把我给撇一边去了,还是不要超度他的好。”

    陆竹喧认真地回道:“好!好!不超度。”两人忍俊不禁,再次笑了起来。

    笑毕,陆竹喧几把把这封信扯成了碎片,林溪枫一看,大感畅快,接过来,扔到路旁的垃圾桶中。

    “这个人倒是个情痴,粉身碎骨浑不怕,不达目的不罢休,有点讨厌。关键是你爸妈很喜欢他,咱们需赶紧想法让你爸妈认可我。”林溪枫回到陆竹喧身边,想起陆父陆母,又忧虑起来。

    陆竹喧又道:“哎,告诉你,你的那封信我拿回家给爸爸看了,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哎,我忘了跟你说了,你那天在我家门口受到我爸爸冷待,我当天回去就批评他了,让他老老实实地认了错。所以,我这次再把你的道歉信拿给他看,他的表现还是不错的。”

    “怎么个不错法?”

    陆竹喧清了清嗓子,学起了父亲的强调:“那时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发生矛盾都是正常的事,不用道歉。你跟他说,他作为你的朋友,爸爸不会计较的。”

    她那逼真的口吻使得林溪枫大笑起来:“你模仿得真好,有表演的天赋,不当演员太可惜了。”

    陆竹喧嘻嘻一笑:“我当时说,这才是我的好爸爸嘛!谁料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婚姻的事,你还是要慎重考虑。’”

    林溪枫叹道:“能想得出来,让他们接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是啊!道歉的事算是结束了,关键是让他们接受,还需要我们共同努力。不过,你别怕,主动权完全在我们手中的,我们不愿意,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竹喧边说边凝望着夜色下潺潺的滨河水,头脑中萦绕着周六晚上和父亲陆开生的对话:

    “你看,听你说这个林溪枫是从农村过来的,父母都是农民,他爸爸虽说是农村小学教师,但就是个农民。你们两个的生活环境不同,成长的道路不同,社会关系网也大不相同。你两个生活在一起,会因为家庭、性格、经济基础、社会关系等因素产生很多矛盾,你跟着他会让你受罪的。”

    “爸爸,你原来不也是老师出身吗?不是姨姥爷提拔……”

    “你听爸爸说完。爸爸是真心希望你幸福的,每个人的幸福都不是凭空的,都要依赖一定的条件,从感情上来讲,当然是亲情、爱情、友情会让人获得幸福感。不过,这些因素都不是决定因素。

    俗话说, ‘穷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远亲’。穷人富人哪个更幸福?当然是富贵的人。一个贫穷的人是没有真正幸福可言的,因为他在社会上可以支配的资源太少,很多高端的社会体验他无从获得。

    所以说,经济基础和政治地位对于一个人的幸福来说,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只要你有经济基础和政治地位,你就可以在社会上获得话语权,就会被定义为成功人士,你也就可以做你希望做的事,那么你的幸福感就会很高。

    在处对象的问题上,千万不要过分追求相貌,相貌这个问题是天生的,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可能会给人一种好感,但过日子过得是柴米油盐,过得是品味舒适,时间长了,你会发现,相貌问题不是你对一个人亲热或者反感的主要因素,而是这个人的社会地位,这个人的亲和力、感召力。

    所以,不要太在意相貌,关键是两人在一起要对脾气,有共同的成长基础和共同的语言,有较好的家庭条件,组成家庭能够有好的发展前景,能够获得高级的生活品质。

    试想,你现在嫁给林溪枫,你的生活品质和你在家相比,会下降好几个档次。你如果不处在那种环境下,你是不会体味到那种烦恼的。

    爸爸做街道办主任,对这方面的事了解太多了。街道上有太多的事例证明,为了所谓的爱情,一时头脑冲动结婚,后来,因为缺乏经济基础,经不起柴米油盐的考验,双方感情上出现裂痕,造成离婚、自杀、家暴等后果,已经悔之晚矣。

    你再看王小川,家庭条件比我们好,他的工作在省委组织部,前途无量,能够给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而且王小川人相貌也不差,学历高,性格又好,对你又一片痴心,你跟着他会过上比较高端的生活,获得你想要的。所以你一定要慎重考虑自己的婚事,别轻易做出决定。”

    “爸爸,这是您的人生观,是对我好,我心里知道。但我想说,您的观点说不上错,但也说不上对,只能说是一种实用主义的人生观。

    其实,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获得权力感到很幸福,有的人获得金钱很幸福,有的人出去旅游感到幸福。我的幸福呢,就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就幸福。

    我没有太多的经济要求,我不会要求配偶怎么怎么样去养活我。我自己有双手,你们也把我培养成了研究生,还怕我以后养不活我自己?

    如果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是不会幸福的。我就相中林溪枫了,我喜欢他。他明天想来拜见你们,经过深入接触,你们会了解他的人品和能力的,完全不需要为我的未来担心。”陆竹喧继续劝导爸爸。

    “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你爸爸也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再想想你爸爸的话。至于你那个律师朋友,我们感觉最近见他不合适,而且你爸和我明天都有事,你先两边都处处再说吧。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多跟王小川交流交流,增进了解再说。”辛晓彤赶

    忙过来插话说。

    “好吧,一时间说不动你们,也只好改日再说了!”陆竹喧噘着嘴说。

    “想什么呢?”林溪枫的问话将她的沉思带入了现实。

    “哦,没什么!”

    对于这段对话,陆竹喧不方便直接对林溪枫表达出来,让他对自己的父亲有一个更加不好的印象,但是如何让两人的感情获得家庭的认可,成了两人亟需解决的问题。

    其实,即使陆竹喧没有详细叙说他们谈话的内容,林溪枫心中也基本有数了,从初次和陆开生的接触,林溪枫就感到不好相处,他们夫妻肯定不像单璐祺夫妻那么和蔼可亲,待人没有丝毫的架子。

    人的思想觉悟和修养不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既然选择了陆竹喧,没有选择单小玉,就要想方设法接受陆竹喧的家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虽然没有做通陆竹喧父母的工作,但二人的恋情却发展得越来越深了。

    一有时间,两人就会在滨河岸边、人民公园、荷花公园等地散步,共同享受美好时光。他们甚至在六月八日周六那天一块到西山去了一趟,在当初初次见面的地方徘徊赏玩,一块登上西山山顶欣赏蓝天白云,完全忘却了存在两人面前的困难和障碍。

    当天下午两点多,林溪枫玩耍手机,偶尔查看手机中的股票软件,打开一看,才发觉账户上已经多出了二十多万元,把他着实吓了一跳,两只股票都牢牢封在涨停板上,已经连续数日涨停板了。

    他一看两只股票当天的换手率,发觉换手率仍然保持在较低的范畴,就放心地关掉了该软件,他认为当天开板的可能性较小,还可以争取再赚一天。

    关掉了手机软件,林溪枫被该股票刺激得有些兴奋,实在没有想到炒股赚钱如果对路的话,会这么容易。

    林溪枫认真地想了想几笔投资。

    除了这笔股票收益外,同学唐为兵经营的线上线下书店收益一如既往的好,今年一到五月,每个合伙人的纯利润已经达到了九十多万元,按照这个发展速度,全年下来,每个人收入二百万元不是问题。

    王家庄王飞文的造纸厂已经在三月份正式投入生产,由于有县委县政府的支持,现在市场上处于卖方市场,需求量很大。

    环保上采取了单璐祺设计的国内最先进的“全无氯漂白方法”,使用了单璐祺科研机构生产的高速造纸机,造纸速度比一般造纸厂加快了不少,技术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每年能生产卫生纸、餐巾纸等各类纸张三万吨,按照每吨纯盈利700元来算,一年纸厂可以盈利2100万元,林溪枫从张仲成处借了三百万元投入纸厂生产,在总股本中占比13%,一年能收入273万。扣除贷款利息,收入也会在250多万元。

    这样算下来,一年收入应该在四百五十万以上,可以说是能圆满完成任务了。

第九十五章 多多益善

    虽然一年算下来,收入可观,但这对林溪枫的雄心来说,还远远不够,家族中还有那么多的穷亲戚都依然贫穷,父母哥嫂、干爸胡国昌、姑父李有志等人依然在农村经受风吹日晒,生活质量一般,他初步的计划是让所有的亲人都过上好日子,这个目标光靠这样的投资虽然基本能够达成,但输血功能可以,造血功能却欠缺。

    他进一步的计划是使王家庄的乡亲们都能过上好日子,现在通过自己的建议和村支书王飞文的努力,已经初步见到成效,村民们在家门口附近就能上班,每月收入四千到五千元,技术工种甚至收入六七千元,保障他们的温饱是没有问题了。以后王家庄的发展,主要还靠王飞文带动了。

    至于和王飞文的兄弟王飞贤五年之约的问题,他自信四年后战胜王飞贤没有什么问题。不过,那只是一时气话,只要他战胜了王飞贤,他并不会再提及此事的。

    但是除了这些目标之外,林溪枫还有更大的目标需要追求,那就是关于全省诗词发展需求的资金。

    原来,省诗词学会会长庄梁栋让他担任秘书长之后,就让他抽出时间,好好思考诗词学会发展大计。

    为了不负庄会长所托,这些天以来,他一直认真地思考诗词学会未来发展问题。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诗词的发展不能孤芳自赏,要走群众路线,让广大群众喜闻乐见。而走大众化道路,真正让广大群众接受,商业化是不可或缺的。

    他找到庄梁栋,提出建议说,要通过广告、电视、演出等多途径提高诗词的影响力,不能局限于自娱自乐和国家资金扶持,必须自己想办法,摸索出一条商业化的道路,通过走市场化的道路,拥有雄厚的资金,打造一个社会主义新时代的诗词王国。

    庄梁栋听了,很感兴趣,问他有何具体计划,他先向庄老提了一条近期可以实施的建议:

    以北部省诗词学会为组织者,通过和北部省电视台合作,面向全国,组织一次优秀诗词人海选活动,由诗词作者自行报名,或者由各诗词团体推荐参赛人员。从诗词学会专家、高校著名教授中挑选出专家库,担任评委。

    由评委从参评人员中评选出365名优秀传统诗词作者,诗词作者头像和最佳诗词作品年底做成挂历出售。评选内容主要是:由专业人员现场背诵或歌唱作者所做诗词,考评作品的质量和水平,现场考察选手古典诗词的基本功,比如背诵功力、格律功底、诗词发展的看法等,由评委和观众参与投票。

    再从365名中选出160名最佳诗词作者,分成数组,进入100名争夺,以此类推,最后评选出最优秀的10名诗人,以至冠亚军,广泛宣传。

    然后和中国书法家协会合作,让最有影响力的10名书法家书写这十名诗人的诗作,在拍卖行组织拍卖,所得善款作为打造诗词王国的第一笔资金。

    通过和电视台等媒体合作,征集赞助、拍卖、自行造血等功能,逐步提升诗词在全国人民心中的影响力和多渠道的传播途径,虽然这样的活动让纯净的诗词创作多了一份

    商业化的侵染,但它却是让广大群众参与的重要方式,也是让群众对好的诗词接纳吸收的重要通道。这样的活动举办的多了,群众自然会越来越接受当代诗词作家所撰写的诗词,这样,诗词学会的宗旨就能够很好地实现了。

    庄梁栋听了,由衷赞叹说:

    “看来选你当秘书长真是选对了,年轻人思想具有创造性和开拓性,不像我们这些老头子容易夜郎自大,固步自封。

    这样吧,你来具体设计出活动方案,交给常务会议审核通过后和电视台、书法协会、拍卖行等单位加强协调,并抓紧建立全国诗词学会和高校教授专家库,选择最权威、最公正的专家教授担任评委,然后我们就轰轰烈烈地搞他一场大型的活动。

    我看过你组织创设的《法苑争王》栏目,很有创造性,对普法也很有重要意义,希望到时候,我们的诗词盛宴也一样成功。”

    林溪枫自信地道:“一定会的,我回去就认真准备一下。”

    林溪枫还有更大的诗词发展计划没有说出来,心急喝不了热稀饭,他要一步步地来实施。

    实施这些计划,钱无疑是特别重要的,有时他想,如果能给他十个亿,他也会很快将这些钱花掉,这些钱能否建立他心目中理想的诗词王国,他仍然没数,但无疑会极大地靠近这个理想的彼岸。

    想到心目中的诗词王国,今天挣点小钱,就不算什么了。

    第二天,林溪枫在上午九点多打开股票软件一看,该两只股票竟然继续封死涨停板,账目上的资金已经来到了八十万元,五十万,净赚三十万,林溪枫不仅惊呼自己的手气也真是太好了。

    净赚三十万,如果还继续贪心的话,那就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了,所以他挂在涨停板上将它卖了出去。当然,这要感谢江苏的朱泉水,虽然没有接受他的内幕消息馈赠,但朱泉水让他产生了炒股的念头,没想到短时间挣这么多钱。

    提现之后,他重新认真选择了一种绩效不错的小盘股,买了五十万元作为长期投资,然后就关掉了股票软件。

    每天看股票那种感觉,让人心神不宁,炒短线,太浪费时间了。

    因为赚了钱,一高兴,林溪枫立刻给家中打了五万元过去,给胡国昌也一下子打了两万元,让他去花。父母亲和胡国昌都没有露出高兴的样子,而是在电话中问他一下子给他们这么多钱干什么,挣个钱不容易,不能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

    他们的这种态度让林溪枫心中更加暖暖的,彼此的关心有时候是金钱的给予,有时候仅仅是发自内心的一句问候,就足够了。

    他向他们解释了这笔资金的来历,被他们又唠叨了一番,才算作罢。

    就在这时,李春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已经考砸了,不打算上大学,准备这几天到北龙市找工作。

    林溪枫无奈,只好道:“那你过来吧,我的同学在搞书店,线上线下销售新书旧书,我给你介绍过去,一个月收入在四千到五千元左右,晚上就住我这里,反正就一个人,你来了可以给我做个伴,怎么样?”

    李春立

    刻在电话中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小哥,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亲哥啊!”

    “好了,别奉承我了,你要作好姑父的工作,不要让他心中想不通,听到没有?”

    “好的,我和爸爸好好谈谈!”

    王家庄,李有志家。

    李春打完电话,从卧室出来去找李有志。他见李有志光着膀子,正在院子里喂鸡, 便对着李有志的脊背道:“爸,我想出门去。”

    李有志诧异地转过身,眼睛审视着李春,怀疑自己听错了。李春又重复一遍道:“我想出门去。”

    李有志手里拿着一块剩馒头,站起身,走近李春,关切地问道:“出门?你高考成绩还没下来呢!出什么门啊?再说了,你从学校不是才回来吗?过两天就收麦子了,你不帮我在家收麦子?”

    “我根本就不想上大学,你就不要逼迫我上了,我想现在就出去打工。再说了,现在收麦子村里有机器,也不多我一个人。”

    “你想去哪呢?”

    “我想到省城找表哥林溪枫,让他帮忙找工作,他已经答应让我到他同学开办的书店上班。他家你也去看过了,我到那不用再租房子住,可以省不少钱的。”

    李有志道:“你还说上大学不好,你表哥的同学不都开公司了?有学问还是比没有学问强。”

    “反正我不想上。”

    李有志无奈地叹道:“你这孩子!”

    “爸,我准备明天就去北龙!”

