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AG.23 因果
天色渐暮,博丽神社的酒客们已然散去。
据八云紫透露在雾之湖上的一座洋馆内正寄宿着另一位独当一面的神明大人,年幼的龙神便动身前往拜访前辈。
如今正在神社中教授博丽巫女修行的贤者小姐似乎有意在躲着酒客中的另一位大妖怪伊吹萃香——眼见龙神已经离席,茨木华扇也不再客气,干净利落地撤了酒席,以小灵梦的修行环境为由驱逐了这个张口就酒席熏天的鬼。
然而没多会,神社外一个青年男子探头探脑地在向里面张望。
然后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一幕。
……
……
从魔法之森归来的莫茗此刻正跪坐在茶桌前垂着头,对面的博丽巫女则盘着腿,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上一下一下地轻轻点着。
一旁的茨木华扇靠在墙上,双手环胸、尝试着理解眼前这幕情景。
自己确实听说过有一名人类男性和灵梦小姐是师徒关系……莫非是自己把相互间的身份理解错了?
虽然眼前的人类已经是成年男子,但却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力量’,俨然一个凡人罢了。
如此说来,作为博丽神社的当主,灵梦小姐虽然十分年轻、但的确在法术和修行上有相当的天分与实力——每一代博丽巫女都会接受妖怪贤者八云紫的亲自教导,因此所积累起来的知识,未必不能成为用来教导的经验。
可笑在最初得知这位注定将成为自己弟子的小巫女,可能还有另一位老师时,有一瞬间燃起了些许久违的竞争意识,茨木华扇不禁摇了摇头……看起来,似乎只是多了一个便宜徒孙而已。
只是仍存在不少疑惑之处,多半也是因为自己在妖怪山隐居太久,一知半解之处只能凭借自己曾经的见闻进行推测了。
博丽巫女向来短寿,从幻想乡聚居而成的初代起,几乎没有与人结婚生子的先例——虽然强大、美丽、又转瞬即逝的美好,从来不缺乏追求者,但在曾经、无论是先代的博丽巫女们又或是八云紫,都在刻意地避免着类似的事情发生,一旦有人能获得博丽巫女的倾心、毫无疑问这必将又是一场悲剧。
为何博丽神社远居人类村庄之外?除了表明立场,未必没有八云紫对博丽巫女自身命运安排的隐喻。
但如今,博丽神社却住进了一位年轻男子,即使当代巫女本人未持应有的自觉、也很难想象八云紫竟默许了这种事发生——果然,比起教导灵梦小姐修行、应该先找时间和久违的同僚谈谈才行。
正自发呆中,一边的博丽巫女不知何时从桌下摸出了一本小册子,看起来是事先就已准备好的。
打开后,翻转、推到对面的眼皮底下。
“念。”冷淡的话语中蕴涵着强大的威严,茨木华扇不禁暗暗点头。
虽然自己将成为灵梦小姐的老师,却也只一码归一码……灵梦在以师长的身份教训学生,此刻的自己远远地闭嘴旁听、才是明智举措。
“可是,灵梦……”男子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小巫女。
“怎么,知道不好意思了?怎么当初不……”
“我念,我念。”
“……第一,不能以身犯险……”
“……第二,不能擅自判断……”
“……第三,不能以任何理由和借口离开……”
听起来,正在读的好像是双方曾签订的某些协议条款、但不难听出其中蕴含的好意与牵挂之情。
似乎是连博丽巫女也对接下来的内容有了点不好意思,没等对方读完就拍了桌子。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知道了。”男方赶紧就坡下驴、停止了令人难堪的朗读,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认错姿态。
茨木华扇再次点头,看起来灵梦的这位徒弟,虽然做错了事、但认错态度端正,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做出倚仗自己的年龄或大男子主义的态度顶撞师长的举动。
“十页检讨书,小号字体。”
“……十页,会不会有点……”
博丽巫女再次拍了一下桌子。
“太少了,相较于犯下的罄竹难书的罪过,我怕这点篇幅不够写。”
“少耍花腔,记得在检讨的内容里,把和蓬莱山辉夜相关的始末也详细地写清楚。”
“嘶,这个……”
“嗯?有什么不能说的故事吗?”
“没有,没有,啊,一不小心就这个时间了,”莫茗以极其别扭的姿态扭过身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恍然道,“该去做饭了,神社里有客人,不能失了礼数。”
灵梦盯着莫茗看了半晌,叹了口气。
重新恢复了微笑。
“是得让新人见识一下老师的厨艺了呢。”
莫茗正准备回话,一边的茨木华扇忽然用惊讶的表情插话:
“灵梦小姐,我身为修行之人、辟谷已久,要说厨艺什么的、或许未必拿得出手……”说罢和莫茗对视了一眼,“不过……也好,话以至此,我也只能祭出绝活了,两位稍待!”
踏踏地木屐声远去,茨木华扇干劲满满地离开了正厅。
莫茗挠了挠头,向灵梦投去疑问的目光,对方的神情却也是一样的莫名其妙。
“这位是……”
灵梦眼珠转着,不知在想什么。
“刚刚不说了吗,新人。”
“什么新人?来接任博丽巫女的?”
灵梦踮起脚在莫茗脑袋上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是新来的杂役。”
“没大没小的,”莫茗拨开灵梦的袖子、反手在她脑袋上也敲了一下,“杂役啊,那她有薪水吗?”
“没有,怎么?”
“没啥没啥,不患寡而患不均嘛,大家都是杂役,她要是有工资那我也要申请加薪。”
实际上神社的财政一直是由莫茗管理的,如果灵梦回答需要工资、或许莫茗下一秒就会产生裁员的想法。
但是,不需要薪水的杂役、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说起来,这个小姐姐好像还蛮可爱的,我们家乡那边也有人做这种包子头的发型……”
“她的名字叫茨木华扇,”灵梦眯起眼睛,补充道,“自称茨华仙的仙人,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这点倒是猜到了,”在幻想乡待久了,对所谓的仙人之类的称号莫茗也懒得大惊小怪了,“我好像看到她的右手扎着绷带,是受伤了吗?让伤员做饭是不是不太好?”
“不劳老师费心,”灵梦撇嘴,“她是紫介绍来的、大概会教我怎么控制境界、不再发生那天的事情吧。”
提起这个,莫茗严肃起来。
“那个自称哀家的神明,现在还活着吗?”
“嗯,但是她现在已经彻底丧失了主导权、甚至放弃了挣扎,被我压制着、连话也说不了呢。”
“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大致理解成类似侠客小说里那种心魔一样的情况……”
灵梦摇了摇头。
“……听蓝告诉我,大致上是因为我本身因为境界的修行不足、虽然具备了神位的资格但一直相安无事,直到那天因意外受到神明的力量激励,诱发我提前经受了成神的考验。接着,又因我主动放弃了这份考验以及对老师产生的杀意,致使祸津神完全觉醒、并主导和压制住了我的意识……我本以为放弃身体的主导权就能让杀意消失,没想到,最终依然演变成了最不愿见到的情景……”
“别有芥蒂,都过去了。说起来,所以这位包子……茨木华扇,她是来教导你境界修行的方法吗?”
“嗯,紫有着擅长操纵境界的天赋,但也正因此总结不出什么窍门,反而是这位茨木华扇,身份上、和紫一样是幻想乡的妖怪贤者,说起对有关修行境界方法的了解、幻想乡无人能出其右。”
“原来幻想乡还有其他贤者的吗?”莫茗思索片刻,决定放弃思考,“算了,我对她们的来由没什么兴趣,不过灵梦……”
莫茗顿了顿,说道。
“如果说这什么狗屁神明非得杀害至亲度过所谓的劫难才能当,不当也罢,你说呢?”
“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自己想成为神明,”灵梦向莫茗投去怀疑的眼神,“老师该不会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那样吧?”
莫茗尴尬地挠了挠头,眼神瞥向一边的书柜,起身走过去,拿着一副从外界流传进幻想乡的破旧扑克坐了回来——二人扑克的玩法有限,但眼下神社似乎又入住一人,可以稍微开发一下新规则了。
“擅自对人家的身体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却连一点责任都没打算负,呜呜——”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所谓的祸津神,似乎可以用语言进行沟通来着。”莫茗一边洗着牌,一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怎么,老师是对那种形态的我有什么特殊兴趣吗?称呼之类的我也可以哦,哀家……”
“打住,”莫茗发牌,“我是想说,凡是有理智的存在、都可以通过利害关系进行沟通,你有空的话、可以尝试和她聊聊。”
“咦,有什么必要吗?她可是当初准备杀死老师你诶——”灵梦拿起自己的扑克看了一眼,皱了下眉。
莫茗摇头。
“这个神明的确想过要杀我、但那是为了让你绝望,从而彻底主导你的身体,最终失败了。如果她拥有理智、应该明白此刻为时已晚,不会再暗中作梗了。”
“当然,该有的警惕不能少,但也没到与虎谋皮的程度,由你主动伸出橄榄枝,说不定、会从这个刚刚诞生出意识的祸津神那里收获意外的好意呢?”
“我明白老师的意思,但是我不要。”
“既然你们谁也没办法彻底抹除对方的存在,达成共识不应该是双赢才对?”
“我不。”
“拘泥于过去的恩怨、会让你无法继续向前迈进,”伸出食指轻轻一弹、另一张扑克滑动到灵梦桌前的牌堆里,“祸津神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一个长久的威胁,如果能转而获得她的好意,威胁将转变为助力,此消彼长、对你大有裨益。”
“好处什么的无所谓,”灵梦撇过头去,“她对老师动手了,无法原谅。”
莫茗想了想,点了点头:“我也只是提个建议,随你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被伤害的是灵梦,莫茗也不会选择尝试和解,于是释然。
“紫在刚才离开前、让我向老师捎一句话——是非曲直厅的阎王与三途川的死神已经打点好了,短期内如果再出现**死亡的情况、这边不用过于担心。”
“嗯……”莫茗拿起自己的牌,陷入沉思。
这像是在自己压根不想去第二次的地方给自己办理了vip会员啊。
灵梦歪了歪脑袋:“老师好像不太开心呢……我已经和紫确认过了,这并非预示着老师还会再次意外死亡,只是个单纯地保险举措。”
莫茗仰倒在了榻榻米上,整理手牌。
“灵梦啊,自从来到幻想乡,见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种族,我经常会思考一个问题——这些长生种与我们人类这样的短命种相比,最根本的区别在哪里?”
灵梦想了想,回答:“对力量的掌握?”
“幻想乡是被人类逼迫到走投无路、不得不聚居于此的妖怪们所待的地方,如果说决定性的区别在于这里的人类与妖怪间悬殊的实力、恐怕并不中肯。”
灵梦嘟嘴。
莫茗不再卖关子,叹息一声:“我很多次试探性地与长生种们打交道,发现她们并非如书上所说那样无法沟通、甚至多数都有着相当清晰的头脑和完整的三观,我开始思考到底她们与我们的区别到底在哪里……这个疑惑在与永远亭的辉夜姬的交往中得到了解答。”
“那即是,对生命的敬畏之情。”
“灵梦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不开心、当然不是觉得这是在暗示自己可能又会在哪里被人捅了刀子,而是在想……这样下去是否真的没问题。”
“如你所知,老师我是一个非常务实、又很现实的人,很多时候,如果是在知道自己不会死的情景下,我很可能会做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行为——但无论是漠视他人的生命又或是自己的,这种态度贯彻下去、都将逐渐背离人性,长此以往,我的性格、可能会像那些非人的方向偏移。”
“我不是很理解,老师是在纠结什么?”
“诶?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不,我当然理解了老师的意思,”灵梦也开始整理手牌,同时也试图整理着语言,“您很清楚自己身上在发生着什么转变、而不是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被潜移默化,这样不是很好吗?人类正因为寿命短暂,所以性格才更容易发生变化,但不管怎么变,老师就是老师啊。”
莫茗想了想,开始在榻榻米上做仰卧起坐。
“你说的有道理,只要我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做出的改变、那都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只不过……多少还是会感到不安,”莫茗停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随即坐了起来,“身为人类、却丧失了人性的案例,即使是在外面的世界,我也见过太多了。”
“按照老师这么说,那从小就独自住在神社的我,也早就是非人的性格啦!”
“并非如此,无论是灵梦你的存在、又或者性格与成长,在我看来更像是一个奇迹,相较而言我却只是个凡人。凡人应该敬仰奇迹,但却不该奢望奇迹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么说来,自己成为了奇迹的老师,是不是觉得很自豪?”
“嗯,那是相当自豪。”
灵梦也在榻榻米的另一端仰倒。
“哼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莫茗偷偷把手伸进一边的发牌前分拨出的废弃牌堆里翻找着想要的手牌。
“说起来,明天我又有点事要出门,不知要几天才能回来,我……”
灵梦重新坐直身体,面无表情地正视莫茗。莫茗伸向牌堆的手僵在原地。
“灵梦,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啊啊,我明白了,这次也还是那样吧,因为博丽巫女有自己的立场,所以不让我帮你,只能坐在玄关上,想着今天是个好天气、或者明天会不会下雨……是这样吧?毕竟,一直都是这样。”
“灵梦,我先出牌了。”
莫名一回合内扔出了一大堆连牌,灵梦瞪大眼睛、不是因为对方的牌太好,而是因为自己的牌正好能略压莫茗一头。
“看来这次我要赢了。”
因为在莫名打出牌后,只剩下了三张手牌……在一把绝杀的梭哈被灵梦盖过后,同样只剩下三张手牌、其中两张是最大对牌的灵梦,已经稳操胜券了。
“灵梦,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让你拎水桶的事吗?”
“不就是几年前的事嘛。”灵梦撇嘴,随即想到、对自己来说是几年前,但对莫茗来说,也许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凌厉的面色不禁变得温柔了几分。
“我当时说,你有能力把装满水的水桶送进厨房、但直到最后你也只是在自己不断尝试着,而从未把站在一边的、身为你的老师的我的力量,算作是你的助力。”
“当时人家还是小孩子,谁能想到这种赖皮的方法啊!”
“正因如此才会有这样一课,是为了让从小就离群索居的你能明白,在与人或者妖怪的交往中获得的人脉,都能够成为自己的力量。”
“灵梦你觉得,会给你上这样一堂课的老师我,会不无视身边有一个最强的博丽巫女的存在吗?”
灵梦瞪大眼睛:“老师的意思是……”
“好钢用在刀刃上,我从未忽视过灵梦你的力量,相反、你是作为我最后的底牌存在的、所谓的王牌,如果不留到最合适的时机打出,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王炸。
牌局结束。
灵梦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
“老师赖皮,我们的规则里大小王是要放进弃牌堆里的。”
“谁知道呢,大概是洗错牌堆了,就当是无胜负吧。”莫茗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那么这次又是您的哪个红颜知己惹上麻烦了?”
“说话注意点,传出去影响不好。”
“那么是谁呢?”
“爱丽丝。”
……
……
“爱丽丝失踪了,根据推测、可能是离开了幻想乡,离开的原因,或许和我有直接关系。”
“什么意思?”灵梦狐疑地看着莫茗,“老师您,始乱终弃了?”
“怎么说话呢?”莫名不满,“我目前还没想到靠谱的理由、但假如推理正确,她所前往的很可能并非我出生的世界、而是那个……斯威特尼斯,这样一来,我这边必须迅速采取行动了。”
毕竟,幻想乡过去一个月,在那边将流逝接近六年的时间。
莫茗本有打算从魔法之森离开后立刻开始调查,但想了想,神社还是一定要回一趟的,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对话。
“老师打算找谁帮忙呢?”在得知自己是作为王牌存在后,灵梦似乎恢复了一些斗志,开始主动替莫茗分析起来,“以能力和立场来说,魔理沙似乎都很可靠。”
“魔理沙虽然可靠,但此次我打算去一个人类不方便出现的地方调查、因此,相较于魔理沙,我打算先去地灵殿、寻求大妖怪古明地觉的帮助。”
“……”狐疑地目光,盯——
“以能力与可靠性来说,古明地觉同样是不二人选。”
“为什么在我的印象中,老师和这个妖怪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早先在神社出现那台测谎仪时、以及后面的除夜祭上,莫茗都在躲着这个没有人会喜欢的读心妖怪。
“确实我及其不擅长和一个时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妖怪相处,更何况我们之前在智慧博弈的祭典上结下了不小的怨,但一码归一码,虽然对本身就诞生于非常识的妖怪使用人类总结出的心理学方式侧写性格十分荒谬、但调查每一个可能潜在的敌人是有必要的,而实际上,在我通过各方面搜集有关她的信息分析后,发现了几处令人意外的地方——”
“古明地觉是一个非常豁达且不拘小节的妖怪,虽然在智慧博弈上结了怨、但却没传统意义上地前来寻仇,虽然心中对祭典上的事仍有芥蒂、但她更介怀的似乎是我击败了她而不是我害死了她——总而言之,是一个只要心怀坦荡、就可以轻松直面的妖怪……当然,因为我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自然会躲着她。”
“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她的欣赏,我是打心底里喜欢这种性格的妖怪。”
“坚强且坚持,独立且有行动力,深谙世事却又心怀天真,难得啊……虽然我总是在非人的身上看见人类所不及的闪光之处,但这也未必尽是坏事。”
“所以我打算结识她,抱着真正的好意……只是有点可惜,虽然我自问在性格侧写上有些心得、但偶尔也会出一点小差错。”
“前阵子,跑去地灵殿寻求帮助,我是真心以为她会对我伸出援手,但实际上却被拒绝了……令我有些意外。”
“能够读心的古明地觉应该可以轻易知道,我既非是居高临下的同情、也不是高山仰止的仰慕,而是直面的欣赏——并非是对她不够了解时得出的仓促理解,而是在通过缘起等各方面收集到的情报综合得出的结论,古明地觉是我欣赏的大妖怪。我本以为她也能明白这份感情。”
“然后呢?”灵梦神情凝重。
“然后,我就吃了个闭门羹。”
“噗,哈哈哈哈,咳咳,”灵梦握拳咳嗽,“我是说,很遗憾。”
“的确,除了感到意外,我也觉得有点遗憾,我本以为面对读心妖怪、毫无虚假的真心应该是必胜法宝,没想到对方却以一个毫无余地的谈判条件为由拒绝了我的求救。”
“所以老师为什么还是打算找她?”
“老师我可从来没把面子当回事……大部分情况下。相反吃瘪这种事、吃着吃着就习惯了,而在我的推理中,古明地觉或许会因为那次拒绝我的求助而心生郁闷,大体上可以理解为一种类似愧疚的感情——虽然她实际上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老师,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想的这些念头,到时候可无一例外会暴露出去哦?”
“灵梦,你觉得、a当面说了b的坏话,和a背后说了b坏话,哪个更能破坏两人之间的关系?”
灵梦想了想,回答:“背后说人坏话吧?”
“实际情况是,未必。a在背后说了b的坏话,被b听到了,其所产生的恶感仅限于b本人对于该坏话的介怀程度。”
“假如a不小心在b的当面说了他的坏话,那么除去b对坏话本身的介怀之外,同时a会想、完了,b知道了我说他坏话,一定会讨厌我,因此,a对b的好感额外的下降了……同时,b也会想、a当我面这么说,一定知道了我会对他产生恶感,并也会因为这种心理额外地对a产生恶感……这种看似可笑的猜疑链,正是出自人类肮脏不堪、以己度人的内心之中。”
看着灵梦仿佛陷入沉思,莫茗忽然想到了什么。
“顺便说句题外话,你家老师我从来不介意欠别人人情,”想了想,补了一句,“大部分时候不介意,毕竟,接受了对方的帮助、对方会认为你对她产生了好感,同上心理,施惠者也会因为这种想法本身额外对你产生好感……之所以说这些题外话,是希望灵梦你自己多加注意,如果有男孩子反过来向你求助、而你帮了他,看起来对方似乎白白欠了一个人情,但这种心理很可能就此作用于你的身上,到时候感情万一发酵、可就麻烦了,别被招了村里这些小青年的道才是……毕竟古语有云,吃亏是福,就是这个原因。”
“怪不得老师好像总是处处逢源,原来并不总是提供帮助,偶尔请求帮助也能让施惠方产生好感,”灵梦若有所思,“老师难不成用这招获取了很多女孩子的芳心?”
