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宁可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人
“真的,我句句属实,我真不是好色,贪图甄姬的花容月貌,我这是为了百姓们而娶妻呀,我容易嘛我?宁儿,你快放手,再拧下去,我的耳朵都被你拧出来了。”
“岳父,你快帮小婿评评理,要是不娶甄姬,人家甄家的粮草,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送给我们呢。呜呜,我的耳朵没了,这回宴席可以加一道狗耳朵菜了。”
张角可以理解程远志,世事多是如此,要不是程远志是自己的女婿,张宁的夫君,张角也不会舍得将黄巾大军交到程远志的手里。哪怕程远志跟在张角身边多年,同样没有这种可能。
甄家亦是同理,程远志是甄家的女婿,那甄家有粮给粮,这就说得过去了。像张角有兵,那就给兵咯,谁让女婿顶半个儿子呢。
“宁儿,够了,快松开。你怎么老欺负志儿,一点家教修养都没,为父当初就不该宠溺你,惯坏了。这般蛮横,将来如何相夫教子?”
张角知道只有自己出言,才能镇得住无法无天的张宁,于是站在男人的角度,不得不为程远志仗义解围。
“哼!爹爹就会乱点鸳鸯谱,他这浑子哪需要女儿来相夫教子,他的女人多着呢。这不,光冀州就有两人了,别的地方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女儿怕是要日日夜夜守空房了,当然了,来了也不给进。”
张宁气呼呼地反驳张角,但好歹是将手给松开了,饶了程远志,重新坐回座位。
张角瞅着张宁说的话,虽然话里带刺,脸上并无嫉妒之色,知道张宁只是闹别扭,并不拒抗,这大概也是对程远志坦诚的宽容吧。
在大汉,有钱有权之人,三妻四妾;穷苦百姓,自身难保,难以糊口。这都是命,一时之间难以改变的事情。
身为夹心饼干的程远志眼看张宁和张角赌气,将张宁刚才的小打小闹抛之脑后,为了让张宁心里舒畅,劝起了张角,笑道:
“岳父,没事的。宁儿和小婿闹着玩呢,些许摩擦不妨事,说开了就好。来,小婿再敬岳父一杯,这酒菜再不吃,真就凉了,那就辜负了宁儿亲自下厨的一番心意了。”
程远志频频举杯,敬完张角,又敬张宁,给张宁赔不是,来来去去,总算是把家宴的气氛热闹了起来,哄得张角和张宁两人都心头满意。
夜深,席散!
程远志摸到张宁的房门,发现这小妮子还真给锁了,无奈之下,只好去厢房将就了一房,吹灯歇息。
第二天,广宗郡城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程远志一马当先,骑着战马冲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女扮男装的张宁,还有一身宦官皂服的左丰,紧接着刘备、关羽和张飞各领五百兵马,尾随其后。
进广宗郡城的时候,程远志只有刘备的本部五百兵马,早上启程,老丈人张角大手一挥,看在女儿张宁的份上,又送了程远志一千黄巾精兵。
这些黄巾精兵,个个都是黄巾力士里面挑选出来的,身经百战,以一敌百绝对没有问题。
程远志知道这是张角的一点心意,给女儿的嫁妆家底,便大方地收下了。
程远志等人一出城门,张角就在后头领着黄巾大军追赶,但并没有急行军,保持一定距离,假装一路追杀着。
得知广宗郡城的黄巾大军猫了十来天,又有了异动,一大早就打开城门。
卢植坐不住了,还以为黄巾大军发起了新一轮的突围,害得卢植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便挥军领兵来堵门口。
兵马不多,仅有一万先锋,但堵住广宗的城门,绰绰有余了。
当卢植的兵马赶到,卢植坐镇中军,抬眼一望,今天的黄巾大军似乎有所不同,前面的兵马有点慌不择路,完全不像突围呀。
“何方前人?速速报上名来。否则再敢靠近,射杀无论。”卢植座下的小将拍马出阵,朝着程远志军喊道。
一千多兵马,后面有三五万黄巾大军紧追,形势有些奇怪。
不过,卢植很快就有了新的发现。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昨日前来大营,坚称自领为幽州牧的程远志,以及自称为卢植门生的刘备刘玄德,看得卢植不禁暗道:
“这两人分明不是黄巾反贼,怎么从广宗郡城里出来了。罢了,先将黄巾大军击退再说,免得逃窜出来,再想一网打尽,围在广宗就难了。”
卢植拔出利剑,剑指黄巾大军,刚想下令,不料黄巾大军就像江河退潮,一看到卢植军,居然掉转马头,拍马就走,重新撤回了广宗郡城。
虽说黄巾大军退了回去,但卢植并没有以往击退黄巾大军突围的喜悦,甚至觉得有些蹊跷,这感觉犹如蓄力准备暴击,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面。
毫无成就感!
程远志早就看到了卢植军,遂带着兵马,拼命地朝卢植冲来,远远便喊道:
“卢中郞将,快快救我,后有追兵,求卢中郞将出手。我军有天子使者,传诏督军,不容有失,烦请卢中郎将出手,击退黄巾反贼。”
按照卢植的性格,程远志清楚若是说不到卢植的痛点,凭借着昨天结下的小恩怨,怕是卢植会公报私仇,直接将程远志的兵马堵在广宗郡城门口。
想进广宗郡城可以,想出城,没门!
面对黄巾大军占据的广宗,卢植抱着‘宁可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人’的想法,干脆来个一刀切。除了百姓进出之外,广宗休想能跑出一个披盔戴甲的军兵。
而卢植的软肋很明显,忠臣嘛,一个天子的名义,就能使卢植低头,不得不听令行事。
卢植收起了佩剑,这黄巾大军都退了,军令都省了,只留下程远志军,区区一千来兵马,卢植还没放在眼里。
待程远志近前,卢植阴沉着黑脸,厉声地质问道:
“尔等为何沦落至此?从广宗而出,可是从贼?还不速速道来,但凡有半句隐瞒,小心本将将尔等斩首示众,把你们的人头筑成景观,壮我军心,提振士气。”
第一零七章 还得防着你这货偷吃
卢植只字不提程远志刚才说的天子使者,传诏督军,洛阳什么情况,天子什么德性,卢植比程远志熟多了。
天子搂钱还行,享福作乐也是一把好手,但用人讨贼方面,那简直一言难尽,不值一提。
程远志看到卢植黑着脸,恨不得策马过去,甩卢植脸上一鞭,强行忍住口吐芬芳,大声喝道:
“大胆!天子亲笔诏书,任命左黄门为讨贼督军,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前来质问了?”
瞬间变脸!
三军将士一想起前一秒还怂得不行,哀声求救的程远志,一转眼就变得冷面无情,居然还敢呵斥卢植,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无耻!
被程远志一喊,两军的气氛紧张了不少,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军阵传来的杀气,两军对恃的压力,凝实得像真空的水流,令人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左丰,最为不适。
左丰不得不拍马出阵,从怀里掏出一面金黄的绢布,铺开了来,正是诏书,扯着鸭子嗓,阴柔地念道:
“奉天承运!天子亲临,汉军讨贼,特令黄门左丰为督军,总揽兵权,参领战事,不得违逆,钦此!”
“卢中郎将,你久居洛阳,在朝为官,可认得出洒家左丰?不认得洒家没关系,洒家手上的诏书,有天子亲笔,有伟国玉玺印章,不知卢中郎将认不认得?可否需要验明真伪?”
对付黄巾反贼,左丰不行,但对付朝堂上的官员,左丰伴随在张让左右,拿捏的火候准得不行。
卢植睁眼一瞧,还真是宫中为非作歹的小黄门左丰,卢植认识,这左丰是张让众多搜刮钱财的义子之一,素得张让的信任。
至于那诏书,卢植不用看都知是真的,现在的诏书就和路边的大白菜一样,满地都是,毫无价值。只要想买,掏上一两银子,就能在西园卖官所买一份,选个偏僻之地的牙将军、偏将军,多给点钱,校尉和主薄妥妥地拿了下来。
卢植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左丰肯定是搅屎棍,宦官把持朝权,如今竟是将手都伸到军队来了。
讨贼一事,怕是多有变化,要节外生枝咯。
可惜,卢植为了护住铮铮忠骨,不得不低头,否则公然反抗天子谕诣,那和黄巾反贼就没区别了,读过书便算是倒到下水沟里去了。
大儒的名头,怕也要不保。
“天子在上,植不敢。既是天子有令,请左督军到大军坐镇,植定当服从督军的号令,不敢有一丝怠慢。”若是可以,卢植宁愿不和左丰谈话,和宦官说话,等于泼污自身,有伤名气。
诏书开路,天子担保,卢植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卢植说罢,让出了一条小路,左丰也不计较,纵马进了卢植军。在卢植军里,总好过在黄巾军里,跟反贼混在一起,左丰心里的石头就没放下过,提心吊胆的。
当战马跨入卢植军的时候,左丰的心稳了,终于可以作威作福了,天子这张大旗顶上用处了。
左丰一走,程远志两眼冷漠望着卢植,生怕卢植突然动手,真要厮杀起来,程远志只能带着兵马退回广宗了。
卢植只是淡淡地扫了程远志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程远志的来历不明,似贼非贼,卢植不愿多起刀兵,卢植的目标是城内的黄巾贼首张角,其他的小喽罗杀再多都无济于事。
手上的兵马只有这么多,每一面城门仅有一万军兵把守,还得防着黄巾大军突围,堵住城门,卢植的压力也不小。
“学生玄德,见过恩...师。”趁着两军众将士的眼光都凝聚在卢植和程远志身上,这等大出风光的机会,刘备怎么可能会放过。
刘备驱马上阵,一甩披风,浪浪地抱拳行礼,向卢植行执弟子师礼。
啪!