    “你这孩子太犟,说风就是雨,想去就去吧!反正你也成人了,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爸,你放心,我会好好干的。等我到省城扎下根,我把你接过去享福。”

    儿子一说软话,李有志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乖,你有这个心,爸就满足了。等你找好工作,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我过去给你招呼孩子。” 李有志想了想,又说:“你临走前到你舅舅家去一趟,把菜园子里的菜摘点,去专门看看你舅舅舅妈,顺便给溪枫捎点东西。”

    “知道了。”

    李春按照父亲的要求,提着菜篮子到菜园摘菜。经过屋后一片竹林,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嬉笑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初中同学狗子和一个年轻女孩正在一片树林中又跑又闹,亲热非常。

    李春从侧面看到,那女孩身材高挑苗条,披肩长发,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李春在家听人说过,狗子初一就辍学跑到浙江舟山打工,在一家化工工厂里担任工人,一干就是数年。由于表现突出,后来被老板提拔为车间的班长,还转成了舟山户口,在舟山买了房子,听说现在一个月收入上万。

    李春再想想自己,高中花了四年时间,没有学到多少东西,倒花了老爹大把大把的钞票,活到现在,连年轻女孩的嘴都没有亲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李春正想扭头躲开,狗子已经发现了他,远远地向他打招呼,并且牵着女孩的手走了过来。

    李春只好装出笑脸,迎了上去。

第九十六章 心猿意马

    狗子个子不高,相貌平平,而且还长着一脸的麻子,以前李春对狗子是有优越感的。但是想想人家草鸡变成了凤凰,李春的优越感早已荡然无存。

    狗子步伐中透着沉稳、成熟的气息,身体发福了不少,脸上红光满面,身穿高档白色体恤衫,脚上油光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整个人派头十足。旁边的女郎近处看,长一双丹凤眼,瞄着淡眉,小嘴涂着朱红,耳朵戴着耳坠,脖子上戴着金项链,脖子和胳膊处裸露的皮肤白嫩白嫩的,颇有几分性感。再反观自己,穿着个背心,一头蓬松的头发,趿拉着凉鞋,怎么看怎么都像个落魄的青年。

    狗子热情地握着李春的手,对女孩介绍李春:这是我小学和初一的同学,现在是村里的高中生,令人羡慕哟!”

    李春听了如芒在背,在他看来,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被人叫做高中生,实际就是无用的代名词。

    李春正手足无措,女孩已经热情地向他伸出手来。李春受宠若惊,连忙将菜篮子放下,手伸了出去,女孩的手温润柔腻,握在手中说不出的舒服,再配上一脸灿烂的笑容,立时博得李春的好感,李春真舍不得松手,但在老同学面前,又不好失态,只好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将手主动松开了。

    李春心想:“这个龟孙狗子,竟然走这样的狗屎运,事业爱情双丰收啊!太令人羡慕了。”

    “听说你在舟山上班,最近回来探亲吗?”李春只好无话找话。

    “带女朋友回来认认门,假期难请,过两天就得回去。”狗子说着,递过来一支香烟。

    李春忙接了过来,凑在狗子燃着的打火机前将烟点着,装作成熟地吸了一口。

    “李春,你现在在忙啥?”狗子问。

    “高考刚结束,在家等通知呢!”虽然决定不上大学,但在同学面前,自尊心起作用,上大学这个名词还是有一定成就感的。

    “哟,那以后就是咱村的大学生了。”狗子笑道。

    “考上考不上还不好说,再说了,大学生也就那么回事,毕业了还要出去找工作。”

    “那不一样,大学生找的都是高端工作啊!”

    “我看你在化工厂的工作就挺好,好羡慕你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啊!如果你们厂子要我,我大学不上了,直接去你们厂。”

    “你们厂子不是正招工吗?”狗子的女朋友在旁边一脸明媚的阳光。

    李春眼睛一亮,看了女孩一眼,女孩妩媚的眼神、性感的脖项令他心中一荡。

    “亲,我们厂里招的都是卖体力的年轻人,初中文化就行了。李春要上大学,前途不可限量,怎么会看上厂里的劳务活?是不是李春?”狗子抚摸着女孩的玉臂,看着李春笑道。

    “我想去,怕你们不收呢!”李春眼神扫了一眼狗子的双手,喉咙里咽了咽口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说。

    “李春,只要你不怕吃苦,想去舟山发展,只管找我。到了那边,吃住一切都由我负责,啥都不用你操心。谁叫我们是自小在一起玩大的哥们呢?”狗子拍着胸脯说。

    李春掏出手机道:“如

    果去舟山,我一定找你,把你的手机号留给我。”

    辞别了狗子二人,李春来到菜园,心里酸溜溜的想着狗子女朋友白嫩的肌肤,从菜园里摘了不少西红柿、茄子、黄瓜,装在一个菜篮子里,朝舅舅家走去。

    他家在小桥西边路北,到林士洵家,要一直朝东去。

    李春走到赵亮家门口,看到赵亮的儿媳妇阿秀正坐在门楼前大树下的小板凳上,掀起白色短袖体恤给正在哭闹的孩子喂奶,白花花的饱满**在李春面前清晰地呈现出来,李春的眼睛像被吸铁石吸住一样,牢牢地盯在了阿秀的**上,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

    阿秀长得高挑白皙,长相可人。去年夏天她和赵亮儿子赵远结婚那天,村里好多年轻人去闹洞房,一个和赵远同辈的已婚年轻人,更是在阿秀从迎婚车上下来时抢先抱住阿秀,把阿秀抱得离开地面,晃上好几晃,同时用嘴亲吻阿秀,惹得村里人哈哈大笑。

    闹洞房时,不少在家的年轻人都去了,更是对阿秀扯衣服、拥抱、坐大腿等揩油的奇招迭出。

    阿秀趁人不备,从新房逃出来,闹婚的人们发现后紧追不舍,让她惶惶如丧家之犬。最后在赵远妹妹的帮助下,新娘成功脱身,逃到了赵远奶奶家,赵远的奶奶将大门紧紧关住,闹婚礼的人才无奈散去。

    李春当时忙于参加高三复习班,没有回村参加赵远的婚礼,但阿秀是他喜欢的类型,后来听村里人说了闹洞房的细节后,晚上躺在床上,想象着如果自己参加对阿秀闹婚时的情形,意淫了好多次。

    这时,他看到了阿秀最诱人的部位,如何能不被勾走魂儿?

    阿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嗔怪又似乎不以为意,继续哼着小曲儿哄着婴儿。

    这个眼神更是把李春弄得魂不守舍,他左右看看没有旁人,想走过去和阿秀说两句话,但又怕赵亮或者赵远突然从门楼中走出来发现,终究不敢上前搭话,还是提着篮子走了过去,走出老远还回头朝阿秀这边看。

    他有点遗憾地想,赵远这小子才初中毕业,竟然有这么好的福气,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我的桃花运什么时候才来呢?

    一转念,陆竹喧的倩影立刻浮现在眼前,令他眩晕,阿秀虽好,比起陆竹喧来,那又成了乌鸡之比凤凰了。

    如果刚才看到的是陆竹喧在喂奶,哪怕立刻死了,也要上去和她说说话儿。

    李春一路想入非非地到了舅舅林士洵家。林家堂屋的楼房已经粉饰一新,林士洵正穿着白背心在院中拿着一把大扫帚扫地,院子里的菜叶、土疙瘩、树叶、废纸、塑料袋被扫了一堆。李春忙收摄心神,对林士洵亲热地喊道:“舅舅,扫地呢!”

    “小春来了,你掂那么多菜干啥?”林士洵用手拄着扫帚,回身亲切地说。

    “从菜园子里摘的,爸叫拿过来给你们尝尝鲜。舅妈去哪了?”

    林士洵忙将扫帚靠在院子里的大槐树旁,过来接过了菜篮子:“今天逢集,你舅妈赶集去了。好家伙,这么多番茄、黄瓜、茄子啊!”

    “嗯,今天刚摘的。”李春忙道。林

    士洵是李春的小学老师,对李春当时要求很严。所以,李春对舅舅的感情是复杂的,既有亲切感,同时也含有敬畏之心。随着年龄的增加,舅舅逐渐将他当做大人看待,批评得少,平等对待的多了,他对舅舅的畏惧感渐渐就淡了,越来越多的是尊敬。

    不过,自从村里发生了许广兰被杀事件后,李春多少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舅舅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因此破损了不少,但他又自然而然地为舅舅开脱,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舅舅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走走,来堂屋里坐吧!考学考的还好吧!”林士洵一边将菜篮子放在厨房门外,一边向堂屋走去。

    “舅舅,我正要向你汇报,大学考砸了,我想去省城北龙找小哥溪枫,跟他说了,他已经帮我找了一份工作。”李春跟着舅舅进了堂屋,林溪枫在家行小,所以李春喊他小哥。

    林士洵打开电风扇的按钮,悬挂在房梁上的电风扇开始呜呜地转动起来。

    他从冰箱中拿出一块西瓜来,放在条几前的大桌子上,用水果刀切成了几块,拿出一块递给李春道:“你哥俩在一起是再好也没有了,相互间可以好好照顾。他给你找的什么工作啊?”

    李春坐在条凳上,忙站起身接过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一股凉气直透心脾,嘴中满是甘甜。

    他吧嗒吧嗒嘴道:“嗯,这西瓜味道不错。舅舅,他一个同学开的书店,让我去帮忙。我这学历本来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要求不高,到哪都是打工呗!”

    林士洵也拿了一块西瓜,在李春对面的一张小凳上坐下,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思想听起来显得有些消极呢!还要端正态度。不论干什么工作,学历如何,只要肯吃苦,肯用功,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好,知道了,舅舅,我一定努力!”

    李春临走时,林士洵到厨房将菜篮子里的菜取出来,又将篮子提到堂屋中,把林溪枫带回来的两瓶好酒从条几下的柜子中取出来,放进了菜篮子,李春连忙推辞不要。

    林士洵道:“你别和舅舅客气了,这是给你爸爸喝的,拿着吧!”

    李春只好收下,离开了舅舅家。

    开往省城的绿皮车咣当咣当地响着,噪杂凌乱的车箱里,李春一个人孤独地靠窗而坐,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拿起矿泉水瓶子咕咚咕咚地喝水。

    上次来回北龙都有人相伴,一路说说笑笑,旅途不感寂寞,现在一个人再去北龙,没有人说话,只好观赏窗外的风光来消磨时间。

    窗外一排排高大的树木飞快地向后移动,远处的田野中,金黄的麦穗饱满结实,在风中轻轻扭动身躯,已经有不少庄稼地的麦子正在收割。红薯地里的秧苗一片一片的,烟叶也长得挺拔茂盛,不时可以看到农民在田间劳作。

    李春想起父亲自己一个人在家,现在也正在田间满头大汗地侍弄庄稼,自己却一事无成,甚至有些好吃懒做,心中很不是滋味。再想起阿秀迷人的**、狗子女朋友迷人的脖项和玉肩、陆竹喧迷人的微笑,不禁又是一阵意乱情迷。

第九十七章 白衣天使

    过了半个多时辰,车到了一个县城小站,人群熙攘着,下去了一拨人,还没消停两分钟,又轰嚷着上来一拨人,身边刚刚空下的座位,又有人坐了上去,车厢里弥漫着令人难闻的味道。

    “兄弟,你去哪儿?”

    李春感到有人是在和自己说话,忙将头扭了过来,才发觉身边坐着一个中年人,脸色微黑,眯着一对小眼,下颏有一黑痣,体态发福,双手手脖上各戴着一串檀香佛珠,手中端个保温杯,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他身旁和对面坐着三、四个稚气未退的年轻人,也都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块的。

    李春忙答道:“到北龙去。”

    “哦,真巧,我们也去北龙。”中年人问,“兄弟在北龙上班吗?”

    “我是去找工作的。”

    “这几个小兄弟跟着我也是到北龙去工作的。”中年人指着几个年轻人说,几个年轻人忙青涩地向李春点点头。

    “这么说,你是大老板了?”

    “什么大老板?承包些工程罢了。”中年人呷了口茶,故做谦虚地说。

    李春嘴角撇撇,心想:“大老板还跟着穷人挤这绿皮车,省内到省城去还不开个商务专车?吹牛皮罢了,还承包工程呐!”

    中年人仿佛看穿了李春的心思,笑笑道:“从家到省城不远,这绿皮车虽然慢,几个小时也就到省城了,很方便的。坐坐绿皮车,回味回味以前出去打工的岁月,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哈哈!”

    见李春没有应声,中年人继续问道:“看样子兄弟是学生?”

    “高中毕业,不想上大学!”

    “现在哪个学校毕业的不重要了,上没上大学也不重要了。这个社会,有钱就是爷,没钱博士毕业,房子还是一样买不起,穷酸一个。”中年人腆着肚子,声音高了半度,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大哥这话我赞同,我也认为现在混张文凭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提不起学习的兴趣,现在出来找工作了。”

    中年人应道:“别看我初中毕业,我公司有好几个大学生,都给我打工呢!我这次从家乡带来的这几个孩子,有两个都比你学历高,大专毕业。”被说的两个年轻人听了,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

    “大哥是成功人士呀!”

    “成功谈不上,不过苦没有少吃,吃得苦上苦,方成人上人啊!我初中毕业出去打工的时候,拉人力三轮车、在建筑工地搬砖、扛沙子,受的罪没法提,好在都挺过来了,现在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公司,稍有积蓄,也算这辈子没有白活了。”中年人很健谈,对自己的过去很得意,悠悠地对李春,也对身边的年轻人说。

    “大哥的经历很励志,值得学习啊!”李春在中年人的气场前矮了半截,谦卑地附和着。

    “不敢说值得学习,不过我很满足现在的样子,知足了。假如现在政府给我个县长的位置,我还不干呢!工资不高,责任重大,没意思。”中年人露出了满脸骄色。

    “是呀,现在国家反**力度这么大,县长的活儿不好干着呢!哪有你现在为自己打工潇洒呢?”

    李春嘴里应和着

    ,心里却腹诽道:“ 不就是一个包工头吗?牛逼什么?”

    “知足常乐,知足常乐!”中年人哈哈笑着,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一幅雄才大略的样子。

    临下车时,中年人客气地给李春留下了电话号码,欢迎李春去做客,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和他联系,李春连连允诺,和几个人有说有笑地一块走出火车站。

    在出站口,李春看到了来接自己的表哥林溪枫,林溪枫开着一辆高级轿车,正守在火车站路边的停车位上,摇下车窗,远远地向自己招手。

    李春一边灿烂地笑着向表哥招手,一边回头向中年人挥手告别,看着中年人一行焦急地等待出租车的神情,李春顿时生出了莫名的自豪感,觉得找回了面子,步子走得也轻盈多了。

    坐在表哥的轿车中,望着城市中鳞次栉比的高楼,李春心中暗道:“北龙,我又回来了!”