“你家老师我在恋爱这方面可是很苦手的,这种话题还是少谈为妙,”莫茗转移话题,“刚才说的猜疑引起的连锁反应,是建立在人类内心无法互通的前提之上的……”
“古明地觉拥有着读心的能力,因此,在这点上反而最为便利……对人类而言,有时候证明自己的真心实在是太难了,但在这里,却变得再简单不过,甚至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本人出现在读心妖怪的面前即可。”
“但是这也掩盖不了老师打算利用她对你的愧疚要挟帮忙这件事哦?”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认为对方有愧疚才会前去要挟的人吗?并不!哪怕古明地觉无愧于我,我还是会去求她帮忙、哈哈,臭不要脸正是在下。”
灵梦却没像莫茗这样笑得没脸没皮,而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她的内心,想着莫茗意料之外的结论,但是最终并未付诸于口。
古明地觉这次同样会拒绝老师,拒绝的理由甚至与第一次没有区别……老师你什么都不懂。
……
……
眼瞅着暮色渐深,两人这才记起来那位做饭的新人似乎一去不返了。
正打算提出疑问,忽然在厨房方向传来了一阵炸裂般的声响……莫茗与灵梦对视一眼,一起起身向宝贵的厨房圣地跑去。
FLAG.24 迷踪
迷途竹林深处、永远亭门前,不知何时起冒出了一棵参天大树。
使得原本被竹林遮掩深藏的永远亭变得能够轻易寻得。
铃仙·优昙华院无奈地仰望着这棵大树,站在她身后的因幡帝正不怀好意地杵着一柄和她身体差不多大小的斧子。
在古明地觉到来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
……
“龙神大人,下来吧,永琳大人请您进来做客。”
铃仙一边揪住蠢蠢欲动的握着斧子的帝,一边仰望着树上的女孩子,再次亮声请求。
“不下去,吾要在此等候命定之人归来。”
白龙盘腿坐在树上,单手托腮。
“公主殿下几天前就出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她不回来,吾就在一直在此等着。”
“永琳大人说,您在亭院里候着也是一样。”
“不一样,久疏问候,吾想显得诚挚一些。”
“可、可是,谁也没说必须在树上等着才算是……”兔子妖怪铃仙绞尽脑汁提升着自己的口才试图说服对方。
“吾说了,是诚挚而非礼数。吾想她定非拘泥之人,不会在意此般小节。”
“但是,永琳大人说要请您进去。”
“吾此番并非来拜访八意思兼,反而给她凭添麻烦,吾不好意思进去,吾要在此等候。”
“可是……”
“若八意思兼要赶走吾,会亲自出来,若不然,勿再废唇舌。”
铃仙正待再说什么,忽然顿了一下。
几人同时向竹林深处望去。
“嗨,几位上午好啊。”
……
……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片刻前还在对龙神虎视眈眈的因幡帝、炸毛一般跳了起来。
顾不上手边的斧子,一溜烟窜到了铃仙身后,把脑袋埋进了铃仙的短裙里面。
铃仙也为这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因幡妖怪的反应而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微微转身面对古明地觉走来的方向鞠了一躬。
一边从脑海中搜寻着淡紫发色的少女印象,一边偷偷拍打着身后因幡帝的脑袋、想把她从裙子里赶出去。
此人有点眼熟,似乎……
“大妖怪觉,吾曾听映姬多次提起汝。”
龙神的开口让铃仙对来人有所明悟,的确在几个月前博丽神社的除夜祭上有过一面之缘。
“龙神,久闻盛名,倒是第一次见。”
“古明地觉,吾不喜欢汝。”
“嗯,我不会多作停留的,”转而面向铃仙,“你刚才说,蓬莱山辉夜不在这里?”
“是的,殿下几天前就离开了,去向不明。”
古明地觉点了点头。抬头,果然见树上的龙神正看向自己。
“她没有说谎。”
“无碍,吾等着便是。”
“既如此,走了。”
“稍待,觉妖怪,有事想问汝。”
古明地觉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汝可知,吾的心上人何以沦落至此地?”
“我和辉夜姬不熟,并不了解,算起来,倒有一些过节。”
“那汝可知,她平素多与谁多往来?又与谁多怨恨?”
古明地觉没有说话。
“汝可知,她是否有牵挂之人?其人现在何处?”
古明地觉叹了口气。
“非我所愿,即不入耳,”伸出右手,轻轻点了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耳机,“不必再旁敲侧击了那两只兔子了,我对她们的心声没有兴趣。”
“真是无趣。”白龙不再多言。
“再见咯,可爱的铃仙小姐。”
古明地觉走前,忽然转过身来,挥手向铃仙告了别。
“啊!再、再见……”
未预料到大妖怪觉会忽然和自己说话,铃仙有点结巴地做出了回应。
……
……
曾利用人类小仓栗子之名向妖怪铃仙投寄信笺一事,来时想了一路、最终仍未下定决心开口道歉。
绝非自己怯懦,而是此事说开只会让铃仙小姐难堪,没必要在多人场合下提及。
至于白龙的目的与之前在此地发生的事宜,自然也已了然于心,毕竟……无法读心,只是托词。
这副隔绝读心的耳机,并不是一直能够生效的。
算是给那些畏惧之人准备的一块遮羞布吧,即使是让他们自欺欺人,他们也会因此而稍微安心。
觉妖怪可以揭穿他人的谎言,同样也可以轻松隐瞒自己的真实。
从白龙那里悉知了有趣的往事,但那与自己此行的目的并无关系。
在离开永远亭后,向着魔法之森的方向走去。
……
……
人类村庄外,一处破败废弃的窝棚中,有一座尚算完好的木屋。
古明地觉推门而入时,莫茗正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手上做着她未曾见过的面点。
“我先前就觉得,你与此地的人类有许多习惯皆有不同。”
“竟然是小五小姐,意外之喜。”莫茗停下手上动作,面现喜色,不似作假。
“小五是谁告诉你的?”古明地觉皱眉,“算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之前还打算找你来着,结果被魔理沙告知旧地狱的通路断了、没法带我过去,幸好你找来了,这下有救了。”
“我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你不是……”说着,莫茗把目光投向古明地觉胸前的那颗眼睛。
眼睛似乎察觉到了视线,把目光瞥向了别处。
古明地觉点了点挂着的耳机:“我现在听不见你在想什么。”
“啊?那可真是……”
莫茗在心中默念一些略有不敬的画面,眼见古明地觉面色不变,忽然双手一拍笑道:“失礼失礼,我是为了躲避仇家、又怕连累别人,不得已暂留此地。”
“躲避仇家?”古明地觉心中已有明悟,想必是那个龙神。
“正是。”
“那现在算不算是被仇家找上门了?”
莫茗一愣,随即讨好地笑道:“哪能呢,小五大人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屑于对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动手,哪怕我主动前往贵府,不也给我留了一席之地嘛。”
似乎全然不记得自己被倒吊起来的事情。
“我知你心中有芥蒂,但我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绝对是误会了,你看,我这……”
莫茗谄笑着,被古明地觉打断。
“爱丽丝小姐可曾向你提起过我的口信?”
“爱丽丝?没有说起过,有什么事吗?”莫茗的面色正经了些,显出些许疑惑。
古明地觉松了口气,点头道:“我曾向她说起,如遇见你、请帮忙转述一份委托。”
“是……什么?”
“请你帮我寻找我的妹妹,古明地恋。”
“贵妹又走丢了?”
“嗯。”
“不对,不应该是这个。”
“有何不妥?”
“因为先前在地灵殿,你拒绝了我的求救。虽然我觉得,真的有麻烦找上门,你应该是会出手帮忙,但实际是我直接被爱丽丝带走了——所以你会为此事心怀歉疚。”
“绝无可能。”
“哪怕没有,你也不会在此时请我解决事件。”
“说不定这并非是委托,而你也能从中获益呢?这样一来就是交易而非……”
莫茗不打算听下去:“我倒是本打算利用你这份歉意……我正调查爱丽丝失踪一事、第一个想到找你帮忙。毕竟读心的能力用来调查实在太过便利,只可惜旧地狱路段不通,在此遇见实乃意外之喜。”
“爱丽丝果然失踪了?”
“你会帮忙吧?”
“不是因为什么狗屁歉意。”
“了解,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偏僻地方的?”
“我先去了魔法之森。”
“你找了魔理沙?”
“万物生灵皆有言语……说起来,你倒是挺受那些小妖精欢迎的。”
“哦,是妖精告知了我的去向?”
“不,她们隐瞒了你的去向。”
莫茗瞥了一眼古明地觉脖上的耳机。
“不用担心,我说了现在不读心,就不会读。”
“有道理,堂堂大妖怪,出言必践。”
古明地觉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莫茗开口“请进”,于是把门随便拍上、整个房屋都仿佛震颤了一下。
“当心点,这不是我的房子。”
“此地阴气极重,必有人类在此含恨赴死,你倒是有胆量在此落脚。”
莫茗手上的面点活顿了一下:“真的假的,别吓我。”
眼见莫茗吃瘪,古明地觉不禁笑了一声,走到不算宽敞的室内,找了角落的席位跪坐下来。
“我曾受阿求邀请来过此处,知道这间房屋的主人。”
“嗯,她生前是个很开朗的女孩,不会对人类出手的。”
“死者一旦化为恶鬼,可不会再受生前束缚,我于地灵殿掌管怨灵,比你清楚得多。”
莫茗停下手上的活。
“开个玩笑,爱丽丝失踪一事,你调查的怎样了?”
“爱丽丝很可能是主动离开了幻想乡。她给每个熟识的人留下了信笺……包括你。但是没有给我的,所以我怀疑她的离开与我有关。”
莫茗继续开始包着面团,头也不抬地道: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倒真不是我自恋。毕竟和爱丽丝相识一场,她要长期离开幻想乡、打算给有交情的人写信留个念想,不该没有我的份。”
“所以是因为你?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还是你因为选择蓬莱山辉夜而拒绝了她?”
说话间,古明地觉右手抚上耳机,轻轻地点了一下。
“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提起辉夜,但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还有,能麻烦你停止读心吗?个人**。”
古明地觉点头:“既然爱丽丝是自愿离开,我没道理偏要去追根究底。”
“但或许原因在我,我不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别人的麻烦。”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拜托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也应该想当面找爱丽丝问清楚吧?”
“她写的信呢?”
“被她的前辈神绮小姐带走了。”
“神绮?”古明地觉皱眉,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说话间,木屋的窗户无风自动,一只发着光的鸟雀落在桌上,化作一封精致信笺。
莫茗看了看满是面粉的双手。
“帮我念下。”
古明地觉叹了口气,起身走来,拆开信笺。
“爱丽丝不在魔界。”
“魔界是哪?……算了,还写了啥?”
“没了。”
“没了?怎么可能?”莫茗站起来凑过去看了眼,真的只写了一句话。
“嗯,接下来怎么办?”
“失算了,本来打算找神绮问话的,结果只来了一封信,还不知道怎么联系她……她对自己的晚辈失踪就一点也不上心吗?”
“或许她心中有数呢?毕竟爱丽丝留在幻想乡,也未必有什么好的下场。”
“什么意思?”
“比如遭遇负心薄幸之人。”
“……确有几分道理。”莫茗缓缓坐了回去。
“不打算找爱丽丝了?”
“不,还是要找。”
“我来之前,去了趟永远亭。”
“嗯?”
“我在那边遇见了白龙。”
“白龙?”
“龙神。”
“哦。”
“辉夜小姐并未返回永远亭。”
“……”
“有一点我一直很奇怪,你何来这么大魅力?”
“凡事都有两面性,我自己也是有很多牢骚的。”
“说说看?”
“打个比方,我和辉夜一起得罪了龙神、结果龙神视辉夜为挚交,却视我为仇寇;再打个比方,我和爱丽丝一起得罪了你,结果你视爱丽丝为挚交,视我为仇寇……凭啥啊,就因为我长得没她们好看?”
“嗤……”古明地觉不自禁笑出声来,“或许,你可以试着变化女性,我也可考虑视你为挚交。”
“不必了。”莫茗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开始整理案板上的零碎。
“刚才就想问了,你这是在做什么面点?”
“包饺子。”
“那是什么?”
“你想一起吃?”
“没兴趣,你就打算在这里等着?”
“不,正好要问你,你有奥义吗?”
“那是什么?”
“奥义,来、到外面说。”
莫茗起身拍了拍,走向木屋外。
“什么是奥义?”
古明地觉跟上。
“就是那种……非常厉害的大招,一般打架时留到最后关头用来逆转局面的必杀技。”
“我自进入旧地狱从未有过败绩……啧,除了那一次。”
“那次不算,是我耍赖。总之就是必杀技,你们这种级别的大妖怪,应该都有吧?”
“没有,”古明地觉摇头,随即想了想,“你是说……符卡?”
莫茗打个响指:“没错,出门时有着吗?”
古明地觉跃跃欲试:“对你用?”
“停!可以对着空气用吗?”
古明地觉摇头:“我的符卡是针对生灵的,眼前只有你一个人。”
“啧,这就有点难办了……”
“你要做什么?”
“帮我个忙。”
莫茗在地上随意捡起一块石子,掂了掂分量。想了下,摇了摇头。
“对了,你可以发出弹幕吧?”
“弹幕?”
“就是那种biubiu——的、我偶尔会被灵梦拿来砸脑袋的、像是通过灵力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法凝聚产生的……”
“可以,怎么?”
“像这样,你知道人类的打水漂吧?”莫茗从衣兜里揣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张,大致拍平顺后在原地蹲下,“等会你从这两个魔法阵中央打出一发弹幕,把地平线视作水面、以最快的速度打出,我们试试强度如何。”
“听好了,一定要穿过这两个魔法阵,最好用最快的速度,原理上用了……”
砰——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一声撞击地面的闷声响过,随后在地面上划出了二十几米长的裂痕方才停下,不远处的魔法之森惊起一片鸟雀。
“这是……弹幕能打出的威力?”莫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它完好无损地竖在自己的脖子上。
古明地觉瞥了莫茗一眼,没有回答。提问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吧?
只见莫茗深吸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的古明地觉堵住耳朵。
“八————云————蓝————”
“找你有事。”
一阵安静。
“莫茗先生,何至于此?”身后传来声音。
转过身去,隙间合上的瞬间,八云蓝雍容身姿从中走出。
“想找你们可真不容易,下次留个联系方式吧。”
曾有次,莫茗在神社假装头疼,轻易就和八云紫取得了联系——因彼时神社一直出于监视之下,倒也方便联络。
只是近来八云紫忙于外界诸事,接手了内部事宜八云蓝变得低调得多。
在觉妖怪来到此地之前,莫茗曾对着空气大喊了很久八云紫和八云蓝的名字、均未获得回应。
不得已,只好以力破巧——从灵梦那里得知,在大结界中布置了许多监测术式,一旦在某地出现爆发性力量,必会受到八云一家的关注。
届时再想装作不知道,也确实说不过去了。
“没啥大事,请你吃饺子。”
八云蓝闻言苦笑:“怕是兴师问罪才对吧。”
“这就是我喊破嗓子也假装听不见的原因?”
“宽恕则个,实在是、无颜面对先生。”
“往事已矣,既未发生不可挽回的过失,我也就不追究了,我问你,爱丽丝去了哪?”
“爱丽丝小姐使用了极为隐秘的魔法,我判断其不具备破坏力后、未再多加探究。”
“也就是说……”
八云蓝点头:“妾身亦不知爱丽丝小姐去往了何处。”
不是个好消息。
莫茗继续询问:“八意永琳说你曾在神社照顾灵梦,你可曾与爱丽丝见过面?”
“见过。”
“她说了什么?”
“爱丽丝小姐询问了灵梦小姐的情况。”
莫茗点头,想了想,继续问道:“她可曾问过我的情况?”
“说起来……确实有这回事。”
“什么事?”
“爱丽丝小姐曾提及,她说自己曾前往三途川。”
莫茗打了个响指,关键讯息。
侧身向古明地觉耸了耸肩,装模作样地低语道:“看吧,这就是大人物,绝不主动和你交代事情,但也不屑于说谎,前提是你必须要问道点子上,否则她就在那装傻充愣。”
八云蓝不禁苦笑:“妾身已经知错了。”
“你要是知错了就应该在我喊你的第一时间出来,而不是等我动用暴力,这弹幕一发、打到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吧?怎么,害怕我还惦记着你的献身呢?”
一旁的古明地觉用右手敲了敲耳机,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
八云蓝深深一躬。
“三件事,第一、送我和觉小姐一起去三途川。”
“等等,我好像没答应过……”
“拜托了!”莫茗转向觉妖怪,双手合十,变得郑重诚恳。
古明地觉保持沉默。
“拜托了!”
“因为是爱丽丝。”
“明白!”
“也要算你欠我的。”
“没问题,”再次转向八云蓝,束起第二根手指,“把屋里桌上的饺子带去神社,下午饭陪灵梦一起吃吧。”
“好的。”
八云蓝进屋后不久出来,仍旧两手空空,想是已经放入隙间之中。
“第三,帮我暗中考察神社里这位名为茨木华扇的仙人,观测她有何居心,三观如何,对人类是何态度,对妖怪又是何态度?”
“莫茗大人,茨木大人与紫大人同为贤者……”
“既是贤者,为何过往不曾露面?事关灵梦,小心无大错,提防灯下黑,我信任你,帮我这个忙。”
“……遵命。”
“那么,事不宜迟,先送我们去三途川。”
“好的。”隙间张开。
莫茗正准备踏足,忽然止步。
“我忽然又记起来一件事。”莫茗皱眉。
“什么?”
“我记得你前不久曾在神社照顾灵梦,打扫时可曾见到过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偶……衣服与我所穿的神主服类似,或许有些破损。”
“未曾见过。”
“我明白了。”
跨越了时间比例的异世界多不胜数,却在理论上无法抵达、更加不可能精确定位到自己曾经所在那一个……
但也绝非不可能,灵梦曾经做到了。虽然不清楚她做了什么,但很大概率与那条自己带入坟墓的、那条褪色缎带有关。
八云紫也曾做到,但这位妖怪贤者的能力神鬼莫测,实在难以揣度。
自己曾毕生钻研空间魔法,对此早已颇有心得。
如果让自己来定位那个世界,最重要的则是媒介。
那个与自己产生了联系的替身人偶,多半是被爱丽丝收回去了。
最大的问题是,倘若自己尚在斯威特尼斯、爱丽丝凭其定位至此确有方法,可自己如今在幻想乡啊……
如果是用自己的人偶,又是用来指向谁的呢?
希望三途川一行能给予答案吧,最坏的打算,说不定要冒着巨大风险、再次返回那个世界一趟了。
忧心忡忡的莫茗拉着古明地觉踏入了隙间之中。
……
……
————————————
—————本章完————
————————————
【番外 · 五爷的传说】序章 久远记忆
地灵殿,古明地觉的书房。
大号的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张小巧的茶桌,古明地觉合目而坐。
右手端着茶杯,左手食指放在茶桌上的一本小说上轻轻敲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身边的第三瞳转了方向,看向斜上方的天花板处。
倘若视线能够穿过地灵殿,往前方延伸数十公里,那即是旧地狱和幻想乡的交接处——那里曾在不久前遭到了暴走的神明之力的肆虐。
旧地狱和幻想乡断开了物理上的通路,不知何时才能修复。
原本对于前往幻想乡并无太多兴致,只有事出有因才会亲自走动的自己,不知何故,竟因此有了种深陷困境的错觉。
自己曾在人世中行走数百余年,所累积起来的无非是越拉越多的厌恶。
幻想乡中究竟有什么吸引着自己的呢?
古明地觉的左手随意地翻开了小说,眼神却不自觉地游移至窗外。
认真做着扫除工作的宠物们,正在庭前宽敞地花园中清理着灰尘。
墙角的壁炉中,正在燃烧的柴火偶尔发出“噼啪”地声响,在安静的书房中传播着。
不觉春已至。即使人间之里的人类也不会在这种时节使用炉火了。
自己却仍会下意识地让阿燐添上柴。
这种行为在灼**狱中本身就显得十分异常,更何况对于自己这样无惧寒暑的大妖怪而言。
想起不久前在人类的村子中走动时、察觉到那边对于妖怪文明态度的革新章程,让古明地觉不禁发出喟叹。
手中的红茶,桌上的小说,壁炉的柴火,都印证了那个人类向村人传达出的那份讯息。
凡是化成人形的妖怪,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一个共同点——它们都在不同程度上倾慕着人类。
或许就连自己也不例外。
厌恶着人类,同时又倾慕着人类,看似矛盾的结合体,却成为了如今尚存于世的妖怪中的多数现状。
只要能利用好这份感情,人类将无往而不利。
但这与自己的处境没多大关系就是了。
自己是毫无种族意识的独行妖怪,更何况觉的种族也早就灭绝了。
妖怪文明最终该何去何从、是否会被人类同化?这份答案并不比眼前这本小说有着怎样的结局对自己更有吸引力。
虽然想这么假装着风轻云淡地继续阅,但仍被一些杂念阻碍、无法静下心来。
幻想乡中没有找到恋恋的踪迹。
本以为在妖怪山的面具妖怪秦心那里能找到些许线索,猜想却落空了。
恋恋仍旧没有消息。
同样,伴随着妹妹一起消失的、爱丽丝小姐赠予自己的通讯人偶,以及自己尝试撰写出的、尚未告知任何人的推理小说原稿,也都还下落不明。
理所当然的,拜托爱丽丝小姐转达的致歉——希望能来地灵殿做客这种毫无诚意的话,也被那个人会因通往旧地狱的路断开了的托词而顺理成章地搁置不理。
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
古明地觉合上了刚翻开几页的小说。
浮躁的心情不适合进行
阿求小姐寄来的续作,需要在精神饱满的时候阅读才是最佳风味,否则于双方都是损失。
从书桌前站起身,背负双手走到落地窗前,看向远方。
自从与幻想乡的通路断开,消息已经被阻隔数日,也不知那边现状究竟如何。
阿求小姐在人间之里身居高位,理应确保无虞。
那个人类有博丽巫女在侧,更兼有爱丽丝小姐心系其上,也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
但是,这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实际恐怕并不乐观。
当冲突发生之时,越是能力出众者越容易受到波及。
那股神明之力竟能摧毁幻想乡与旧地狱的通路、很显然已经超出了负责掌管大结界的博丽巫女的控制。
而这被破坏的道路时至今日也未被修复,说明幻想乡可能遭逢巨变,八云紫、四季映姬均无暇顾及此地。
想到这里,古明地觉转身走到桌前,拿起铃铛摇了摇。
叮铃铃——
“觉大人,请问……”火焰猫燐推门而入。
“阿燐,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诶,觉大人您又要?”
“嗯,再去打听下恋恋的消息。”
“可是,前阵子不是说路不通了吗?”
“只在旧地狱里。”
“觉大人您是认真的吗?”