鞭子狠狠地抽在刘备的背上,瞬间抽得刘备皮开肉绽,血肉淋淋,疼得浑身一紧,说话都哆嗦了。
却是伫立于刘备身后的程远志看不惯刘备,老拿卢植这个老实人来刷名声,这刘备太滑头了,该打!
人家一个大儒,三军统帅,朝堂上的武将之首,官居中郎将,你一个卖草鞋凉席的,扯着大嗓子在众人面前大喊老师,这分明就是让人难堪嘛,认了你这差生,心头委屈,拒绝承认又得诸多解释。
说不定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反倒得个清高的污名。
卢植权当耳边风,没听到刘备的问候,赶紧调转马头,以背示人,领着大军,簇拥着左丰而去。
刘备自讨无趣,只得站于原地,讪讪地苦笑,忍着白挨一鞭的疼痛。
“玄德,你是嫌闭门羹不够香?还是嫌本州牧的鞭子不够多?要不要再给你来几鞭,顺便松松骨,破破皮?滚你个犊子,身为本州牧的部将,竟在大军面前,丢本州牧的脸。”
程远志策马来到刘备身边,脾气暴躁地怒骂起刘备,手上的马鞭同样没有闲着,扬起又是数鞭。
啪!
啪!
狠狠地鞭抽着刘备,可程远志嘴上没停,还是不干不净地点拨着刘备,嘲讽道:
“你寸功未立,学无所长,也敢当着众人的面说是他的学生?你不要面子,卢植一介大儒还要面子的。有那点心思攀关系,还不如想着给本州牧献多点计策,混够功劳,到时不用你多嘴提起,他卢植自会主动向别人介绍你,说有你这么一个得意门生。”
“本州牧看你这傻样,肯定没听过‘穷在闹市无人认,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个典故吧?自己没能耐,没能力,再大的背景和靠山,就是家里的亲戚一样,都是别人的,打铁还得自身硬,还愣着做什么?真要憋屈,不服气,那本州牧就将你送去卢植军,乖乖去当个帐前守兵吧。”
“你个混帐犊子,当年读书不学无术,卢植不喜你,如今你去帐前听用,本州牧就不信卢植会重用于你,顶多让你押押粮草,运运辎重,还得防着你这货偷吃、占用。”
第一零八章 一矛绝杀老虎
啪!
程远志发起狠来,一鞭强过一鞭,手上的气力都快鞭没了,只好收了马鞭,望见刘备发愣,不发一言一语,不禁大怒吼道:
“还不赶紧给本州牧前头开路,探知附近可还有其他的黄巾大军,再不堪一用,小心本州牧斩了你,丢人现眼的东西。”
其实,鞭子的疼痛,刘备还能忍受,无非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主要是程远志的话,直达刘备的灵魂深处,让刘备恍然大悟。
的确如此,想到刚才卢植漠视的眼神,刘备心里一寒,人情冷淡莫过于如此,在自身不强大的情况之下,什么关系都是虚的。
刘备如梦初醒,抱拳答谢程远志,喜道:
“多谢州牧鞭醒,末将这就去四处打探,遇山开路,遇水搭桥,决不误了州牧的大事。”
这一刻,刘备终于放下了内心的幻想,决定用自己的双手打拼事业,而不借助所谓的汉室宗亲、大儒门生这些虚名了。
若是闯出了名堂,这些头衔属于锦上添花。混不出人样,那反倒成了累赘,变成了笑柄。
点醒了刘备,程远志松了一口气,就怕刘备太轴,老沉迷在攀附关系,搜罗背景上面,刘备明明很有能力,就是太过于天真,以为凭着一点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或背景,就能让人卖个面子。
实在是想太多了,如今的大汉,连天子的威名,都不一定好使。
“玄德,别瞎忙活了,冀州这儿肯定没有黄巾大军了,昨晚本州牧已从岳父那儿得知,这附近有黄巾大军的地方当属豫州了,黄巾大军的天公将军张粱,地公将军张宝皆盘踞在豫州颖川,我等还是速去豫州颖川吧。”
程远志不是没想过带着张宁先回幽州或青州,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让公孙瓒和刘虞前来讨贼,两人肯定乐呵呵,让来助贼,那绝对会阴奉阳违,出工不出力。
至于青州,更是别指望了,管亥有心援救张角,但青州能够保持稳定就不错了,真要强行拉壮丁,弄出来的兵马和广宗刚剔除掉的百姓,没什么区别。
青州军兵骁勇善战,悍不畏死,那也得经过一番训练才行,未经过演练和战争洗礼,青州那里的军兵就是一堆难民、饥民,派不上用场。
“末将得令!”刘备高声应了一句,随后两脚一夹,纵马朝南方狂奔了下去,扬起一地的飞尘。
程远志带的兵马皆是骑兵,脚程极快,从冀州出发,途经兖州,即可到达豫州。
快马奔波了三天,到了兖州陈留国境内,程远志见将士神色疲惫,面如蜡白,多有菜色,举了举手,吩咐道:
“玄德,事急则乱,事缓则圆,先寻找一处水源,驻扎下来,建立好大营,让全军休息一下,不然到了豫州,人人脱力,马瘦人乏,还能有什么作为。”
皇帝不差饿兵,程远志也不急于一时。
闻言,刘备赶紧朝身后大军下令,喊道:
“全军停止前进,依山傍水,寻处扎营,就地歇息,随时保持警戒。”
水源不用重新寻找,刚才大军行进的时候,护住侧翼的张飞已经发现有一处水涧了,禀报给了刘备。
夹在两山之间的水沟,便为涧。有水涧,说明山顶的源头一般有活泉,泉水流淌而下,这才形成了水沟。
随着一声令下,大军一哄而散,各自开始歇息,有埋锅造饭的,有伐木搭营帐的,甚至有的军兵干脆跑到水涧里洗了一个大澡,放松身心。
“吼!”
正当程远志和张宁要进膳的时候,突然一声虎啸传来,震得山林撼动,战马嘶鸣。
却见一只金睛吊额老虎从水涧上游急奔而下,神情紧张,慌不择路,直直地往程远志这边的大营冲来。
好大的老虎!
“翼德,拦下那只大虫。”山林多有猛兽,一开始听到虎啸的时候,程远志还以为是有伏兵,心头一紧,看清是老虎,反倒松了一口气。
那老虎本就无心噬人,只想奔逃,来到水沟下游,发现人这么多,赶紧调转方向,脚腿发力,想跨过水涧,纵身一跃,可惜,却是慢了。
“畜生,吃俺老张一矛!”张飞仰须暴喝,提矛快步冲了过去,举手就是一刺。
老虎还没扑到张飞,四脚离地,张飞的蛇矛早就刺进了老虎的腹内,随后手腕一转,奋力一捅,竟是将老虎直接给洞穿了。
蛇矛透体而出,整个老虎的尸体都趴在张飞的身上,虎血直流,老虎的神经还没死透,虎肉微微抽搐,场面极为惊人。
一矛绝杀老虎!世之猛将,亦不过如此,张飞张翼德,真猛士也!
眼见张飞一矛刺死了老虎,一同前来策应的关羽刚刚完成蓄力,顿时双手一松,弃了青龙偃月刀,将气力注入双手,奋力一抬,配合着张飞,将老虎给搬开了。
“哈哈,玄德,这回有虎肉吃了。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古人诚不欺我也。在这里歇息,竟有大虫主动送上门,快快,架锅煮水,今天人人有份,都尝一尝虎汤的滋味。”程远志拉着张宁的小手,这才缓缓地松开。
刚才老虎的声势太猛,程远志已是随时准备带着张宁私奔了。不料,猛张飞,猛到连老虎都能一矛捅死,以后行军打仗,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首级,那还不跟玩儿似的。
“多谢州牧,全托了州牧的福,军中将士才有此口福。备这就下去,令人拾柴点火,架锅煮水,准备大炖虎肉之事。”张飞发威,身为结义大哥的刘备有荣与焉,但在程远志面前仍是谦虚,抱拳行礼,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就要退了下去。
虎骨汤,那是大补之药。虎肉,亦是滋润气血之物。
山林虽多,但何几时能遇到这等好事。
遇到老虎,普通的猎户,肯定难逃虎口,化作虎食虎粪,至于有高手出没,老虎又极其惊觉,早就逃之夭夭了。
刘备脚刚移了一步,关羽和张飞正抬起老虎,异变突起!
第一零九章 狂徒,看矛
水涧上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吼道:
“住手!还我大虫!”
“还我大虫!俺老典辛辛苦苦驱虎过涧,追了这大虫三天三夜,你们居然守在上游,想摘俺的桃子,没门!别妄想了,这大虫是俺的,你们要抢,先问过俺手里的双戟再说。”
来人脚底穿着一双轻薄草鞋,手持两根铁戟,身材魁梧,但容貌极丑。一脸的凶相,难以言表,简直只要望之一眼,就会被惊吓得晚上做恶梦。
这人左跃右腾,跳到关羽和张飞面前,拦下了两人的去路,眼里尽是那只还淌着虎血的老虎。
半路杀出个拦路虎,张飞也怒了,刚杀完一头老虎,气力已恢复正盛,又蹦出来一个跳梁小丑,正好收拾了。
将虎尸往旁边的军兵一扔,张飞提矛来到那汉子身前,就要开战。
“翼德,不得无礼!”程远志赶紧喝止了张飞,杀了老虎,那没事,是为民除害,暴起杀人就有损名声了。
在程远志眼里,这人无非就是路过的山民,看到老虎已被杀死,想过来混一杯羹而已,些许小事,没必要生死相向,动矛动戟的。
老虎那么大,分一二块虎肉给这汉子就是了。
“敢问壮士如何称呼?在下是幽州牧,姓程名远志,驻军于此地,大虫冲营,麾下大将一矛将老虎刺死,这是有目共睹的。倘若壮士赏脸,不如一起坐下去,品尝一番虎肉虎汤的美味?”