    在这里,阿秀的**离他远去了,狗子媳妇白嫩的肌肤也离他更加远了,而陆竹喧天使般迷人的微笑再度填满了他饥渴的内心。

    陆竹喧和同学们六月中旬已经从校外实习归来。由于毕业论文答辩在五月下旬已经陆陆续续返校进行完毕,他们这个时候倒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写实习报告外,男同学喝酒打牌,女同学逛街购物,只等毕业。

    陆竹喧作为华北大学医学院学生会的文体部部长,正在筹备医学院本届学生的毕业晚会,比平时还忙了一倍。毕业晚会定于六月二十八日星期五晚上七点举行,这一天医学院的全校师生都将参加。

    为了壮大声势,陆竹喧特意在和林溪枫约会时告诉林溪枫,邀请林溪枫好友张武的武术馆到场表演少林功夫,给晚会增添视觉盛宴,林溪枫和张武说了,张武慨然答应。陆竹喧又邀请林溪枫到现场观看,因为自己将作为节目主持人的身份出现,请林溪枫多提宝贵意见。想到要目睹陆竹喧作为主持人的风采,林溪枫当然喜不自禁,满口答应。

    这天很快到来,医学院大礼堂彩灯高照,花团锦簇,弦乐飘扬,大红的欢送毕业生横幅在礼堂大门口张挂,显得庄重喜庆。观众席上坐满了全院师生,一些退休的老同志也应邀或者主动出席,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林溪枫武术馆的学员们立于台后,准备等主持人报幕时上场,林溪枫在观众席和陆竹喧的室友张薇、李璐等人坐在一块,兴致勃勃地聊天。

    晚七点整,医学院男女主持人同时登台。

    男主持人虽然天生好嗓子,但身高只有一米六八,在女主持人陆竹喧身边一站,陆竹喧都不敢穿高跟鞋,但还比他高,男女比例稍欠。两人还没有走到舞台中央,台下已经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男主持人倒是挺大方地向观众挥手致意,表现出了主持人的范儿和自信。

    陆竹喧长发披肩,微施粉黛,身穿一袭白色连衣裙,玉臂生辉,衣带拖地,一举一动端庄静淑,大气高雅。

    林溪枫目不转睛地观看着陆竹喧的一举一动,他感觉,和曾经合作过的北龙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方彤相比,陆竹喧比其更有朝气,更加富有女人味,这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陆竹喧手拿

    话筒,还未开口,台下已经响起啧啧的赞叹声。当她宣布晚会现在开始时,整个礼堂掌声雷动。

    晚会有歌曲、小品,有京剧、黄梅戏、豫剧等折子戏,都由医学院的师生自己表演,掌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地响着。中间又穿插了华北大学校长和医学院院长的简短致辞,语气中充满对莘莘学子的殷殷期盼。

    节目继续着,男主持人走上台来,语气沉稳有力:“我们即将毕业,成为一名医生。医生的职业是神圣的,同时又是艰巨和富有挑战的。每当我们看到医院里病人企盼的眼神,每当我们看到病人家属焦急的神情,每当我们看到病人和家属扶老携幼的身影,我们都应该深刻地体会到人间的真情在医院,尽心尽职地做好我们的工作。现在请听歌曲《人间的真情在医院》,由主持人陆竹喧同学演唱,大家掌声欢迎。”

    男主持人说话的时候,整个会场很静,观众都在静默地听着。主持人在讲和在座每个人都有关的职业,他们自己的职业,在讲病人及家属对医生的期望,这触动了他们内心深处蕴藏的细腻情感,但是还不曾有人用歌声将这种情感表达出来,所以他们听得入了神。

    主持人讲完,整个会场突然出现短暂的静默,静得几乎能听到人心跳的声音。短暂的静默后,有人仿佛清醒过来,带头鼓掌,全场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陆竹喧手提话筒,款款上台,带着浅笑,向大家挥手。在悦耳的音乐中,陆竹喧唱了起来,唱得浑厚柔美、饱含深情,但听她唱道:

    “#人间的真情在哪里,人间的真情在医院。

    你看!你看!

    老年人生病了,儿女们守在身边。

    小孩子生病了,父母亲惶急不安。

    青壮年生病了,老人和孩子看护在床前。

    #人间的真情在哪里,人间的真情在医院。

    你看!你看!

    手术刀拿在手中,我的肩膀重如泰山。

    白大褂穿在身上,我的眼神坚毅果敢。

    感谢信放进抽屉,我对着病人一笑灿烂无边。

    #不管病人有钱没钱,

    救死扶伤的使命要我勇往直前。

    不管忍受多少委屈,

    病人平安康复是我最大的心愿。

    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那七级浮屠,

    我正在建造着信仰上的摩天家园!

    你看!你看!

    人间的真情就在医院,

    人间的真情就在——医院。”

    歌曲浅显易懂,是观众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对医生的赞歌,简直就是针对医生职业的专门的赞美诗。陆竹喧用好听的女中音娓娓唱来,观众甚是受用。音乐界说,好听的女中音让人如饮琼浆,如闻天籁,乐符会将人的脑神经侍弄得如醉如痴,使人进入忘我的境界,所以女中音是一种稀有的声乐资源,属于音乐中的稀世珍品。现在,绝色佳人用好听的女中音将一字一句的医生赞美诗如汩汩细流般倾进观众的耳膜,洗涤着观众的灵魂,滋润着观众的心田,这会是怎样的震撼?

第九十八章 六步作诗

    一曲歌罢,余音绕梁,观众静静地品位,痴痴地望着陆竹喧出神,竟然集体失忆,连鼓掌都忘了。直到有人上台送上鲜花,观众才清醒过来,高叫“好!好!”“唱得太棒了!再来一首!”,随之而来的是长时间的掌声。

    林溪枫也沉醉在陆竹喧的音乐中,他真的没有想到陆竹喧会将这首歌曲演绎得这样完美,不由得望着她呆呆微笑。

    张薇在旁边看到了林溪枫的表情,感到好笑,正要出言嘲讽,突然看见他望向舞台的脸色一变,连忙跟着朝舞台看去,只见陆竹喧身子颤抖了两下,望着送花的男子,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虽然她很快就表现得若无其事,还是被张薇看出了异样。

    张薇观察到,上台送花的年轻男子不像是学生模样,看年纪倒比林溪枫还要大上几岁,长脸、一对细眯眼、尖下颌略向外伸张,面皮白净、身体瘦长显得腰身略弓。该男子穿着讲究,衣服熨得笔挺,拿着鲜花在台上一步一步雄赳赳地行进,脸上堆满微笑朝陆竹喧走去,雄赳赳的样子在瘦弱身躯的陪衬下显得有些好笑。

    张薇看到陆竹喧侧眼看了该男子一下,出于礼貌,将一束玫瑰花接了过来。该男子本想再走近陆竹喧,甚至和她站在一起接受观众掌声,但陆竹喧已经侧过身来,手举花束向观众摇摆着,快步向台下走去,临下台时,将那束玫瑰花抛向了观众席。

    送花人也勉力微笑着,向观众摆摆手,从原路快步下台。一切都已经结束,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张薇再侧头看向林溪枫,只见他满面都写着不屑、讥诮和恼火,纯粹是一锅美味佳肴被一只落汤的老鼠给破坏掉了的神色。看到林溪枫的这表情,张薇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心道,这家伙吃醋吃的还不浅呢!

    林溪枫的武术馆学员上场了,他们身穿黄色对襟短衫,表演了一套少林枪法,一套少林刀法,还表演了一套少林硬气功,台下又响起一片热烈的叫好声。学员们刚下去,陆竹喧已经又精神焕发地走上了舞台。她开口道:“明禅武术馆的学员们给大家表演了精彩的武术,大家想不想看看他们的总教练?”台下齐声答:“想!”

    “那么,我们有请明禅武术馆总教练林溪枫登台献艺。”陆竹喧高声宣布。

    这次轮到林溪枫颤抖了,事前可是没有和自己打过招呼呀!什么时候对陆竹喧说自己是总教练了?!

    全场的目光顺着陆竹喧的手势都向林溪枫这边扫来,张薇和李璐在一边坏笑着起哄,用手势让他起身:“快点,快点!”林溪枫隐隐感到一定又是他们在一块商量好了捉弄自己。没有办法,只好起身,装作潇洒地向观众摆着手,和学员一样一身黄色对襟短卦,轻步走上台去。

    果然,陆竹喧一出口就让林溪枫如陷冰窟:“林溪枫教练是少林寺武院出身,功夫不凡,大家从他的徒弟们的表演已经可以看出来了。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林溪枫教练文武全才,他还是一名诗人,才思敏捷,会即兴赋诗。现在就请林溪枫诗人以今天晚上的晚会为题,给大家现场赋诗一首,以飨盛会,好不好?大家欢迎。”

    台下的掌声响了起来,林溪枫手足无措,以手挠头,一脸尴尬。张薇、李璐等陆竹喧同寝室室友在台下站起身来高喊:“来一首!”“来一首!”全场观众感到好玩,都跟着高呼:“来一首!”“来一首!”

    林溪枫拿过话筒:“这是主持人在和我开玩笑,我哪

    会作诗?”话音未毕,张薇又开始叫嚷:“谦虚!谦虚!再不作诗,我们就上台把你以前作的诗读出来,来个诗朗诵!”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陆竹喧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对着林溪枫微笑着:“大诗人,别谦虚了,快点吧,台下都等着呢!”

    林溪枫一脸僵硬,嘴角缩成一个破开的石榴缝,将眼睛和眉毛都向上撑得几乎离开自己英俊的脸,斜着瞥了陆竹喧一眼,以示愤恨。陆竹喧装作一脸无辜状,回了林溪枫一个白眼。他们的表情将台下逗得又是一阵大笑。

    在大笑声中,林溪枫脑筋急速地开动起来,寻找对策,他知道今天难以逃过一劫,只好赶紧想招。

    蓦地,林溪枫的脑子电光石火般想起清代郑板桥的一首《咏雪》诗,该诗写道: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六七**十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

    飞入芦花总不见。

    他在当时读这首诗时,就知道这是最能举一反三的诗,关键是最后一句的画龙点睛之笔。今天事起突然,如果真要作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诗作来,只会扫了全体观众的兴致,而类似这样打油诗的诗作往往能起到奇兵的作用,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现在最缺的是如何顺顺当当地引入这样一首诗,让大家觉得这样一首诗作出来不但顺理成章,而且认为该诗佳语天成,就成功了。想到这里,林溪枫心中已经有了主张。

    林溪枫向观众席走了两步,道:“既然各位老师同学这么抬举我,我就献丑了。请大家权且当做我说了一个笑话。”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林溪枫站起来时,一股气势已经在浑身上下升腾,但见他一脸严肃地开口道:“古时有个曹子建,能够七步赋诗,名震古今,我认为他不过尔尔。”说着他拿眼扫了一眼全场的观众,见大家都在凝神听他说话,“刚才主持人已经向大家介绍了我,我也就不客气了。实话跟大家说,我比曹子建强。他七步能赋诗,我六步就能赋诗一首,是不是比他还强?”

    台下果然将他的话当做笑话,发出一阵笑声。

    林溪枫瞪圆了眼睛:“既然大家不信,我走着步子,大家数着,如果超过六步,我还作不出一首符合今天晚会盛况的诗来,算我是冠绝古今第一人”,观众哄笑。“大家不要笑,算我是冠绝古今第一人的大骗子!”

    全场观众的兴趣都被带动起来了,侧耳倾听他说话,看他如何作诗。陆竹喧在侧捂嘴而笑。

    林溪枫开始迈步,头朝前伸着,像是一头拉犁的牛,模样滑稽,边走边说:“一步一步又一步”,走完三步,他向观众伸出三个指头:“三步了!”

    台下一阵大笑,这就是诗吗?

    林溪枫接着走了三步,一步一数:“四步五步又六步”,他停下步子,侧脸看向观众,神色严肃神秘:“六步了,我的诗来了。”

    观众被他的滑稽表演逗得哈哈大笑,一个白发的教授老头笑得咳咳连声,脸都憋红了,张薇和李璐都笑出了眼泪。

    他趁机伸手指向观众席左侧:

    “一笑两笑三四笑,”

    左侧的人听了这句笑得更厉害了。

    林溪枫又伸手指向观众席中间:

    “五六七**十笑。”

    他嘴唇撮紧,眼睛瞪直,古怪神态不由人不笑,全场又是一阵大笑,尤以中间为甚。

    观众

    席右侧也被指到:

    “百笑千笑无数笑,”

    又是一阵前仰后合。林溪枫故意将千万改为百千,因为这符合礼堂的人数。

    林溪枫静了下来,他等待着观众安静。果然,观众笑毕,也都安静了下来,竖起耳朵等待他开口。因为他们知道,最后一句必是画龙点睛之笔。这时,整个会场静得只有空调机的声音。

    林溪枫太满意这样的效果了,他慢吞吞地将最后一句说了出来:

    “全院师生笑今宵!”

    简单明了的诗句,即兴发挥,和现场又这么契合,每个观众都听明白了,都理解了。话音甫落,蓦地炸雷般一阵响,仿佛整个屋宇都要被震破,这是全体观众齐声叫好的声浪,声势惊人。观众都被这一波三折的即兴赋诗感染了,打动了,激活了。他们神情兴奋,狂吼乱叫,紧接着是一阵最激烈的掌声,经久不息。林溪枫成了今晚最出彩的人。陆竹喧想不到林溪枫会有这番表演,效果会这么好,他在林溪枫身旁手舞足蹈,一张俏脸红得像注了鸡血。

    林溪枫微笑着享受这一切,心想,这算什么,如果在全国春节联欢晚会上,我这一招照样管用,不过最后一句变为“全国人民笑今宵”即可,如果把内容精心改编改编,让专业的相声或者小品演员来演,肯定能把全国人民乐翻了。

    毕业生欢送晚会**迭起,让观众享受到一场饕餮大餐,大家在一片亢奋中离开了会场,各自散去。

    林溪枫在台上找到陆竹喧,和张薇、李璐等人一起走出礼堂,将武术馆的学员们送上租来的大客车,目送他们走后,不断声讨陆竹喧等人把自己整惨了,要求赔礼道歉、消除影响、赔偿精神损失。

    正和几个人喧闹间,张薇无意间一眼瞥见了给陆竹喧送花的年轻人,看他站在礼堂外的一颗松树下,正朝这边张望,见陆竹喧出来,他微笑着迎了过来。

    张薇不动声色,心中道:“有好戏看了!”

    只见陆竹喧抬头看见是他,故意扭过头去,将手拉住林溪枫的胳膊,十分亲热地偎依在林的身边,装作没有看见,旁若无人地向宿舍方向走。送花人却好像十分执拗,对着陆竹喧连喊了几声:“竹喧、竹喧!”

    喊声很响,陆竹喧只好停下脚步,侧身回头勉强装出笑脸道:“王小川,你好!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张薇暗道:“原来这个年轻人叫王小川,看样子对老五爱得也不轻啊!”

    只见王小川热情洋溢地望着陆竹喧,走近了两步,看都不看一眼她身旁的林溪枫:“竹喧,昨天我听陆叔说的消息,你今天要主持学院的晚会,我特意过来学习观赏。也是专门捧场的,你今天的表现真棒!”

    “谢谢夸奖!”陆竹喧不冷不热地说。

    “你今天不回家吗?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去。”王小川讨好道。

    “谢谢,不了,我今天不回去。”陆竹喧挽着林溪枫的胳膊,作势要走。

    “那好吧,改日我请你、还有陆叔和辛姨吃饭。”王小川依然殷勤地说。

    张薇静静地从侧面观察着林溪枫,她看到,林溪枫一直冷漠地在旁边站着,没有说话,这时突然摆脱了陆竹喧的胳膊,径直走到了王小川身前。

    只见他对着王小川猛地拍了一下肩膀,把王小川惊得倒退了一步,喊道:“你要干什么?”

    林溪枫冷笑道:“还认识我吗?”

第九十九章 开启旅程

    “好像有印象,想不起来了。”王小川有些嫉妒地瞄了一眼面前的英俊男子,陆竹喧和他太亲密了。

    “记不起我,你的山人哥哥、子腾兄弟还想得起来吧?”

    “哦,我想起来了,海天大酒店泰山厅,我们在一块喝过酒。” 王小川恍然。

    “对啊,想起来就好,我到公安局上班的工作被你的子腾兄弟给捣黄了,这笔账我一直记着呢!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

    王小川迟愣了一下,说不清楚,纯粹是胡扯呢!

    “你回去告诉那个杨子腾,叫他准备好,老子早晚要找他算账。”这一股恶气,林溪枫一直没有出,今天总算找着了发泄的机会。

    王小川怒道:“我不清楚你和杨子腾的矛盾。但是,请你放尊重点,不要骂人!”