“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古明地觉语气严肃,随即却露出了笑容,“家里就拜托你和阿空照看了,一切按计划进行。”
……
……
不知何时起,无昼无夜、从无温差变化的灼**狱中,风沙卷起烟尘、散落之时,孤魂野鬼们看见了一个矮小的淡紫色短发的少女身影。
它们中少数只是迷茫着、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更多地则不自禁地开始退后,随即一溜烟消失无踪。
灼**狱,古明地觉行走于大地之上。
所到之处,孤魂野鬼尽皆退让。
……
……
旧都中心。一片荒凉的旧地狱中,为数不多的声乐场所。
鬼王星熊勇仪正独自喝着闷酒。
自从好友伊吹萃香开始频繁往幻想乡溜达之后,她独自一人饮酒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增加了。
她并不介意与其他人一同饮酒,但这里的鬼怪们要么介意自己的酒量而止步,要么受所谓鬼王力量的威慑不敢上前,连饮酒都没有个伴。
不过也好,这样喝着倒也自在。
“报——报告大王!”
“慌什么,说。”
“报告大王,距旧都三里外发现大妖怪古明地觉的行踪,目前仍在向这里靠近。”
“觉小姐?”星熊勇仪皱了皱眉。
自从地狱迁都后,她已不再在旧地狱随意走动,本以为大家已有默契,可今天这又是唱哪出?
“不必惊慌,觉小姐并非蛮横无理之辈,即使遇见她也大可不必惊慌,”星熊勇仪将酒杯中的酒一口吞下,随后单手拎起旁边的酒坛往杯中添着酒,向来人问道,“可有鬼怪与她接触过?她可曾说明来意?”
“有……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
“她说——你们见到我的妹妹了吗?”
星熊勇仪端起满载的酒杯停滞在半空中,随即,缓缓放低,将其放回了桌上。
此刻,鬼王大人的神色变得郑重。
“她……难道是想再次挑起战争吗?”
那个看似身体较弱的矮小妖怪,拥有着最无常的思维与最恐怖的洞察力,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相反、她能够轻易掌握任何人的弱点。
在那个灼**狱仍未迁都的、最后的动荡年代里,这位凭空忽然出现的觉妖怪以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旧地狱的反抗势力,无数
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目的是什么,只知道她出现的地方、必会掀起腥风血雨,而她留下给人们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正是——你们见到我的妹妹了吗?
经历过那个年代的鬼怪们大多都记得这回事,理所当然地会闻之色变。
就连自己的心中,也不禁略有悸动。
“勇仪大人,还请立刻组织人手,出城迎敌!”
“迎敌?敌在何处?”星熊勇仪不禁晒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她想去哪里都与我无关。”
“报——报告大王!”
“又怎么了?”
“大妖怪古明地觉进入都内,无人敢拦,现正往中心街区过来,说是要见你。”
“……”星熊勇仪沉默。
过了会,她回复道:“告诉觉小姐,说我不在。”
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可以告诉她是我本人说的。”
还不待来人回答,清脆的少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既已坦言,何不直面相告呢?”
脖子上挂着一副及其突兀的大号耳机的大妖怪古明地觉。
从走廊尽头出现,面露微笑向这里走来。
……
……
“觉小姐,您这又是在唱哪出啊?”
置酒高殿上。
星熊勇仪和古明地觉对坐而饮。
“如我所说,来找妹妹。”
“现在又不是当年了,那会没人知道您妹妹是何方神圣……现在大伙都清楚了,贵妹那是走路都不带风的、就是真丢了,别人也见不着啊。”
“嗯,我知道。”
“那您这是……”
“想你了,找你喝酒。”
“饶了我吧。”
“鬼王大人说出这样的话传出去可不太好哦?”
“有道理,那就喝酒!”
二人碰杯。
一饮三天,未下高台。
……
……
“觉小姐,觉小姐……”
迷迷糊糊中被摇醒,古明地觉打了个酒嗝。
“呃,我睡了多久?”
“大概半天时间?刚刚您正喝着忽然一头栽到了,吓我一跳。”
虽然嘴上这么说,星熊勇仪仍旧在喝着酒。
不胜酒力者见得多了,这幅场面早司空见惯。
古明地觉揉了揉双眼,彻底清醒过来,随即看见了斜靠在一边、玩弄着酒杯的稀客——
妖怪贤者,八云紫。
“噢,紫小姐,你终于来了。”
“这么说,果然那座间歇泉是你搞出来的?”
“嗯,阿空和阿燐虽然是按我的计划在做,但她们其实并不知情。”
“意欲何为?”
“没什么,区区旧地狱的被放逐者,想见您一面也挺难的,不得不出此下策,方可上达天听呢。”
“为了找我而搞这么大动作?”八云紫的眉头愈皱愈深。
“不必介怀觉的能力,这幅耳机算是小小敬意。”
“我知道,否则也不会出现……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用隙间带我去幻想乡。”
“……因为通往幻想乡的路断开了?”
“嗯,我的朋友可能需要帮助,得过去看看。”
“朋友?”一旁本打算喝闷酒绝不搭话的星熊勇仪还是没忍住。
“嗯,朋友呢。”古明地觉微笑回答。
八云紫闻言,倒是一起笑了起来。
“觉妖怪,我不喜欢你。”话中所讲倒是让人笑不出来。
“但我却有点喜欢你呢,妖怪贤者。”
“噢?”八云紫不禁想起来挺久之前有个叫莫茗的人类在另一个外来人面前的夸夸其谈,“愿闻其详?”
“我厌恶枯燥,因而喜欢游戏,游戏要有规则,因此我喜欢秩序,而妖怪贤者无疑是守序一方,因此我喜欢你。”
“等等,”和八云紫也算是老相识的星熊勇仪再次插话,“这家伙是守序一方?你没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虽然紫小姐经常在暗中谋划,看似略显下作,但其实她心之所向从未改变,只要能和她站在相同高度,就会知道她是幻想乡从一而终的守护者。”
“即使说好话也没有用,觉妖怪,”八云紫无动于衷,“必须事先提醒你——主动踏入我的隙间,等于把性命交了我手中。对此,你已有觉悟?”
“当然,觉与悟,我都有。”
“你认为、如果被我杀害,眼前的鬼王会替你找我寻仇?”
“咕咚咕咚!”星熊勇仪端起酒坛、豪迈饮酒,仿佛没听到此间谈话。
“因为勇仪小姐乃是正直之鬼,绝不会屈服于紫小姐的威慑,而我来此,旧地狱人人皆知,消息必会走漏。”古明地觉笑道。
“若我被害,我的朋友们,会替我报仇的——那些人类的寿命虽然短暂,但是却是紫小姐您不愿招惹的麻烦。”
八云紫闻言叹息。
“服了你了。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让我把你送去幻想乡?”
“嗯,因为我古明地觉从来不向朋友之外的人低头。”
“噢,我记得这句台词!”星熊勇仪忽然拍手,“当年觉小姐您可是当着阎王四季映姬的面说出的话——不过当时讲的好像是……”
我古明地觉从不向任何人低头。
正是因为这句话,在那场混乱中原本处于对立立场的鬼王星熊勇仪并没有记下仇怨,反而开始欣赏这位大妖怪觉。
没想到今天还能再次听到这句话,有点气血畅通之感——唯独的遗憾是,这次好像附加了条件,听起来没以前那么豪迈了,欠了点意思。
这么想着,星熊勇仪再饮一坛。
“那么,觉小姐想去哪里?”
“我……”
“神社那个人类小情人那里?”八云紫,以扇掩面,略带揶揄道。
古明地觉面色变得凝重,缓缓地把双手放到耳机上,作意欲摘下状。
八云紫立刻合上扇子,正色道:“我开玩笑的。”
“嗯,我也是,”古明地觉重新面露微笑,“忘记告诉你了,这个耳机根本挡不住读心。”
八云紫瞠目结舌。
“嗯,上面这句才是开玩笑的。”
“你要去哪里?我还有很多事。”
“虽然不是不可以去神社直接找他问明情况,想必这个有掌控欲的人类不会允许出现状况外的事件,应该对外界的信息有了足够的收集。”
“但是,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送我去永远亭。”
“好的。”
……
……
隙间消失。
留下星熊勇仪一人,在高台上继续饮酒。
某种意义上,自己之所以未随着新地狱迁徙而留在了旧地狱,也与这位来历神秘的觉小姐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却能像恶魔般把握住所有人的弱点,将之化为己用。
鬼王大人不禁回忆起了那尚不算太过久远的过往。
那时这片土地还未被称之为旧地狱,灼热的地狱中仍有着勃勃生机。
对地狱而言,所谓生机、自然并非是指生命力或者活力,而是这大地之上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
就在这盛世与末世的氛围中,身体纤弱的大妖怪古明地觉孤身一人踏足此地,留下了名为无敌的传说故事。
———————————
————本章完————
———————————
FLAG.25 万古悠悠,不见神劫
上午时分,妖怪山侧。常年对外营业的守矢神社近日却挂起了休业招牌。
神社正殿中并未因久疏参拜客人而蒙尘,相反装扮的颇具格调。
在八卦方位燃起蜡烛,阴阳阵眼放置着两个蒲团。
守矢的两尊神明——八坂神奈子与泄矢诹访子正端坐其上,相背而对。
在她们背后的中间放置着一张石床,厄神键山雏正安静地沉睡着。
后堂中响起踏踏的棉木屐声。
身穿睡衣的东风谷早苗不合时宜地溜达到了正殿,左手端着的杯子中冒着热气,右手的竹棒在杯中搅拌着,散发出些许香甜的气息。
绿色长发的少女打了个哈欠。
“雏小姐还没恢复吗?”
“嗯,理论上应该就这几天了,”八坂神奈子抬了抬肩膀,活动了一下脖子,“坐了好久,腰酸背痛。”
诹访子耸了耸鼻子:“嗅嗅,什么味道,好香甜。”
“啊,这个是从人里淘换来的果珍,大概是从外界的哪个旧货市场神隐进来……”
“啊我要喝我要喝!”诹访子一改往日的威严姿态,向着自家风祝讨要饮品。
“哎……腰酸背痛啊,腰酸背痛。”另一边八坂神奈子念念有词。
东风谷早苗不禁叹了口气。
“外界的年月早就不清楚了,也不知道过没过保质期,我是没打算自己喝就是了。”
说着屈身把热气腾腾的杯子放到诹访子面前,接着走到神奈子身后半跪着,替她捏起了肩膀。
“厄神小姐今天怎么样?”东风谷早苗问道,“人偶异变几乎完全平息了,是不是她也快好起来了?”
“嗯,前几日就已经神力内敛,何时醒来都不奇怪。”
“成为正神了吗?”
“正神?”神奈子闻言摇头:“八百万神明虽是说笑,但天生就有三六九等,岂是那么好当的?”
“诶,但蓝小姐她不是说应该不会有意外才对?”
“正统神明的神降不会引发这种情况,除非小雏身为宿体、与神明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虽然八云蓝没有细说,其实猜也能猜到一二。”
“猜什么啦猜,别整天去琢磨别人家的事。”
“对了说起这个,早苗你当天好像是和八云蓝一起带着沉睡的小雏回来的,在那之前有什么特殊际遇吗?说来听听。”
“哈哈哈哪有什么际遇不过就是带着她外出走走散散心忽然就晕倒了,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的事情吧~”
“早苗你这孩子,每次想要掩饰什么……”
早苗捏着肩膀的手劲加重:“对了对了,小雏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好像不是这么称呼厄神小姐的吧?”
“咳咳那个啊,毕竟小雏如今也算是真正的神明了,早苗你以后也要多以我们神社的名义和她走动走动。”
“嘁,还以为什么呢,可真够势力眼的。”
“话不能这么说,”诹访子否认这种说法,“厄神得正神明,对整个妖怪山来说都是好事,我们也受到裨益,自当亲近于她。”
“打个比方,我二人背向阵眼而坐,看似是防止小雏的神力不自觉地外泄,防止人偶异变的恶化,但其实我们也能从这神力中汲取一部分……”
“好啊你俩,我说怎么忽然这么上心,原来是觊觎厄神小姐的力量?”
“慎言,”把风祝小姐正在按压的手移了移脖颈上的位置,神奈子叹气道,“神明的力量是特殊的,无法觊觎的。”
“虽然这次的事确实福泽众生,但所有人只获得了自身应得的那份,不多不少。”
“不可否认,确实获得了一小部分好处,相比于让这些外泄的力量持续引发人偶异变,何不双赢呢?”诹访子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算了,无所谓了,”风祝小姐按照神奈子指示的位置加重按摩力道,“不过可别指望我会向厄神小姐保密,其他的事我也没兴趣。”
“早苗啊,别觉得这些神明相关的话题离你很遥远,”诹访子喝完果珍,放下杯子,语气再次恢复了威严,“终有一天你会面临相似的困境,如不早做提防……这次的博丽巫女就是前车之鉴。”
“哼,前辈那是有一个能上天入地的老师,反正我既不如灵梦前辈厉害也没有那个老师的能耐,我可是乐得自在呢~”
“早苗你又在闹脾气了,我那天的话纯属失言,其实也就随口一提……”八坂神奈子不仅头痛。
“你哪是提了一次,隔三差五就在说,难怪早苗不乐意呢,”身后诹访子适时打断,“我们身为神明、的确是需要信仰,但你不能强迫早苗去和灵梦那个老师比较啊,那个人……那是人做的事吗?”
“我的错我的错,以后再也不提了,”说着指了指自己背部腰间,“帮忙再捏捏这里,哎,舒服。”
“早苗,我二人有关信仰的事其实不必太过上心,自从外界来到这人烟稀少的幻想乡,也早就破罐子破摔了,”诹访子语重心长,“你要注意的是自己的情况——所谓现人神,仍是还未踏出那关键一步的人类。”
“力量尚可水到渠成,境界却需勤勉修行。”
早苗停下按摩:“好啊你们俩一唱一和的,这次又是要让我做什么?”
神奈子:“这次确实只是单纯的提醒。”
诹访子:“其实原本就会提醒你,只是未到时机。”
神奈子:“正好此次博丽巫女遭逢此事,顺便拿来给你做个警醒。”
“但是灵梦前辈是因为信仰过量汇聚出了问题,我这边的情况应该不同吧,有什么参考价值吗?”
诹访子:“成神之路并非一途,有博丽巫女这样汇集信仰而成神者,自然也有其他因缘际会成神者,甚至多得是一些天生的神明。”
神奈子:“所以我们现在聊的并非是信仰相关的话题。”
“那是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神劫。”
“神劫,”早苗若有所思,“是指成神所必须经历的劫难?我好像在话剧本里看过类似的桥段。”
诹访子:“你可以那么理解。”
神奈子:“但实际却有不同。”
早苗叹息:“你们俩,是在讲漫才吗?能不能说清楚点?”
诹访子:“神劫,几乎是为人类量身定做的名词。”
神奈子:“万物皆有生灵,成神者不知凡几——唯独人类,必遭神劫。”
不知想到了什么,早苗忽然问道:“那是不是说,如果本非人类,就不会遭遇神劫了?”
诹访子:“我们在聊你的神劫,不是关注小雏的时候。”
神奈子:“早苗,你的善良或许就将遭受神劫的试炼。”
“我的神劫?每个人类的神劫都不一样吗?”
诹访子:“当然,万物因果循环,你不妨猜猜神劫的由来?”
神奈子:“猜猜看神劫出现的原因。”
“神劫……是一种让见习神明适应自己能力的试炼?”
诹访子:“不完全正确。”
神奈子:“不如说错的很离谱。”
早苗鼓嘴:“那你们倒是解释解释?”
诹访子:“神明的力量不同于鬼怪的破坏力,乃是操控规则与法则的力量,因此持有者必须经受特殊的考验。”
神奈子:“古语有云,上善若水,润万物而不争。神明之力,唯有德者方可居之。”
早苗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神劫,会抹杀人性咯?”
诹访子:“这么理解也无不可。”
神奈子:“已经非常接近了。”
诹访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神奈子:“平淡隽永,方为根本。”
早苗:“哦,那我不成神不就好了。”
诹访子:“……”
神奈子:“……”
早苗:“……”
神奈子一拍大腿就要跳起来,诹访子却似乎早有预见,只在另一边沉稳道:
“早苗,我等是如何教育你的?这是遇见困难时应有的态度吗?”
“这根本不是困难程度的问题吧?”东风谷早苗压住双肩把神奈子死死按了回去,据理力争道,“要神性还是要人性,这是取舍,是选择题……不是我可以通过努力修行就可以回避选择的吧?”
“这几天一直在打听灵梦前辈的事,蓝小姐也和我说了一些,”早苗顿了顿,似乎在默默地为自己的发言打气,“灵梦前辈选择了保留人性,我敬佩她的选择。”
“我虽然不如她、但也不会想着事事追寻她的脚步,我仅是出于自身的考量……”
诹访子摇头道:“早苗,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
神奈子:“你虽由我们二人抚养长大,却不属于我们。”
诹访子:“我们给你爱,却不会给你想法。”
“是说……你们同意了?”早苗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虽然两人皆是背对着她。
诹访子:“不,我们不会更改主意。”
神奈子:“你仍要修行,这并非是为了成神而努力。”
诹访子:“而是为了在必要之时,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
神奈子:“你所仰慕的博丽巫女,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诹访子:“如果你能做到,你将超越她的身影。”
东风谷早苗陷入沉默。
……
……
博丽神社那边的细节虽不清楚,却也从八云蓝那里听说了大略。
灵梦前辈的心智被神明占据,莫茗先生用死亡唤醒了她的意识。
这算是天予不取,反遭其害吗?
抵抗的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所谓神劫,其目的是为了让成神之人淡去人性,防止成神后被人性所误。
这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因为多数人类终身都被某种极其突出的人性左右着自己的人格。
或许只有生性凉薄的自利者和终身修行的苦行僧能够在成神的试炼中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重要的人性吧。
就连灵梦前辈这样不偏不倚、感觉毫无弱点的、心性单纯的人,都会因心系于莫茗先生这一念之差而险些万劫不复……
如果被称之为“现人神”的自己,有一天也要面临神劫的话,遭受考验的会是什么呢?
按诹访子所说,“善良”经受考验,是会让自己变得邪恶呢,还是对邪恶视而不见?
按西方《圣经》里说的,神明降雨给行善的人、也降雨给作恶的人?
这与自己嫉恶如仇的性格并不相符。
除此之外,仍不想承认诹访子的说法,因为善良似是个很微妙的特质。
就如同少女漫画里男主角的温柔一样稀松平常。
一点也不帅气。
该培养一些独特的个性了,早苗不禁暗暗思趁起那些漫画里的主角、对比自己,不禁有些泄气。
“对了,厄神小姐这边真的没问题吧?”
“没问题是指?”
“神劫,”早苗忽然察觉到一个问题,“说起善良,我恐怕要被厄神小姐甩开几条街那么远。”
诹访子:“这倒不会,厄神小姐虽有人性,但却不是人类——何况她最在意的是收集厄运替人类带走灾厄,这本就是她神权所辖,不会因此被神性判为弱点。”
神奈子:“我也持相同看法,小雏的成神应该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这我就放心了。”
早苗随即回想起,在爱丽丝家中听莫茗先生狡辩时,对方所讲的一个故事——
在遥远的名为月之都的国度中,有一个名叫神久夜的神明。
“你们有没有听过,神明会经历怎样的神劫?”早苗补充一句,“纯粹好奇,打听一下。”
“神明的神劫?”神奈子皱眉,“确实也有这种说法,但几乎没遇见过。”
“这就只能说你还是比较年轻,见识太少,”诹访子得意一笑,“我曾听上界大神讲经,说起过神劫之事。”
“除了极少数人类成神的情况,多得是其他各路神明,自然也有那些天生就是神明的上位大神。”
“那些神明并非不会经历神劫,而是总能有各种方法进行规避。”
早苗想了想:“所以您也没见过神明的神劫咯?”
诹访子面现尴尬,所幸背后二人并不能看到。
“咳,古语有言——万古悠悠,不见神劫。”
“不是说神明的神劫罕见,而是指很少有能经历过而活下来的。”
“神明堕落成恶鬼,多是生灵涂炭的浩劫,无一不是灾难。”
“没见过……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你应该为之庆幸才对。”
诹访子结束了她苦口婆心的论调。
但早苗的问题似乎没有得到解答。
“但是……有没有那种,比较温和的、不那么厉害的神劫?打个比方,比如神明爱上了人类……之类的情况发生?”
“神明爱上人类?这算什么神劫?”一边哑火已久的神奈子冷不防一句,“你在小瞧神明吗?”
“打个比方啦,只是打个比方,假如神明不抛弃神明的身份就没法和人类在一起,这种浪漫……不对,类似这样的神劫曾经发生过吗?”
诹访子摇头,正准备说话,忽然身后传来声音。
“这种悲伤的事,当然也算神劫。”
泄矢诹访子、八坂神奈子和东风谷早苗,三人同时回头!
……
……
在八卦正中的石床上,键山雏不知何时已起身坐在了床边。
“早苗小姐,谢谢你为我穿衣服。”
“哈哈不值一提,比起这个,厄神小姐您是刚刚醒来吗,现在感觉如何?”
“不,我的意识一直清醒着,只是无法控制这具身体而已。”
“呃,那个……”
早苗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忽然神奈子开口道:
“小雏,你没有成为神明?”