程远志不仗势欺人,但这老虎的确是张飞杀的,众目睽睽之下,老虎的归属无须多说,不辩自明,就是张飞的战利品。
那汉子一听,急了,粗声粗气地反驳道:
“嘿,俺叫典韦,别以为你们人多,就能颠倒黑白,俺追杀这大虫,已经多时了,大虫数天未曾有时间进食,腿脚无力,这才选择往山下冲来。你们守在下游,就想抢俺的大虫,那可不给。”
“你们是汉军,天子昏庸无道,导致盗贼四起,俺典韦看不惯你们久矣,再不将老虎还给俺,俺可就动手了。”
典韦是陈留己吾人,曾投过军,投靠了陈留太守张邈的麾下司马赵宠(姓司马,名赵宠,非军职),任为军士。张邈极为保守,就连剿灭山贼盗匪这种荡寇的事情都不敢做。典韦当了军兵,每天就闲在军营里,时常操练,引得司马赵宠不喜,罚在军营里扛旗。
牙门旗又长又大,重超五十公斤,没人能举得动,可典韦一只手就把它轻易地举了起来。典韦的勇武更招来了司马赵宠的记恨,多次诬陷之后,典韦终于忍无可忍,暴起反制,杀了司马赵宠,畏罪逃亡到山林之中,与鸟兽为伴,以捕猎为生。
典韦话音一落,张飞哪里能容忍这么猖狂的家伙,立马反呛一声:
“动手就动手,来战吧。让俺张飞一矛刺死你,免得面容丑陋,还多嘴聒躁。”
张飞说罢,双手一提丈八蛇矛,作势要刺。
程远志猛地大步一迈,拦在典韦和张飞的中间,毫无意义的比斗还是少做为好,万一遇到高手了,折了张飞,程远志哭都没地哭去,赶紧阻止道:
“翼德,且慢。容本州牧和这位壮士细说,莫要轻易动手,矛戟无眼,动起手来难免有所闪失,伤人性命终是不好。就算真要比试,也要点到即止,不可妄杀无辜。”
程远志安抚了张飞,又转头忽悠典韦,诓骗道:
“典壮士,你说这大虫是你的,那不如你和翼德比试一番,彼此切磋,倘若你赢了翼德,那这头大虫,本州牧作主就还给你了,还赏给你一个大官职,封你为都尉,当本州牧的宿卫。要是输了,那本州牧同样大度赏你一口虎汤喝喝,虎肉管饱。不知壮士意下如何?”
一出手就是都尉,典韦傻眼了。典韦当过军士,知道都尉的份量,那是郡守之下,一郡武将之首,不可小觑。多少出身贫贱的人,一辈子当个大头兵,别说是校尉了,怕是连个百人长都难混到手。
哪怕战功赫赫,不入朝堂大儒或地方诸候的法眼,可能官职升到了县城的校尉,同样触及了天花板,涿郡校尉邹靖就是一个极佳的例子。
“此言当真?那好,兀那黑炭汉子,放马过来吧。俺典韦单手便可击败你。”典韦耿直,决不矫情,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听程远志言下之意,若是不动手切磋一番,典韦是讨不回这头老虎了,干脆战个痛快,反正典韦独自一人在山林过活,日子也过腻了,再不找人交手,怕是武艺都要稀松了。
至于允诺的都尉官职,到时程远志给不给,典韦还真没挂在心上。会说好听的场面话、客套话,典韦又不是第一次见,像陈留太守张邈一样画大饼的人,典韦看多了,顶多拿着老虎离去就是了。
官场黑暗,如萍浮沉,典韦早就见怪不怪,视以为常了。
“狂徒,看矛。”张飞暴喝一句,挺身就刺。
张飞最不喜的就是别人说他黑,典韦这么直言不讳,看在张飞的眼里,已是如同死人。
张飞的战力不用质疑,相当变态,刚才可是一矛刺死了老虎,如今再次出矛,刺向典韦。
丈八蛇矛的矛尖寒光闪闪,仿若毒蛇吐信。矛刺极快,仅留下一道残影,像金雕扑兔,堪称一绝。
倒是典韦不慌不忙,将手里的一对铁戟往胸前一放,一横一竖,站在原地等着张飞的袭击。
铛!铛!
刹那之间,已是交手两次。
典韦的横戟出手极快,横甩了出去,打在张飞丈八蛇矛的矛身上,微微用力,便将张飞的蛇矛带偏了角度,刺了空。
横戟一收,点到为止,回护胸前;竖戟猛攻,趁着张飞旧力已失,新力未生,第二矛还没刺出,典韦的竖戟瞬间攻到张飞的面前。
“喝!”张飞大喝一声,将矛身往前一抬,挡下了典韦的竖戟,蛇矛顺势再次朝着典韦刺去。
第一一零章 突然袭来一只大锤瓜
这一回,蛇矛不再显得阴冷,而变得狂暴,攻势又快又猛。
典韦依然淡定,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冷笑,只见典韦的双戟迅速交换了位置,在胸前蓄力的横戟变成了进攻的竖戟,一击无功的竖戟则转化成防守的横戟。
典韦的戟法乃是在山林之中悟出来的,进可攻,退可守,攻守兼备!
铛铛!蛇矛难逃被再次拨开的命运。
张飞气得胡须都炸了,内心憋屈,并不服输服软,仍是一矛接一矛,一刺猛过一刺,只是典韦就像带刺的野猪,皮粗肉糙,根本无视张飞的矛刺。
程远志和刘备等人观战典韦和张飞的比斗,看得惊叹,暗呼过瘾。
半盏茶的时间,两人打了上百回合。矛来戟挡,戟去矛拦,简直就是战斗的艺术。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程远志只觉得典韦和张飞的武艺高超,都是一流猛将,但刘备和关羽却看出了对战的高低,不由脸色担忧,眉头紧皱。
典韦将铁戟舞得水泄不通,像一面大风车,虽说一对铁戟极重,少说也有八十斤,可典韦攻守兼备,毫不费力,越打越勇,气势如山,开始缓缓地压制着张飞。
反观张飞,还没力竭,但一次次地爆发,却又无功而返,让张飞的体力流失极快,僵持下去,肯定是张飞先脱力,输掉了切磋。
面对典韦这种对手,不能打持续战,不然套路都让典韦给摸熟了。
关羽出手了。
“三弟让开,让二哥来。关羽关云长,前来会会你。喝!看刀。”这只是比试,不是战场上厮杀,因此关羽没有选择偷袭。
关羽离典韦还极远,就大声呼喝道,随后拖着青龙偃月刀,冲了过去。
张飞一听,猛地架开了典韦的铁戟,将蛇矛一收,没有继续刺了出去。既然关羽要打典韦,张飞又久战不下,那只好退了出来。
张飞不是没想过联手关羽,一齐对战典韦,就怕以二敌一,胜之不武,在程远志那儿丢了脸面。
寒光随影至,杀气满漫天。
典韦眼见张飞败退,没有追击,反而将手里的双戟统统变成防守的横戟。
之前与张飞对战,蛇矛轻盈,典韦还能半攻半守,攻守兼有,如今面对关羽的大刀,典韦知道戟比刀短,于是选择了全面防守。
使矛之人,讲究灵活;用刀之辈,意在气力。
只要挡住关羽的大刀,那典韦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关羽的拖刀到了典韦跟前,猛地双手握住刀柄,纵身一跳,大刀从天而降,劈了下来。
铛铛!
典韦没有选择避开,仍是用双戟硬抗,横挡住关羽的青龙偃月刀。
轰!
关羽的一刀,力大无比,竟让典韦的脚陷入一拳之深的泥土里。
“好武艺!关某敬你是条汉子。”关羽的蓄力一击,有多强,关羽心中有数,以往打枣的时候,也曾将枣树连根拔起。
可典韦居然挡住了,只是脚陷深泥而已,毫无半点内伤,战力鼎盛。
“呵呵,再来。你这红脸汉子的力气比刚才那黑炭霸道多了。过瘾,俺老典很久没有战得这么痛快了,再战。”
典韦主动邀战关羽,对战张飞,典韦知道拿下张飞,只是时间问题,毕竟张飞太暴烈,太刚了。可来了个关羽,典韦心里没底了,这关羽的刀法极法,还强劲霸道,完全是以力打力,拼气力了。
但典韦并不怯战,好不容易遇到一流猛将,武艺高手,能够切磋一番,对自身的武道顿悟和戟法提升都有好处。
关羽没答话,只是提刀,又是一个斩劈,横扫千军。
典韦有些吃力,但还是用铁戟将关羽的大刀挡了下来。
一刀又一刀,一柱香的时辰过去了。
关羽连续劈出了三百斩,刀势越来越弱,刀锋越来越钝,竟也有些不济。
身为桃园结义三兄弟,刘备看不下去了,两个小弟被别人吊打,那是不将刘备这大哥放在眼里。
刘备一手将腰间剑鞘除下,手握雌雄双股间,五步并作二,跳入了战圈,大喊道:
“云长,这厮凶猛,有双戟之利,你以一柄大刀,怕是难以短时拿下,退下吧,让大哥来。”
“涿郡刘备刘玄德,前来与你一战。”
刘备素来无耻,可没张飞那么坦荡,能够高喊一声,已是仁德,人品难得。
话音一落,刘备挥舞着雌雄双股剑,朝着典韦袭去。
双剑并举,雄剑以斩,雌剑取刺。
不知不觉斗了那么久,关羽的双手虎口发麻,正好有个台阶下,提刀便退,站到一旁为刘备助威。
典韦先战张飞,后战关羽,原想歇一口气,结果又跳出一个带头大哥刘备,心里叫苦不堪。
要知道典韦已经追了那头老虎数天,老虎没得进食,典韦也只能喝水,此时饥肠辘辘,勉强熬战罢了。
不容典韦多想,刘备的雌雄双股剑近到眼前,只好再次提戟,沉着应战。
刘备从一开始就仗着雌雄双股剑比典韦的铁戟要长,选择了游斗,身轻如鱼,剑击如燕,一剑不成,迅速变幻身位,再补一剑。
一时之间,典韦被刘备围攻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选择防守。
臂长过膝,又天生神力的刘备就是要磨死典韦,消耗光典韦的气力,最终获胜。
刘备看得出来,程远志并不想杀了典韦,况且典韦能够在关羽和张飞的手下不落败,可见也是个人才。
“典韦,看剑!雄龙出洞!再来,雌蛟击水。”刘备手下没留情,但嘴上还是提醒了一番典韦,开始给典韦喂招。
典韦好想哭,刘备的雌雄双股剑挥舞得比典韦的铁戟还要密集,简直就是强攻手。
这么打下去,典韦肯定没辙,会输的。典韦想认输,这老虎讨不回就算了,性命要紧,可刘备一直聒躁个不行,典韦根本无法插嘴。
异变再生!