    “好啊,那个事就假定和你没有关系。但是,今天这个事,你刚才也看到了,竹喧根本不喜欢你,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王小川不服气地道:“这是我和竹喧的事,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林溪枫上前一步,突然用一根食指点向王小川的额头,王小川连忙闪避,但没有躲开,被重重地点在额头上,只觉得额头一疼,甚是狼狈。

    耳中听得林溪枫恶狠狠地道:“你小子给我记住,陆竹喧是我林溪枫的女朋友,她不愿意再见你,下次再见到你骚扰她,我非揍扁你不可。你不是有人吗?尽管把你的官二代朋友都找出来,我一块打!”

    王小川在众人面前,抚摸着被戳疼的额头,不甘示弱:“你再这样进行人身攻击,我就报警了。”

    陆竹喧不愿再纠缠下去,上前拉住林溪枫的胳膊,和在一旁看得发愣的张薇、李璐快速走开,留下王小川立在原地,充满震惊又满腹怨毒地望着林溪枫远去的背影。

    他没有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竟然和那个白云山人哥哥一样,也在爱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白云山人为了得到那个单小玉,想到了利用杨子腾的社会关系,结果把他林溪枫的工作给搞黄了,自己下步该怎么办呢?

    六月二十九日是星期六,陆竹喧不想回家听父母唠叨,在学校没有回家。林溪枫便乘机在空闲时过来,两人一块出去玩,一番卿卿我我。玩到夜色沉沉才送陆竹喧回学校。

    在学校门口,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医学院门口走出来,仔细一看,却是李春,林溪枫有点奇怪,立刻开口喊他。李春在医学院见到表兄林溪枫,倒是吃了一惊,显得有些慌张,见林溪枫没有观察到他的细微变化,紧张的心情才缓和了下来。

    林溪枫问李春:“你今天不在书店上班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哦!今天我休息,没到过华北大学,就近过来参观参观大学医学院。”

    李春脸色绯红,解释着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并很尊敬地对陆竹喧道,“陆医生好!”

    陆竹喧礼貌地笑了笑,对李春点点头。

    “以后叫陆姐就行了,别喊陆医生。”林溪枫纠正着。

    李春看到二人亲热的样子,更加涨红了脸,道:“对!对!对!陆姐好。”

    “难得你还有这个大学情怀,专门来这里感受大学风情。如果你想回去上大学的话,小哥我支持你。如果你能进一步上个大学,在事业上有所进步,姑父一定会很开心的。”林溪枫一幅老大哥模样。

    “考得太差,根本没有报什么指望,太差的学校又不想上。以后有机会了,进修个大专。”李春望着表哥,又望了一眼陆竹喧,心中怦怦乱跳,赶紧低头弯腰,用手拍了拍裤腿上的白灰掩饰紧张。

    “哎,既然不想上大学,以后找机会进修个文凭也行。等到哪天你知道知识的重要性了,再学习也来得及。我有一位同学,也是高中毕业,现在已经进修成本科,正在忙着考研呢!”

    “哦!好的。”

    “你随我们进去玩一会吧,一块吃饭!”

    “刚从里面出来,我就不去了。我先过去了,小哥。”李春偷眼看了一下陆竹喧,见陆竹喧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神赶紧移开,低眉说了声:“

    陆姐再见!”,转身向街道走去,连头都不敢回。自我感觉身体和表情都不听意志支配,一定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陆竹喧小嘴微微向外翕张,颇显矜持:“你这个表弟真有意思,挺逗的。”

    “农村出来的孩子,没见过世面,见人紧张也很正常。”林溪枫笑笑。

    林溪枫和陆竹喧不知道,李春没事的时候,经常在北龙市人民医院附近徘徊,希望见到陆竹喧的倩影,得知陆竹喧从市人民医院实习结束返回华北大学医学院后,他立刻趁没事的时候到医学院来,希望能够再见到陆竹喧的身姿。加上今天这次,他已经是第四次到医学院来了。

    暗恋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但暗恋也会给人留下非常美好的人生体味,李春大有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态势。李春前三次来都没有见到陆竹喧的影子,今天这一次总算见到了人,却发觉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原来正在和自己敬重的表哥谈恋爱!

    其实,从李春的第六感觉来说,他早已感觉表哥和陆竹喧的关系不同寻常,但他却在心中一直排斥这个问题,宽慰自己说上次的宴请就是表哥在请赵顺子的医生吃饭,事实就是那么简单。回到住处,他也不愿和表哥谈论陆竹喧,怕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一份情感表露出来,也怕知道表哥和陆竹喧的关系会进一步打击自己本来就空洞的幻想。但这次,在医学院门口亲眼见到两人在一起,自己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李春心中百感交集,一会儿喜欢,感觉只有表哥这样的人品和才华才配得上陆竹喧,他们结婚了,自己更有机会见到陆竹喧,能够近距离一亲芳泽,不也很好嘛!一会儿心中悲凉,我这么痴痴地爱一个人,这个人连知道都不知道,我真是太可怜了,谁叫我的社会地位这么低呢!我表哥的女朋友,我在心中想着、念着,我岂非不是人?李春边想边走,漫无目地行走,仿若行尸走肉。

    七月初,华北大学医学院的毕业生纷纷离校,陆竹喧和张薇倒不需要,因为她们已经保送研究生,九月份直接将行李搬到新宿舍就行了。李璐则先回了老家陕西户县,等待市第五人民医院的报道通知。

    七月六日,陆竹喧突然打电话告诉林溪枫,她的父母亲要在七月十日带她出去到黑龙江、吉林旅游避暑,时间大概有半个月之久,母亲是放暑假没有事情,父亲则是专门向上级领导请了假。

    她感到非常不正常,因为自从上高中以来,她已经不怎么和父母亲一块出去旅游了,现在父母亲这么热心地要带着她旅游,必然有什么目的,尤其是父亲是街道党工委书记、街道办主任,平时这么忙,不可能轻易请假半个月之久的。所以,她就找机会套母亲辛晓彤的话,才得知王小川家庭要和他们结伴同行,通过两家共同出游的方式,进一步加深两家的联系。

    陆竹喧向林溪枫强烈要求立刻启程前往终南山,避开父母的这种变相逼婚行为。

    林溪枫思考了一下在律师事务所和诗词学会方面的工作,认为可以抽出时间,点头同意。为了陆竹喧,为了两人的爱情,即使抽不出时间,也要找理由创造机会和时间。工作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去终南山回来再做。

    这时林溪枫已经准备好了在电视台组织优秀诗词作者海选的策划方案,递交给了庄梁栋,庄梁栋让他印了一二十份,分别递给了省文联、电视台主要领导、诗词学会名誉会长、常务副会长、副会长和副秘书长,等抽出时间再专门讨论。省文联郦山南副巡视员看过方案之后非常支持,认为可以极大地提升北部省在全国的影响力,但他自己不敢拍板,因为这次活动要面向全国展开,还需要向一把手常纲汇报,经其同意。

    恰好省文联主席常纲到北戴河培训班学习去了,听说到八月份才能回来,如果等到文联同意,估计已经是八月底了。

    在春秋律师事务所方面,现在他已经从一个实习律师过渡到了专职律师,不再跟着盛凌仁,而是自行办理案件,请假只不过让他自身的经济收入减少一些而已,盛凌仁当然同意。

    林溪枫在家中对李春交代了相关安全事宜,让他好好做好书店工作,注意多学习书店

    营销策略,李春一一点头答应。

    说走就走,七月七日上午八点,陆竹喧偷偷地从家中溜了出来,乘坐出租车,找到林溪枫,两人共同赶到高铁站,坐高铁出发,开始了愉快旅途,不到上午十一点就到达了西安城。

    二人事前已在网上订好了宾馆,下车后打的赶到宾馆落脚,吃过中午饭,在宾馆休息到三点多钟,避过中午的毒太阳,出来逛街。西安城是历史古都,名闻天下。古城墙保存完好,城中到处是汉风唐韵。

    二人逛到曲江新区,首先参观了大雁塔,又顺便在南广场观看了玄奘广场、贞观广场和开元广场。林溪枫拉着陆竹喧的手,在贞观之治群雕下驻足良久,但见李世民骑着雄健俊马,左手持鞭,右手掌心向下,手指微微弯曲,眼睛眺望远方,寓意着君临天下、安抚万民。碑体正面用鎏金篆字雕刻“贞观之治”四个大字,背面雕刻着贞观政要名录。在四周,仪仗队及文臣武将紧紧相随。

    陆竹喧戴着遮阳帽,手撑太阳伞,感觉天气潮湿闷热,汗流浃背,一再央求找个阴凉的景点去玩,林溪枫才不舍地离开,还不断回首瞩目。

    陆竹喧笑问:“咱们要到终南山修心,你这么仰慕帝王,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呀?”

    林溪枫郑重地道:“到终南山修心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养,陶冶自己的身心,放松生活的步子,并不是逃避尘世,在世间再无作为。这和对杰出人物的景仰并不矛盾。世界文明发展自今,都是人类祖先一点一滴创造流传下来的,如果我们能够对世界文明作出正面的贡献值,对社会发展作出一点点贡献,那么这辈子就没有白活。在这点上,道教、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宗教教人向善,对社会做出了精神上的大力教化,也是它们流传至今的原因。”

    “我记得有一次你说过,禅宗六祖慧能曾经有过类似‘善’的表述。你这次的解释倒是让我的思想有所触动和进步。为何这么喜爱唐太宗呢?”

    “王维描绘大唐盛世朝拜皇帝时,‘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这是多么辉煌的一种盛况!这盛世正是李世民一手打造的,他在当世就被称为‘天可汗’。能取得这种冠绝千古的成就,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李世民善纳谏言,闻过而改,才有大臣敢犯言直谏,帮助其出良谋,定良策,创造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全国一年死刑不足三十人等旷世景象。”

    “是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这是唐太宗留下的千古名言。”

    二人转到曲江遗址公园南岸边,天气愈加湿热,但见天边乌云涌出,将太阳的脸盘罩住。太阳不甘寂寞,将自己火热的能量炙烤着乌云,乌云浑身被烧得如炭团般黑里透红,疼痛难忍,脸都变黑了,一层昏暗的青气弥漫开来,继而又将自己的疼痛遮住,向世人显示着自己的坚强。陆竹喧抚了抚鬓边的秀发,仰脸道:“恐怕要下雨吧?”

    林溪枫笑道:“雨中游曲江池,不是更加浪漫吗?有兴趣没有?”

    “好呀!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二人正找寻朝曲江边去的道路,发现道路右侧就是秦砖汉瓦博物馆,两人遂购票参观,欣赏秦汉建筑的砖瓦风格。正观赏间,忽听左近有名女导游在招呼游客,并说道:“博物馆参观完,可以到坡岭上去参观秦二世胡亥陵墓,秦二世是亡国 之君,山门有幅楹联是对他很好的评价:‘空贵为帝室豪君,问天下数千年,可曾有几人凭吊;未守好先皇伟业,遗池边一抔土,徒留存万古伤悲’”。

    林溪枫听了对陆竹喧笑道:“有人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秦二世陵墓是对这话最好的否定。一个人在世为恶,有损于民,其人格之低贱,两千多年后,还要被后世唾弃。”

    二人厌恶秦二世,不想到坡上驻足,逛完博物馆,刚准备去曲江游玩,发觉博物馆门外广场上围了一堆人,有人在里面大声说话,不时传出笑声,好不热闹。

    “干什么的?走过去看看。”陆竹喧喜欢看热闹。

第一百章 终南气场

    两人分开人群一看,原来是个卖药的在吆喝,声音又高又响亮,周围吸引了很多人。卖药人秃顶,面色铁青,长着一脸络腮胡子,身穿盘扣短袖褂,腰系红腰带。地上放着一个大包裹和一个蛇皮袋子,蛇皮袋子里面装的有蛇,同时散放着几块砖头。

    这场景太熟悉了,林溪枫仔细一看,不是别人,卖药的正是赵四虎。

    他立刻拉着陆竹喧的手悄悄地退了出来,远远地走开。

    陆竹喧忙问道:“你为什么把我拉走啊?这个人好面熟啊!”

    “你当然面熟,你仔细想想这个人,你的病人赵顺子的叔叔,想起来没有?没想到他们又跑到西安来了。”

    “哦,想起来了,你们还是拐弯亲戚,对对!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见面打招呼啊?”

    “赵四虎叔叔卖狗皮膏药,经常说谎话,不可信的。他和赵顺子两个卖药,一个吆喝,一个当托。恐怕赵顺子这时也在人群中,要是知道被我们看见了,会不好意思的,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能卖到钱吗?”

    “赵四虎叔叔很会营销的,他会使出诱敌深入、分化瓦解、敲山震虎、间谍计等多种手段,我见识过的。”

    陆竹喧白了他一眼道:“还有越俎代庖之计。”

    “什么越俎代庖?”

    “代替亲戚的亲戚行骗,请我吃饭呗!那才真正是骗子高手!”

    “哈哈哈!你说我是骗子!”林溪枫一下明白过来,用手去挠陆竹喧的胳肢窝。

    “你不是骗子是什么,你学到了骗术的精髓,装作病人的近亲属,将本姑娘我给骗到手了。”陆竹喧嘻嘻哈哈地笑着,躲开林溪枫的抓挠,往前跑开。

    “这么说我还要好好感谢赵四虎叔叔呢!”

    “谁说不是呢?”

    两人一路说笑嬉闹,找到曲江游船售票处,租了一艘双桨画舫,由林溪枫在水面荡开。

    这时,忽听空中闷雷阵阵,一阵凉风掠过,乌云禁不住太阳的炙烤,疼痛的泪水化作一阵雨点噼里啪啦地洒落下来。太阳见闯了祸,赶紧躲了起来,曲江上空顿时一片迷蒙。

    雨丝敲打着江面和画舫,天地间一片雨逢万物的泣语欢声。一阵风过,空中的濛濛雨丝扭动着娇媚的身姿飞旋着投入曲江中一池碧水的怀抱,发出一片心灵的呢喃。

    陆竹喧置身随波起伏的画舫之中,但感空气清新,凉风习习,精神倍增。她看着曲江岸边的殿宇亭台、红花绿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太美了,我想放歌一曲!”

    林溪枫放下双桨,拍手道:“好!好!天公作美让这雨打江面的乐符为你伴奏,我也凑个雅兴,吹笛相伴。”边说边从随身挎包中取出一只竹笛来。

    “你怎么出行还带着笛子?”陆竹喧不无疑惑。

    “你的歌喉‘空山凝云’、仙音融冰。我早都梦想为你伴曲了。”

    “不要提那个‘豆芽菜’,影响我的好兴致!”

    “好的,你的歌声吸鸾引凤、蝶醉花迷,为你伴奏是我深藏在心的梦想。更何况,这次终南山之行,带竹笛来吹吹有助于旅途解闷儿。”

    “你把我夸成歌唱家了,哪有那么好?”陆竹喧自谦地向着林溪枫深情一笑,心中美滋滋的,一袭白裙在风中摆动,如同一朵盛开的山茶花。

    她坐在画舫之中,面向林溪枫,微启红唇,轻吐天籁,唱了一曲《曲江浣纱》。

    玉人佳音,就在身侧,林溪枫只感如幻似梦,手拿竹笛,放向嘴边,吹了起来,为陆竹喧伴奏。

    “绝代有佳人,

    浣纱曲江边。

    薄纱带水临空舞,

    白衣罗裙裹素颜,

    浅笑何甜甜。

    百鸟不朝凤,

    畔引吭把你赞;

    鲤鱼跳龙门,

    凌空一睹你芳颜。

    妾面映江水,

    月里嫦娥躲云间。

    恨不生在大唐时,

    寄语杨太真,

    环肥燕瘦要改变。”

    这首歌极具情调,一会儿用第三人称,一会儿用第二人称,一会儿又用第一人称,把一个绝色美人在曲江浣纱的景致勾勒得淋漓尽致。两人一唱一吹,但听歌声浓浓、笛韵幽幽,歌声笛声,在雨中挥洒,在江上飘荡,绵绵柔柔、温温婉婉,让人仿若重回大唐,引得临近画舫中人高声喝彩。一曲歌毕,林溪枫放下竹笛,鼓掌笑道:“好词好歌,真是把绝代佳人形容到极致了。我眼前的佳人也是绝代佳人,你可莫要随君王去了,把洒家撇在曲江之上,独受这清风狂雨之苦。”

    陆竹喧娇羞一笑:“我有那么美吗?”