键山雏苦笑:“是的,看起来我并不适合,辜负了这次机会。”
早苗面现狐疑,来回看着诹访子与神奈子二人。
诹访子摇头道:“早苗,你对我二人的偏见该放一放了。”
“早苗小姐不要误会,成神未果,其原因皆出自我,与两位悉心看护我的神明大人并无干系。”
“好吧,”东风谷早苗挠了挠头,“那个……总之也别气馁,成神嘛,这种事说不上好还是坏,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的,嘿嘿。”
键山雏摇头:“不需要开导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从石床上站起来,整理着被早苗系歪了的几处缎带,理了理头发。
“感谢两位神明大人看护,实在难以报答,”键山雏微微一躬,随即直起身子,“如无他事,我先离去了?”
“你要去哪?”早苗忽然问道。
“沉睡太久,身体需要活动呢,出门散散步。”
两位神明让开道路,于是键山雏点头致敬后,踏足而出。
“是你吗,神久夜?”身后忽然传来早苗的声音。
键山雏的脚步止住。
回头问道:“早苗小姐是在和我说话吗?”
“啊,那个……没有,我刚刚在自言自语呢~厄神小姐再见!”
“再见,早苗小姐。”
在东风谷早苗若有所思的目光中,键山雏走出守矢神社。
……
……
键山雏独自在山涧走着。
妖怪山的溪流间偶尔能看见河童的身影,曾经也会遇见顺流而下的人偶。
键山雏的眼睛不自觉地被流水所吸引,似乎在寻找着下一个可能会飘来的雏人偶。
两位神明和早苗小姐的谈论,她句句听在耳中。
或许,这些话题原本就是为了她而说的呢?
算是警告……又或者提醒?
但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自己并没有成为神明。
如自己所说,这一切是厄神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会想要收集厄运呢?因为本能,还是兴趣?
自从打开心智的那一天起,键山雏就已是无主之物,失魂落魄地游荡在溪流间,浑浑噩噩、不可终日。
有一天,她从溪流中拾起了一个被人类抛弃的雏人偶。
没有别的想法,仅仅是为被遗弃的同伴感到忧伤罢了。
但在次日,却躲在溪流的岩石后面,听到了跪拜在那里的人类,口口声声替自己的妻儿感谢着带走了厄运的神明大人。
从那之后,键山雏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慢慢地、她开始习惯这股力量。
厄运并不能使她变得强大,而键山雏也并非天生就有收集厄运的癖好。
她所希望的,仅仅是给他人带来自己所不曾拥有的幸福。
如同两位神明大人所料,自己的确没有因为神劫而遭受多余的苦难。
这或许与自己并无太多物欲杂念有关。
只是,没有告诉守矢三人的是——自己在这数日之中,依然经历了神劫。
更甚者,已在神劫中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了选择。
成为神明的机会——是一股属于神明的力量,在某一时刻,键山雏真实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
而摆在她心中的选择也随即出现。
是明智地无视某一个体的幸福,选择成为能够为所有人带来幸福的神明大人,还是顽固执拗地不愿坐视任何一个人的不幸,因此错过成为神明的机会?
键山雏选择了后者。
这股力量可以帮她蜕变成为神明,同样也可以拿来救一个万念俱灰、在世间已无容身之地的生灵。
键山雏选择了后者。
如同神奈子大人所说——神明之位,有德者方可居之。
自己不过是居住在妖怪山上的区区厄神而已。
乡野小神,配不上这样的高位。
但是,键山雏仍为自己没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而高兴。
她看着溪流中飘下一只雏人偶,便单手提起裙裾,趟着溪水过去拾起。
回到岸上,将人偶放在岩石上晾着。
仿佛喃喃自语般说道:“那么,要我去神社找那个人类吗?”
FLAG.26 减字偷文暗补经
不见天日的冗长走廊尽头,是非曲直厅迎来了新的客人。
罕见地、阎王四季映姬未居上座,而是站立在正厅中央候着。
来者是客,迈着地优雅步伐、如同在自家庭院闲庭信步般走来,恍如曾经那幕一般无二。
古明地觉——连怨灵也为之畏惧的少女,数百年前曾闹得旧地狱鸡犬不宁的大妖怪,二度光临此地。
“你来了。”四季映姬背对来人,负手而立。
“我来了。”就当是捧场吧,捕捉到对方的思绪后、读心妖怪勉为其难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会来。”
“你为什么知道?”
“你沾了因果,所以我知道。”
“嗯。没有对错、没有善恶,只有喜恶,”古明地觉耸耸肩,“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是这么评价我的。”
“虽然立场不同、偶尔我也会有些羡慕,”四季映姬转过身来,露出微笑,“百余年未见,你还是没长高啊。”
“阎魔大人不也一样?”
如果被小町看见自家万年严肃脸的上司竟然拥有这种表情,一定会惊讶到困意全无吧。
“我信里推荐的那些小说、看完了吗?”
两人虽然只能算第二次见,但为打发闲余时光、地狱的审判长四季映姬从早年间起就曾与读心妖怪往来过许多书信。
“你不是为此而来吧?”试图转移话题,但瞬间记起了在读心妖怪面前隐瞒的无意义。
“不是,但话总得有个头吧。”
“抱歉,实在没法提起兴致去看那些推理小说。”
“嗯,个人喜好不同、倒是不必强求。”
“倒是你,小五小姐有去看我推荐的那几本侠客小说吗?”
“看是看了,但没觉得哪里有趣。”
“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不有趣吗?”
“这我就更难理解了。阎魔大人乃掌司刑罚之裁判长,所谓侠以武犯禁,侠客凭己身绝技枉夺他人性命、这在黑白分明的四季大人眼中竟也算得上有趣吗?”
“个人喜恶与善恶对错并无绝对关系,所以我才会羡慕小五小姐。”
“阎魔大人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选择,又何必苦恼呢呢?无论是侠客小说还是漫才,本身之所以会存在、正是因为足够有趣。”
“这么一说,倒确实如此。”
“嘛,闲话到此为止,四季大人,带我去孽镜台。”
“不行。”
“明明你心中已经告诉了我该去何处、并且已经默认了它即将发生,为何还要阻止?”
“出于阎魔的身份,我完全有理由阻止小五小姐您的行动。我不劝阻,仅仅是出于你我的交情。”
能够让四季映姬止住说教念头的人的确不多,这一点古明地觉不得不承认。
“嗯,这份恩情铭记在心。”
“仍有一句告诫——此行是徒劳的,虽然这么说,但小五小姐并不会因此止步吧?”
“嗯。徒劳也是结果之一,有此结论、才能更进一步。如果不去做,才是没有结果。”
“那么,请跟我来。”
……
……
漆黑的走廊中,两人缓缓行进着。
四季映姬端着蜡烛,当先在前。
“小五小姐,可有兴趣参与下届的漫才?”
古明地觉闻言不禁叹息:“我应该不止一次回复过了吧,我对这类不怎么感兴趣。”
“那只是因为找不到合适人唱对手戏吧?如今有那个等在殿外的人类,不正好吗?”
“阎魔大人在试探我?”
“不,我只是想奉劝……”
“不可结缘,徒增寂寞。”
“咦?”
“放心吧。”
“嗯,这样就好、那个与您同来的人类绝非善物,触之必伤。”
“咦?”
这次轮到古明地觉感到困惑。
根据失踪的爱丽丝小姐留下的线索探查,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正是三途川彼岸。
也正因此,自己才会和莫茗一同前来此地。
四季映姬明显知道两人是为了寻找爱丽丝小姐,却阻止了莫茗、只放自己一人进来。
若有心隐瞒,本该是相反的做法才对。
阻止莫茗踏足,却与身为读心妖怪的自己单独会面,其态度……耐人寻味。
“阎魔大人,适才你心中所想——莫茗此人极恶过甚,必遭炼狱之苦方得往生……我无法理解个中因果。”
“嗯,爱丽丝小姐也说了类似的话。”
“所以,她到底在那里看到了什么?这是否与她的去向有关?”
“小五小姐,您究竟是在为爱丽丝小姐忧心,还是在为那个人类的处境感到困扰?”
“都有。最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为何阎魔大人会认为我此行探寻只是徒劳?”
自问自答,读心的好处是无需另一方开口。
“哦……原来如此。但以我的个性自然不会信服,必要亲自前往一试。所以才不阻止我吗?”
只要她听见了自己的问题,即可从其思绪中获取答案。可惜,这份答案并不如意。
走廊似乎并非物理相连,微弱的烛火光无法照亮尽头的黑暗。
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沉默中,不知踱步了多久,终于、走在前方的四季映姬停下了脚步。
“爱丽丝小姐从镜中看到了什么,连我也无法得知。”
“虽然我不认为您能如她那般看到所愿之景象,但显然说服不了您。”
“既然如此,等您亲眼所见,自有分晓。”
古朴的大门两侧,刚健地笔触刻着两句古语——
有心行善,虽善不赏。
无心作恶,虽恶不罚。
……
……
“这座房间已经数百年未曾有其他人踏足了。”
“算上之前的爱丽丝小姐,您应该是第二个。”
四季映姬当先来到房间中央石台前。
“孽镜台前无好人——数千前,有人曾闯入这里、打碎了古镜。在那之后、古镜碎片分铸成了数枚净琉璃之镜、交由各地阎魔保管。”
从怀中取出一面小巧的手镜,将其放置在石台上的一瞬、立即转过身,走下石台。
“有趣。这就是传闻中的孽镜台吗?”
古明地觉越过折返的四季映姬,来到石台之上。
石台之上也刻着细小的文字,因年代久远已经稍微有些难以辨认。
“镜中只有我的影子,要怎么做?”
“想在孽镜台上得窥他人因果,缘分与心眼、二者缺一不可。”
“是吗……我试试看。”
读心的大妖怪站在石台之上,单手托起觉之瞳,阖上了自己的双眼。
过了许久,觉之瞳终于也随之闭上。
……
……
良久。
古明地觉睁开双眼,有些虚弱地扶着石台方才立稳。
觉妖怪想要阖上觉之瞳并非如人类闭眼那么简单。此举不止需要勇气,对于觉妖怪的消耗也是空前的。
“如何,看见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拥有觉之瞳的您,心眼的使用应该很有余裕。”
“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使有不甘心也只能接受。”
无缘无分。
孽镜台前,古明地觉看不见莫茗的因果。
关于这点,先前在阎魔的思绪中已有得悉。
读心妖怪转过身来,看向四季映姬。
“但我还是想知道,爱丽丝小姐到底在镜中看到了什么?”
“我应该已经回答过了吧?镜中所见,唯爱丽丝小姐本人自知。”
“虽然阎魔大人不清楚,但未必不能推测一番。”
“先前,爱丽丝小姐质疑了您对于莫茗必遭炼狱之苦的判断、在那之后,您带她来了这里。”
“在爱丽丝小姐从石台镜中看到因缘过后,可还质疑过您的说法吗?”
“没有了,她只再说了一句话……我明白了。”
古明地觉点了点头。未走台阶、而是从石台侧面跳了下来。
“看来,爱丽丝小姐应该是看到了某些有说服力的景象——印证了莫茗所犯下的罪孽。”
“对此我有个疑问——此地不应本是审判已故亡魂之地吗?为何能看到活人莫茗的罪责?”
四季映姬闻言不禁叹息。
“孽镜台前无法得窥仍在世之人的过往,这仅是极端个例。”
“莫茗原本早该故去,却仍旧偷生于世……如今我亦不知,他是否仍旧算是人类。”
“嘛、我对这个倒是不怎么关心了。”
古明地觉向着门口走去。
“得去问问他才行——爱丽丝去了哪里,他应该比我清楚。”
“小五小姐打算把此中判断告诉那个人类吗?”
四季映姬锁好房门。跟上,与之同行。
“怎么、犯规了吗?让未死之人提前得知自己的罪孽之类的?”
“理论上,并未对此种情况有过特别规定。”
“理解理解。非黑即白的四季大人对这种灰色地带的审判相当苦手呢。”
“话虽如此,我的作为实际也有推波助澜之嫌、这可真不像我的作风。”
“说起这个,我对于他背负罪孽的审判还有些无法理解——按理说,他这种人,在那个世界、不该是受人敬仰万家生佛才对吗?”
“小五小姐,还记得适才门前石刻上的话吗?”
有心行善,虽善不赏。
“我不能认同这种说法——虽然在四季大人您的眼里,人类的善恶与黑白是分明的,但在我眼中、实际并非如此。”
“真相并不只有一个,动机也并非只有一个……人类是一种很奇异的生物。单纯的很单纯、复杂的……一如莫茗此人。”
“驱使这类人去做一件事的动机往往不止一个,而单凭其中的善恶之一点对其定性,未免有失偏颇。”
“唔,这么看来,小五小姐对这个人类的好感度并不算低呢?”
“仅仅就事论事罢了。”
“但您又怎知,在定罪之时只考虑过他动机的其中一面而非全部呢?善恶之辩,其评定算法、即使在地狱中也是日新月异的呢。”
“那我就姑且相信这份判断有合理依据吧。”
“相信阎魔的判断自然是明智之举。”
“哈哈,阎魔大人还是和很久前一样自负呢。”
“小五小姐不也一样?”
……
……
阎王殿外景色怡人,这里的彼岸花常年不败。
但有死神小姐切不可靠近观赏的忠告,莫茗自然是从善如流、丝毫不敢靠近一步,只在殿前老实待着。
百无聊赖地等待中,难免又开始暗自思衬阎魔大人究竟在唱哪出。
我等二人虽未来得及表明来意,但为了寻找爱丽丝的目的并不难猜。
如果阎魔阻止自己进殿的行为确实包含了有禁止透露给自己的关键信息,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猜测没错、爱丽丝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
怎么样才能从觉妖怪口中问出结果呢?
显然自己并没有和阎魔叫板的资本,既然她单方面认定了此事不能吐露、恐怕很难轻易动摇。
而她选择古明地觉相谈,说明阎魔认为此事被同为旧地狱的老熟人知悉并无大碍。
即使阎魔在谈话中有所保留,以古明地觉的才智、关键信息的拨云见日也只需一两句话就能做到。
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如何说服读心妖怪把实际情况告诉自己?
某种意义上最令自己头疼的妖怪,在古明地觉的面前、一切暗室亏心皆难掩饰。
理论上讲,唯有真性情能够打动她。但不久前在地灵殿花园前被吊起来打的记忆仍历历在目。
那几乎是自己少有地不留余地的行动了——拿出自己对读心妖怪的好感与喜爱之心作为赌注,以求换取对方同等程度的回应。
一旦被成功接纳为友人,地灵殿将成为自己的另一座坚实后盾。读心妖怪的力量十分特殊,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或许正是认出了这份夹杂在好意之中的功利心,古明地觉抛出了一份自己根本不可能修改答案的试卷——再然后,以雷霆手段干脆利落地予以了回击。
就连唯一理论可行的应对也功败垂成的当下,在面对读心妖怪时似乎只能选择吃瘪了。
但此时此刻同样没有退路。
假如自己所料不差、爱丽丝的行动很可能与自己有关。
而爱丽丝选择了不辞而别,作为她的友人、读心妖怪在了解到始末后、很可能会贯彻爱丽丝的立场、同样对自己隐瞒真相。
可恶啊……自己总是一不小心四处欠债。
欠爱丽丝的人情已经够多了,如果任由她擅自行动下去、自己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总之当务之急是要小心点在古明地觉面前隐瞒住自己的猜测、如果被读心察觉,等下很可能会被刻意回避关键话题、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这么想着,莫茗下意识地扭头、向走廊深处探了探。
而古明地觉,正在自己身后几个身位的距离。靠在墙边双手抱胸、悠然闭目养神。
……
……
“怎么回事、你这家伙走路没点声的?”
“是你自己思考太过投入了吧?”古明地觉睁开眼睛,向莫茗侧目。
“偷听了?”
“噗嗤,你个大男人怎么像个小女孩一样扭捏。”古明地觉叹了口气,用食指点了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耳机。
“哦,这我就放心了。”
“怎么样,想好如何从我口中套话了吗?还是说,你心中早已对真相有所明悟了呢?”
“你不是没偷听吗?”
“之前没有,但现在有。况且……你的心思、很难猜吗?”
“哎,不猜了,”莫茗叹息,“拜托你了,把打听到爱丽丝的去向告诉我吧。”
“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最近这段时间、你和爱丽丝相互间,是否曾赠予过什么物品?”
莫茗闻言,陷入沉默。
古明地觉歪了歪脑袋。
“哦,原来是这样。”
“莫茗,你实在太差劲了。”
“为什么就不能稍微迟钝一点呢?”
莫茗挠了挠头。
“我已经尽我所能了,但有些显而易见的事、实在难以收敛。”莫茗苦笑。
“你听到我的问题,立刻回想起了爱丽丝送给你的人偶。”
“你知道那人偶触发了抵命的术式,已与你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而你是这幻想乡中,除灵梦小姐外、唯一与那片异世界有着直接关联的人类。”
“你想到了、爱丽丝小姐之所以放任你一人去神社,并非是漠视你的生死,很可能是独自去做了更保险的举措——前往三途川。”
“你有着自己的灵魂必将遭受审判的自觉。”
“假如爱丽丝小姐在三途川这里知道了什么,以她对你的感情、很可能会独自行动。”
“而爱丽丝小姐的行动甚至一开始就是你已经计划好的。”
“喂喂,过分了啊,”莫茗面露苦笑,“我在你心里就已经这不堪到这种程度了吗?”
“没,我只是在说一些试探性的推测。”
“这不都是些没准的东西、你想归想,干嘛非要说出来?”莫茗以手扶额。
“不说出来,如何根据你的思绪反应判断哪些正确、哪些谬误?这不正是你教我的吗?”
“结果如何?”
“除了最后那条、其他不都**不离十吗?”
“嗯。虽然隐约有些预感,没想到……真有你的啊,爱丽丝。”
“想好这么还了吗?”
“我还得起吗?”莫茗叹息,“关键是,我配吗?”
“时至今日还在妄自菲薄,故作姿态也得有个限度。”
“我是不是故作姿态、读心妖怪还不清楚吗?”
“那你又是如何落得这般田地,你心里又没点数吗?”
莫茗沉默。
良久,开口道。
“古明地觉,我的情况、你是为数不多了解详情的人。”
“教教我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人类的感情瞬息万变……我不知道。”
“这些苦水也就和你吹一吹,可别和其他人讲。”
“你曾因此获益良多,如今受其所累、自然是因果循环,倒也别叫苦。”
“我哪敢叫苦……我的处境、哪怕到了山穷水尽不也得谢一声上苍厚爱?”
“算你有自知之明。得如此多的倾城眷顾、还敢说三道四,小心遭天谴哦。”
“天谴……我倒是早有准备。”
“打算怎么做?”
“我要过去一趟、那个世界。”
“你这么做,岂不辜负了爱丽丝的好意?”
“爱丽丝的情,我承下了。但我自己的罪,不能让别人替我负担。”
“你知道自己犯下何罪?”
“很多,很多……理论上讲,时过境迁、为时已晚。”
“但既然爱丽丝会去那里、说明还有一些能够补救的地方。对此,我也略微有些猜想、介于那个世界的时间比例,事不宜迟、该动身了。”
“关于那个时间比例、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这一去,置灵梦小姐于何地?”
“哦……蓬莱山辉夜,”古明地觉恍然,“永远与须臾……真是便利的能力。”
“欠下的人情,只能用更多的人情去弥补。这样下去……你觉得我还的完吗?”
“与我无关。”
“说的也是。”
来时有八云紫从者的隙间相送、想回去就麻烦了许多。
三途川彼岸,两人等着死神小姐渡船过河。
古明地觉看着大片的彼岸花海,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仿佛受到气氛感染般,忽然自言自语般、开口说道。
“爱丽丝小姐很聪明,有敏锐的直觉与善良的天性,她如此倾心于你、甘愿为你赴汤蹈火。”
“她很厉害,我不如她。”
“但,绝不会如你所愿。”
“我不会、成为另一个爱丽丝。”
……
……
阎魔殿深处。
四季映姬独自一人站立在孽镜台前。
她思虑着有关古明地觉的过往。
这是个非常厉害的妖怪……即使排除读心的特殊能力,她的行动力也是独一无二的。
曾经、为了让她的妹妹——那个闭上了觉之瞳后再也无法被人感知到的少女不会消失、为了让自己唯一的亲人能够重新出现在其他人的意识中,古明地觉掀翻了整个旧地狱……甚至,几乎没有凭借武力就做到了。
她的恶名、仍在旧地狱中口口相传——
只为了向所有人问出那句你看见过我的妹妹吗,终于成了许多恶鬼至今也无法直面的阴影。
拜其所赐,古明地恋这个小姑娘至今也能安然地存活于世间。
而现在,古明地觉似乎再次有了行动。
她的因果,绝非今日所表现这般。
她在自己面前、颠倒了黑白,压抑了自己的感情。
不计善恶,不讲对错,仅凭喜好行事的大妖怪……自己决不能纵容其肆意行事。
现在的幻想乡中,容纳了太多强大的力量。一旦失衡,后果将不堪设想。
希望古明地觉不会成为这乱象之因。
四季映姬走上孽镜台,拂手一挥,古旧的石台上细小的文字闪出光亮——
魂登孽镜现原形,减字偷文暗补经。
阴律无私实判断,阳人作恶受严刑。
FLAG.27 魔女不语
昂纳斯原始森林深处,众人在潮湿的林间穿行着。
但众人面上淌下的狼狈汗水、凝重的神情乃至无人开口的沉闷气氛,都显露出此刻一行人正处于计划外的紧急状况。
无数次地拨开枝干,终于见到一片方圆数米的开阔林荫。
“我不行了,就在这里歇一会吧!”死宅程序员小黑立刻跪倒,双手撑在满是枯叶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其余几人在这片开阔区域站定后,同样各自作喘息状。没有反对的声音,似乎所有人都快到极限了。
“嗯,那些人应该不会追这么深,应该暂时安全了,”一路被克里斯搀扶着的老教授海曼拄着拐杖、向地面戳了几下,试探着积叶的深浅,“小伙子,实在感谢、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没事、没事……”克里斯如蒙大赦,立即松开了搀扶着老教授的双手,往前几步、瘫坐在了枯叶上。
虽然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但克里斯实在经验不足、在这种恶劣环境下负重疾奔时耗费了很多额外的体力,此刻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相反、以探险为生的两位赏金猎人——伦道夫和他的搭档唐恩即使背着最多的行李、也依然显得游刃有余得多。
吉尔一边弯腰喘息着、一边用余光观察众人的状态。最终将目光移向了丛林之后——
琳达拨开枝叶走进了这片小小的林荫,跟在她后面的正是半路结识的异国少女爱丽丝小姐。
即使冒着生命危险、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仍旧无法跟紧众人的脚步,被甩在了大部队的身后——理应是这么回事。
但看着这两人闲庭信步般地走出来时,吉尔实在没法用上述理由说服自己。
要说她们两人面上丝毫不见惊慌之色是因为仍未理解自己一行人所处的险境,可在这闷热潮湿的森林中竟能以这副姿态跟上众人的脚步、甚至丝毫没有狼狈之感实在匪夷所思。
“太好了……琳达小姐、爱丽丝小姐,我还以为你俩走丢了。”虽然一直走在队伍前面、克里斯却一直心系后面的两位少女。
比起搀扶一个老头子,几位成年男性自然更想去护送两位看起来像是大小姐般养尊处优的少女在林间穿行。
可惜这两二并没有接受帮助的想法、只是远远辍在大部队的后方,而两人之间同样也不言语、仿佛心照般地默默跟着众人前行。
很快,除了吉尔外的其他人也发现了怪异之处。
“咦,琳达小姐、爱丽丝小姐,你们俩……就穿着这样的长裙一直跟在后面?”