典韦举起铁戟,挡住了刘备的雌雄双股剑,但背后突然袭来一只大锤瓜,砰的一声将典韦给锤倒,扑在地上啃泥。
第一一一章 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一群没用的废物,本州牧的大虫都死了这么久了,还没分出胜负,非得本州牧出手,再拖下去,大虫都发臭了,还吃个毛呀。”
程远志捡起地上的锤瓜,将锤瓜重新别在腰上,嘴里骂骂咧咧的。
刚才正是程远志偷偷摸摸出手了,眼看典韦和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打个不停,心头烦躁,惦记着虎肉虎汤,于是提着一对锤瓜子,跑到典韦背后,瞅准机会就是一锤!
锤瓜一抡,啥事都解决了。
典韦趴在地上,浑身的气息混乱,双手发力,打算先缓缓站起来。
程远志眼看典韦还在动,以为典韦不服输,仍要挣扎,快步冲过去,砰的一下又补了一锤,暴躁地怒喝道:
“服不服?不服,本暴君锤扁了你,抡成肉饼,和虎肉一块烤了,拿去喂马。”
这一锤彻底将典韦鼓着的那股气给打散了,典韦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老血。
“服了。大虫给你,俺典韦走就是了。”虽说技不如人,但典韦知道自己尽力了,对方的武将太多了,一个接一个,还都是极其难缠的一流猛将,战力强得一逼。
再不服软,说不定张飞捅上一矛,或者关羽斩来一刀,典韦自觉还真可能会折在这里,妥妥地挂了。
听到这,程远志收起锤瓜,莞尔一笑,喜道:
“老典,切磋而已,输赢顶个屁事,走什么走,该不会打不过就要像个娘们闹脾气吧?来吧,一起坐下来,等篝火架起来,锅鼎煮开了,共享这虎肉和虎骨汤,哈哈,毕竟独食难肥嘛。”
一头老虎的骨肉,比全军将士,那远远不足,但供养程远志和典韦、刘备等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典韦一蹦就坐了起来,没想到程远志这么大度,居然还愿意留下典韦共同分食虎宴,典韦光脚不怕穿鞋的,哪有什么不敢的,赶紧答应道:
“嘿!那就多谢了。俺都有好几天没吃过肉了,嘴巴都快要淡出鸟了。”
手上的双戟往草丛堆上一丢,典韦拍拍身上的污泥,就往程远志这边走来。
典韦并不计较刚才的大打出手,主动帮忙张飞等人,将老虎开膛破肚,剥出虎皮,去除掉内脏、污血等。
半个时辰过后,虎肉香气诱人,虎骨汤浓烈提神。
一堆篝火前,程远志和张宁、刘备等人挨着坐着一圈,人人手提一大块带骨的虎肉,哪怕是典韦,同样也是两手端着烤好的虎肉。
虎肉烤得半焦半嫩,肉汁晶莹,不用招呼,闻着香气,众人就咽了咽口水。
风卷残云,大快朵颐。
就算是普通的将士军兵,排着队都分到了一碗虎骨汤。
程远志喝了半碗虎骨汤,又撕啃了一大块虎肉,发现体内竟是起了变化。虎肉和虎汤一下肚,气力顿生,就像已经锻力炼体了十年一样,效果显著。
其实,这种变化是因为程远志的基础太差,只是属于三流武将的序列,如今喝到虎骨汤,虎性壮阳,瞬间就提升了根骨,进入了二流武将的实力。
但这些虎肉、虎骨汤,对于典韦和张飞这等一流猛将来说,并没有多大作用,只能用来充饥,充其量就是质量好点的猪肉而已。
程远志大喜,想不到遇见了典韦,有如此的机缘和际遇,实力突飞猛进,可见典韦是一名福将啊。
程远志起了招揽典韦的念头,便诱惑典韦,哄道:
“老典,这虎肉可香?虎骨汤可甜?可喝饱吃足了?要不,老典,你就别走了,在本州牧麾下当个都尉吧,本州牧看你也是孤身一人,何不如跟着本州牧,打拼一番事业?”
“别的,本州牧不敢说,但只要本州牧在,那吃喝管饱,酒肉管足,官职也跟着本州牧水涨船高,保证你满意,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本州牧混?”
典韦刚开始初初一听,还以为程远志见典韦吃得太多,要赶典韦走了呢,结果却是递来了招揽的橄榄枝。
将手里的大块虎肉往嘴里一塞,典韦也不咀嚼,直接给吞咽了下去,这才擦了擦嘴,回道:
“州牧,有酒没?好肉无酒,吃得实在不过瘾。”
程远志闻言一笑,给刘备使了一个眼色,刘备起身,解下战马背上的酒葫芦,随手直甩给典韦。
典韦单手一接,拔开酒盖,将酒葫芦高高举起,仰天长饮,酒水如瀑灌了下来。
一壶酒下肚,典韦打了一个饱嗝,突然朝着程远志跪了下去,吼道:
“主公,俺典韦是个粗人,有衣服穿,有口饭吃,就足够了。只要主公酒肉管饱,那俺典韦这条命就是主公的了,但凭差遣。”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典韦,还算上道!程远志不禁在心里点了点头,对典韦的忠义颇为赞许。
程远志抄起烤架上熟透的虎腿,烫得猛地丢给了典韦,笑骂道:
“呸!老典,尽说不吉利的话,跟了本州牧,没人能要你的命了。你们都听好了,有一个算一个,在这乱世里,都给本州牧好好地活着。哪怕有一天,形势所迫,背叛了本州牧,也不能轻易丢了性命。”
“人啊,活着比什么都好。什么名利、富贵、威风和战功,那都是虚的。努力去拼搏,去追求,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虚度光阴,一生碌碌无为而已。但是一辈子沉迷在这些上面,那也是一种悲哀。毕竟,别人只会关注你飞得高不高,没人可怜你飞得累不累。”
程远志越说越感慨,啃了一大口虎肉,又大喝了一口酒,转过头不再看典韦和刘备这些糙老爷子,将目光放在身材曼妙的张宁身上,贪婪地看着张宁,馋馋地接着道:
“人活一生,最重要的是自己开心。心里舒畅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不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这就足够了。来,喝酒吃肉。”
是啊,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这大汉,被天子刘宏和宦官张让瞎搞,已是乱象四起,怕是安稳的日子不会太多。
第一一二章 黄巾易除,天子难劝
一起喝酒吃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光,程远志自己都觉得奢求。
在场的大多都是武夫,除了刘备略略有点共鸣,哀叹岁月流逝,人生如白驹过隙之外,像典韦和张飞只听到了喝酒吃肉,顿时高呼,豪情万丈,气吞万里,猛地大吃大喝起来。
一头老虎,被程远志众人瓜分,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程远志心知张宁焦急,担心张角的安危,不敢耽误,再次率军启程直扑豫州颖川。
倘若黄巾大军还没落败,那与汉军刀兵相接的地方,定在豫州郡治颖川,毕竟拿下了颖川,等于得到了整个豫州。
当程远志的兵马赶到颖川的时候,远远一望,颖川郡城城墙上的大旗,一面书写着“汉”字的军旗迎风飘扬,旌旗猎猎。
程远志心头一紧,莫不是来晚了?这豫州的黄巾大军竟比冀州的张角军还要不济?早已被汉军赶尽杀绝了?
纵是如此,程远志还是率领着大军来到颖川城下,驻营不前,等着一探究竟。
颖川城内,汉军大营。
帅帐里灯火通明,一盘棋局战得正酣,黑子若龙,白子如山,斗得难解难分,不分胜负。
坐在棋盘前的两个老者,一人鹤发童颜,身穿文人士子儒服,面如冠玉,神情自若;一人身披盔甲,头戴将冠,腰间带着一把佩剑,威武不凡,眉目之间隐隐有慈悲之色。
“公伟,世事如棋,执棋者须心闲气定。我军刚胜了黄巾蛾贼,将其赶去长社,乃是大胜,喜事一件,你为何还举棋不定,心头大乱,难以自止?”一身儒家气息的老者手执黑子,将一颗黑子稳稳地钉在棋盘之中,顿时画龙点晴,棋局上的黑龙像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大肆吞食白子。
这人正是在广宗之时,卢植所提到的另一个中郎将:皇甫嵩。皇甫嵩眼见好友打了一场胜仗,驱逐走黄巾反贼,夺回颖川,却是愁眉苦脸,不由关心地询问起来。
身穿兵甲,字唤为公伟的人,同样是朝堂上的中郎将,朱儁朱公伟。
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多年朝堂为官,又是同一官职,官居中郎将,同出武将一脉,早已结识为好友,相交莫逆。
朱儁拿着一颗白子,沉重地放在棋盘之中,棋局瞬间再次变幻,白子舍弃掉大片的地盘,但总算是护住了老命,保得苟延残喘的机会。朱儁也不避讳皇甫嵩,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义真,黄巾蛾贼造反,理应当诛。但今日我等率军驱逐黄巾蛾贼的时候,发现黄巾军兵里多是普通平民、百姓人家,甚至是耕地种田的农夫,背娃哺乳的妇孺,可我...我不得不向他们挥起屠刀,视为逆贼诛杀在地,终有不忍,心有不安。”
“我等从军,为将为兵,厮杀上阵,本是生死由天,富贵在命,但你瞧瞧,我们杀的都是些什么人?黄巾蛾贼固然该死,然而牵连的无辜之人,实在太多了,不知将来还有多少人惨死于此事,唉!”