    林溪枫刚想再举王小川“楼兰虽远,勇士还否”的话论证,怕扫了兴致,没有吐出口,顿了顿后诚恳地看着陆说:“在我心中,你比这绝色佳人还要美。如果你是西施,哪怕你被献给了君王,我也要做范蠡,等你完成使命,和你泛舟五湖,共享这人间的快乐。”

    这样的笑话被林溪枫用认真的话语表达出来,别有一番感人的力量。

    陆竹喧感动地立起身来,凝神看着林溪枫,将头伏在了他的肩头,轻轻地说:“我的心只属于你。”

    林溪枫深情地用手拢在她的腰侧,回了一句:“我也是。”

    两人耳鬓厮磨,听着舫外雨打湖面的音乐,在飘飘荡荡的湖面上,物我两忘。只有两颗跳动的心碰撞在一起,促使对方那颗心暖流忽生,像泉水一样涌出,像炉火一样四处发散,滋润着心田,滋润着胸腔,进而弥漫到全身,令两人全身都舒适无比。在这风雨侵袭的清凉时刻,竟然从两人全身的皮肤毛孔中渗出汗来。两人都不忍心让这样的暖流从心田消失,彼此目光注视在一起,向心田注入爱的力量,令心田的暖流持续地洗涤温暖身心,良久这种感觉才消退。

    两人知道,这种美好的心灵感觉,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感受不到,这就是精神恋爱的力量。恋爱中人彼此分开,回到各自的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到对方此时正在想着自己,这股暖流还会不断地激荡在心田。今晚,两人又要在这种暖流激荡中入眠。

    第二天吃过早饭,两人到汽车站坐上发往终南山的大巴,一路顺利地抵达终南山脚下。

    在车上透过车窗就看到绵延起伏的群山,山势巍峨,峰峦叠嶂;草木茂盛,郁郁葱葱;日光明媚,白云来去。二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朝圣的无比敬意。

    下了车,问明向观澜禅寺去的路径,径直向山间进发。

    终南山,《诗经》、《山海经》称其为南山,《尚书.禹宫》首称其为终南。古人认为终南山处于天地之中,又因为其在汉唐都城的南面,故又名中南山。汉武帝曾于此处祭祀太乙神,又名太乙山。终南山是秦岭山脉的中段,西起武功,经长安、户县、周至,东至蓝田,有翠华山、紫阁山、南五台山、万花山等数十座名山秀峰,大谷小谷不计其数。素有“仙都”、“人间福地”的美称。

    两人要去的观澜禅寺即坐落在南五台山上的文殊台上,南五台山毗邻翠华山,两座山皆环境优美,人文底蕴深厚,隐士文化历史悠久,名头响亮,很多地方已被开发,游人甚众。观澜禅寺为避世俗打扰,专门在文殊台人迹罕至的所在开辟,游客通过正规旅游途径无法到达该地。林、陆两人要到达观澜禅寺,必须从偏僻小径进发,多绕几座土岗山梁。

    两人沿着山间崎岖的羊肠小道行进,昨夜雨水变大,积聚在山上,化为山溪的潺潺流水,顺流而下。山风吹来,令人身上清凉舒适。陆竹喧手挽

    林溪枫,林溪枫提着两人的行囊,兴高采烈地前进。陆竹喧边走边唱起了林溪枫给自己写的第一首诗《观君游终南山有感》,林溪枫听着好玩,跟着哼哼起来,两人一边唱,一边凝目对视,唱完都不禁哈哈大笑。说起相识的一幕幕趣事,又是一阵笑声。

    走过横在面前的山岗,前面有一个土坡,坡上种植一些当地的农作物,人行道两旁生长着一些高低不齐的树木花草。泥土小道有的地方比较平整易行,有的地方坑洼聚水,泥泞难行,两人的旅游鞋很快就面目全非。

    走着走着,陆竹喧额上冒汗,嘴中干渴,感到累了,要求歇息歇息。林溪枫于是停了下来,两人靠在道旁的一棵松树上喝水歇息。歇息已毕,又往前走,跨过土坡,前面是一座更高的土坡,道路更加湿滑难行。

    陆竹喧刚叫了一声苦,脚下打滑,已经侧着身子一跤向下倒去。林溪枫赶紧腾出手来拉,陆竹喧虽然没有一跤摔倒,但膝盖已经跪在了地上,裙子右侧的裙摆也粘得泥糊糊的。林溪枫忙掏出湿巾给她擦拭。

    陆竹喧靠在了林溪枫的身上,拿第一次给林溪枫发的私信开玩笑自嘲道:“本姑娘累了,好好反省自己吧,再这样我就失陪了。”林溪枫一边笑,一边道:“是该好好反省,不过不是秉烛达旦跪搓板,而是反省没有照顾好姑娘,让姑娘受惊吓了。”

    陆竹喧指着远处土坡顶上的房屋说:“看,前面有山民了,我们上去了好好歇息歇息。”

    两人鼓起劲头来,再朝前走去。陆竹喧问道:“终南山山势巍峨,道路崎岖难行,为何大家愿意到终南山来清修呢?”

    林溪枫说:“因为终南山有非凡的气场,适宜于练功修养。”

    “气场是什么?”

    “老子《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所以清修之人非常注重练气的重要性,需要一个良好的气场环境实现自身的阴阳平衡。大家认为,终南山的气场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

    “是吗?有这么强大的气场!?全世界好地方也很多,为什么这里适合隐居,气场最强大?”陆竹喧有些不解。

    “在我想来,终南山气场超强有三点原因:

    第一,终南山地处文王八卦的乾位,气吞八荒,有王者之相。它山势险峻,群山环抱,连绵起伏,能够留风聚气。山中早上有朝霞晨露、日中有祥云瑞气、傍晚有紫雾清风,更兼雨雪霜霰,这些自然界的精华能够积聚在山中,供隐士们练气使用,做到神不离气、气不离神、天人合一、阴阳守恒;

    第二,终南山有包容的大胸怀,隐休文化底蕴深厚。它四季分明,气候适中,适宜于隐士生活。数千年来,在此隐修者络绎不绝,儒释道各界均有名贯神州的隐士在此修行。这种隐修文化一直持续地保存下来的,全国仅见。听说此地的山民对修行的隐士比较尊崇,不但帮助他们修盖茅屋,还上山给他们提供米面等生活用品,地方林业部门也对隐士们非常照顾。这就给修行者提供了最大的方便,也是其他地方难得的气场;

    第三,终南山现在有一个多达数千人的动态的隐修群体。不管这些人承认不承认,他们心理上在相互鼓励,练气的气场相互滋长交融,有利于克服修行人修行过程中遇到的心理问题,提高修行人的修行境界。这也属于终南山气场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大家都说:‘天下修道,终南为冠。’”

    “照你这样说,为了感受这伟大的气场,得到教化,摔上一跤,吃点苦也是必须的,它是修行的一部分嘛!”

    “哈哈,你已经被终南山的大气场感染了。’’

    “一个山上,除了正常修行的人,会不会也有坏人混迹其中呢?”陆竹喧思考着。

第一百零一章 路遇恩师

    林溪枫沉吟半响道: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复杂,任何事物都是矛盾的统一体,山上应该也有坏人吧!但我想,如果是做了坏事的人进山或者想进山做坏事的人,他们进入终南山后,都会感到终南山强大的气场,受到感染和教化。山上的修行者都是品德高尚的人,他们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周围的人,如果将坏人度化成好人,岂非美事?

    再说,心地不良者的眼神和修行者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在终南山这种修行的大本营,国家的文化脊梁之地,坏人要进山做坏事,他们的眼神和气息很快就会暴漏自己,让修行者有所感觉。山里不是法律盲区,我听我公安局同学雷霆说,他就曾经化妆成一个隐士到山中来抓过人。另外,我想当地警察也会将管理的触角伸向这里,给隐修者提供良好的治安环境的,这你倒不必担心了。”

    “是呀,我还有一个武林高手做保镖,更不用担心了。”陆竹喧边走边用纸巾擦着汗。

    林溪枫开玩笑说:“我学武,除了强身健体外,还有两个好处,一是为美女做保镖,这个刚才你已经替我说了。想不想听另一个好处?”

    “耍贫嘴!还有什么好处?”

    “那就是遇到困难和危险时,我有一种本能的敏感性,并且在当时的环境下,找到最好的脱离险境的办法。不管是自然界的地震、火灾、水灾、高空落物、房屋坍塌、山体滑坡等,还是人为的潜在伤害,我都会第一时间有所察觉,迅速做出选择,使自己快速脱身。这就属于第六感觉。这次来修养身心,也希望让我的这个本领继续提高。”

    陆竹喧听着林溪枫半真半假的吹嘘,笑道:“你是超人,当然可以。不过,超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我听你说过,那个什么胡铁牛不是将你药倒捆住、差点投到山谷中去了吗?所以,像我们这种不是超人的人,只能奉行‘趋吉避凶者为君子’,‘君子不立于危檐之下’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怎么揭我的短啊?”林溪枫见牛皮被捣破,就用手去挠陆竹喧。

    陆竹喧娇笑着躲开,两人一面说,一面笑,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高坡之上,却见高坡上的房屋是几家农家乐小饭店。

    时值十一点多,二人走了半天,已经感到肚子咕咕直叫,赶紧走进一家入内歇脚,并点了饭菜。

    因为雨后道路泥泞,行人稀少,这家农家乐只有林、陆二人一桌客人。

    店主是一名中年男子,热情地和两人聊天,听说两人要到观澜禅寺,更加亲切。店主说,到观澜禅寺过了这座土坡,前面再翻一座山,可以看到山谷中零星的一些茅屋,那是隐士居住的地方,再朝前面的山峰走,可以看到山上立着五座小山峰,像笔架一样,那便是南五台山了,第二个小山峰即是文殊台,观澜禅寺就在文殊台山上。爬到山上,大概要天黑了。

    陆竹喧听得直缩脖子:下坡、上山、下山,再上山,今天自己的体能是要报销了。

    吃饱歇足,陆竹喧只好又跟着林溪枫起身。林溪枫见路远,想到观澜禅寺僧人下山不易,就问店主山上缺什么,店主让他扛了一袋土豆和胡萝卜。店主对观澜禅寺的主持慧修方丈非常仰慕,不肯收菜钱,要请林溪枫代劳,将之作为供拜之礼。林溪枫好一番谦让,店主才勉强同意,收了饭钱和菜钱。

    辞别店主,两人走出店来,太阳光辉穿过高矮不齐的群山,照射过来,调皮地用光线逗弄二人的眼睛,陆竹喧急忙躲避,将遮阳帽戴上,太阳无趣地将光泽洒在坡地上。林溪枫心情很好,用掂行李的胳膊朝太阳方向挥了挥,长啸了一声,以示致意。

    两人刚要抖擞精神朝土坡的下坡路走去,忽听前面土坡下面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由远而近,正在高声吟诵《诗经.卫风》: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寤谖。”

    陆竹喧吃惊地说:“我们还没有进入隐士

    之地,已经有高人雅士向我们走来了。他吟诵的是什么句子呀?”却看到林溪枫在那儿侧耳细听,并不回答自己问话,已经听得入迷。

    两人听这苍老的声音逐渐临近,斜坡上已经走过来一个精神矍铄、身材微胖的老者,一身黄色对襟短卦打扮。

    这老者接着吟诵道:“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永矢…”好像是忘了词儿,背不下去。

    林溪枫早已满脸喜色,将行囊和一袋东西放置在高坡一干净的石台上,高声应和着:

    “独寐寤歌,永矢弗过。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他一边应和,一边大步迎了上去,将老头儿一把抱住,欢快地大叫道:“陈老师,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您呀?!”

    老者见坡上有人吟诵自己背不下去的《诗经》,先是一愣,凝神一看,立即满脸喜色,迎着林溪枫张开双臂。两人互抱着端详了好一会儿,想不到会在这里见面。

    陆竹喧仔细一看,才发觉不到一个月之前和这个老者在一块吃过饭,此人正是陈家沟太极传人陈宫嗣,赶紧过来和陈老见面。

    三人又走进那家农家乐叙话,陈宫嗣要了一碗青菜面条,边吃边聊。

    林、陆才知道陈宫嗣也是早就仰慕终南山的隐修生活,想趁现在身体好,在这里住上几个月,和大自然零距离接触,提高练习太极拳的境界。

    儿女们很有孝心,对他的行为表示支持,一个月前在前面山谷中一片空地上给老父亲盖了三间里外相连的房舍,置备了基本的生活用品。两个儿子陪着老人过来,还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因为陈家沟还有教授任务,才让老人自己住了下来。他们还将不定期来看他,无论如何只允许老父亲住到十月份天气变凉的时候。老人今天下山是到农家采买日常食物来了。

    常言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喜事,在现代社会,这种感觉正在逐渐变淡。当抛弃一切现代化的浮华,重新回归自然,人们才会感到这句话的真实性。在终南山遇到了自己的老师,林溪枫自然比“他乡遇故知”还要快乐得多,今天下午不用拼命赶路了,晚上也有落脚的地方了。现在只恨平时事情多,和老师沟通的少了,否则直接来找陈老师不就行了,多方便呀!

    陈宫嗣也非常高兴,有人来和自己作伴,生活会方便得多。

    三人重新出发,林溪枫好奇地问陈宫嗣:“陈老师,你刚才为什么在背《诗经》呀?你在研究它?”

    陈宫嗣像个孩子似地笑了起来:“我哪有什么专研古文的水平?我茅屋附近有一个修行者小苏在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工作,听说是研究古代诗歌的。他和我认识之后,找我聊天,说描述中国隐士生活的第一首古诗就是《诗经》中的《卫风.考槃》,在终南山生活不可不知。他把这首诗写在纸上,给我讲解了意思,我觉得有趣,就拿来背着玩儿。哈哈!”

    “山里还有这么高雅的人,我们倒要好好见识见识。”林、陆二人都感到了终南山的神奇。“刚才那诗什么意思呀?”陆竹喧问,学习医科的她,文科知识虽然丰富,仍然无法通晓中国古代灿若星海的文化。

    “就是一个健硕高雅的人在山里隐居,在涧边、山头、地面击乐、放歌、睡觉,享受隐居生活,始终保持高洁的情操不变。”林溪枫解释。

    “哦,挺有古朴的味道!”

    “对对对,小苏就是这样解释的。你们见了面,肯定有话谈。”

    下了高坡,又要爬山道,三人将鞋上的泥土在岩石上刮了刮,开始登山。林溪枫扛着一袋土豆和胡萝卜,手里惦着陆竹喧的比较陈重的包裹,陆竹喧提着林溪枫的行囊,陈宫嗣掂了一小袋大米,前后鱼贯而行。山上怪石嶙峋、树木参天、流水淙淙、鸟语啾啾,越往上走越幽深静谧。

    “竹喧,你一个女娃子住惯了城里的生活,现在到山里来,恐怕要

    吃苦了。”陈宫嗣边走边关切地对陆竹喧道。

    “没事,我在老家农村呆了好几年呢!我吃得了苦。”陆竹喧眼神坚定地答道。

    “好嘛,能吃苦的年轻人都是好样的。你们这次进山的目的是什么?”