爱丽丝小姐的丝带与长裙的着装,而另一边的琳达小姐则更让人目瞪口呆……短裙长袜与褐色长发,与包成了粽子一样的其他探险队员差异显著。
并非是两位的衣着款式有何不妥,而是放在眼下这种环境中实在非明智之选。
一行人本就打算在原始森林中跋涉,自然事先准备好了严密又透气的防护外套、但这两位因意外而加入队伍的女孩却并非如此。
披荆斩棘行走在原始森林里时,裙袜无法完全护住小腿与脚踝被荆棘刮划、再加上无法预料的蚊虫蛇蚁之类的觊觎,这种装扮实在是自讨苦吃。
但是眼前的两人颠覆了探险队的认知。
爱丽丝小姐的衣裙鲜亮,面上虽然微有汗珠、但更像是朦朦水汽,给少女的姿态更添一层美感——而毫无其余几人这般在原始森林中马不停蹄地跋涉近两小时的狼狈像。
另一边的琳达小姐则更夸张……她的褐色长发、如同在长途车上初遇时一样柔顺华丽,再加上毫无遮拦的短裙与长袜、竟然没有任何被刮擦的痕迹,与众人对比之下更加鲜明。
丝毫无法想象这两位女孩是如何以这副姿态在原始森林中跟随在探险队后方行军至此的。
“那些邻国的反叛军应该不会在边境这里待太久,”琳达的话立即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最迟一周、会有救援队来的。”
吉尔想了想,皱起眉头:“这次的事件一定会在斯威特尼斯国内被大肆报道——包括了琳达小姐的司机被枪杀,以及我们的探险队被迫进入原始森林随后失踪的事。”
“被报道应该是好事吧?”克里斯疑惑道,“毕竟……越多人关注、我们的处境也就越安全?”
“不是这个问题,”从刚才起就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伦道夫忽然开口:“如果为了安全,我们压根就不会来这种鬼地方。”
“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那位先生留下来的宝藏——为此我们可是做了不少冒险与出格的尝试。”
“换句话说,我们这支探险队早就不是可以明面上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组织了。”
“一旦与救援队接触、在舆论关注与国家机器的调查之下我们的身份与过往将无所遁形。”
“到那时、想再重新来这里调查,恐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老教授闻言不禁摇头:“年轻人们,虽然求知之心无分高下,但偏门手段总归不是正途……”
“教授,关于这点在来时我们已经聊过,探险队的人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承担了怎样的风险。”吉尔阻止了教授的老生常谈。
“好吧好吧,你们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唯独有个问题,”克里斯犹豫道,“如果只有探险队的人还好说、我们自然可以按照原计划、继续向森林深处进发。”
“但现在多了琳达小姐和爱丽丝小姐,丢下她们两人显然非绅士之道。而强迫她们跟随队伍一同前进、恐怕也不可取,毕竟……”
克里斯说着又把目光投向两位女孩,最终没能把毕竟她们看起来已经快撑不住了的话说出口。
“食物方面倒是不太紧缺、我们总共备了六人十天份的口粮,虽然人数有增加、但撑过一周还是没问题的。”
“大家把食物饮水分一下,趁着天还没黑原地回复、天黑后立刻就寝,尽量避免夜间生火吸引野兽虫蛇。”吉尔说着,放下了自己背上沉甸甸的双肩包。
吉尔转头看向站在众人之外、与队伍格格不入的两位女孩。
“身为小队队长,我有权决定队伍原地等待救援还是继续前进。”
“这一切、现在取决于你们两人的意见。”
“为了这次调查,我们付出了许多努力、才走到现今这一步。”
“我们原本可以通过非法入境等更隐秘的方式行动,但出于某种尊重、最终选择了这种半官方的形式。”
“因为在达芬克州留下过备案、一旦被救援队找到,不会再有下次。这恐怕是我们唯一一次能以官方身份调查的机会了。”
“好了,我们的苦衷说完了。但这仅仅是我们的立场而已。”
“如果明天两位愿意随我等继续前行,小队一定会尽力保护你们周全。”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因此如果您二位选择留在此地我们也完全理解。”
“我会留下足够的食物饮水睡袋等物资、并派两名小队队员留在此地与两位一同等待救援,我自己则会带领其余队员继续出发。”
说着、吉尔看向另一边正在分发食物与饮水的队员们:“你们觉得如何?”
“我没意见,”伦道夫当先发言,“但我不会留在这。”
“没关系、我打算安排小黑和海曼教授留在这边,教授您没有意见吧?”
“没事没事,人老了、体力确实跟不上了,继续跟进也只是在拖累你们。”
小黑:“就没人问问我的意见吗?”
话虽然这么讲,身为死宅程序员的瘦弱小伙哈里、虽然临行时壮志满满,自打一踏入原始森林就开始后悔了。
此刻对于领队的安排在内心中也是感谢的。
海曼想了想,补充一句:“至于公开报道……这倒是可以放心、老头子我也算有些话语权,会替救援队解释你们的行动,不会让你们因舆论成为风口浪尖的。”
吉尔点了点头,这也是她选择留下教授的原因之一。
她重新看向两位女孩:“当然,如果两位女士觉得留在这里不安全、愿意和我们一起深入森林,我们也绝对是欢迎的。”
“现在还不清楚境外这股反抗军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斯威特尼斯境内的真正原因,留在森林外围等待救援未必是最佳选择。”
虽然话说了不少,可琳达大小姐与外国游客爱丽丝小姐均不发一语。看着也不像是在纠结思考、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一样。
“事关重大,或许我们该给两位女士一些考虑的时间。”
……
……
入夜,体力在林中奔波时依然耗尽的众人迅速进入沉眠。
哈里悄悄拉开睡袋、将临睡前放进睡袋里的夜视眼镜戴上后,巡视了一圈。
六名小队成员加上两位新人,总共八个睡袋。除去自己的一个外,还有一个拉链拉开、其中的人不知去向。
哈里心领神会,打开手表盖确认了一下方位,然后蹑手蹑脚地拨开丛林、向深处行去。营地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虽说有提前约好这种意外情况的联络方式、但在半夜三更时黑灯瞎火地穿行在原始森林中,毫无经验的小黑心脏疯狂跳动着。
所幸、没走多远,夜视仪上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头儿,我来了。”
“说说你的看法。”吉尔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我觉得有鬼。”
“你是说伦道夫?”
“伦道夫这两人我们之前聊过、不到最后看见宝藏那一刻他是不会翻脸的。”
“我想说的是、这两个女孩子。”
“如果她们是两个五大三粗的男性,我可以确保这里面一定有鬼、因为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邻国反叛军虽然闹了很久,但也没理由在这种时候入境、斯威特尼斯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麻烦。”
“你是想说,这是她们加入我们小队的计划?”
“这也是我犹豫的地方,按理说、假如有个这么大能量的组织在幕后觊觎我们在探寻的宝藏、没理由做这么麻烦的事——直接绑了我们小队、一起潜入森林调查不更简单?”
“就算是他们想用意外来打消我们的疑虑,安排线人进入我们的队伍、也不该是这两个女孩子才对,她们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似乎是回忆起今天在林间穿行后两人的仪容举止,哈里补充了一句。
“……起码看起来像是。”
“你觉得这是个意外吗?”
“不好说,但我觉得这两个女孩子不是一伙的、她们看起来不像是一路人。”
“哦?何以见得?”
“下午时头儿您不是问她们、是不是愿意留下来时,我觉得她们都在等对方首先作出回答。”
“你觉得她们可能各自采取不同行动?”
“对,这两个女孩都有些可疑。且不提我们来时的包车、她在明知我们目的地的情况下仍选择一同前来,不论是她的司机被反叛军枪杀、还是后续和我们一同进入森林避难,都丝毫没见到过惊慌的神色。”
“至于那个名为爱丽丝的金发女孩、虽然自称外国人,但国语的谈吐却十分标准,而且昨晚在森林外面闲聊时多听少说、并且在问到从哪来时、始终对自己的属国缄口不谈……是否因为小队里有教授这样的大学问在的,她害怕瞎编从而露出破绽呢?这些都是眼下无法解释的疑点。”
吉尔点了点头:“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觉得让我和教授留在这里不一定是最好的主意,如果她们真的有所图谋、绝对不会就这么干等着救援队来的。”
“况且,有救援队的前提是、邻国反叛军入境闹出了很大动静——而假如按刚才的设想,反叛军的行动与我们的寻宝有关……这么想来、说不定外界人根本不会知道我们陷入了困境、也不会有救援队。”
“要是这样、反叛军肯定也会深入丛林,我们留在这里一定会被他们找到的!”
想到这里,哈里不禁打了个冷战。
“嗯,确实有道理。”
“咦,头儿,你……”
此时此刻,哈里才终于注意到不对劲。
自己的领队姬儿·迪杰斯彻向来是个极具主见的女子,虽然不至于专断独行、但也绝不会像这样只听不说。
正自疑惑间,哈里仿佛见了鬼一般抬了抬自己的夜视镜。
站在自己一米开外的女子的身形忽然变得扭曲、随即变成了另一个人……
“很好,你可以先走一步了。”
女子说完这句话,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从夜视镜的视野范围中淡出不见。
与此同时,哈里察觉到周身有窸窣之声,回头看去、之间适才踩在脚下的藤蔓仿佛活过来一般,竖起利齿扫向自己的脖颈……
……
……
“tmd还睡,快醒醒!”
当唐恩被伦道夫从睡袋里踹醒时,所有人都已经在营地周围站着了。
甚至没有人第一时间注意到哈里消失了……因为,眼前的景象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这里是哪?”唐恩愕然环伺,脱口问道。
可惜没有人能给予他解答。
“看地貌似乎还是原始森林的一部分,但这里植被稀疏了很多,而且……昨天这里有这么大一片湖泊吗?”
“你们有人见到小黑了吗?”从湖泊那边返回的吉尔立刻问道。
“我醒来时哈里的睡袋已经空了,我以为他是第一个醒的。”
与吉尔结伴归来的克里斯则对刚才湖泊上的那一幕念念不忘。
“我真的在那边看见了一位穿着红白色祭祀服的金发女孩子跳舞。”
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爱丽丝,爱丽丝则看向了琳达。
“诸位,我们现在所处的、很可能已经不再是现实世界了。”
唯有琳达没有向其他众人那样四顾张望,而此刻话语一出、引得众人纷纷咂舌。
“什么意思?梦境?还是幻境?我可不记得斯威特尼斯的完全潜入式装置发展到这种水平了?”
伦道夫狠狠地掐了自己的皮肤、刺痛感十分清晰地传达向了自己的大脑。
终于,一直以来沉默不语的爱丽丝开口。
“我觉得,有必要再去那片湖泊看看。”说话间,爱丽丝也不顾他人表情、径自向那片湖泊走去。
“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务必一起行动、首先要找到失踪的哈里。”
吉尔一边皱着眉头收拾着睡袋行李,一边余光看着爱丽丝当先而行的身影,随即又将目光重新撇回仍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琳达。
迪杰斯彻家族传承至今、每一代都在试图从尘封的资料中找到被掩藏的真相。
他们不仅调查正史,还去搜罗野史、坊间传说,对那个时代的了解、比坎贝尔大学的学者教授犹有过之。
即使莫总统的年代距今已经过去近三百年,但姬儿仍在第一时间记起来家族的卷宗中曾记录的某件野史。
曾经有人以魔法的噱头扬言可以让死者苏生、因其牵连到莫总统而曾鼓噪一时,最后自然被专家们识破那是所谓的骗局、不了了之。
但在那之前、曾有传闻说,莫总统生前曾向自己收养的孤儿们亲自教导和传承了所谓的黑魔法——但因为宗教的关系、这份记录最终没能保留下来。
如今在森林中的这一幕让吉尔立即回想起了那句据传出自莫茗之口的训诫——
“魔法是足以打破这个世界平衡的力量、一定要万分谨慎地,在正确的时间、用在正确地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这股名为魔法的力量,那么拥有它的人一定与莫茗先生脱不开关系。
换言之、其极大可能仍是从莫总统收留的那批孩子传承下来的。
他们会为了什么而使用魔法呢?
假如尘封历史是出自莫茗先生的本意,那么、由他而传承的魔法使也只会为了维护他的意志而继续驱使这力量吧?
如果把这一切异象都解释为魔法、似乎就都说得通了。
可这么说来,与探险队一同进入森林的这两位女孩——
爱丽丝和琳达小姐,究竟谁才是混入人群中的魔女?
如果眼下的异象真是魔女的幻境……要是不快点找出正主,此行、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
……
同一时间。
斯威特尼斯边境达芬克州的一座小农场内,两个发型夸张的孩子正在楼下的客厅里对峙。
染成金发的小伙子挥舞着自己指尖的卡牌——
“十二近侍,发动攻击!”
“时间魔术师,发动攻击!”
眼见自己场上已无任何怪兽卡、连剩余的生命值也已经见底,红发男孩的面上仍不见丝毫慌乱。
“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有翻盘的机会?”
“你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盖上这张卡。”
“下一回合,就是我的胜利。”
“结束了?”
“请。”
“我的回合,抽卡!”
看着对面的小红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牌组里揭起一张卡片放入手牌,小金的心中闪过一丝阴云。
不对……他的牌组、不应该这么弱才对,他难道藏牌了?他明明和我的牌组一样、都是圣殿骑士团的build才对!
任由我的十二近侍铺场,并且明明场上盖着三张牌、却没有用来解我后入场的这张时间魔术师。
是恰好这三张卡没法解场吗?
就在此刻,小金看见被手牌遮挡住的小红的嘴角微微上翘,不由心中一咯噔。
“不可能!我不信你能解掉!你解不完的!哪怕最后只留下一只怪兽卡、你也就只有这一轮可以苟延残喘了!”
“呵,那又如何呢?”
小红并没有打出手牌,而是翻开了自己在很早之前盖下的一张魔法卡。
“效果1:在卡牌覆盖期间进行充能计数——每当双方有十二近侍下场则进行充能计数;”
“效果2:当三回合内没有十二近侍系列召唤牌入场时,此卡牌将清空并重置充能;”
“效果3:当充能完成后,可以在三回合内发动这张魔法卡——从牌组中特殊召唤:亚历山大大帝!”
小金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这张禁卡?唯一的一张“王者”级召唤卡,你是从哪搞到的?我们这可买不到这张牌吧?”
“这可是我叔叔可是从坎贝尔给我带回来的礼物。”
“你往牌组里加禁卡也太赖皮了吧?”
“哼,少废话。禁卡要提前说明才是禁卡、你不知道我有这张卡,所以没有提前说、所以它不是禁卡!。”
眼见小红将预备好的一张亚历山大大帝牌从旁取出、放在了召唤栏,小黑摇了摇头,笑道:“虽然被你阴了一手、但这仍不足以逆天改命。”
“我使用亚历山大大帝对你的十二近侍之一法兰克林进行攻击。”
看着自己下降一大截的生命值、小金只沉默了一下,便又重现笑容。
“可惜、这依然救不了你。”
“无伤大雅、毕竟你输了后,你的卡组也归我了,这样我也不会第二次中招就是了。”
“小红,仔细看看你亚历山大大帝的效果吧!它确实很强,但是你还是要输!”
“亚历山大大帝的效果——无法进行守备、自带攻击表示。”
“你的亚历山大确实足以一击秒杀我场上的任何一只召唤卡,但仅凭一击、溢出的伤害不足以对我致命。”
“而我在场的三张十二近侍卡均带有穿透攻击效果、可以越过你的召唤卡直接对你的hp进行攻击。”
“无论如何,你也挺不到下一回合了!”
“是吗?”小红再次露出了微笑,“如果亚历山大大帝是我的王牌、或许是如你所言。可惜。”
小红再次将手伸向覆牌区,翻开了第二张牌——
“发动魔法卡:王车易位!”
“效果:同时以一张在己方场内的“王者”系召唤卡、和一张在敌方场内的“时间”系召唤卡作为祭品,从手牌中进行特殊召唤——”
“黑发黑瞳的无名贤者!”
小金再次瞪大眼睛,与此同时——咣当!一声、从阁楼上传来了不明声响。
“你爸妈不是没在家吗?”
“我也不知道啥动静,赶紧的、少说废话!”
“……竟然是莫老板的卡?!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仔细看好了!”
“黑发黑眼的无名贤者,默认守备表示。”
“贤者特效1:可以用表侧守备状态做出攻击——当攻击时、将使用这张卡的守备力作为攻击力进行伤害计算。”
“贤者特效2:任何附带特殊效果的召唤卡攻击均无法绕过该卡直接攻击玩家生命值。穿透无效化!”
“我使用使用无名贤者的守备力作为攻击力对你的十二近侍之一埃雷拉进行攻击。”
“莫老板的守备力可是在场召唤卡中数值最高的,你无法击穿这铁壁!下回合就是你的死期。小金,到底谁才是风中残烛?”
“不怕明白地告诉你,我覆盖的第三张牌名为盗贼的七道具。排除掉你的陷阱卡,你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了。”
“我的回合,结束。”
小金叹息一声。
在一场牌局中加入两张禁卡、自己似乎输的不算冤,但实在憋屈。
要是事先知道对方的核心,有所准备绝对不至于此。
现在不仅场内的怪兽卡无法击穿、小金心知肚明,自己的牌组里根本不存在任何一张攻击能超过莫老板牌的守备力的召唤卡。
……不对,我有一张牌。
“我的回合,抽卡!”
小金的面上重现笑容。
“发动魔法卡博丽的旗帜。”
“效果:在本回合内,在场所有召唤卡获得攻击力/守备力+300点效果。”
小红嗤笑一声:“你还真喜欢这张卡啊,刚刚就打出过一次了、就这点点加成,你竟然加了两张在牌组里。”
“这你就不懂了,”小金摆动食指,“博丽旗帜这张牌是我用来和别人打时、解场用的。”
“……坎贝尔元帅道格拉斯?”
“没错,坎贝尔火枪兵build是非常克制我这副圣殿骑士团build的卡组,它的核心召唤卡元帅道格拉斯非常强力、而我解它场的唯一方式——就是这套连击……”
“首先打出博丽的旗帜,然后……”
“从我的手牌中发动魔法卡:博丽女神的荣耀。”
咣当!!!从阁楼上再次传来了不明声响。
好痛——灵梦你快把我的腰坐断了!
啊!老师你怎么跑下面去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小红犹豫道。
“少说废话,打牌呢!”小金气势如虹,自然不允许打诨插科。
“博丽女神的荣耀效果:仅当己方场内拥有博丽的旗帜时可以从手牌中发动——”
“效果1:发动时,博丽的旗帜加成效果由攻防各300点加成变为500点;”
“效果2:任选一敌方召唤场内率属于“博丽”阵营的召唤卡,将其加入己方阵营,并置于无法攻击与守备的休眠状态;休眠状态将在三回合后结束,苏醒后恢复原先的攻击/守备状态。”
“因为莫老板这张卡实在太罕见、我差点忘记了这回事……无论是坎贝尔元帅道格莱斯,还是这张黑发黑瞳的贤者,他们都有个共同点——就是都属于“博丽”阵营!”