朱儁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心有怜悯。朱儁出身贫贱,凭着百战百胜,赫赫战功,苦其一生才混到中郎将的官职,对于平民百姓,心里总有一种特殊的情怀。
这么多年,官场的黑暗,天子的贪财,百姓的愚昧,这等等不争气的事实,令朱儁心灰意冷,萌生了退意,只是忠心于汉室,不忍于汉室危及,黄巾乱起的时候请辞,不然便留下话柄,给人诟病,导致晚节不保。
“公伟,你着相了。诛杀逆国反贼,兵讨不臣之人,本就是我等为将的职责,总不能看在对方之前的身份上,就饶过了黄巾反贼。做人做事,得看对方做了什么,既然从贼,理当牵连被诛。”
“老夫同样不是好杀之人,但却不觉得黄巾蛾贼无辜。立场不同,黄巾是贼,我军是兵,兵贼相遇,便是你死我活,若是我军败了,想必黄巾军不会有半点留情,定然痛下杀手。公伟又何必杞人忧天,为反贼怜悯,莫忘了我等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
皇甫嵩和卢植一样,都是出身名门世家,但皇甫嵩与卢植的理念却不尽相同。卢植尤重门第,处事为人的首要标准先观其功名、家世背景。
若不是朱儁乃是名将,累累硕功,官到中郎将,卢植莫说与朱儁结交了,恐怕自恃为大儒的卢植连看都不会多看朱儁一眼。
而皇甫嵩则不同,从来都不在乎那些虚伪的名声和出身,只看重对方有没有能力,有能力那就值得一交,互相学习长处。
朱儁知道黄巾反贼不成气候,剿灭只是迟早的事情,可一听皇甫嵩提起为天子分忧,心头更苦,身为武将,倒想为天子分忧,那也得天子看得上,用得着,不禁急道:
“义真,黄巾易除,天子...”
朱儁的一句‘黄巾易除,天子难劝’,还没说出口,就被皇甫嵩一脸正色地打断了,沉声道:
“公伟,慎言。陛下之事,岂是我等为将可轻言的?为将之道,在于统兵布阵,驱逐来敌,保境卫民,仅此而已。朝堂的事情,我等有参赞之机,却无妄议之权。公伟,你还得多修心养性,切莫祸从口出。”
混官场,朱儁还是不入门道。
至少比卢植和皇甫嵩差多了,身为中郎将,带带兵,打打仗就是了,天子刘宏的事情,怎么说都轮不到朱儁来指摘、多嘴。
名将又怎么了?大汉出的名将还少吗?前有卫青、霍去病,现有张奂等人,可有好下场的武将能有几个?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明哲保身,那才是为官为将保命的最重要准则。
别看中郎将是武官之首,上面还有三公九卿呢,人家都不冒头,去说天子刘宏的不是,区区一个中郎将真要跳出来,指着天子的鼻子嘴出逆言,那不用半个时辰,朱儁绝对就会被撸了。
贬官出京,枷锁加身。
朱儁也知刚才失言了,不禁对皇甫嵩心生感激。
第一一三章 快开城门,不服来战
然而,对黄巾蛾贼里面的百姓不忍,又观天子贪财、昏庸无道,导致宦官外戚把持朝权,气愤难平的朱儁终是神色落寞,叹道:
“唉!义真,我为将多年,如今已生倦意,此间事了,愿上奏请辞,告老还乡,怕是往后与你坐而对奕,喝酒论道的机会不多了,这些年多亏了义真的提点和爱护,儁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倦鸟恋巢,朱儁朝皇甫嵩抱拳行了一礼,已是萌生了退意。
空有凌云志,难酬无心家。
现在的天子,只想搞钱,其他的事情统统不管,就连奏章,那也是十常侍在处理,这如何不令朱儁心寒,心灰意冷。
皇甫嵩嘴角一扬,拿起棋盘旁边的酒杯,敬了朱儁一口,笑意吟吟地说道:
“公伟,你就爱胡思乱想,老想太多。受君之托,忠君之事。眼下大胜一场,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讨贼吧,未竟其功,说别的都是多余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嵩相信我大汉气运绵长,英才辈出,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们老了,还有后来人呢,江山如此壮丽,山河仍在,社稷即存。你呀,别担心了,等讨贼事了,真要告老辞官,那老夫陪你就是了,也不必还乡了,寻一处山水佳地,搭一二间草庐,坐看风云变色,云卷云舒,岂不快哉?”
皇甫嵩的性子便是这样,极其乐观,对什么人都能笑嘻嘻说上几句,看什么事情也能看得透彻,又有自身的理解。
人情练达,通情达礼,说的就是皇甫嵩这种人。
听到这,朱儁不得不佩服好友皇甫嵩的胸怀,心情亦跟着大好,心宽神缓,举起酒杯痛饮了一大杯,一改前态,豪气地笑道:
“哈哈,义真,那就这么说定了。说回讨贼,以义真看来,黄巾反贼失了颖川,退入长社,我军该如何应对处置?”
皇甫嵩轻抚花白的胡须,故意瞅了朱儁一眼,假装气呼呼地反击道:
“哼!好你个公伟,又何必考校我?这黄巾反贼退入长社,依草结营,如今是盛夏时节,公伟亦是宿将,不必多言,想必心里已有定策。难道我皇甫义真就比你差多了?是那种毫不懂识兵法韬略,心里没点数的人?”
“公伟,你可莫小瞧人咯。这样吧,以指为笔,以酒为墨,你我都在手掌心里写下对黄巾反贼的计策,看谁的才是妙计,取其长而行之,意下如何?”
皇甫嵩很欣赏朱儁的军事才能,敏锐的战场意识,堪称一绝。
朱儁点了点头,猛地以指沾酒,笔走如蛇,迅速在掌心里写了一个字,手背对着皇甫嵩。
皇甫嵩笑了笑,亦是小孩子心性,学着朱儁在手里写了一字,笑而不语。
随后,朱儁和皇甫嵩两人不约而同将手掌心转了过来,面对彼此。
只见皇甫嵩和朱儁的手掌心都写了同一个字:
“火!”
“哈哈!”皇甫嵩和朱儁相视一眼,皆破口大笑,一时之间帐内欢言笑语弥漫其中,充斥于内。
“英雄所见略同,当浮一大白。”朱儁举起酒杯,主动敬了好友皇甫嵩一次。朱儁不好酒,治军极严,但皇甫嵩的脾气和人品,实在是对朱儁的胃口,令朱儁都想畅酒长歌,抒一抒胸中意气。
“爽快!好酒!”皇甫嵩却是贪杯之人,抄起酒杯,一口气饮了个通透,开怀大笑起来。
“报!两位将军,城外来了一支兵马,人数大概有一二千,大旗挂着‘汉’‘程’等大字,正在五里之外扎营,目的不明。”
传令兵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单膝下跪,急声禀报,搅了皇甫嵩和朱儁的兴致,无法续杯了。
皇甫嵩赶紧拿起酒壶,嘴对嘴地喝了一大口,满嘴酒气地对朱儁笑道:
“公伟,我就说嘛,你看你,净是瞎操心,这不我大汉援军就来了嘛,可见忠君爱国之辈还是极多的,区区逆贼作乱,只是小插曲,天子圣明,佑我大汉,不出三个月,乱象瞬止。”
“咦?不对,姓程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莫非是黄巾蛾贼派来的,想要用诈降之计?可笑,若真是如此,那就贻笑大方,小瞧了公伟和我皇甫义真了。”
朱儁一手抹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起了身,快步向帐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
“义真,走,去城墙上看看再说。不管是援军,还是诈军,我等为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有何惧也。况且,两军交战,自是无所不用其极,还是亲自去瞅个清楚,眼见则明。”
朱儁一走,皇甫嵩方急急地跟了上去。
程远志坐镇中军,身后是典韦和张宁,左右则是刘备和关羽,至于张飞早就急急地拍马出阵,来到颖川城下,扯着大嗓子吼道:
“兀那城上的守军,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迎幽州牧进城?敢有怠慢,小心俺张飞撕烂你们的脸,一矛捅死你们,快开城门,不服来战。”
论起嗓门,张飞的大嗓子比武艺还要猛上三分。
朱儁和皇甫嵩刚到城头,就听到张飞在城外大吼大叫,忒是无礼。
“义真,城外小将说的幽州牧,乃是何人何职?我等久在洛阳为官,却是不曾听过朝中有州牧一职,莫非城下的兵马并非汉军,而是假冒的,不然何以连官职都能说错?”
朱儁一头雾水,向来熟读兵书,少有打听朝事,但统管州郡兵事的是刺史,内政治理的是郡守,朱儁还是分得清这一点,不由扭头询问见多识广、底蕴渊博的皇甫嵩。
皇甫嵩同样一脸懵逼,可州牧的出处,皇甫嵩还是略知一二的,理了理衣冠,答道:
“公伟有所不知,我汉朝自高祖所立以来,曾有过州牧一职,但光武中兴(汉光武帝刘秀)之后,为防一人独大,不尊朝令,已是荒废不置了,取而代之,以刺史和太守分管一州之事。”
“公伟所言不错,城下的兵马十有**是假冒的,除非是洛阳的.....”