    “在城市生活累了,在这里放慢生活的脚步,感悟感悟终南山的氛围。”林溪枫答。

    “好好,我劝你们一句,在山里感悟感悟可以,千万别看破红尘。年轻人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为社会做出贡献。”陈宫嗣一脸凝重,语重心长地说,“我和教我《诗经》的小苏也是这样说的,他赞同我的话。”

    “陈老师教诲得有道理,我们没有看破红尘的境界,不会出家的。不过我并不认为出家为僧为道是躲避社会,逃离世俗。我感觉他们也在为社会做贡献,只不过是以一种不同与众的方式罢了。”林溪枫道。

    陈宫嗣好奇地问:“怎么个不同与众?”

    “真正的出家人,严格遵从佛教、道教界规定的各种清规戒律,不杀生,不吃荤,不浪费粮食,与人为善,助人为乐,克制与消灭自己的各种欲念,把人的基本欲求通过修养身心降到最低,他们实可称为社会道德的楷模、大众心灵的抚慰者、人类精神的守望者。

    这些群体的存在,敦促人们追求崇高的精神信仰,对世界有所敬畏,不会陷入自然界的弱肉强食法则和丛林法则。出家人以最高道德来约束自己的行为,而我们普通人却要用最低限度的道德——法律来约束自己,但社会上还存在那么多不按法律办事的潜规则,你说我们社会的道德水准和高僧大道该差有多少等级?”

    陈宫嗣听了微微颔首,看着前面的山路沉思着走了一会儿才说:“你说的有道理,确实是这样。他们很苦,很不容易。”

    陆竹喧道:“**已灭,应该感觉不到苦了。人一旦适应一种生活,还会感到快乐。大众的敬仰也会给他们带来精神上的满足。”

    陈宫嗣道:“虽然如此,人类都像他们那样,岂不是要自我消亡?”

    林溪枫边走边沉吟了一会道:“我想应该这样解释,因为看到人的灵魂堕落,人类遭受了灾难,所以产生了宗教。宗教徒的任务就是引领人的灵魂重新走上正道,使社会免受灾难。如果大家都像真正的宗教徒一样拥有崇高的思想和人品,那这个世界在精神上已经进入**,实现信仰上的大同社会。宗教实现了历史使命,也该消亡了。所以不存在宗教会让社会、让人类灭亡的问题。”

    陆竹喧赞道:“说的太好了,倒是人的灵魂越堕落,越需要拯救。所以市场经济发展了,宗教就出现了勃勃的生机,人们参佛拜道的就多了。”

    林溪枫一席话将陈宫嗣说得不断点头:“这样说,出家人倒不希望看破红尘的人越来越多,而是越少越好。这也是辩证法呀!”

    三人绕过一个斜坡,半山腰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横在眼前,松柏、杉树、漆树、黄檀树、紫檀树、猕猴桃树、野山楂树等树木无计其数,非常繁密,绿茵蔽日。有几个山民模样的人在一片漆树下割漆,见他们经过,向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曲曲折折的一条小溪于山林中穿流而出,从一块大岩石上喷薄而下,跌入山涧,飞珠溅玉,不知又流向何方。

    步入林中,三人顿时感到凉爽舒适,于是放下东西歇息。到山溪边掬水而饮,山泉甘冽异常。林溪枫攀上树,摘了一些猕猴桃和野山楂,在溪水中洗洗,三人吃了,原生态的野果味让林、陆二人赞不绝口。

    歇息完毕,继续向密林进发,前方出现一只红腹锦鸡,金黄色羽冠、深绿色背脊、腰腹部羽毛呈深红色,在一丛苦竹旁悠然地寻觅虫子。看到三人走近,锦鸡昂头侧目而视,打量着远道而来的客人,气度雍容。林溪枫一声轻啸,那红腹锦鸡立刻扑棱起翅膀向密林深处低飞而去,留下一道绚丽的背影。

第一百零二章 化外之地

    再朝上行,在长满蕨菜的密林边,一只野兔突然窜出,蹦跳着在山石上奔跑,转瞬不见了踪影。

    陈宫嗣告诉林、陆二人,他在山中还看到过梅花鹿、麻羊、野猪、野驴、地老鼠、刺猬等野生动物,终南山不但气场强,而且是各种动植物的天堂。

    正说间,陆竹喧突然惊叫了起来,原来在密林和山壁交界处竟然立着一只野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一双凶眼冷冷地看着他们。

    林溪枫道:“不要怕,有我和老师在呢,狗伤不了人。如果野狗敢来行凶,那是它自找死路。”

    陆竹喧于是自我打气道:“是呀,这恶狗再厉害,还能有上次在紫阁山遇到的两个凶徒厉害吗?身边有两名高手护卫,我怕什么?”

    林溪枫笑道:“上次救你们的老道长可能就在左近呢!”

    “如果能再见到那位老道长就好了,你不知道,李璐在寝室中时常提起那位老道长,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当时人多,没有详细地和老道长交流沟通,她都后悔死了。这次如果见到老道长,我联系李璐,她一定过来。”

    三人走近岩壁边,林溪枫放下行囊,拾起一块石头子儿,向前面的野狗砸去,那野狗浑身一抖,“噢”地叫了一声,显然是被砸中了,沿着岩壁和密林交界处的一条小道快速向右前方跑去。

    陈宫嗣告诉二人,崖壁太陡不可攀爬,他们也要沿着那条小道走,前面有一个几十米长的幽寒山洞可以穿行,然后再走一段路,才能到达山顶。

    走得长了,陆竹喧累得有点麻木,反而不觉得累了,山上的好风光不断向客人炫耀自己的姿色,也确实减轻了她的疲累感,时歇时走,一直跟着林陈两人前进。果然看到前面那条狗钻进一条一人多高的山洞中,影踪不见。

    林溪枫见到山洞,忽然兴奋地说道:“我们要见到道家高人了,那位老道长真要现身了呢!”

    陈宫嗣、陆竹喧都笑道:“你会掐指一算呀?”

    “你们听说过‘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吧?”

    二人都说听说过,但是不知道其中的典故,也不知道这和老道长有何关联。

    林溪枫道:“咱们进洞吧!边走边讲。”

    洞内昏暗,陈宫嗣拿出手电筒,走在前面带路,陆竹喧将智能手机掏了出来,启动了照明功能,跟着前行,林溪枫殿后,洞中立刻明亮起来。

    “手机还能照明,高科技真是好处多呀!”陈宫嗣回头望着陆竹喧的手机灯光,不由赞道。

    “在山中信号不好,照个明还是没有问题的。”陆竹喧答。

    “陈老师,你out了。”林溪枫接腔笑道。

    “什么?你说什么?”陈宫嗣不解。

    林溪枫和陆竹喧对视了一眼,笑道:“没什么!陈老师,回头我送你一部智能手机,教你上网。”

    “我用不了那玩意儿,累眼睛。手机能打电话,发短信就行了。”

    洞内是一个天然的溶洞,路面都是高低不平的大块岩石,岩石和洞壁之间还有悬空的缝隙,深不可望,令人栗然。乳白色的笋状钟乳石从洞顶垂下,三人要侧身弯腰方能过去。水珠从洞顶滴滴答答地滴下,又汇聚在一起,向地上的崖石边滚落。

    陆竹喧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已经听到林溪枫在说故事了:

    “据《武陵记》记载,南朝宋文帝时期,湖南辰溪县藤村有个村民叫文广通,有一天出去狩猎,经过庄稼地,看到一只野猪在吃他家的庄稼。他于是拈弓搭箭,对准野猪射去,野猪浑身一抖,“噢”地叫了一声,显然是被射中了。”

    陆竹喧笑道:“怎么这么像刚才你用石块砸狗的样子?”

    “不是怎么说今天要遇到仙人了呢!”林溪枫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那野猪中箭逃跑,文广通紧追不舍,不一会,野猪钻进一个山洞。你们听听,它钻进了一个山洞!”

    “刚才那只狗也钻进了山洞。”陈宫嗣和陆竹喧齐声笑道,“我们也跟着钻了进来。”

    “是呀,我们今天遇到仙人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大了。文广通一见野猪进洞,就跟着追来,在洞中走了三百多步,豁然开朗。前面一片开阔,在眼前出现几百家房屋。野猪钻进一农家的猪圈不见了。

    一会儿一个老翁从房舍中走出,温文有礼,和文广通叙话,并将文广通邀请到房舍中去。文广通走进房舍,见屋中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聆听一个博士坐在卧榻上讲论《道德经》。

    西屋中有十几人相对而作,弹琴奏乐,十分闲淡舒适。讲解《道德经》的博士可是一位得道的仙人,你们知道这个博士是谁吗?”林溪枫问二人。

    二人一边小心走路,一边胡乱猜了一些名人,都没有猜对。

    “这位博士是给老子《道德经》做注的河上公。汉朝初期崇奉黄老思想,出现文景之治,河上公功不可没。他曾经感化汉文帝,使文帝下定决心体恤民情,轻徭薄赋,废止酷刑,所以功德无量。

    他的徒弟也很厉害,宋朝诗人陆游在《长歌行》中曾有记载:‘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这个骑长鲸的安期生就是他徒弟。”

    “徒弟都能在东海骑鲸,那师父是很厉害。”陈宫嗣笑道。

    陆竹喧道:“陆游的这首诗我倒是记得,不过对河上公却不知道。”

    林溪枫接着讲故事:

    “这时,有个小童子过来给文广通斟酒,文广通喝得半晕,到村子里走了走,觉得这里的人举止文雅、彬彬有礼,这里的环境远离尘世,没有各种纷争,令人向往。

    由于主人安排童子送其出洞,他没能留在这座神仙洞天。出了洞口,那个洞就被堵死了,村民再也进不去了。

    更为奇特的是,文广通在洞中呆了半晌,他的村子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家里人差点认不出他了。这就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来历。”

    正说着,三人已经有惊无险地走出了这座曲曲折折的天然溶洞,前面一片光明,不远处就是山顶,平缓的山坡上漫山遍野地生长着菖蒲、猪苓、芍药、黄精、天麻等各种草药。

    “书上说:‘太乙山,遍地宝,有病不用愁,上山扯把草。’果然名不虚传。”陆竹喧一边称赞,一边兴奋地大嚷道,“我们前面也是一片开阔,这情景也太相似了,要见到神仙了!要见到神仙了!”

    山谷中传来回音:“要见到神仙了,要见到神仙了!”

    “神仙是没有,如果能见到那个老道长就好了,他就是得道的神仙。”林溪枫笑道。

    陈宫嗣也慈祥地笑了起来。

    三人又歇了好一会儿,再走了一会儿,已经快到达山顶。

    由于歇歇停停,走得又慢,此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钟。这时忽听山顶之畔一块大石后传来一个男人的低声吟唱,大石之旁是一片竹林,远远地望不见人。

    陆竹喧低声偷笑道:“说仙人,仙人到,我们真的遇到仙人了。”只听这人唱道:

    “王门岂无酒,

    绵甜村醪合我口。

    侯门岂无肉,

    农家野味润我喉。

    庙堂王孙我不喜,

    独向山中逍遥游。

    萝卜我所爱,

    白菜你所求。

    天下苍生为刍狗,

    何必强出头?”

    林溪枫一边听这人吟唱,一边问陈宫嗣这人是否就是教他《诗经》的小苏,陈宫嗣摇头称不是,但在山间见过此人,没有说过话。

    等他唱完,林溪枫等人已经登临山顶,他们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斜靠在大石旁,文质彬彬,戴副眼镜,着短裤背心,闭着眼在青山白云间微微陶醉。

    从山顶向下望是浓密的森林、密密麻麻的药草和白带般的溪水,向远处望,可以看到对面山体上

    矗立着五座小山峰,山巅之上白云掩映,殿宇交错,林溪枫想,对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南五台山了。

    林溪枫看向吟唱的青年男子,对着他鼓掌喊道:“好好,唱得好!”

    这青年男子睁开眼来,见到两个靓男俊女和一个曾经见过的雍容老者,露出吃惊的样子,随即目光盯着林溪枫,眼神中表现出一种好感和亲切,并不说话,只是报以会心的微笑,显然对林溪枫的夸赞很是享受。

    三人下坡走了很远,这人还在背后张望。

    陆竹喧看这么高雅的一个人连正眼也没有看自己一眼,心中生气,心说:“这人的眼睛肯定是长在狗脑袋上了,还没有青年人见了我这样无视我的存在呢!或许他就是刚才那只野狗变的吧!”想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林溪枫问。

    陆竹喧笑而不答,反而问道:“这人唱得什么诗,我好像听过两句,但是大部分又不对。”

    “白居易的《送王处士》中有‘王门岂无酒,侯门岂无肉’两句,其他都没有听说过,应该是这人自己改写后表述心声了。”

    “他唱的什么意思呀?”陆竹喧问。

    林溪枫道:“大意是世上苍生,人各有需,人各有求,应遵照他的本性,予以引导,生活模式不能强求千篇一律。作为高尚的人,要顺应自然的规律和人性的需求,不强意而为,去攀附权贵,抹杀人的本性。这诗里渗透着老子的哲学思想,写得不错。”

    “下面山谷中,像这样有才华的人,还有好几个呢!终南山不简单,是藏龙卧虎之地。”陈宫嗣道。

    三人迤逦下行,在山水密林中歇歇停停地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向下可以看到两山相交形成的一个大山坳,山坳底部是山溪汇聚形成的一条河流,白浪滚滚地流向远方低洼处,峰回路转,在崔嵬多变的山势遮挡下不见了影踪。

    两山半山腰平缓的地带,错落零散地坐落着十多座山野茅屋,想来就是在此隐居者的乐园了。

    不多时,陈宫嗣带领林、陆二人来到了他居住清修的地方,乃是三间房舍。房体石头垒就,房顶红瓦铺设,既古朴又美观。

    房舍面南而建在山坡一块平地上,一扇红漆木门位于房舍东首,是房舍的大门。西首是一个小门,后侧顶部有一烟囱挺向天空,表明西首那屋应该是厨房了。厨房和另外两间房屋有墙壁隔开,房舍中间一屋安置着一扇木制窗户,林溪枫刻意用手摸了摸,感觉固定得比较结实。

    这三间房舍在山间众茅屋之中绝对是奢侈品,其他茅屋远远看去都是茅草做顶,土坯为墙,相对简陋。原来陈宫嗣子女担心他在此受苦,经和山间土地承包人协商,领山民们花费了两周的时间才将这三间房舍建成,让老父亲住了进来。

    陈宫嗣带领两人进入房舍。房舍里外两间,各布置了一张木床,外面那张床上的席子被褥被卷起来,陈宫嗣儿子回去后,暂时空置无人在此床上休息。室内生活必需用品一应俱全。三个小板凳、一个小木桌,小木桌上有茶瓶和水杯,还摆放着从陈家沟带来的茶叶。

    两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出来到厨房参观,厨房中支了两口锅,灶下是烧过的松灰,案板上摆着切菜刀、擀面杖、碗筷等基本用具。

    两人又兴致勃勃地察看房舍周围环境。

    房舍前面是一颗高大苍翠的古松,房舍后侧是一块菜地,种着韭菜、蕨菜、白菜、空心菜、土豆等蔬菜,在朝上去就是一片林木,毛栗子、苹果、五味子、核桃、山楂等果实密密麻麻地长在树上,十分诱人。

    屋侧不远处有溪水从山坡上哗哗流下,用水十分方便。

    参观完毕,林、陆二人对陈宫嗣赞道:“过了山洞,我们一直期望像文广通一样碰到老神仙,原来这儿就是神仙洞天,陈老师就是老神仙呀!”