“不可能!……我……”小红目瞪口呆,却说不出话来。
小金正准备操控场上剩余的最后一名十二近侍补刀、忽然阁楼上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小金和小红同时抬头望去。
黑发黑瞳的年轻人携手一位红白色衣裙的少女从二楼走下。
“两位不要惊慌,我们是绅士侠盗,只劫财不伤人。”
FLAG.28 乱花渐欲迷人眼
每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凡尔赛市的枫丹白露宫园都会免费对外开放。
这里原本是属于斯威特尼斯地方贵族的王庭,在共和国成立后、地皮易手了政府,开始作为地域的标志性景点对外招揽游客。
春末的某日午后、恰逢月末,开放的庭园中走进了两名异国少女。
闲庭信步间吸引了不少目光却毫不在意,本居小铃仰望着两层楼高的巨大雕像久久不语。
“格格不入呢,这个雕像、和这里的氛围,”脖颈间挂着一幅巨大耳机的古明地觉却不屑于仰望它,只在小铃身后打着哈欠、轻声言语道,“庭园倒是蛮漂亮的,就是雕像土气了点。”
“咯咯、小五一如既往地毒舌呢,雕像应该是在这个国家……斯威特尼斯建国后才新立起来的,”小铃把目光投向石雕下面的碑文,“看起来,这家伙被认为是当地的贵族后裔呢。”
“境界的能力真是便利,”古明地觉的注意力却不在其上,“我根本看不懂这里的文字。”
能够读懂所有书籍的能力——铃奈庵的看板娘本居小铃所持有的力量与八云紫的境界之力结合、模糊了书的界限。
能看懂这个世界的文字,就有了自由行走于这异世界的资本。
“还是有些麻烦啊,不能正面交谈的话。”
两人都不清楚这里的语言、仅仅依靠读懂文字就想在这个世界畅通无阻,确实有些想当然。
“知足吧、我们又不会久待,况且,八云紫不是给了你一部智能手机吗?”
“诶都,我虽然勉强学会了用这个东西来翻译,但是持续开着的话、似乎会很快就没有能量了呢。”
“电力的话随便在哪家餐饮店里都可以补充,现在就先安心逛庭园吧、你不是一直闹着要来这里看看吗?”
“嗯,其实,”小铃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其实只是想来看看这雕像而已,庭园太大了、有些逛不过来呢。”
古明地觉稍显意味深长地看了小铃一眼,点点头:“那么,现在去吃下午饭吗?还是回宾馆里、做一下后续计划?”
……
……
宾馆隔壁不远,一家咖啡厅中。
“您二位点的苹果汁和冰可可。”
“谢谢。”虽然这么回答了、但对方多半听不懂日语。
服务员走后,小铃低声问道:“紫小姐给我们的信用卡里,钱应该是足够的吧?”
“嗯,安心吧、你已经问了好几遍了。只要是正常花销、肯定用不完的,”古明地觉微笑,“如何,上午去看了那家伙的雕像、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
“下一步呢、有什么打算?”
“唔……”
本居小铃咬着塑料吸管、沉默不语。
“小五呢?有打算去什么地方逛逛吗?”
“我之所以会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不清楚外界常识的小铃你提供一些保护,不用特别在意我的,”古明地觉舀了一勺冰可可送入口中,眯起眼睛,“真不错,要是能给恋恋也尝尝就好了。”
“诶,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小五你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
“很遗憾,似乎并没有,”古明地觉摇摇头,又吃了一口冰可可,“我和生来就住在幻想乡的你们不同,曾经在另一个世界里游历过诸国、早就对这物欲横流的外界没什么期待了。”
“我可是有很多想做的事呢,”小铃想了想,说道,“首先是电子书。”
“听说这里已经可以把大到图书馆都装不下的书放进智能手机这种小机械里面了,如果能把这个世界的所有书籍都带回去的话、铃奈庵的库存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增加啦!”
“嗯,确实是个很务实的打算呢,这样整天窝在家里不愿出门的栗子也能获得新的抄录委托报酬了。”
“但是要考虑能量的问题呢……这种机械使用的名为电力的能量、似乎只能通过摆脱河童那边来补充,非常麻烦。”
“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使用太阳能转换电力的手段?”古明地觉根据曾经积累的见闻提出建议。
“不错诶!不愧是小五桑!”
“那么除此之外呢?这里购买物件是很容易、通过线上购买与邮寄,可以直接送货到宾馆。”
“你有最少一周、最多一个月的停留时间,如果不想一直待在宾馆的话,或许还要做出下一步计划才行。”
“唔……”小铃再一次沉默。
“爱丽丝桑……灵梦桑还有那个人,现在都在斯威特尼斯吧?”
“嗯,但是斯威特尼斯国土面积很大、毫无线索头绪的情况下想找她们可是很难的。”
“不、不会啦,我答应过紫小姐只是想游玩一下,不会打扰到其他人的。”
“小铃,你有没有考虑过八云紫的真实目的?据我所知,妖怪贤者从不无的放矢。此番答应你的游玩请求、还提供各种便利,是否就像书里说的那样——”
“所有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小铃接道,“这个我也想过啦,但实在想不出我这样一个村姑小孩子、能够有什么值得紫小姐特殊对待的地方。”
“这也是我答应出面护卫的原因之一。有我在这里、八云紫不至于对你作出什么出格的事。”
“小五最可靠了!”
“哼哼,”古明地觉再次舀了一勺冰可可送入口中,“最理想的情况是,我们出现在这里、仅仅是为了给身处幻想乡的八云紫额外提供一个基础坐标。假如是这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坐标吗?果然在不同世界里来回穿行是很麻烦的事吧?”
“那当然。你还记得来之前在永远亭服用的药物吧?没有那个,你现在吃下的食物可能会让你高烧卧床、一病不起。”
“更何况,这里与幻想乡可是时间流逝比率是一比七十,是非常危险的世界。若非神明的恶作剧、这两个世界原本就不会有任何关联。”
“我们在这里、可能是防止灵梦与那个人出现意外以至于无法定位——要知道,在这种时间比率下,一旦出现意外、幻想乡的一年过去,这两人或许就快要入土了。”
“噫——这也太危险了吧?”
“这只是理论上的最坏情况。”
“但理论上的最坏情况不就等同于一定会发生吗?”
“在铃太郎的故事里确实如此呢。”
“唔……这也是没办法的吧?故事经常需要急转直下,坏事的发生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呢。”
“这么说来,在坏事到来之前、经常会有一些标志性的对白或事件,被称之为flag的伏笔——在这宣言我们不会遇上最坏情况、是否也属于一种flag呢?”
“不好说呢……因为小五特地把flag这个禁句说出来了。有时候虽然心知肚明,但那层窗户纸是绝不能捅破的哦!否则就成了逆flag。”
“总之、希望那边能顺利吧,这样小铃也可以无忧无虑地旅游了。”
“这句话又立起flag了呢,”小铃吸了一口苹果汁,似乎在思考什么,缓缓说道,“灵梦她们,是去找爱丽丝小姐了吧?”
“怎么,小铃想要去找她们?”
“不不,我只是觉得……该怎么说呢,很羡慕爱丽丝小姐。”
“小铃,这里的用语错误了哦,”古明地觉罕见的严肃更正,“对于所谓的天赐祝福或者与生俱来的好运,羡慕这个词才更适用。”
“对灵梦或许称得上羡慕,但爱丽丝的话、应该只能用钦佩来形容。”
“诶?原来小五是这么看待爱丽丝和灵梦的啊?”
“我是在替你分析,不要搞错了!”古明地觉放松神情,“就事论事,爱丽丝能独自来到这个世界、单凭这份行动力就足以令人感叹了。”
“在写……咳咳,在读《平城京最后的除妖师》的时候,我总不禁在想、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存在吗?这么纯粹的、单纯又强大的女孩子是否仅仅是幻想中的人物呢?”
“现在我从爱丽丝桑的身上找到那个影子……她真的是像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的女孩子呢。”
听着本居小铃的感慨,古明地觉陷入了沉思。
不知不觉间,用勺子挂下了杯子里最后一层冰可可送入口中。
“小铃,你……算了,没什么。”
“诶,小五明显有什么要说的吧?快点说嘛——”
服务员,麻烦您再来一杯冰可可。同时用手机向路过的服务员出示了这句话。
“好的,请您稍待。”
“我已经吃饱了。”古明地觉皱眉。
“反正饮食的钱绝对足够嘛。”
“算了,再吃一杯也还能勉强,”古明地觉叹了口气,“小铃,你真的以为、爱丽丝小姐是在毫无私心、不求回报地为爱献身而行动吗?”
“诶,难道不是吗?难道小五认为爱丽丝桑是有所求的?”
“一切忠诚都指望报答,一切牺牲都附有条件,”古明地觉接过服务员递来的一杯冰可可,道了声谢,“小铃,她们每个人、都在为能得偿所愿而积极行动着。”
“棋局之上,她们每个人都清楚地掌握着自己的位置、并尽可能地争取着有利于自己的局面。”
“爱丽丝或许明白、自己的棋局已经无力回天了。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愿束手待毙,反而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
“抱着这样的觉悟,爱丽丝只身来到了这个世界。”
“小铃,你能明白吗?”
“呃……小五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点?我那个……稍微有点……”
“哎,后知后觉的女主人公在故事的最后收获爱情,这不过是漫画书里的桥段,现实反而是先攻必胜啊。”
“小铃,该反思的是你自己——你是否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向来活泼开朗的本居小铃,闻言不禁楞住,随即、脸色刷地通红。
“那、那个……”
“比起直来直往的妖怪,人类确实更加含蓄内敛,但是,”古明地觉郑重道,“若不清楚地审视内心,恐怕会错失机会。”
“机会……什么的,不可能有的,”小铃的声音忽然降低,喏喏道,“灵梦桑和那个人的关系不是其他任何人可以撼动的。”
“嘛,我是不打算介入你们之间、既然小铃内心已有明悟,那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诶,那个,小五是想说,爱丽丝小姐打算从灵梦的手上抢夺那个人的心吗?”
“谁知道呢?”
“小五不是会读心吗?”说着,小铃的目光投向了对方脖颈上挂着的耳机。
“这不是对该对朋友使用的力量。”古明地觉微笑道。
“如果爱丽丝桑真的能做到,我也会很佩服她吧……但这样,灵梦就太可怜了。”
古明地觉舀起一勺冰可可,闻言皱眉、良久后,忽然开口道:“小铃你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就径自断言别人的可怜之处,不如多审视一下自己的处境呢。”
“诶?假想敌……虽然这么讲有点不好意思,难道除了灵梦和爱丽丝桑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古明地觉沉默,吃着冰可可。
“难不成……!”
本居小铃忽然瞪大眼睛,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淡紫发女孩。
隐藏了觉之瞳的少女,仍旧穿着日常的可爱洋装。
轻飘飘地衣裙和精致的面庞,即使在异国他乡也依然吸引着四座的目光。
说起来,参加了智慧博弈祭典的除了那个人和爱丽丝、似乎小五也……
气氛似乎在缓慢地发生着变化。
正在一勺一勺地吃着冰可可的古明地觉忽然一滞、随即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是蓬莱山辉夜。”
“……诶???”
“你该不会想到其他人了吧?”
“没、没有,但是……诶?”
“真是的,连自己对手都没有搞清楚、怎么可能赢啊,你这个傻瓜小姑娘。”
“我、我还想着,在永远亭出发的时候、顺便邀请辉夜小姐同行呢……感觉她没有一起来实在有些遗憾。”
“怎么,你也迷上她了?”古明地觉嘴角上翘,“月之辉夜姬,真是男女通吃的魅力呢。”
“那可是竹取物语的辉夜姬!传说故事里的人物诶,”小铃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兴奋道,“上次除夜祭上有天人舞剑,当时我还以为辉夜姬也会下场表演节目呢。”
“这不太可能,并非所有人都喜欢热闹的场合……说起来,除夜祭那次应该不是初见吧?”
“早先就见过的、她还送了我一粒灵药……可惜被我胡乱用掉了。”
“嗯,这事你在人偶相谈的时候和大家讲过。”
“但是,怎么会是辉夜姬?”小铃仍旧一脸茫然,“我承认,那个人确实很优秀、但,但这……为什么是辉夜姬?”
“不要问我,我不清楚,”古明地觉不禁苦笑,“自从有了这副耳机,我越来越习惯在任何场合下都不去主动读心了。”
“小五戴着这个耳机,一定很辛苦吧?”
“勉强习惯了。”
“勉强怎么能是习惯呢?这样果然还是很辛苦吧?”
“即使辛苦,也是必经之路、把它当做必然遭受的苦难,痛苦就会减轻很多。”
“可、可是,小五是读心的妖怪吧?就这样放置着自己的力量不使用、真的没问题吗?”
“不,恰恰相反,能够随心所欲地选择是否读心,这才是我所认为的觉妖怪、该有的样子。”
“依仗着自己能力才能活下去、失去了读心就疑神疑鬼,认为到处都是谎言、所有人都在欺骗自己……以前就有过这样的觉妖怪,它们都死掉了。”
“它们是一族里的弱者、有的被屠戮,有的被抓去当做工具,探究他人的内心。”
“小五的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嘿,小铃可别理解错了,我可没有在诉苦。弱肉强食,我可一直是站在强者这边生存下来的。”
“嗯嗯,我知道的,小五一直很厉害、在幻想乡里也是有名的大妖怪呢。”
“虽然有点老生常谈、但所谓强大,可不是指能力,而是内心哦。”
“一旦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依赖,甚至仰仗着能力肆意妄为、才正是退化的开端。”
“原来如此!所以像风见幽香小姐这样的大妖怪、或者上白泽慧音老师这样的贤者,才会选择用能力之外的方式表达自我吗?”
“这么理解也无妨。长生种一旦开始贪图便利而使用力量、很快一切事物都会变得索然无味。”
“这一点,蓬莱山辉夜应该尤为清楚——她甚至试图放弃能力,成为人类。”
“小五意外的很了解辉夜姬呢。”
“这位可是害我在智慧博弈吃尽苦头的罪魁,虽然秋后算账并非我的风格、但我心中也是很记仇的。”
“除此之外呢?小五在意辉夜姬的原因只有这点吗?”
古明地觉眯了迷眼睛,微笑道:“不然呢?”
“呃……辉夜姬没有答应和我们一起过来,是因为要独自行动吗?”
“不清楚,她的力量比你我所知的还要强大……有关她的心思、我也猜不准。”
“力量强大、不代表心思深沉吧?”
“这倒是,那个人类和辉夜姬比起来正好是两个极端,”古明地觉附和,“不过现在这两人似乎都有向中庸靠拢的倾向。”
“既然那个人有这么强大的后援,我们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理论上,根本不需要我们出现在这里,我不清楚为什么八云紫会同意你的请求。”
“总而言之我们只要放开手脚到处吃喝玩乐就好了呗?”
“话虽如此,小铃想好去处了吗?一旦沉迷于这花花世界,小心由奢入俭难哦。”
“小五呢?面对着大千世界的可能性,没有探究一番的想法吗?”
“你以为我在人间界行走过多久了?我现在只在担心地灵殿里的宠物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把家里搅地一团乱。”
“我们只是四处游览一下、应该没事吧?下一站,我想去坎贝尔的中心广场!”
“坎贝尔?”
“斯威特尼斯的首都坎贝尔啦!离这边大概有六七百公里的样子。”
“你的记忆力真好,”古明地觉感叹,“但也太远了,该怎么过去?”
“应该有两边直达的飞机或者动车吧……如果我们的钱充裕的话。”
“飞机不可以,在高空出现意外我无法保护你的生命安全……动车,是那种走铁轨的吧?有没有四个轮子的汽车可以过去?这样更安全一点。”
“诶?汽车的话可能要好久啦!”
“总比丢掉小命强,人类的生命太脆弱了。”
“真是的,小五太谨慎啦!”
……
……
宾馆的一个房间中,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正在戴着耳麦自言自语。
“……好的。”
“……已经确认身份,正在监视中。”
“……明白。”
通话挂断。
男子起身,打算出门。
走到镜子前整理服装,忽然从镜子的反光中看见了身后站着一味淡紫发的洋装少女。
回头、四顾,房间里并没有人。
是自己眼花了吗?转头回镜子前揉了揉眼睛。
忽然声音从房间的角落传来。
“这个东西关闭了就可以了吧?”古明地觉关闭了房间角落的暗哨窃听装置。
男子猛地后退一步、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支装好消音器的手枪,随即浑身瘫软、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在了椅子上。
“为什么要监视我们?”古明地觉凑近,看着他的双眼问道,“我们有什么值得监视的价值?”
“你的上司是谁?你隶属于哪个组织?”
“我们的护照也被监控了吗?你们通过什么手段定位我们的位置?”
“有多少势力在关注我们的行动?”
“在你们的情报里,我们是否有反抗暴力的能力?”
“你们有几家敌对势力?”
“他们通常会用什么手法杀人?”
这些答案男子当然不会说,但他心中同样一万个不解——如果这个神出鬼没的少女真的想从自己口中问出答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嘴用胶布封住?
留给他疑惑的时间并没有太久。
问完想知道的情报后,古明地觉干脆利落地拧断了男子的脖子。
戴上男子兜里取出的手套、拔出手机里的芯片卡,随后,从房间内夹层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个优盘。
推门而出,反手锁上。
走廊尽头、在摄像头照不见的地方取出芯片和优盘,将其捏碎成残渣后丢进垃圾桶里。
……
……
宾馆房间中,小铃正在试图用智能手机学习如何订购太阳能手机电池,古明地觉推门而入。
“我忽然觉得,既然这次行程时间长短未定——最短只有一周的时间、我们在宾馆里过夜太浪费了。”
“诶?小五的意思是?”
“既然有目标,今晚就动身吧。雇私车,只载我们两人、直达坎贝尔。”
“诶,但是我们两个女孩子……”
“怎么,小铃觉得不安全?”古明地觉忽然邪魅一笑。
“不、不是,那好吧,难得小五忽然这么有干劲,我这就收拾行李。”
“嗯,今晚就动身吧。人生能有几回,难得说走就走。”古明地觉走到窗前,微微拉开窗帘向外探视。
以不被任何人听到的声音低语着。
“八云紫,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脾气很好啊……很好,很好。”
FLAG.29 辉夜大小姐想要修行
晌午时分,疲惫不堪的铃仙·优昙华院从人类村庄回到了永远亭。
放下药篓,换好女孩子的日常便服后,瘫坐在玄关上用手掌扇着风。
“喏,吃西瓜。”
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帝,左手捏着一片咬出了豁口的西瓜,把右手的另一片贴在了铃仙的脸上。
“噫,好凉!”铃仙一个哆嗦,迅速回过神来,“哪来的西瓜?”
“魔女带来的谢礼。”
“魔女?魔法之森的爱丽丝小姐?”
“不,红魔馆的帕秋莉。”
“咦,这倒是稀客了,”铃仙想了想,接过帝手上的西瓜,“噢,今天是那个白大褂男人出院的日子吧。”
说起来,那个自称科学家的人名字叫啥来着?医务室的登记簿上好像有写,但是没记住。
轻轻咬下一口尖尖角,没有什么异常的味道。
嗯,看起来帝没有在西瓜上动手脚。于是大口咬下,冰凉和甜蜜的水汽瞬间滋润心肺、一上午的奔波疲惫一扫而空。
铃仙满足地叹息一声。
“你下午还有活要干吧?”
“这种时候就不要提下午的事了吧?”铃仙头又大了,“还有你,为什么可以这么优哉游哉地在这里吃西瓜,家里不也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吗?”
“是呀,那些事我都已经差遣好了小兔子们去做了哦。”
“还真是会指挥人呢,明明是我的下属、却从不来帮我的忙。”
“说什么呢铃仙,你的活可是师匠亲自托付给你的哦——饱含了这些事只有铃仙可以完成的信任,我可是羡慕也羡慕不来呢。”
“明明是你在师匠面前说自己做不好去人里贩售药材的事,师匠才托付我的!”
“诶,我毕竟曾经是竹林里的兔子首领呢,去村子里抛头露面兜售药材、这种单纯的体力活不太适合我呢。”
“真失礼啊,说这种话,”铃仙咬完最后一块西瓜瓤,意犹未尽道,“还有西瓜吗?”
“有哦,公主殿下没有要吃,所以还剩下很多。”帝从房间里端出一个装满了西瓜片的盘子,同铃仙一起并排坐在了玄关上。
于是铃仙又拿起一块西瓜:“说起来,辉夜殿下这会在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在午睡吧、也可能在玩游戏机。”
“哦,普通呢。”
“说句僭越的话,公主殿下未免也太游手好闲了。”帝也拿起一块新的西瓜。
“诶?今天的帝真的很失礼呢,为什么会说这种话?辉夜殿下平日里不是很照顾你吗,游戏掌机都借给你玩了呢。”
“啊、咳……那个啊,一码归一码吧,不能因为借我游戏机玩就假装看不见呢。”
“事到如今了你说什么呢,帝也在永远亭待了很多年了吧?”铃仙大口咬着西瓜,费解道,“辉夜殿下又不是从最近开始才这样的,不如说这种游手好闲从来就没变过吧?”
“哼,这不是很敢说嘛,要说失礼你也不遑多让哦,”帝吃完最后一块西瓜,吮了吮沾满西瓜汁的手指,“我和铃仙可不同,虽然会讲坏话,但就算是当着那两位的面、也依然敢说呢……”
“你是说只有我会在背后小声抱怨吗?”铃仙生气。
“好啦好啦不聊这个,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永琳大人会这么迁就公主殿下?只因为她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吗?”
“这么好奇的话不如直接去问师匠大人或者殿下?”
“不用问也知道只能获得敷衍了事的答案啦。”
“诶?那么问我就不会被敷衍了事吗?”
“因为铃仙是这里最正直的孩子!”
“不是哦,再怎么正直,累了也没办法开口了呢……哎,肩膀好酸。”
铃仙搔首弄姿,揉着脖子。
“没想到我也有被铃仙你胁迫的一天,这个可恶的**妖怪,”帝擦了擦手,跪在玄关上挪了挪位置,给铃仙捏起了肩膀,“哎,但是我下午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好啦好啦,我会让兔子手下们帮忙的……铃仙,现在的你,很卑鄙。”
“嘻嘻,机会难得嘛,”铃仙笑咪咪道,“很奇怪,为什么帝会忽然这么在意辉夜殿下的事?”