第一一四章 姜还是老的辣
皇甫嵩说到这三缄其口,但朱儁已明其意,除非是大汉天子刘宏为了搂钱,只要有人愿意出钱买官,什么官职都卖。
现行的官职拿来卖,待价而沽。已荒废的以前官职,同样可以卖,有钱拿,何乐而不为也。
朱儁神色阴沉,面黑如抹布,顿时不发一言一语,胸前有一股郁气堵在其中。
大汉,这是烂在根子上了呀。
天子这分明就是在砸锅底,非得将大汉这鼎社稷神器给砸个稀巴碎,才肯罢休。
皇甫嵩一看朱儁心情又不好了,赶紧打圆场,抚了抚胡须,笑道:
“公伟,不用心急,是真是假,且让老夫试他一试,即可见分晓。”
说罢,皇甫嵩越过朱儁,来到城垛,张开臂膀,鼓起一股浊气,开始和张飞对线,对骂了起来,喊道:
“哈哈,城外的黑炭贼将,你这是要逗死本将么?你家幽州牧在哪呀?叫他出来,给本将瞧瞧,这年头你们造反,也不先找个先生问问,假冒的官职都过时了,还想诓骗我等打开城门,休想。”
“听本将一句劝,早早投降为好,争取宽大处理。往后有时间了,就多学文识字,记得学无止境,要与时俱进哪。”
张飞一听,就炸了。明明已是汉军,怎么到哪,都不讨喜,不被承认,先前去找了卢植老头,结果只能帐前听用,如今来了颖川更惨,连城门都进不去。
程远志知道张飞嘴拙,再说下去就得爆粗了,论起嘴战,张飞还是远远不及程远志,于是程远志手担双锤,拍马出阵,来到城外,掏出怀里的诏书,递给张飞,吩咐道:
“翼德,将此物抛到城墙上去,剩下的就交给本州牧,骂人的事情,你不拿手,看对方是老头,就被噎到了,瞧本州牧的,骂他个彼之娘也。”
张飞大喜,接过诏书,揉成一团,猛地往城墙上抛去,那诏书就像一颗炮弹,随之轰到的还有程远志的暴躁怒骂。
“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城上老头!本州牧程远志好心率兵,不远千里迢迢赶来相助,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援军的吗?枉大汉养你们这么多年,竟是养出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彼之娘也。”
“我等旗帜分明,乃为汉军,瞎了你的狗眼,睁大眼睛看清楚,是敌是友,倘若尔等不是叛逆,还遵从天子的号令,那就速速打开城门,迎接本州牧进城,安置好本州牧的大军,该补给补给,酒肉管饱,不然本州牧就让刘伯安参你们一本,好胆报上名来。”
程远志在城外越骂越过瘾,虽不知城墙上为何人,但颖川这里最大的武将官员,定然是皇甫嵩或朱儁。程远志在广宗,连大儒卢植的面子都不给,自然不会高敬皇甫嵩和朱儁一等。
皇甫嵩一时之间,就像端起碗吃饭,突然发现里面掉了一只苍蝇似的,那种心情,简直难以言喻,气得花白的胡须都炸起,手指着程远志,懒得多理论,只是一个劲儿地骂道:
“莽夫!粗人!食古不化,无识之辈。狂妄,竟敢颠倒黑白,污我等名声,让本将取尔狗命,祭我战旗。”
临战之际,朱儁的性子最为沉稳,不急不慢地捡起张飞扔来的诏书,缓缓舒开一看,不禁眼里大骇,说道:
“义真,这诏书是真的,并不出奇,洛阳西园卖官所每日流出不少,有心之人皆可弄到。但这上面的字迹,却是假不了,的确是刘伯安的所笔。我等与刘伯安同朝为官,其人耿直,刚正不阿,乃为汉室宗亲之标榜,伯安竟是真的举荐此人为幽州牧,言其有旷世之智,平定之功。”
朱儁将诏书递给皇甫嵩,犹豫难定,要知道刘虞的身份摆在那里,天子皇叔,汉室宗正,除非程远志挟持了刘虞,不然想要让刘虞作假的难度,难如登天,和扳倒天子刘宏,怕是差不多。
皇甫嵩接过诏书,轻轻一扫,便已认可此份诏书的不同,按理刘虞不可能会为程远志背书,毕竟程远志之前并没有任何名声或威望。
虽说黄巾乱起之后,刘虞因言获罪,被贬为幽州刺史,领兵前往幽州讨贼,是与幽州能够扯上关系,且白纸黑字,容不得皇甫嵩和朱儁不信。
皇甫嵩想了想,既然程远志自领为幽州牧,那身为中郎将的皇甫嵩和朱儁也不归幽州牧的管辖,权当程远志军为友军就是了,好好犒赏一番军士,再将其送走即可,这样也能全了天子的颜面,不至于诏书都拿出来了,还没人认帐。
若是中郎将都不认帐天子的诏书,那洛阳的卖官生意就不好做咯。中郎将之上,官职还多的是,大有人在。
“公伟,陛下亲笔诏书,传国玉玺印章认定,且有伯安之笔,纵然是我等不认这另一个汉室宗亲刘备刘玄德,也该将城下的兵马当成友军,放其入城,好好款待一番,略尽地主之谊,否则寒了将士之心,往后再有汉军求援,恐难以奏效。”
皇甫嵩冒进,亦有好处,就是凡事果断,做出决定的时间往往比朱儁短且快。
程远志的兵马,纵观全军无非也就二千来人,些许粮草而已,颖川郡城还能承担得起。
朱儁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附和道:
“理应如此。只是这些城下小将,口无遮掩,出言不逊,行止无状,待进了城内,可得好好教训他们一番,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哼,莫以为我等老将已是日暮西山,好拿捏呢。廉颇老矣,尚能一战。我等虽不比青壮之年,但老而弥坚,非城下小将可比。”
在朱儁的眼里,程远志肯定是善于钻营投机之人,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得了刘虞的赏识,这才举荐程远志,让其自领为幽州牧,不然为何名不见经传。
这种年轻将领,最是心高气傲,眼高手低,不可一世,以为自己是盖天战神,不世猛将,真是可笑,待出手教训之后,羞愧之下,就会反省自身了。
第一一五章 尾大难除,根深蒂固
“开城!”皇甫嵩和朱儁异口同声下令道。
“州牧,颖川城门开了,我军进不进城?”刘备眼尖,颖川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一看城门开了,赶紧高声问道。
“玄德,策军进城。哈哈,他们敢开门,我军自然敢进城了,到城内军营驻扎,好过露宿荒郊野岭,好让将士们歇息歇息,养精蓄锐。”
程远志毫无忌惮,身后带着典韦和张飞,手提双锤,猛冲了进去。
颖川郡守府!
主位上,皇甫嵩和朱儁各坐两边,分居左右两端,下首则坐着程远志、刘备等人,典韦和张飞这些猛将站于身后,护卫其主。
两方人员,一派老将,一派青壮,气氛却是剑拔弩张。众人中间,没有好肉好菜,唯有数十埕陈年老酒。
皇甫嵩口才较好,率先发难了,大声呵斥道:
“程州牧,你既为幽州牧,为何不在幽州讨贼,跑来我豫州,所为何事?岂不是顾此失彼?天子任你为幽州牧,不思职责,该当何罪?”
程远志一听,皇甫嵩这是武斗不了,开始文斗了,想仗老倚老,以势压人,借着军中辈分责备程远志了,让程远志只能乖乖当孙子。
可惜,程远志偏偏不吃这一套,瞬间暴躁如雷,怒发冲冠,反骂道:
“哼!本州牧一生行事,何须向尔等解释。区区黄巾反贼,在幽州翻不起风浪,本州牧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收服了幽州全境的黄巾大军,保下幽州不受兵乱之苦,百姓能够安居下来,不至于生灵涂炭,可反观你们这些老将,占着茅坑,却连平乱都做不到,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身为中郎将,武将之首,居然混到了如此地步,令人感到可耻。你们说得对,本州牧为何不在幽州,反在豫州,问得好。若不是卢中郎将千托付万叮嘱,本州牧还真懒得大老远跑来救你们两个老头,到了这,连一杯水酒都没得喝,这可是待客之道?”
皇甫嵩被呛得面色铁青,气得血筋浮现,想不到程远志年纪轻轻,嘴巴却这么毒,话里话外尽是在埋怨皇甫嵩和朱儁不当人子,没有好好犒赏援军。
皇甫嵩离了座,一手勾起一埕老酒,揭开酒盖,猛吸了一口,酒香扑鼻而来,邀斗道:
“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想讨酒喝,你有那个酒量吗?老夫平生最恨喝酒不爽快的,婆婆妈妈地像个娘们,那这军中之酒,你还是别喝了,早点滚回去喝羊奶吧。”
程远志淡淡一笑,皇甫嵩气急败坏的样子,说明是真的动了肝火,身为后辈这点敬老的意识,还是有的,轻描淡写地嘲讽道:
“斗酒?哈哈,本州牧不欺负你们这些老头,来!来!本州牧从不仗势欺人,以多欺少,只要你们喝一坛,本州牧这边喝三坛,谁最先全部躺下,谁输,输了以后见面得主动打招呼,嘴巴放尊重,莫要今日这般丢人现眼。”
程远志信心百倍,豪情万丈,又转头瞅了张飞一眼,吩咐道:
“翼德,你有口福了。今天本州牧赏你酒喝,你只有一个任务,将这皇甫老头给本州牧喝到趴下,否则本州牧的马鞭侍候。”
张飞大大咧咧,粗手毛脚,莽撞地冲了上来,两手摁住酒坛,用牙齿将酒盖给揭开,猛地一头就扎了进去。
酒埕里的酒水,水平线清晰可见地降低了下去,众人只听到酒埕里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酒泡出水的声音。
接着,张飞的酣声大起!呵,这张飞竟是直接在酒埕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醉没醉。
反观皇甫嵩这边,仍是大口大口地仰灌,酒埕里的酒却还没喝完一半。
好友皇甫嵩吃瘪,朱儁坐不住了,瞪着程远志,喝道:
“军令如山,兵贵神速,既是驰援,为何迟迟赶到?我颖川之危早就解了,何需用到你,你虽贵为幽州牧,然而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看你就是个毛头小子,不靠谱!”