第一百零三章 大石之畔

    陈宫嗣慈祥地笑着说:“你们要是喜欢这儿,不嫌弃我,就别上观澜禅寺去了,就住我这儿,和我做个伴儿。离开终南山时再上观澜禅寺拜访一下慧修方丈就行了。你们看怎么样?”

    二人求之不得,欣然应允。山间环境清新,蔬菜都是天然无污染,当晚的饭菜特别可口、特别香甜。

    休息时,陆竹喧将带来的蚊帐挂在里屋床上,防止蚊虫叮咬,睡在了里屋,林溪枫和陈宫嗣睡在外间。

    累了一天,在松涛水瀑的乐符声中睡得特别踏实、特别解乏。

    住山生活由此开始。

    第二天一早不到六点钟,陈宫嗣就起床出去晨练,在山溪旁的苍柏翠竹间练起了太极拳,不多会儿他身边就集聚了几个山间清修者,模仿着陈宫嗣的动作打起了太极。陈宫嗣练完功,又教这几个清修者一些练习太极拳的基本法门。

    林溪枫早晨起来,感到身上挠痒,以为是蚊虫叮咬,没有在意。看陆竹喧睡得香甜,留在房舍中陪她,到厨房中做起了饭菜。

    陈宫嗣练完功回去,老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回到房中,连夸林溪枫会做饭。吃罢早饭,陈宫嗣独自出去遛弯,林溪枫和陆竹喧结伴观赏山景。

    明霞晨雾中,两人下行来到山坳之间,观看潺潺的河水在河床上奔腾。沿着河岸迎着朝阳逆流东行,一路上怪石嶙峋,芦苇长草林立。

    正走之间,突听前面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却是下棋之声。

    走近一看,发现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青年男子正坐在河流岸边的一块大石上弈棋。

    中年男子四十出头,脸色发黄,面部坑坑洼洼,下颏留有一撮小胡子,身形适中。青年男子二十四五年纪,面色发紫,尖嘴猴腮,身体瘦小,倒和曹上飞身形有些相似。两人都穿短裤短衫,神态自得,颇为悠然。

    大石旁的河水如瀑布般流下,注入一弯碧池,水流经过碧池,又一泄而下,跌落到下一个小瀑布中。碧池谢了上游瀑布水势,边缘水波涌动,池中央水波平稳,冒着腾腾的热气。即使上天无雨,该池也不会干涸,实乃一个天然的浴池,洗澡的好地方。

    下棋人发现有人过来,停止了走子,抬眼看两人,发现两人气质不凡,相貌出众,都是大为讶然。

    林溪枫忙对二人点首示意。

    青年男子首先开口,对二人笑问:“你们两个是来拍电影的吗?”

    陆竹喧茫然:拍什么电影?旋即意识到对方是在夸奖自己长得漂亮,不由抿嘴一笑。

    林溪枫笑道:“两位仁兄坐在石头上对弈的造型就是终南山最好的形象宣传。拍电影也是拍你们,我们是来向你们学习来的。”

    “兄弟会说话,我喜欢。过来叙话吧!”青年男子相邀道,中年男子也微笑颔首。

    二人来到大石之侧,青年男子抬起眼皮打量二人片刻,不由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样的兄贵菌男和素敌大姐姐,怎么会到终南山来呢?”

    “你说我们什么?”林溪枫一时不解其意。

    青年男子得意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说什么样的人该到终南山来呢?你们能来,为什么我们不能来呢?” 陆竹喧隐隐猜到青年男子的意思,反问道。

    青年男子

    听了,眼睛亮晶晶地看了陆竹喧一眼,夸张地对林溪枫道:“你们这样亮骚,我喝稀饭哟!就怕山里有人受不了,会流鼻血的啊!”

    林、陆明白过来,这青年男子在用网络语言和两人交流,林溪枫笑着用掌握的网络语言回应道:“我们都是网络菜鸟,请大虾不要笑话。”

    一旁的中年男子大笑起来,对青年男子道:“你的脸已经酱紫了,说话不要再酱紫嘛!”转头又向二人道:“我这兄弟喜欢开玩笑,请不要介意。”

    青年男子也笑道:“我见二位面善,开个玩笑,二位怎么可能会介意?”

    陆竹喧心中恼怒这人开玩笑不分生人熟人,讥讽道:“在这么优雅闲适的地方,用这等网络俗语,好像不是高人雅士所为吧!”

    不料青年男子拍掌赞道:“您说得太对了!我这性格,高人雅士是做不来的,连附庸风雅也做不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到终南山来呢?”陆竹喧乘胜追击。

    “素敌大姐姐问得好。我为何到终南山来?因为被人在网上骂了,心中不痛快,排遣不了,在终南山投靠朋友休养休养身心,待时机成熟,回去继续战斗!”

    陆竹喧心说:“就你这样,活该被骂。”嘴上却笑道:“不要大姐姐、大姐姐地叫嘛!太酸了!我又不比你大。”

    青年男子见陆竹喧不知其意,被逗得又是一阵大笑,笑得面部扭曲。

    陆竹喧故意板了板脸,嗔道:“无聊!”

    林溪枫见这两人性格豪爽实在,倒是脾味相投,和两个人随便聊了起来。

    中年男子名叫何其眇,从北京过来的,父母已故,因为经常和老婆吵架,双方又没有生孩子,就协议离婚了。离婚后,他把人生想开了,又没有什么牵挂,便辞去了在一家公司的工作,住进了终南山,至今已经五个年头了,冬天也不出去。

    青年男子名叫王尚涛,江西人,在上海一家网络公司工作。业余时间在论坛上发文,对政治、经济、娱乐新闻等社会现象发表意见。因为看不惯某影星的行为,在网上发帖质疑。不料捅了马蜂窝,被影迷们痛骂,他在上海和网络上抵挡不住,只好逃到了终南山,在朋友处躲避。

    林溪枫赞道:“你发文骂的好,我支持你。现在一些名人没有社会责任感,被金钱利导,不能正确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对年轻一代造成了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我们一些青少年,盲目追星,没有形成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极容易被错误引导。”

    陆竹喧责备道:“你们这些人啊!到了终南山,修养身心来着,再讨论那些俗人俗事,累不累啊?”

    王尚涛改口喊其美女,驳道:“在山外不能畅所欲言,在山里还不让发发牢骚,表达表达心声,想把人憋死吗?”

    陆竹喧美目闪动,做恍然状道:“那也是哦!”

    惹得三名男士哈哈大笑。

    何其眇接口说:

    “小妹妹你不知道,来终南山生活的人,目的各不相同。有的人一心修道,有的人刻意练气,有的人躲避尘世的烦嚣,有的人想把生活过得诗化,有的人在探寻自我和社会的本真,各取所需吧!

    千年以来,正是它的包容并蓄,才使它成为天下修道的第一名山。所以,发发牢骚又算得了什

    么?心中如果对社会问题有气,发泄发泄,气不就顺了吗?

    最近,我们这群人在每周日下午,就在这块大石之畔,还搞有专题的聚会活动,邀请有专长的人给我们讲解一些文学、音乐、武术、佛道经文方面的内容,届时大家还可以就某一个热点问题畅所欲言,您二位不知道,人多时将有数十人参加,可热闹啦!”

    林溪枫赞道:“是吗?搞这样一个长期的活动,把大家给组织起来,增强交流,确实是不错的。”

    王尚涛饶有兴致地接口道:“赶时不如撞时,既然今天多了两个听众,我就发发牢骚,即兴谈谈金钱与成功的关系。不知两位可有兴趣?”

    “那我们就洗耳恭听王兄高论。”林溪枫望了陆竹喧一眼,连连点头。

    与其倾听他人滔滔不绝,陆竹喧心中更愿意观赏周边风物,但在终南山时间很长,也不急在一时,所以垂手默立在旁。

    只见王尚涛随手把面前的棋子胡乱给抹在了一起,不顾何其眇不满的神色,开口谈道:

    “金钱是否意味着成功?我认为,如果用金钱衡量成功,我们就必须明白什么是金钱?金钱是人的劳动产品价值的外在表现形式,有劳动才有金钱,有社会价值才配称之为金钱。

    一片土地是金钱吗?土地本身并没有劳动价值,却在许多城市被哄抬出无数个地王,官商勾结吸榨劳动者血汗的问题就暴露了;

    矿产资源是金钱吗?不论它们能卖多少钱,都是我们的祖先留下的财产,只应全民共享。但现实是却被少数人开采,任由其获取巨大的利益。这些人破坏生态,骄奢淫逸,不劳而获,政府却不能采取根本性措施进行制止;

    假冒伪劣是金钱吗?它们并没有使用价值,根本谈不上价值,但却在市场上如洪水泛滥,横行肆虐,损害健康,危及种族,监管部门束手无策;

    权力是金钱吗?权力本应为社会经济发展承担好服务功能,但手握重权者大肆进行权力寻租,放肆地纵容子女亲属经商,把权力转化为**裸的抢劫;

    生命是金钱吗?无钱治病而丧命的新闻还在不断敲打着人们脆弱的神经;人的身体是金钱吗?拐卖妇女、儿童,摘取、买卖人体器官的现象仍然在丧心病狂地上演。

    人心坏了,人的信仰没了,这个社会还有希望吗?你破坏了青山绿水,你无视贫富悬殊,你触犯了社会道德底线,你的行为无益于社会的发展,你配得上金光闪闪的金钱二字吗?你的成功何在?

    你坐着名车,腆着肚子,一身名牌,剔着牙花,优雅地说着话,向大家炫耀成功,妄想接受顶礼膜拜,殊不知你对社会混无用处,群众心中对你是一个大大的叉字。你成功吗?纯属狗屁!”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石板上站起身来,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昂,瞪圆了双眼,唾沫四溅。

    林、陆等人一起鼓掌赞道:“说得好,骂得痛快!”

    四人正说得高兴,却听得有人“哼”了一声,冷笑道:“牢骚太盛防肠断,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大家急忙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在不远处的一片芦苇之侧,站着一位身穿短袖白衫的中年人,个子不高,身材适中,眼神中透着精明,正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们。

第一百零四章 弹丸为资

    王尚涛作为发言人,被人质疑,并没有生气,而是客气地道:“这位大哥,欢迎畅所欲言,请过来说话。”

    中年人点点头,缓步走来,傲然地昂首言道:“土地怎么不是金钱?国家如果与外国打仗打败了,就要割地赔款,赔款还是次要,关键是割地,才是令人痛心疾首之事,这不是说明土地比金钱更重要吗?国家为了战略计划,花费大量的资金购买资源,资源岂不是比金钱还要重要?我国现在还是发展中国家,为了刺激发展,实行土地财政,大搞房地产,把土地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国家综合经济实力飞速发展,没有土地财政,能做到吗?国家发展中遇到一些问题,是不可避免的,关键是看大势,看国家能不能因势利导,趋利避害,如果可以,我们的任何苛责都没有意义。”

    王尚涛笑道:“请问大哥哪里人士?谢谢高论!”

    “我是福建厦门人士。”

    “两位发言的立足点不同,论证的内容也不相同,但都切中要害,听来受益匪浅。”听了中年人的高论,林溪枫暗感此人也是一个杠精,忙站出来调和道。

    何其眇抬头看天上云彩来去,若有所思地道:“厦门?厦门对面不就是台湾岛吗?”

    “对啊,一水之隔,我经常去金门、马祖岛,和他们做生意。”中年人浑身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商人做派,微微点头。

    何其眇旋即问道:“各位可知道,当年解放军为何没有武力收回金门、马祖?”

    “我听说,当时解放军是有力量收复这二岛的,但如果收复了金门、马祖,台湾变成了一座孤岛,没有了和大陆的缓冲地带,国民党被逼无奈,可能要彻底投靠美帝,宣布独立建国,**考虑到不收回比收回的效果要好,所以在第一次攻打金门受阻后,没有再使用武力。”林溪枫答道。

    中年人叹口气道:“过了这么多年,不知何时能够实现两岸统一啊!”

    王尚涛接口道;“国家还是不够强大啊,如果我们的综合实力超过了美国,台湾当局自然会像哈巴狗一样主动前来投靠。”

    林溪枫道:“我们国家目前的军事实力打下台湾岛是没有问题的,美国干预也不怕,主要是武力统一,生灵涂炭,两岸都是炎黄子孙,不到迫不得已,不可实施啊!”

    “打仗不但会死很多人,经济更会遭受惨重损失,现代化的战争,破坏性太强了。”中年人点头。

    何其眇沉思片刻,忽然道:“两位刚才关于金钱和成功的宏论真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将来解决台湾问题,说不定也要靠这位仁兄刚才的观点呢!”

    “如何说?”王尚涛急迫地问道。

    陆竹喧无奈地望着这几个人纵谈天下,嘲笑道:“你们到终南山,哪里是修心养性来的,分明是沽名钓誉来了!如果在古代,在有了名气之后,说不定被朝廷直接任用呢!”

    “素敌大姐姐,素敌大姐姐!”王尚涛对着陆竹喧连连喊了两声。

    陆竹喧最怕王尚涛喊她这个,愠怒道:“以后不准这样喊我。再这样喊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哦,美女,美女。这样喊总可以了吧!”

    众人皆笑。

    “这还差不多。”

    王尚涛道:“美女刚才所言差矣!天下者,

    天下人之天下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在终南山修行,也不能对天下事不闻不问吧!都说妇女能敌半边天,当代妇女都像你这样不闻时事,如何能当半边天呢?”

    陆竹喧哑然,一时无法反驳。

    何其眇一笑,接着刚才的话道:“常言道,穷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远亲。这话对于国家来说,也是如此啊!”

    中年人点头。

    “如果等到我国实力超过美国时再收回台湾,那要等到何时?届时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但刚才这位仁兄的话却给了我启发。我们不是没有钱,不是没有财富,而是没有把财富的潜力给发掘出来罢了。政府通过大力发展房地产,把土地的潜力给发掘出来了,实现了经济的飞跃式发展。在台湾问题上,我们也可以用这招啊!”

    众人齐问:“怎么说?”

    “台湾需要的是利益,如果我们给他的利益超过美国,它在选择上自然会倒向大陆。我们没有美国钱多,但我们和台湾一水之隔,土地就是财富,我们可以给它土地啊!”

    众人皆惊:“给它土地?这怎么可以?”

    何其眇淡然一笑道:“台湾又不是外国,划的土地也不会从大陆分离出去,有什么不可以?刚才这位林老弟提到,因为**没有收回马祖和金门,所以,台湾才没有彻底倒向美国。我想,如果我们继续这种以退为进的政策,将厦门、漳州、泉州等地划给台湾,作为台湾回归的条件,进一步将台湾揽在怀中,大家想想如何?”

    林溪枫醒悟过来,惊叹道:“好主意啊!何兄果然高论。”

    中年人也饶有兴味地问道:“划给台湾,如何划给台湾?如果划给台湾,台湾仍然不肯回归呢?”

    何其眇悠然道:“也不是一下子划给台湾。我是想到了香港、澳门的政策,邓小平邓公宏图大略,制定了一国两制的政策。如果我们仿照一国两制的模型,在厦漳泉三角地区设立特别行政区,实行资本主义制度,只有军事和外交归中央管辖,允许台湾人民在厦漳泉特区享有完全的政治权、经济权等各项公民权利,牢牢地将台湾人民和厦漳泉人民拴在一起。届时,台 独势力再想闹事,恐怕也将失去市场吧!等到时机成熟,台湾人民的利益在厦漳泉完全形成,台湾想不回归也不行啦!”