“你不觉得、今年以来公主殿下变得很奇怪吗?”
“是……吗?”铃仙认真思考起来。
虽然她很想说——在自己的眼里公主殿下一直很奇怪,但这或许是因为身为杂役的自己和天生既是上位者的辉夜殿下在格局眼界上有着本质差异的原因。
“当然是,以前公主殿下常年待在房间里、悄无声息地什么事也不做。”
“现在不也一样吗?”
“前阵子那事你不知道?那天,公主殿下裙摆沾血地拎着一把剑,面色凝重地从外面回来……”
“怎么会不知道,兔子们悄悄议论很久了呢。”
“我以前觉得,永琳大人和公主殿下或许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但最近看来,两人的关系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呢。”
“帝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铃仙摇头,“师匠可是很严格的,以她的性格,如果辉夜大人真的是晚辈、怎么可能如此骄纵放任呢?”
“这倒也是,铃仙你和两位大人在一起的时间比我长得多,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就是普通的主人和侍者咯。”
“别骗我啦,公主殿下我不清楚,但永琳大人我可是特意了解过的——那可是神明级别的人物。”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呢?”
“是说,永琳大人这种人怎么会为了一个贵族公主卑躬屈膝?就算是旧识也不太可能吧,怎么想都觉得另有隐情!”
“帝,师匠她们没有告诉你的事、说明你不需要知道哦。”
“嘁,这不还是拿我当外人嘛。”
“不是哦,帝,有些事情不知道、相处起来反而比较轻松,不会有压力呢。”
“我会有什么压力?是说其实两位大人很有来头嘛……能有多厉害,难道还真的是神明不成?”
“咳,这个、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她们二位吧。”
“嘁,算了,其实我对她们的真实身份也没那么大兴趣、只是觉得最近两人的表现都有些异常罢了。”
“咦,你说辉夜殿下我还理解、毕竟那个男人之前刚刚来过,但是师匠怎么也?”
“铃仙最近没有看报纸吗?”
“诶?是说天狗的日报吗?最近一直在忙各种事所以还没……”
帝拿出最近一期的文文新闻,在铃仙眼前晃了晃。
震惊!永远亭门诊近期推出情感咨询专栏!情场如战场——名师圣手八意永琳亲自为您指导,解决您的感情困扰!
入眼的标题直接让铃仙瞠目结舌,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严谨与冷淡的师匠给铃仙留下的印象,似乎和情感咨询相关的业务完全不搭边。
仔细看看内容,似乎还有八意永琳大人回应天狗小姐采访的对话:
其实,之所以开设这个专栏,为大家解决情感方面的困扰只是一方面。
我个人对于人类与非人物种的恋爱经历很感兴趣,想要收集相关方面的资料与情报,也是目的之一。
因此,凡是人类与非人之恋爱,都可以来永远亭进行咨询!只要满足条件,将无条件为您提供物质与精神的支持!
还在为人类与长生种的寿命差异感到苦恼吗?
还在为人类与非人的习性不同而觉得无法相互理解吗?
来永远亭吧,这里有最先进的医疗理论和资源设施,定会解决您的困扰!
“这是什么啊……完全不像是师匠会说的话。”
报纸的风格一如既往的是《文文新闻》的浮夸文风,但铃仙实在不能接受师匠竟然会配合天狗小姐使用这种措辞。
“我倒觉得很可能是真的噢,前阵子我在路过永琳大人的房间时、隐约听见她在说什么找机会练练手之类的话……”
“练手?是指什么啊?帝你是不是听错了?师匠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自言自语?”
“谁知道呢,或许是听错了吧、但仔细想想……这个穿着白大褂自称科学家的人类,说是因为工伤来永远亭就医、却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呢。”
“你是想说,工伤是假、情感咨询是真?”
“或许刚刚来这边的帕秋莉小姐能给出解答哦。”
“算了,想想就很麻烦呢。”
……
……
原本属于铃仙分内的活,被帝差遣的兔子手下们分担了。
罕见的,铃仙能够悠闲地坐在玄关上仰面望天。
“现在辉夜大人在做什么呢?”
“还能做什么?只是可能是在打游戏吧?”
“不要肆意揣度哦,辉夜大人身边的时间流速是与我们不同的……或许我们这里过去了几天几夜,她那边只过去了一瞬。”
“我可不是在瞎猜,”帝双手抱胸,得意道,“我和行动力为0的铃仙你可不同,我有什么疑问、向来是会自己去求证的。”
“我在公主殿下的窗前装了暗孔,可是不止一次往里面偷看过哦。”
“什、什么!做这种事,会被发现的啦!现在就去找辉夜殿下道歉!”
“不可能啦,我做事可是很小心的……公主殿下是很厉害、但她又不是神明,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一清二楚。”
“呜、那个,总之肯定会让辉夜殿下不开心的,瞒不住她的啦!”
“算了,退一步来说,就算公主殿下知道了、但她没有开口,就说明不在意嘛。既然都不在意了,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也没什么嘛,反正大家都是女……”
“怎么可能不在意!辉夜殿下那边可是……”
“诶,你想说什么?”帝露出图谋不轨的微笑,“前阵子公主殿下和那个叫莫茗的人类同居的事情吗?”
“呜……”仿佛被猜中心中所想,铃仙发出了不甘心的悲鸣。
“我可是非常在意的哦,虽然公主殿下的房间一般不会让我们进去、但偶尔几次打扫时也能注意到——”
“公主殿下的房间虽然不小,但里面只有一张床哦。”
“铃仙,你不好奇吗?那几天两人是怎么度过的?”
“呜……一点、一点也不好奇啦!”
“我可是非常好奇哦,所以第一天晚上、我就偷偷从窗户的暗格往里面窥探过,我看见、两个人藉着微弱的烛火光在那里……”
“……!”铃仙瞪大眼睛,等待下文。
“没想到,那两人竟然在……”
“……”铃仙咽了口唾沫。
“啊啊,忽然肩膀好酸啊。”帝也坐在玄关上搔首弄姿,揉着后颈。
“呜……帝你个坏心眼!”
“哼哼,报应可来的真快呢。”
铃仙无奈,起身跪坐在帝的身后,开始揉捏肩膀。
“啊,铃仙的手法的确厉害、不愧是经常给永琳大人做全身按摩的专业护理员呢。”
“少说废话,后来呢?你看见了什么?”
“你不是完全没兴趣知道吗?”
“呜……那、那个,也不是完全没有……稍微有那么,一点点……”
“哈哈,也没啥啦,”帝摇头晃脑道,“我看见两个人在那里拿着手柄打游戏……好痛痛痛!铃仙!”
“干嘛!我很认真在按摩了!”
“停,停!好吧,还有后续,别那么用力,要死了!”
“……”
“好吧,当时我的心情和你一样也很不甘心,于是第二天晚上我又去窗户边偷看了。”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还没有被辉夜殿下打死。”
“嗨,公主殿下对这种事情向来不在意的。”
“那么,第二天又看见了什么?还是在打游戏?”
“不是哦,第二天……”帝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调整心情,“游戏机、电视机都被关上了。公主殿下把房间里的灯都关掉了,两人没有在打游戏,而是……”
“而是什么?”
“铃仙,你给永琳大人做的那种全身按摩,可不可以给我也来一套?”
“好啦好啦,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而是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而是,房间里连个鬼影子都没了。”
“全身按摩服务——分筋错骨版,想试试吗?”
“我也想看到什么有趣的画面啊!但是没有啊!不能怪我啊!”
铃仙陷入深思。
的确,师匠隔三差五就会给辉夜大人带来外界的新式游戏机或者游戏光盘,可以猜想到一定有其他可以出入博丽大结界的方法。
“难道辉夜大人和那个人一起外出度假了?”
“但是就那么几天的时间……”
“但那可是辉夜大人哦。”
“有道理,说不定哪天忽然就带回来一个少主人大小姐。”帝寻思道。
“不要净想些失礼的事!辉夜大人可是很端庄的!”
“嘿,铃仙你还太嫩了。”
“怎么了嘛!你又知道什么,帝根本不了解辉夜大人过去的样子!”
“我是不了解,但事实胜于雄辩,”帝眼珠一转,说道,“要不我们去偷偷看下,公主殿下现在在做什么?”
“诶——这个,不太好吧?”
“铃仙,在你动摇的那一瞬间,你的内心已经迫不及待了!”
“怎么会……”
……
……
永远亭后院,蓬莱山辉夜房间的侧窗边,铃仙和帝两人鬼鬼祟祟地蹲伏在那。
帝显然是熟手了,支使了兔子手下们去附近把风,一旦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开溜。
“这样不好吧……辉夜大人真的会生气的!”
“嘘!你几时见过公主殿下生气?她根本不在乎我们搞什么鬼。”
帝悄悄探出身子,以无法察觉的轻微动作缓缓拨开窗户下面的小暗格。
小小的空隙外,帝和铃仙两个人挤着向里窥探去。
窗帘拉着,即使是白天房间里也是漆黑一片,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公主的姿态、安静地呈现在厅堂之中。
蓬莱山辉夜正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裙摆散开,长发随意洒下。
“看吧,我说了辉夜大人是很端庄的。”
“唔,看来今天运气不是很好。”
言罢,屋内的辉夜姬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睁开眼、拿起了手边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忽然嘈杂的音乐声传来,电视上放出了卡通小人的动画片。
“那、那是啥?”
“不懂了吧,这是外界称之为新番的电视节目。”
“咦!咦咦!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有个写着辉夜大小姐的字眼闪过去了!”铃仙惊呼。
“你看错了吧?”帝也有点惊疑。
接着,动画片开始播放。
蓬莱山辉夜一动不动地正坐着,看着电视上映出的动画片。没有表情的面上完全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我说帝,我们该走了吧?”铃仙揪了揪帝的衣服。
“别拉我,我再看一下,电视上演的到底是什么……”
“快走啦,我害怕……”
“嘘,别拉我……”
滴——蓬莱山辉夜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键。
“铃仙,帝,你们在那里吧?”
“完、完蛋了!”铃仙抱头蹲在地上。
“啊,辉夜大人,我们在的,刚刚路过……”
“进来房间吧,正好有些事情想要咨询你们。”
“好的。”
帝拖着仿佛自暴自弃了的铃仙拐了个弯,从正门处推门而入。
公主殿下的房间里依旧光线不足,但因为电视机打开的缘故勉强能看清里面的布局。
眼尖的帝一眼看见了在堆砌着游戏光盘和老式游戏机的角落里扣着一本封面写着《xx修行指南》的书——因为被遮挡以至于无法看清标题的全貌。
“帝,铃仙,你们两人、有人类的朋友吗?”
“不可能会和人类深交的哦,这不是我们的常识吗?”
“人类朋友……”倒是铃仙陷入沉默,“我、我不清楚怎样的程度才能算作朋友。”
“算了,私换一种问法吧,”辉夜歪着脑袋想了想,“你们觉得,怎样和人类相处,才能会让对方觉得轻松、觉得被平等对待?”
“咦?这个……有必要顾虑这么周全吗?与豁达的人类相处的话,通常来讲随心所欲就好吧?”
一瞬间,帝似乎想到了永琳大人近期开张的情感咨询专栏……似乎两者间有着什么联系,但公主殿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和永琳大人有过对话了、不清楚她们是怎么想的。
“随心所欲是不行的哦,克制是平等的第一步呢。”
“但是,假如是大度的人类的话,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应该是不会对我们肆意妄为太过反感的吧?”帝想着那个只在永远亭露过几次面、名为莫茗的人类,说道,“假如是喜欢钻牛角尖的小肚鸡肠的人类,那种人一开始我们压根就不会愿意接近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一味想着从别人那里获得宽容谅解,可不是平等相处之道哦。”
“私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在尝试在各种场合克制能力的使用。”
“为了贪图便利的场合全部杜绝,不得不使用能力的场合扪心自问。”
“即使如此,私还是觉得、做得不够彻底。”
“假如是朝夕相处的恋人,一定是会因为能力的不同而产生隔阂的。”
“举例而言,男子费尽苦心赚来养家糊口的钱,却发现女子可以轻易变化出百倍千倍的家财,这样的家庭顷刻间就会破裂呢。”
“即使是普通的相处,也会有度的差别……”
“最近,私一直在思考,其度究竟为何?做到哪种程度为好呢?”
铃仙哑口无言,而帝则在看电视。
辉夜顺着她的目光,将视线重新投回电视节目上。
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键。
恋爱喜剧的动画片,继续动了起来。
“这两个孩子,因为意外被关在了一间体育室里。”
“两人都怀疑这是对方为了促使恋情更进一步而设下的陷阱,真是有趣呢。”
“但假如,这两人中,其中一个是非人呢?后续的展开都将无法再进行下去。”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清楚,这个房间困不住两人。”
“原本随之而来的各种猜疑与情趣,都将因此消失无踪了呢。”
“原来如此,”帝仿佛读懂了一般,“公主殿下是觉得情趣不够吗?”
“嗯,也有这方面的苦恼呢。”
“这一点或许可以找永琳大人解决。”
“私不想见她呢。”
“这就有点头痛了,我们说白了只是妖怪兔而已……和人类的接触实在有限,没什么可供参考的经验呢。”
“也是,私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蓬莱山辉夜按下暂停键,把遥控器丢在一边,“现在想想,或许丢掉所有的力量,彻底化作一个普通人,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呢。”
铃仙与帝均沉默不语。
这已经不是她们二人可以置喙的话题了。
……
……
“哟,好热闹呀。”
正待此时,忽然展开的隙间中,妖怪贤者探出了悠闲地半个身姿。
“八云紫,你不应该是去找永琳才对吗?私这里可不欢迎你。”
“辉夜陛下息怒,我来只是想转达一个消息。”
“什么?”
“莫茗和灵梦小姐似乎打算前往那个异世界。”
“那又如何?”
“那个世界和此世的时光流速可不同,届时或许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哦。”
“是莫茗让你来送信的?”
“不哦,他倒是没刻意说呢。”
“那样,私是不会行动的。”
“原来如此,倒是我庸人自扰了。辉夜陛下,恕在下告退。”
隙间张开,八云紫消失无踪。
“陛……陛下?”帝有些瞠目结舌地咀嚼着这位老熟人——幻想乡妖怪贤者的态度与措辞,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相处了数百年之久的公主殿下。
“铃仙、帝,替我转告永琳,我要离开幻想乡一段时间。”
蓬莱山辉夜走到床前,拿起悬挂着的那柄长剑,也不管身后的两人、径自推门而出。
【番外】往事
强大的力量伴随着不可逆的副作用,让博丽的巫女无法长寿。
修行博丽术式带来的头痛愈加强烈,为了让小灵梦摆脱这种命运,莫茗只身一人离开了幻想乡寻找机缘。
两人约好,在神社门口再会。
这半年来、年轻的巫女整日坐在神社的玄关前、又或是站在鸟居下,翘首以盼。
半年的时间对于忙碌的人不过一晃,但对一个原本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来说、却是太过煎熬了。
博丽的小巫女坐在玄关前,捧着茶杯。
从老师那里学会的生活技能,能够让自己不依赖他人也能安身立命。
至于那一手厨艺,虽然自己没学到太多、也足够用了。
虽然想着,如果能在两人再会的时候、练习出几个拿手好菜来犒劳老师就太棒了,但最终、没能做出成效。
虽然神社的钱财托了老师的经营和紫的关照还剩下不少,但幻想乡中本就没有那么丰富的食材种类可以给自己拿来练手。
老师能从村人那里通过讨价还价或是人情往来交换到罕见的调料或是巧克力这样自外界来的点心,自己却没有这种本事。
这一代的博丽巫女仍名不见经传。
……
……
“紫,我想去见见老师。”
“又在说这种话了……你必须时刻谨记,自己是博丽巫女。”
“但是,我已经完成了修行。”
“接下来才是你该履行职责的时候——博丽巫女是不能擅自离开幻想乡的。”
“所以我才会来找紫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张。”
“紫,你知道老师去了哪里,对吧?”
八云紫摇了摇头。
“这么说紫果然是知道的咯?”
“据我所知,摇头是否定的意思吧?”
“不,摇头是——虽然清楚但是不愿说出来的意思。”
“这家伙把你教的越来越狡猾了。”
“嗯,老师说,在不想撒谎也不想说实话的时候,可以这么做。”
“灵梦,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头痛的症状了吧?”
“嗯,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老师在哪里……为我做了什么呢……”
“不如就当做是这样,心怀感激地享受生活如何?你的老师也不希望你这样整天无精打采的吧?”
“紫一定在想着,反正我只是小孩子,随着年纪增长、很快就会被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最后不会再去在意老师的事情吧?”
“哎,我最近时常在想,找这种性格的人来给你当老师究竟是对是错……”
“狡猾总比无趣好吧,紫也不喜欢博丽的巫女小姐是个呆瓜吧?”
“嗯,这倒是……如果你能把狡黠心思用在正事上,那肯定会比你平日里的懒散做派获益更多。”
……
……
不久前的这次谈话,紫再次拒绝了吐露老师的消息。
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呢?
半年时间,到底是长还是短呢?小灵梦心中并没有一个很明晰的概念。
如果按村子里流传着的小说读本里的说法,情侣间的离别与再会动辄就要十年起呢。可自己日夜思念,总觉得日子还是过得实在太慢了……十年那么久,太可怕了、想象不来。
但是紫说的也有道理。
自己在不久前的修行中不断地练习与精进着博丽的术式,但作为代价的头痛负担却没有再出现过了。
一定是老师正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默默地用很厉害的办法在帮着自己。
与和紫对话时小心试探的语调措辞不同,独自一人时小灵梦的内心始终对此深信不疑。
的确,老师也不希望看到我整天无精打采地过日子吧。
该拿出点干劲来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心底一直隐隐有着不详的预感。
老师,你还好吗……
……
……
真羡慕你还能这么优哉游哉。
心底的声音再次说话了。
与第一次出现时的疑神疑鬼不同,这次灵梦手里捧着的茶杯甚至没因此有泛起波纹。
“怎么?还没放弃劝我去死吗?”
不,只是好奇、明明心中已经急得要死了,却还能泰然地坐在这里喝茶……人类还真是有趣呢。
“只是担心而已。人类会担忧自己亲近的人、你是不会明白的。”
哀家当然明白,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不要撒谎了。你只是一个在我心底滋生出的、想要占据这幅躯体的邪魔而已。”
哦?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要向八云紫隐瞒哀家的存在呢?
“……”
噢……因为你从来没有从八云紫那里听说过修习博丽的术式会滋生心魔吧?
你担心这件事会被八云紫认为是巫女失格,因此让自己失去利用价值?
“呵呵,我也不是自愿才成为博丽巫女的,失去这个身份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又何必掩饰呢?哀家早就说过,你我一脉相生、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
如果没了博丽巫女的身份,八云紫恐怕也没理由再去关注你那个老师是死是活了、不是吗?
“……”
人类可是十分脆弱的。说不定……你的老师早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哪个未知世界的小角落呢?
“想再试试被我封印的滋味吗?”
好吧,好吧,不打扰你悠闲品茶了。
“……”
临走前再说一句,不如试着相信自己的直觉如何?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直觉有多么可靠。
“梦想封印!”
……
……
虽然没有任何理由,最近一直感觉到莫名地不安。
心底滋生的邪魔感受到了自己的动摇、所说的话加剧了这种担忧,让强作镇定姿态的灵梦再也坐不住了。
这种不安从何而来?所谓何事?看起来完全不明所以,但仔细想想、自己无欲无求,或许也只能印证在老师的身上。
老师正在哪里、遭受着苦难,又或许,正面临着生死的考验……
一念及此,小巫女再也坐不住了。
可是,刚刚从玄关上站起来,灵梦再次陷入了迷茫。
紫是不会告诉自己老师的去向的……哪怕向她说出自己的担忧,顶多也只是赢来两句宽慰而已。
身为博丽巫女的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底气能够去和紫抗衡……用老师的的话怎么说的来着?对,博弈。
博丽的巫女,只是紫布置在幻想乡里的一枚棋子。
虽然自夸地说一句、或许自己算得上是王牌,但依然也只是牌堆里的一张牌罢了。
虽然自己或许能够成为一个称职的博丽巫女,但这一切都是托紫的福。
或许自己修行出了岔子、导致心底滋生了邪魔的事一旦被紫知晓,被放弃也不是不可能的。
紫曾经不止一次夸赞过自己身为巫女的天赋……想必天赋好的孩子即使在外界也并不好找吧?
但,按老师的话来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万一心中出现邪魔的事情暴露、并被紫认定可能会对幻想乡产生威胁,很难说、紫会不会出于妖怪贤者的立场对自己出手。
一旦自己被紫放弃,老师恐怕……也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要想摆脱被束缚着的命运,要想……有一天能够和紫对弈,首先要在手中握有棋子。
真是的,这好像不是自己这种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烦恼呢,好想整天坐在玄关上悠闲地喝茶啊。
……
……
“弹幕?符卡规则?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攻击方式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要劳烦博丽的巫女亲自出面推广?”
“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不,这只是看起来很美好的畅想而已。表象越美好,施行起来就越困难……这个世界比你我想象中要残酷得多。”
“嗯,所以我没有直接去妖怪山,而是先来找了你们这些习惯独来独往、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大妖怪。”
“如果巫女小姐你在能说这句话之前把抵在我脑袋上的御币放下来,或许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没办法,除去博丽巫女的身份,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如果不使用力量、你们这些大妖怪是不会听的。”
“但你就算说服了我也没有用啊?就算我答应了遵守规则,其他人也未必愿意遵守,有人偷偷地用其他方式打架、难道巫女小姐有什么方法能探查到吗?”