    “在厦漳泉实行资本主义制度,建造除了马祖、金门之外新的缓冲区,这主意也太超前了吧?主意好是好,但和我国的社会主义制度岂不背道而驰?”王尚涛反问。

    “我问你,香港、澳门为何可以实行?”

    “那是特殊的历史原因造成的,厦漳泉可没有特殊的历史原因。”

    “你只回答到一部分原因,还不全对,听我来解释。香港、澳门能够实行资本主义制度,一是因为历史原因,二是因为它们相对于大陆整体来说,是极少数,不影响整个国家的社会主义性质。既然香港、澳门实行资本主义制度不影响我国社会主义性质,厦漳泉三角区相对于整个大陆来说,也是弹丸之地罢了,在这些地方实行资本主义制度也不会影响整个国家的社会主义性质,但却可以很好地解决台湾问题,狠狠打击台 独势力,有何不可呢?厦漳泉本身没有特殊问题,但台湾却是有特殊历史原因的,为了解决台湾这个特殊问题,就有必要

    在厦漳泉地区采取特殊的对策。”

    中年人拍手称赞道:“你这设想虽然实行起来,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确实是解决台湾问题的一个很好的思路,让人听过之后,大有茅塞顿开之感,佩服佩服。”

    说着,他转向王尚涛,继续道:“我为刚才冲撞各位的冒失言论道歉,请这位兄弟不要介意。”

    王尚涛笑道:“大家敞开心扉畅谈,何须道歉?”

    “我看何兄沉默少言,竟然思路奇特,一鸣惊人,有如此高论,令人佩服!”林溪枫也赞道,“听何兄一席话,学到很多东西,也激起了我的诗兴,现场赋诗一首,对何兄的高论进行概括。不知大家可愿一闻?”

    中年人、何其眇、王尚涛和陆竹喧都鼓掌以示鼓励。

    “诗曰:《听何兄畅想台湾回归有感》

    风吹雨打动船帮,巨舰不沉路杳茫。

    送抱岁如童子短,离怀年近古稀长。

    香江水远锚难下,鹭岛空临港未张。

    弹丸为资不足虑,当做盘费接还乡。”

    “好!没想到这位林兄弟满腹锦绣,出口成诗,不同凡响!终南山果然多异人奇士。”中年人望着林溪枫,露出满面惊喜之色,由衷地赞道。

    林溪枫对着中年人一抱拳:“过誉了!”

    “没有过誉,确实如此。”

    “台湾1945年回归祖国,1949年再次分离,这中间的年份确实和一个儿童的年龄一样短,而它离开的日子在年份上已经快有古稀之长了。这艘巨舰何时能够回到祖国的怀抱,期待我们能够尽快看到啊!”何其眇点评道。

    众人点头称是。

    通过聊天,大家知道,中年人叫杨子华,在厦门开有公司,从事对外贸易工作,因为慕名终南山的神奇,特意过来体味山居生活,谁料一住就住上了瘾,不想出山。现在已经将产业交给儿子打理,遇到大事遥控指挥,一年中倒有一大半时间住在终南山。

    何其眇接过杨子华的话茬,眼睛望向远处的群山,说道:“我住进了终南山,越来越喜欢这座山,整日青山碧水,蓝天白云,自食其力,身体状况比在京时好多了,身心也静了下来。我今后也不会再出山,这里就是我的桃花源了。”

    林溪枫笑道:“何兄,你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消极,这两种现象好像比较矛盾啊!”

    何其眇道:“我的观点说出来给你们听,心中就舒服了。在山上住了几年,越来越懒散,让我出山做事,是没有那个兴趣了。”

    众人畅谈多时,才各自离去。

    中午吃过饭,林溪枫身上痛痒感觉更加厉害,他和陆竹喧、陈宫嗣打个招呼,二人在家午休,他出来到何其眇、王尚涛下棋的地方去洗澡。刚走到山谷的小径上,突听前面左侧一片泥沼的荷花塘边有人吟诗,略带悲伤的情绪,却是唐朝诗人李商隐的《暮秋独游曲江》:

    “荷叶生时春恨生,

    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

    怅望江头江水声。”

    林溪枫一听,正是昨天在山顶唱“萝卜我所爱,白菜你所求”的青年人。

第一百零五章 高希仝君

    林溪枫对此人颇有好感,心想,这人可以蔑视王孙权贵,没想到却被一个情字折腾得不轻,无法排遣。这时在这里吟诵这首诗,想是最近感情上遇到了问题,到终南山来寻找慰藉,却发现到了终南山,仍然无法摆脱情字的困扰,用李商隐的这首诗来表达,真是太准确不过了。

    林溪枫走上前去,微笑着吟诵一诗回应道:

    “紫藤抱柏入怀中,

    满面含春各有情。

    雷电忽折花万朵,

    苍柏却笑彩云东。”

    吟诗的青年人仿佛知道林溪枫的到来,从荷花池边转过身来,扶了扶金框眼镜,目光中充满了灿烂阳光,文质彬彬地赞道:“好诗!好诗!你说中了我的心事,那人已笑彩云东,我却在这里独自慨叹,是我多情反被无情恼了。这是你自己创作的诗吗?”

    “涂鸦之作,见笑了!”

    据青年人自我介绍,其名叫高希仝,四川成都人,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机关工作,后来不习惯单位的管理制度辞职,现在经营一家书店,自己当了老板。前一段时间在网上交了一个网友,两人陷入热恋,不料被双方家庭知道,强行将两人拆散,那人也再无音信。为排遣痛苦,他便到终南山一位表哥清修的茅屋中休养身心来了。

    林溪枫惊道:“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会强制干涉恋爱婚姻自由?”

    “哎,有些东西是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的问题,牵涉到社会认同,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我复何言?”

    “今天,社会地位、出身、相貌、受教育程度,甚至年龄等都不是问题,为何还会受到这种干涉呢?”

    高希仝不答,却道:“昨天见到的漂亮姑娘是你女朋友吧?祝你们能结成美满姻缘。如果有人从中作梗,强行分离你们俩位,你就明白这种痛苦了。”

    林溪枫想到现在还没有获得陆竹喧父母的认可,确实不排除被强行分开的可能性,不由得心中一紧。心想这人说得也确有道理,人家不愿意多说,自己也不方便多问了。

    正要告辞前行,高希仝却问他去哪里,听说林溪枫去洗澡,高希仝说自己回去路过那儿,刚好一块洗个澡,跟着林溪枫走了过去。

    路上,高希仝和林溪枫谈起了诗歌,说他也非常喜欢古诗,尤其喜欢古人的酬答诗作,这种诗作酬答,字里行间体现出的对好友的那种浓郁情感,具有触动灵魂的魔力。

    他举例道:

    “唐朝诗人韦应物在《秋夜寄丘二十二员外》中说:‘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山空松子落,幽人应未眠。’这首诗作者抒发秋夜思念友人之情。他在夜晚想念友人,同时他想,友人此时一定也没有睡觉,在想着自己吧。这是多么深沉的情谊!

    再比如,宋朝诗人释文珦写有《忆友》一诗:‘同人久别离,消息不曾知。心似长堤柳,千丝又万丝。’你看,他对朋友有着千丝万缕的思念,多么感人。哎!现代人之间很少有这种真挚的亲人般的情谊啦!”

    林溪枫笑道:“古人男女有别,男外女内,人际交往都是男人之间的事,男人们将志同道合的朋友写进诗句中,表达离别的思念之情,显示朋友之间纯真的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古代这样怀念友人的诗作应该是很多的。”

    高希仝道:“令我感到可笑的是,《诗经.郑风》中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之句,明明是写男人之间的感情,后世的学者却要将它解释为男女之间的爱情。”

    林溪枫惊道:“你说这话有何依据?”

    “在《郑风》中有诗序,说因为‘乱世学校不修’,导致学生下学,所以才有‘青

    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思念。既然是同学,怎么会是男女之间的思念?”

    林溪枫默然,良久方说:“《郑风》本就被后世认为是淫诗,因其流传广泛,今人剔除其糟粕,汲取其精华,做男女爱情解释也无不可。”

    高希仝叹道:“天真,天真呀!”

    林溪枫哑然。

    高希仝又道:“你相貌英俊,谈吐不俗,很对我的脾胃。我如果给你写这样的诗,不知你是否乐意接受,和我互相唱和呢?”

    林溪枫摇头笑道:“今天没有当时的环境,男人们之间怎么可能再写得出这样的诗作呢?”

    高希仝听了,低头不语。

    二人来到池边,望着一池热气腾腾的碧水,林溪枫首先将短衫褪去,他胸前的两块胸大肌和六块腹肌凸显着,两只胳膊上的肌肉遒张,健美白皙的肌肉在阳光照射下熠熠闪光。

    高希仝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地瞪视着林溪枫的身体,走上前来,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肌,赞道:“好雄健啊!”

    林溪枫不以为意,双手凌虚紧握在身前,摆了一个造型,将胸肌更加凸显出来。

    高希仝将手紧紧地按压在那一团如同钢焊铁铸般的肌肉上,手指曲张着捏了又捏,感受着那力度和弹性,用夸张的表情道:“太厉害了!超棒的身体啊!”

    林溪枫秀罢身躯,挪开身子,想摆脱高希仝的手指,继续褪去衣裤,孰料高希仝跟进了一步,手指继续抓住他的胸肌不放。

    林溪枫又退后了一步,才摆脱了他的五指。

    由于附近没有女人在旁,林溪枫褪尽身上衣物,扑腾一声跳进水中,赞道:“中午的泉水温热温热的,洗着真爽啊!”

    高希仝也文雅地褪去衣裤,摘去眼镜放在衣物上,摸索着从岸边趟进水池中,一步步靠近林溪枫。

    就在他将要走到林溪枫身边时,脚下打了一个滑,仰面摔倒,一头载进水里。

    水面刚及脖颈,应该不会淹到人,林溪枫在旁见了高希仝狼狈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

    孰料高希仝在水中扑腾起来,连喝了两口水,边挣扎边大喊道:“林溪枫,快救我,我不会游泳!哎哟,我喝到水了,哎哟!”

    眼看他的头没有及时从水中抬起来,林溪枫怕出事,忙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给提了上来。

    高希仝脱离水面,却趁势抱住了林溪枫,两只胳膊箍住他,水滑水滑的身体紧紧地贴在林溪枫的身上,嘴唇也趁势黏在了他的脊背上,不顾上面刚生出的红疙瘩,来回蠕动。

    这种异常的动作让林溪枫发觉其状态不对,不像落水者被救时的样子,一把将他推向浅水区,在水中退后了两步,两道剑眉凝起,凛然问道:“高希仝,你怎么了?”

    高希仝滑落在浅水中,一屁股坐了下去,整个人淹没在水面上,又猛地从水中站了起来,狼狈地用手抹了一把脸,连连咳嗽了几声,才喘过气来,眼睛躲避着林溪枫射来的如电一般的目光,红着脸道:“刚才喝了两口水,大脑一片空白,你要不救我,我真要淹死在这里了,谢谢你啊!”

    林溪枫神色缓了缓,“哦”了一声,由高希仝一连串的行为,联想来时路上和他的谈话,心中开始怀疑高希仝的不同寻常,见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和言语,只好草草洗罢澡,转身上岸穿衣。

    他见高希仝站在水中神情尴尬,于是似有意似无意地出声警醒道:“昨天听你吟诗,感到不同凡响。也令我思考良多,一个人啊,不论身在那儿,不论多么渴望自由,不论多么特立独行,尊重他人,尊重规

    则,才能赢得他人的尊重,立足于世。”

    “林溪枫,谢谢你如此交心,你的这番感悟让我受益良多,我会把你当做永远的朋友。”高希仝从林溪枫刚才的举止表情中,已经明白他领悟到了什么,正自难堪,这时听林溪枫似有挑明之意,语气却并不急迫,眼中露出希翼之光。

    林溪枫顿了顿,对着高希仝继续道:“我还有一语奉劝高君,追求自由,是一个人的权利,别人无权干预,但一定要尊重规律,更要时刻牢记父母之所望,不做不孝之人。好吧,再见!”

    说罢对着高希仝摆摆手,扬长而去,留下高希仝孤独而落寞的身影在一池碧水中发愣。

    从那以后,林溪枫在终南山没有再见到高希仝,不知是不是已经出山去了。

    林溪枫洗完澡回到房舍,身上的痛痒感更加强烈。他让陈宫嗣和陆竹喧看了,两人看林溪枫胳膊、腿和后背上都起了不少疙瘩,有的已经红肿,显然是林溪枫挠痒的结果。

    陆竹喧看了,立刻断定他这是过敏。回想来时情景,陆竹喧给出了答案:“你应该早跟我说,肯定是来时经过漆树的时候,不小心接触漆树或者是漆树毛了,导致你的皮肤过敏。我不知道你皮肤过敏,也忘了提醒了。我手头还真没有准备这种药……,不过没事,山上都是草药,我们出去采一些就行了。”

    林溪枫、陆竹喧出去采药,陈宫嗣忙嘱咐林溪枫遇到漆树时离远一些。

    两人行至半山腰,在山坡灌木丛和草丛中搜寻适合治疗漆树过敏的草药。

    找了一会儿,陆竹喧发现了一片绿色的药草,这药草根茎上长出许多分支,分支上又布满针状小茎,仿佛千手万手。一大片药草密密麻麻地长在一片坡地上,俨然身穿戎装列阵待命的士兵。

    陆竹喧知道这种草名叫问荆,对治疗漆树过敏非常灵验。不由大喜过望,和林溪枫两人随手拔了两把,又在山间捡了些松柴备烧火做饭之用,返回居住的房舍。

    在房舍前的松树下,陈宫嗣正教一个中年男子太极的基本手势。该男子中等身材,穿一身美国篮球职业联赛某明星品牌的球衣球鞋,身体发福,长相富态。那人见两人回来,停止太极健身动作,笑着招呼道:“回来啦?”

    二人忙放下手中之物,上前见礼,才知此人就是陈宫嗣所说的小苏,在上海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工作,全名叫苏惟微。

    林溪枫听了此名,低吟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十六字来自《尚书.大禹谟》,据传,尧舜禹禅让均以十六字相传,这十六字寄托着天下苍生安危,是中华文明薪火相传的火种,深含以道而行,不偏不倚的中庸思想。取名于其中,自然意义非凡。

    苏惟微笑道:“果然如陈叔所言,你是文武全才呀,正是取名于此。”

    他忽然指着三人所居房舍大门的门梁说道:“衡门之下,可以栖迟。”又指着房舍旁的潺潺泉水道:“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然后指着陆竹喧道:“不知这位美女是‘齐之姜’呢,还是‘宋之子’呢?”苏惟微顺便卖弄了一下学问,同时也想进一步验证一下两人的古文功力。

    陆竹喧心说:“看来终南山果非寻常之地,今天就不断遇到怪人。上午遇到个王尚涛,不断找些网络词汇卖弄,下午又遇到个怪人苏惟微,说什么‘齐之姜’、‘宋之子’。如此卖弄,又有什么了不起?生病了还要找我们医生,医学知识才是最实用的!眼下,无可奈何,只好按照孔老夫子所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去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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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剑年华介绍:
仰天歌一曲,仗剑行天下。看平民青年如何运用诗怀和剑胆行走社会,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传奇。终南山的隐修,王家庄的风云,北龙市的拼搏,诗词王国的缔造,守护平安的传奇,错综复杂的人性。这里尽是诗与远方,快来畅意一睹吧!诗剑年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诗剑年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诗剑年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