“你的废话太多了,直接说你接不接受就行。”
“我要是说不接受呢?”
“那我就打到你接受为止。”
“可惜了,明明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好吧,是在这里签上名字对吧?”
“嗯。”
“写好了,我有个问题。”
“问吧,趁着我还有心情回答。”
“博丽的巫女小姐,即使你很强大,却毕竟只是孤身一人。”
“你能够全天时不间断地监视整个幻想乡吗?要知道,一旦规则没有强制力,只会成为让整个幻想乡的妖怪哄着你过家家的儿戏与笑谈。”
“我会把它写进大结界的规则中。”
“咦?既然是大结界的规则,那还需要我签字做什么?”
“不,你理解错了,大结界本身并没有这种规则——它将由我写下第一笔,这是博丽巫女拥有这种力量,虽然从没有人尝试过。”
“……我隐约明白了,同意弹幕规则的人越多、改写大结界规则也就越简单吗?”
“正是如此,所以我的推广之路还得继续。”
“可是……做这种事真的有意义吗?”
“难道没有意义吗?”
“确实这样可以减少无畏的杀戮,让战败者也能苟延残喘留下性命,但这却只是你个人强加在大结界之上的规则吧?一旦你归于尘土、下一个博丽巫女又是怎么想的呢?她是否又能拥有像你这样做到改写大结界的规则这种离谱力量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也太无谋了吧,这种事不应该长远计议吗?”
“与其纠结我死后会是什么样,不如趁我还活着、大家一起享受弹幕的乐趣,不是吗?”
“也是,我何必去替八云紫操这份闲心……话说,我这边先偷偷做几个符卡藏着、应该不算偷跑吧?”
“无妨,在你签下字的那一刻,规则就已经对你奏效了。”
“好嘞,我姑且就期待一下你的发挥吧——开创先河的博丽巫女大人。”
……
……
博丽的术式推广的并非一帆风顺。
和善且健谈的大妖怪总是少数,更多的只能用压倒性的力量去“说服”。
但总归,事情仍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走着。
只要这样继续下去,不久之后就能在大结界中建立起真正的弹幕机制。
每天的“说服”工作都十分消耗力气,一到夜里倒头就睡。
这天晚上,睡梦之中的博丽巫女睁开了眼睛。
她的头发与肌肤变得雪白,身上出现了淡淡的黑色斑纹。
……
……
“就是这样,她打算据此改写博丽大结界下的规则。”
“……”
“怎么了八云紫,为何一语不发?”
“只是有些惊讶,你竟敢占据灵梦的身体并出现在我的面前?”
“比起这个,博丽巫女的自作主张的弹幕机制引发的骚乱,不应该更加令你苦恼才对吗?”
“灵梦能凭自己的本事做到这种地步,我的确得说一句小瞧她了,除此之外,我倒是有何苦恼?”
“博丽大结界的规则从来只与博丽巫女相关——但她的做法让这只要是博丽巫女都行的执行人,变成了非博丽灵梦莫属。”
“那又如何?”
“妖怪贤者不应该总是试图掌握全局吗?为何能够容忍博丽灵梦存在于你的掌控之外?”
“长生寂寥,能有个人在棋局之上过过招不也挺有趣吗?何况,既然是双赢,放权给小灵梦又有何不可?”
“哀家猜到了你会这么说,但……她毕竟是人类,即使不会夭折,若百年之后,找不到能够驾驭弹幕规则的博丽巫女继任者、又该如何?”
“这不是你一个区区荒神该担心的事。”
“何不如此,你帮我抹除博丽灵梦的人格……作为交易,我占据她的身体,以不死之身作为博丽巫女,让这规则长久的施行下去。”
“原来如此,这才是双赢。”
“你答应了?”
“我要考虑一下。”
“妖怪贤者,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取舍。”
……
……
持续了许久的不安,在某一刻终于增大到了极限。
一天夜里,正在睡梦中的小巫女忽然惊醒。
坐起身子,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泪痕。
毫无征兆地悲痛袭来……没有任何理由地,灵梦察觉到了,老师可能已经不在世间了。
第二天,没有从紫那里问到老师的消息,只是又被宽慰了几句。
但这次灵梦仿佛放弃了般,不再打算忙碌于弹幕规则的事,而是浑浑噩噩地坐在神社地玄关前,两眼呆滞地看着鸟居下——
仿佛下一刻,有个熟悉的面孔提着从人里买来的食材,来到神社后的厨房里大展身手一般。
但都只是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
八云蓝出现了,告诉小巫女、如果心情不好,就去村子里逛逛吧。
心有所感的灵梦换上了便服,在路过村子的寺子屋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但……还没来得及过多地展露出喜悦的表情,那个在寺子屋庭院中徘徊的熟悉的人类身上所散发出的死气、让灵梦的心沉入谷底。
……
……
博丽灵梦从来没有这么急迫地计划着每日的行程。
已经没时间了。
原本的计划中,每天找个位数的大妖怪与小妖怪商谈弹幕规则的事——保持在这个数量内、自己的体力可以从容地应对其攻击。
但是计划有变——不知为何,似乎已死的老师的灵魂、被以重塑肉身之法勉强束缚着。
这种做法对灵魂的伤害颇重,倘若放任不管、恐怕不久之后老师就将彻底死去,而那时他虚弱的灵魂恐怕连前往三途川的路途都撑不过了。
“有办法……还有办法……”
但是,在那之前,必须让紫知道、弹幕规则与博丽灵梦对幻想乡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为此,不得已改变了策略。
原本计划中需要一周时间逐个击破的妖怪山,灵梦只用了一天时间。
这种仿佛挑衅的做法显然激怒了众妖,最终不免身浸鲜血。
但幸好,最终自己还是做到了。
大天狗出面阻止了即将失控的场面,并代表天狗一族签下了遵守弹幕机制的条约书。
那天意外的、遇见了和寺子屋学生们一起来参拜神社的老师。
对已经失去和自己有关记忆的老师来说,以这副狼狈的姿态作为初次见面的形象,着实让小巫女有些沮丧。
但她很快调整了过来。
妖怪山作为弹幕机制的最后一站,如今已经大功告成。
接下来,只要和老师说明情况……
……
……
“紫,你都做了什么?!”
没想到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被自己亲手传授了博丽术式的小女孩,把她手中的御币指向了自己。
这种情况并非八云紫生平仅见,但每次总会让她感慨万千。
“我只是应他的要求,把他送回了来的地方罢了。”
“我明明……我明明有办法救老师的!”
“灵梦,冷静一下,你的头发开始变白了。”
“又如何?不就是被那家伙占据主动、抹除心智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所谓?!”
“灵梦,慎言!你的老师还没有死!”
双目几乎失去焦距的博丽巫女瞬间清醒,并立刻将已经试图从内心中浮现而出的那份意志封印下来。
“灵梦,为了救你的老师,你有拼死的觉悟吗?”
“当然,我已有必死的觉悟——希望紫能念在我为幻想乡做的贡献,不要为难老师。”
“哎,”八云紫再次叹息,“明明还是个小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说着,取出一个锦囊。
“我会送你去他所在的世界——想怎么做,凭你自己的意志决定。”
灵梦看着八云紫递来的锦囊,并未伸手接过。
“紫,你想让我借用那个邪魔的力量?”
“荒神的力量本质上来源于你的老师为你积攒起的信仰——那本就是属于你的力量。”
“我如果死了,那个邪魔也会一同死去吧?”
“……”
“紫,对不起,”仿佛在做最后的道别般,灵梦撇过脑袋,不敢与八云紫对视,“现在就……送我去见老师吧。”
……
……
博丽巫女消失在了隙间中。
已经去往了斯威特尼斯的世界。
八云紫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收回了掌心的锦囊。
“灵梦,泰山府君祭——那是我刻意放在那里给你看的。”
“术式被我偷偷做了更改,并非是以你的性命为代价,而是那个荒神。”
“她曾不止一次、企图抹杀你的人格,太过危险、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所以,很抱歉,不得已连你也一起欺骗了。”
“小灵梦,使用泰山府君祭,以那个荒神的人格为代价……”
“迎来你们久违的重逢吧。”
FLAG.30 幽灵结社
达芬克州的首府孤特尔,市郊的一幢别墅中,意外的热闹非凡。
其中或站或坐着不少衣着光鲜、仪表非凡的上流人士皆远道而来,环顾着被装扮成展览馆的大厅,或三两讨论,或独自思索着什么。
那些看起来越是身家不凡的来宾,多是显得神秘兮兮,很少与外人交流,甚至无一例外地都身披长袍带着面具,让这聚会显得多了分古怪与神秘。
只不过,即使这种地方,偶尔也会有些不注重场合的野路子混进来,不禁令人侧目。
……
……
“老师,这个饼好好吃!”
“喝点果汁,小心别噎着了,”莫茗坐在一旁,手上捏着蛋糕、嘴里也没停,“你现在是大小姐打扮,稍微文静点,别人在看你呢。”
唯有两人对这展览馆中的文稿、物件视而不见,只是坐在休息区对着桌上的果盘糕点大快朵颐。
两人没有特意穿长袍,也没有戴面具。
灵梦摘掉了标志性的大蝴蝶结,穿着从孤特尔市中心店里买来的高档罗裙,挽着东方风格的大小姐发髻,遗憾的是、言行举止似乎和所谓的大小姐完全不沾边。
“反正又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有老师能用这边的语言和他们交涉,我才懒得管被怎么看待呢,”灵梦喝了口果汁,不禁为之赞叹,“反正专横跋扈肆意妄为是大小姐的特权嘛,这可是我从吸血鬼的正牌货那里学到的宝贵经验。”
“胡说,就算是那个吸血鬼大小姐也是想要注意体面的,大概吧。”
“别说我啦,倒是老师你,明明是管家的打扮,和我这主人一起坐在这大吃大喝,这才是从者失格哦~”以攻为守,转移矛盾。
“嗨,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说外语门清、起码常见的也应该能够区分——而我们俩,在这用即使连他们也没法听懂的日语交流,最终只会被当做不知道从哪个未开化东方小国来游玩的土著贵族,所以不懂礼数也是会被谅解的。”
“这就是大城市人的傲慢吗?”
“这是人之常情。别废话了,赶紧吃,吃饱了等会还要赶路呢。”
“嗯嗯,老师,这个可以打包吗?”
“这……”
……
……
幽灵结社是一个近些年来在互联网上风头正盛的神秘组织——更神秘的是虽然没人能找到它的相关档案,却似乎在斯威特尼斯有着官方报备。
因此不算非法结社,享有本地的法律保护。
据传它的创始人是斯威特尼斯某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自始至终没有被爆料出任何有说服力的线索。
倒是这个结社存在本身颇具话题性,既无源可考却又无处不在,既追无可溯却又享有权威。
就连坎贝尔大学的历史系教授都曾公开对媒体发表过自己对那段历史的研究或许不比幽灵结社更加通透的言论,而这也让不久之前市面上流传着幽灵结社的成员其实是由那些老教授们组织而成的流言不攻自破。
只不过,就算有不少权威的认可,幽灵结社在近代史学研究的从业者中却没有获得多少好名声。
结社研究历史、挖掘文物、发布期刊论文,但却从未保持着调研者理所应当有的中立态度。
这群结社成员所在乎的,从始至终仿佛只有一件事——抹黑建国的首任大总统莫茗。
他们明目张胆,似乎从未打算对自己的目的加以粉饰,从始至终只对莫总统的生平与“黑料”感兴趣。
只要公开在社交媒体或网络平台上发表类似抹黑莫总统的言论,并且逻辑上稍微看起来靠谱一点,哪怕明知“查无可考”,就会赢得幽灵结社公众号的点赞。
但就是这个明显动机不纯的组织,却仿佛拥有着甚至比皇家历史研究社还要充足的无限经费和恐怖的资源。
结社公开在网上悬赏收集莫总统生平相关的“信息”与“实物”线索,其已成立的收购交易中下到一百,上到百万卢克不等……甚至并未封顶。
这交易看似并不公平——因为究竟价值几何,完全是幽灵结社单方面说了算。
有人抱怨自己找到了莫总统当年偷渡来斯威特尼斯的证据,却只得到了两百卢布的低价收购,也有人宣称自己曾经提供了用莫总统年轻时偷教会布施面包时得罪的修女身份,以此换取了一百万卢克的线上转账。
当然,官方的皇家学会未必是出不起这个钱,那些学者教授们对于莫总统的生平相关也未必不兴趣——只是他们没有理由说服财团甚至说服自己花钱到这种细枝末节上。
因此他们不得不坐视着幽灵结社的高价收购这些历史文物与重要信息……或者说八卦,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不久前,幽灵结社的一桩历史最高价悬赏的出现,打破了现状。
收购一枚刻着阴阳鱼图案的亮银色徽章。其背面刻着fmr字样。因年代久远,金属色泽可能已经暗淡。流程与以往相同,供货人需要先拍一张实物照片并发给幽灵结社的网络邮箱,经核验后结社将派人上门验货。
而区别仅仅是,收购价定在了——十亿卢克。
这件事立刻引起了皇家历史学会的警惕,并通过官方手段叫停了这一非法收购行为。
与此前幽灵结社收购莫茗生平相关线索与实物的小打小闹不同,但凡对斯威特尼斯近代史有所涉猎的历史学家都知道、这枚并未明言其所属的徽章意味着什么。
虽然从未在官方资料中明文记载,但即使是那些对莫茗的陈年野史不感兴趣的老教授们、也都承认这位总统曾经暗中统一过以共济会为首的多家秘密结社,并制作了这枚徽章作为联合结社首领一职的信物。
这作为信物的徽章并非普通制成,据说与其他分结社的首领信物有着某种共鸣——虽一度曾有某些神秘学上的流言,但近代研究者们普遍认为其应为某种特殊的金属共鸣。
据说一开始被设计成与其他分结社首领信物相类似的指环造型,但莫总统似乎顾及到什么不好的征兆,最终把这枚御众戒的信物重新设计,改成了徽章。
莫总统曾向众秘密结社首领保证,自己会把徽章留给一位配得上这个位置的继任者,并令各首领将徽章有关的记录写入了各自的教义之中。
而最终,这枚徽章流失了。
集合了全世界数千年来神秘过往的所有秘密结社而生的联合结社,从此没能再出现下一任首领……仿佛从一开始就并未存在过一般。
但那些现存于世的秘密结社的教义却说不了谎。
其中赫然记录着徽章与其主人相关的身份的信息,让所有哪怕不承认莫总统野史的研究者们也不得不正视那段被隐藏的历史。
此外,这徽章甚至是宝藏猎人眼中的金库钥匙,甚至连业内大名鼎鼎的没落贵族——迪杰斯彻家族都曾一度公开致力于寻找它的下落。
眼见神秘的徽章被幽灵结社如此高价收购,斯威特尼斯官方终于坐不住了。
取缔了幽灵结社的合法身份,封禁了其诸多媒体的账号与发言渠道,注销了结社相关所有的公开邮箱与联系方式,并禁止任何人在任何公开社交媒体平台上提及幽灵结社。
让一系列举措,让这个曾经在网上风靡一时的神秘组织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方夜谭。
从来没有哪个社团能够抗得过国家机器的针对,但幽灵结社似乎是唯一的例外。
很快他们开始了反击——这次甚至从线上走到了线下,办起了以“重现历史”为主题的旅游团与展览馆。
或许是为了博眼球,又或者想要突出与秘密结社历史相关的神秘感,他们鼓励参与者们身着长袍带着面具、彼此隐瞒自己的身份——当然,并非强制。
因为长年累月的“收购”所积累下的福利,幽灵结社在那段历史的领域拥有着独一无二的资源。
因此一年两度的展览馆中向来座无虚席。
其中不乏被神秘过往吸引的年轻市民,但也有着为了第一手信息而不顾身份的老年学者,以及被这离经叛道所吸引的贵族子弟们,甚至有乔装成参观者的情报组织人员……理由各不相同的人们汇聚一堂,聊着几百年前的家长里短。
……
……
“相传这是莫总统年轻时画下的梦中情人的画像。”
“真的假的?不是真迹吧?”
“怎么是个女的?连一些官方学者不都暗示莫总统是个gay吗?”
“我这里有独家爆料——莫总统其实不是gay,而是恋童癖。”
“不冲突,不冲突。”
……
……
一旁正在喝着咖啡的莫茗忽然轻声咳嗽了起来。
“老师,这些人嘀嘀咕咕地在说啥呢?”
“吃饱了没?吃饱了溜了。”莫茗不知在想着什么,皱着眉头。
“还剩这么多,可以打包吗?”
莫茗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算了,虽然入场费没少交,但这里的食物也不都是给我们俩准备的,吃饱喝足就好了、还打包就有点……不体面。”
“可是……”
“别可是了,来这馆里参展的人有不少大人物,我们做出这么惹眼的行为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诶,是说我们外来人的身份会暴露吗?”
“是有这种可能性,即使大人物本身没在意,那些保安们为了护卫安全也要调查其他宾客的身份,一旦对我们的来历深究、可不会有啥好结果。”
“诶,大人物?能有老师你那么大吗?”
“你是说斯威特尼斯的现任总统?那倒……”莫茗向四周瞥了瞥,计算着原本并未特别在意的黑衣保镖的站位,心中忽然沉了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灵梦,得快点了,现在就走。”
话音刚落,异变突生。
一群拿着枪的黑衣蒙面人破门而入。
接着被墙内射出的电击弹击倒在地。
一众保安只是取出了枪支,却没有挪动一步。
别墅里走出了专门的清洁人员,把被电晕的匪徒搬运离开。
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
……
宾客中不少人都受到了惊吓,但随着解说导游的安抚逐渐平静了下来。
“老师,刚刚发生什么了?”
“不好说,可能是有人想黑吃黑……这么看来这里也不是啥正经地方。”
“噢,那我们快点走吧。”
“嗯,离目的地还很远,或许该雇个长途车了。”
两人正打算起身,忽然耳旁传来男子声音。
“两位远来的客人,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莫茗回头,用地道的斯威特尼斯坎贝尔口音问道:
“请问你是?这里的主人?”
莫茗打量着这位长袍面具人,虽遮掩了个七八分,却也能看出是个金发的年轻男子。
“那倒不是,我也是来这里长见识的客人,倒也不是学术界的人,只是单纯地感兴趣而已。”
“既然大家都是客人,为什么特地找我们说话?”
“不,两位看起来并非本国居民吧?我也算懂得不少国家的语言,但却从未听过两位使用的口语。恕我冒昧,请问两位从何而来?”
“一个不知名的东方小国,不足与外人道也。”
“请问小国是哪国呢?斯威特尼斯向来致力于与诸国亲善外交,无论其国土大小国力贫富皆以礼相待,”黑袍人侃侃而谈,仿佛早已看穿两人来历不凡,“客人看着似上位贵族,何不坦言相告来历,说不定会意外收获本国的友谊呢?”
“上位贵族?”
莫茗反思着和灵梦两人刚刚的言行,无论哪里也没找到有和贵族举止搭边的举止。
除了灵梦的罗裙礼服和自己的燕尾服。
“您玩笑了,我们俩不过是来这里混吃混喝的无业游民而已,您看我这地道的坎贝尔腔,像外国人吗?”
灵梦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虽然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也在凭着本能装无辜。
长袍男子似乎也产生了犹豫。
与此同时,别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莫茗视线投去,从门外看到了不少停靠着的吉普车与重机枪。
而这次来的一伙蒙面人,肩上扛着火箭筒。
—————————
———本章完———
—————————
补更,第一更。
ps:本书第七卷·早春·不安定的神明大人们,实际从本卷第21章“您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已经完结。
从本卷第“迷雾”章开始实为下一卷“异世界篇”的内容,晚些时候会把这部分章节腾挪到新卷里,也就是之后的章节会变成新卷第一章之后的章节。
求助 · 有关东方同人文字游戏的音乐!
非常抱歉这章不是更新,而是向有能者提出的呼救。
关于之前提及的那个正在制作中的东方同人文字游戏《幻想乡:有罪推定~夜明前的三色堇》,目前正打算筹备pv的制作。
但难题出在了曲目之上。
要说游戏已经筹备快两年了,为什么连主题曲都没有、甚至bgm也没定下来,实在是制作组对音乐这方面毫无了解所致。
也曾一度找人合作,但几首曲子试做下来都不甚理想,市面上的作曲编曲的成品和东方曲目格格不入,我想着无论是故事的bgm也好,或者主题曲的选曲也好,最好能向东方的曲目靠拢,所以找东方同人音乐社团合作或者直接使用他们的作品应该再好不过。
但成品曲目较多的日方那边的东方同人歌曲的授权价格高昂,且沟通不便,导致连月来几次的交流都不了了之,而我对国内的东方同人音乐社团的了解不多,所以才起了向书友们求助的心思。
如果有人认识国内东方同人音乐社团(最好是已有过作品)且愿意引荐我,就实在是感激涕零了。可以在书客这边点我头像私信联系我,无论结果如何、都先拜谢了。
毕竟,要是能有书友引荐,别的不谈、好歹能自证自己不是骗子而是有诚意合作的人。不求价格优惠,但求一个合作的门路。可能是购买现有曲目的使用权,也可能是新的作曲和编曲,总之谈的内容是有关本游戏曲目的商业合作。
实在没有门路的话,我大概只能挨个给国内的东方同人音乐社团写邮件了。对国内东方同人音乐社团有所了解的书友,还望能在这段间贴留言一下社团的名称,感激不尽。
本单章我会在数日后自行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