程远志大怒不已,抽出腰间马鞭,朝着面前的酒埕鞭去,啪的一声将一埕好酒鞭成碎块,流淌在地,顿时满地酒香,闻之欲醉。
程远志还不解气,怒视朱儁,大吼一声,喝道:
“哼!一将无能,累及三军!无能老将,尚不自羞。身为中郎将,率军与黄巾对恃时久,竟只拿下颖川郡城,也敢洋洋自得?换成本州牧,怕是早就唾面难干,无颜面对百姓了。颖川是回到汉军手上,但豫州境内是否已安定,不用多问,想必你们两个老将也心中有数,有你们在朝为官,典型的尸位素餐,妥妥的反面教材。”
“我大汉正是被你们这些久居不退的老将所误,才导致落到如此地步。当知人老为精,不死为怪,若不是你们作妖作怪,把持兵权,也不至于大汉现在战火连天,百姓苦不堪言。朱中郎将是吧?本广州是厚道人,纵是平乱不行,但只要你的酒量过人,亦当作你胜了,是后辈无礼了。”
程远志将黄巾大军造反定为作乱,而汉军只是前来平乱,而非诛杀讨贼。其中,区别大了去了。倘若不能将黄巾大军的性质减轻一些,又震不住皇甫嵩和朱儁的话,这豫州之行,想拉些兵马回去幽州,那是甭想了。
逆国反贼,那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而豫州颖川的汉军,更没可能落入程远志的口袋。
朱儁知道程远志这榆木脑袋,那是朽木不可雕也,根本就没法解释,虽说大汉各州郡城都爆发了黄巾之乱,但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不一样。
比如,卢植面对的冀州广宗,那有黄巾贼首张角坐守,肯定不好打,而皇甫嵩和朱儁联手攻打的豫州,则是大汉腹地,兵家重地。
之所以皇甫嵩和朱儁迟迟拿不下豫州,那是豫州的黄巾反贼源源不断,得到了荆州、徐州和扬州的贼军支援,又有地公将军张梁和人公将军张宝的统领,并非是一盘散沙,所以尾大难除,根深蒂固。
第一一六章 本州牧全包了
而豫州难打,却不得不打。
豫州颖川有书院,人才辈出,一旦被黄巾反贼拿下,那有了人才的充实,黄巾大军的实力就会突飞猛进。到时,南下荆州,进取南阳,或者东进徐州,甚至是集结四面八方赶来的黄巾反贼,西取洛阳,都是极有可能的。
但这一切都不是理由和借口。
朱儁气不过程远志的目中无人,赌气地起了身,提起一埕酒,闷闷不乐地喝了起来。
“老典,你刚随本州牧,虽为宿卫,但本州牧从不偏袒,都是一视同仁。翼德有得喝,同样少不了你的。你就陪朱中郎将喝一喝,别让朱中郎将一人喝闷酒,生闷气。我大汉的担子是时候该交到我等年轻将领的肩上了,总不能让一群老将受累,还难以建功。”
程远志知道皇甫嵩和朱儁是想来个下马威,看不惯两人的恃老倚老,但程远志还是没有与皇甫嵩、朱儁撕破脸皮,毕竟两人为了大汉奔波了一辈子,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典韦闻言,嘿嘿一笑,二话不说,上前抬起酒埕便喝,朱儁扫了一眼典韦,顿时大怒,喝道:
“哼!如此丑陋之人,也配与本将喝酒?”
朱儁这话,程远志可就不爱听了。典韦丑是丑了点,但武艺比皇甫嵩和朱儁那强多了,再说了,程远志派自己的宿卫前往拼酒,那是给足了朱儁的面子了。
朱儁发怒,程远志更是发狠,比朱儁暴躁十倍,怒骂道:
“滚你个老不死的犊子,有何能耐嚷嚷。典韦虽丑,尚能逐虎过涧,实乃本州牧的得力宿卫,堪称为古之恶来,往后本州牧便唤其为恶来了。你们两个老头,莫说比不上恶来,依本州牧看,怕是两人加上来,连典韦单手都敌不过。长得好看有用吗?能喝吗?可笑。”
朱儁一呛,差点被酒水来个牛穿鼻,程远志实在是有辱斯文,话里话外尽是不雅的俗言,令朱儁这个出身贫贱的人都无法接受。
尤其是程远志如此抬高典韦,更是让皇甫嵩和朱儁两人不爽,怒目而视。
“多谢主公赐字,典韦感激不尽。”典韦心头畅快,想不到一介白身平民,到了程远志这儿,还能得到一丝尊重,不由卖力地喝起来了。
这时,皇甫嵩已喝完一埕酒,并不计较与张飞谁喝得快,谁喝得慢,将酒埕一放,满身酒气,醉红着脸,嚷嚷地叫道:
“罢了,罢了,你这幽州牧,好不讲理。年纪轻轻的,哪来的这么多歪理。行军打仗,那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真有这么大的能耐,那盘踞在豫州的黄巾反贼就交给你了。让老夫和公伟也看看牙尖嘴利的你,是不是另一个只懂得纸上谈兵的赵括?”
皇甫嵩话音一落,朱儁同样不爽地附和道:
“正是,若是你能拿下黄巾反贼,那本将就服了你这幽州牧。莫说本将没有指点晚生后辈,本将可以透露你一点,黄巾反贼丢失了颖川之后,贼首率领残部已逃往长社,依草结营。有本事,你去讨贼呀,别只会吹水,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令本将看之作呕。”
朱儁决定和皇甫嵩商议好的火攻,暂时压一压,等程远志率军前往讨贼,闹了笑话再说。反正火攻之计,不差一天二天。
黄巾贼首张梁和张宝退入长社,好歹还有七八万黄巾军兵,就凭程远志这点兵马,说不定一开打,不用半个时辰就会被黄巾大军给吞没了。
想打赢黄巾反贼,又不自损过多,唯有抓住黄巾反贼的弱点:依草结营,然后利用火攻,一把火将黄巾反贼全给烧了。
粮草也好,辎重也罢,大火之下,焚这一炬,到时黄巾反贼就算不愿投降,还能拿什么与汉军作战,不战而输。
程远志怒极反笑,这两个老头怕是当中郎将做久了,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还以为程远志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愣头青,会拿一千五百兵马去和黄巾大军硬碰硬。
不过,皇甫嵩和朱儁不出手,正合程远志的心意,这等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呢,程远志猛地抽出马鞭,一鞭抽在酒埕上,斩钉截铁地应道:
“大善!正有此意,多谢两位中郎将的成全。不止长社的黄巾军兵,纵是豫州境内的,本州牧全包了,只要两位将军能够不插手,那本州牧在此立下军令状,定当竟其全功,平息豫州战火,恢复豫州安宁。”
有张宁这张底牌,想要劝降张梁和张宝,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举手之劳。
皇甫嵩和朱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怀疑,卢植怎么会派这样的将领前来驰援豫州,莫不是身为大儒的卢植最近读书读得太多,读傻了。
不问青红皂白,就大包大揽,当知军中无戏言,要是打下包票,又做不到,皇甫嵩和朱儁可不会轻饶了程远志,定当以军法重重处置程远志,以敬效尤。
皇甫嵩用手戳穿了一埕酒的酒盖,顺势一提,笑道:
“好!那今日就不醉不归,权当我等为州牧践行。”有酒可喝,有人替皇甫嵩出征讨贼,何乐而不为。就算程远志进兵不利,皇甫嵩和朱儁再来收拾残局,也不迟。
“敬州牧!”朱儁淡淡地举起酒埕,虽然很不爽程远志,但好歹也是汉军,共同讨贼,光凭这一点,就值得朱儁敬一杯了。
程远志同样举杯,陪着皇甫嵩和朱儁喝了一杯,便浅尝辄止,程远志可不愿一进颖川就喝个大醉,那样不是托大,而是作死了。
豫州的一切,程远志两眼一摸黑,有张宁在身边,但张梁和张宝还认不认张角这杆大旗,给张宁这个面子,尚且两说。
有典韦和张飞代替,应付皇甫嵩和朱儁足矣,程远志端起一碗稷饭,推给张宁,哄道:
“宁儿,先好好吃饭,不用过于担心,等明天见了面再说,不必心急,急也没用。”
张宁没想到广宗还能坚守,而颖川却早早地失了城池。
第一一七章 勒了勒腰带
说不急,那是假的,张宁还等着张梁和张宝率军去冀州广宗救张角呢,现在看来怕是难了,要泡汤了。
“恩,明天见了二叔三叔,你要怎么做?真的与二叔三叔刀兵相见?能不能让我先劝劝他们?没了颖川城池,想必过得极苦,会愿意跟着我们前往冀州的,彼此也有个照应。”
张宁小声地嘀咕,向程远志祈求,声轻音柔,极其顺耳。
程远志望着张宁,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笑道:
“哈哈,宁儿,自然如此。不然,大老远地带你来豫州,却不让你见他们,岂不是害你平白受累,奔波受苦。”
听到这,张宁总算是松了心,小鸡啄米似的吃了起来。
一场酒宴,吃到夜深,众人方各自散去。
第二天清晨,颖川郡城的城门,早早就打开了。
程远志带着典韦和张宁,刘备、关羽和张飞各领兵五百,急急地出了城。
跟在程远志军后头的,便是皇甫嵩和朱儁,两人各领一千兵马,负责殿后接应。
皇甫嵩和朱儁皆不信程远志能够凭着一千多兵马,拿下黄巾反贼,此行只是想让程远志吃个教训,回来才能好好教程远志做人。
长社!黄巾大军,将营帐内。
两桌书案上,各自坐着一名男子。一个肥肚肥肠,却眉头紧皱,正是张角的二弟张梁;一个身材高瘦,却神色慌张,则是张角的三弟张宝。
“二哥,我黄巾大军顶不住了,再拖二三天,全军就要断粮了。求求二哥了,将埋在地下的粮食挖出来吧。”张宝站了起来,勒了勒腰带,减少肚子里的饥饿感,抱着请求张梁。
失了颖川,黄巾大军拖家带口的,每日的军粮消耗极大,又没有据地,断了粮草的供应,军兵的口粮一减再减。
人非草木,不能饮霜餐露,还是得吃稷粟的。
张宝所说的不是无矢放的,当初身为大哥的张角让张梁掌管黄巾大军的粮草,而张宝则是掌管钱财,这张梁和张宝之名,当初还是张角赐名的呢,以应其景。
张角还给张梁和张宝派了一个任务,将黄巾大军搜刮来的粮草和钱财,选择合适的地方埋藏了起来。钱财埋藏在荆州南阳,而粮草则埋在豫州颖川。南阳本是产粮大郡,有钱则可换粮,而颖川四通八达,粮草可以运输到各州各地,方便取用。
埋藏之法,皆用太平天道特有的秘法,闲人难以得知。就算得知其法,不知其秘,也盗取不了。
此时,张宝嘴里所说的,正是张梁拿下颖川之后,前不久埋下在地底的粮草。
张梁闻言,面色一苦,沉吟了一阵,却是坚决地摇了摇头,拒绝道:
“三弟,没粮了就吃少一顿,饿一顿二顿的,顶多瘦点,权当减肥了,死不了人的。若是我等两人启了地底的粮食和钱财,那是断了大哥的后路。莫非三弟当真不认大哥之言了吗?眼下,我军失了颖川,豫州无望,但我兄弟两人不负大哥所托,算是完成了埋粮藏金之事。”
“倘若大哥高歌直进,有望大业,那我张梁和你张宝,都有从龙之功,将来前途无量,富贵过人,一切不在话下。”
张梁并不同意张宝的请求,一有不济,就挖地下存粮,用地底的钱财,那早晚会坐吃山空,将黄巾大军的底牌用尽,况且退入长社之后,皇甫嵩和朱儁没有任何追击的行动,如果只是粮草问题,那想想办法,还是可以支撑的。
张宝看了看张梁肥硕的身段,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深深忧虑自己明天就会被饿死了。
每天大鱼大肉,和每天半包稷米的差别,大上天了。
突然,铁骑的马蹄声震动得张梁和张宝的营帐晃忽,一阵阵地摇动。
“二哥,有兵马来了,我等率军撤吗?”张宝急问,长社无险,并不适合拒守,况且黄巾大军现在粮草不足,人人吃不饱,兵马乏力,不宜恋战。
张梁披上盔甲,举步就走,嘴里说道:
“三弟,不可望风而逃,我军缺少战马,不战而逃,会产生大量的溃兵,先到阵前看看吧。若是皇甫嵩和朱儁那两个老头,再逃也不迟。”
程远志率军到了长社,放眼一望,发现黄巾大军的兵马多到根本无法安置,只能在长社城外,寻一处地方,随意扎下营帐,便作为养兵歇息之地。
莺飞草长之时,黄巾大军甚至连找到一片空地都没办法,只能依草结营。那些杂草,快有半人之高,帐篷驻扎在草地上,看不出营帐的大门,就像白色的蒲公英飘落在地。
“翼德,上前出阵,唤敌军主将前来答话。”程远志眼见对面黄巾军兵纷纷集结,犹如蚂蚁出巢觅食,场面极为壮观,倒也没心思偷袭,或者用计。
张飞唱了一声诺,快马疾奔,朝着黄巾大军的阵前冲去,尚还离得远远的,中气十足的吆喝道:
“黄巾反贼,我家州牧唤你军主将上前答话,还不速速拍马出阵,阵前听候?”
张飞一走,刘备看了看长社的黄巾大军,心生一计,急急献给程远志,笑道:
“州牧,黄巾大军依草结营,此时枯草高长,若是使用火攻之计,定能一战而胜,全竟其功,还请州牧定夺。”
啪!
鞭子呼啸而来,狠狠地抽在刘备的身上,刘备笑不出来了,疼得刘备咝地暗吸冷气。
程远志知道刘备献计是一片好心,且看黄巾大军的营寨分布,又近又密,火攻就算不能像刘备说的,一把火将黄巾大军给端了,但真烧下去,黄巾大军丢盔弃甲,雪上加霜那是肯定的。
但火攻再好,程远志绝对不能使用,前来豫州是想收拢黄巾大军的军兵,而不是想扬一扬名声,或者挣些不值钱的战功,实实在在的实力增长,才是程远志想要的。
可刘备能想到火攻,从军为将多年的皇甫嵩和朱儁想必不会蠢到哪里去,一定也能想到火攻这计策。
第一一八章 他已经是宁儿的夫婿了
程远志愁的地方,正是这里。
程远志之所以鞭抽刘备,心头抑郁,那是因为纵然程远志不对黄巾大军下狠手,皇甫嵩和朱儁肯定随后也会给黄巾大军痛击,大下毒手。
“聒躁!早知不让翼德出阵,让玄德你这多嘴多舌的去叫阵好了。”程远志面相凶狠,怒骂了刘备一通。
果然,皇甫嵩和朱儁生怕程远志年轻气盛,采取硬攻,那样获胜是肯定的,但伤亡同样惨重,不划算,两人看在程远志是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前来驰援豫州的,策马上前,皇甫嵩好心相劝道:
“程州牧,贼军势大,虽说之前在颖川郡城败了一阵,吃了一次亏,但蜈蚣之身,百足不僵,以本将看来,黄巾大军的兵马绝不下于十万之数,不宜急攻、硬攻,实需智取。”
皇甫嵩顾忌程远志的面子,没有直白地跟程远志说头铁强攻,那是万万不行的,妥妥的惨胜。
汉军有小将张飞出阵,黄巾大军仅有张梁和张宝,张梁和张宝又是平平之辈,武艺稀松,不得不两人齐齐策马出阵,前来察看个清楚。
张梁身为二哥,总得护着点张宝,越过张宝一个马头,吼道:
“助纣为虐的汉将,尚不知悔改,你家州牧是何人?有何能耐呼唤我等?想战便战,本地公将军可不怕你们这些狗腿子。”
虽说屡战屡败,但张梁自然不会失了阵势,两军对阵,甭管打不打得过,先灭灭对方威风,提振一下自己的士气再说。
程远志一听,心头大喜,张梁和张宝都在这儿,那就省事了,尤其是张梁还点名要见程远志,那更是容易,程远志气运丹田,朝着张梁那边呼喝,喊道:
“张将军,本州牧姓程名远志,曾加入太平天道,追随于天公将军的左右,后出任为渠帅,管辖幽州。经大兴山一战,本州牧弃暗投乱,脱离了黄巾,身为汉将。想必张将军清楚,黄巾作乱,已如强弩之末,念在昔日情份,本州牧今日领兵至此,特来劝降。”
“本州牧在此保证,只要天公将军和地公将军能够率军投降,绝不伤及一人性命,优待俘虏。倘若你们继续负隅顽抗,纵然是本州牧同样保不住你们。当然了,这也是天公将军的意思,还请两位将军能够迷途知返,化干戈为玉帛,让百姓不受裹挟,回归乡里,恢复田桑。”
程远志当着两军将士的面,竟是直白地将黄巾出身广而告之,还说曾做过渠帅,更令人震憾。尤其是程远志带着汉军,前来劝降,却说是天公将军张角的意思,简直就是信口开河。
张梁不信,但还不知该如何体面地反驳,毕竟作为胖子,要是再骂人,那形象就完全没办法收拾了。然而,张梁在沉思,张宝已是愤然大怒,拍马出阵,指着程远志怒骂道:
“血口喷人,你这毛头小将,竟敢冒充我军渠帅,还诬蔑天公将军。天公将军以一人之力,率千万黄巾大军,致力于推倒腐朽的汉室。你原本已走上正道,加入了黄巾大军,不曾想却是个胆小如鼠之辈,居然临阵叛变,投降了汉军,实则我黄巾军兵的耻辱。”
“呸!还自夸为什么州牧,说天公将军派你来劝降,怎么不说天公将军让你登上帝位呀,哈哈,可笑!本人公将军可不吃你这一套,你真要不是个怂蛋,那就上阵前来厮杀,看本人公将军一刀将你斩落于马下。”
张宝虽瘦,但脾气比张梁火爆多了,吃得少,火气大。张梁信奉什么能吃是福,能容乃大,张宝那是瞧不上的,认怂服软,那还不如直接揪桌子,不服就干。
程远志顿时怒了,气不打一处来,好言相劝张梁和张宝,谁知这两人却不开窍,竟然还质疑程远志的身份和用心。要知道程远志做过黄巾反贼,这可是一个巨大的污点,会让程远志招揽不到很多心忠汉室的人才。
程远志伸出手拉住了张宁的马绳,抽出马鞭,猛地朝张宁的战马狠抽,双脚紧夹坐骑,带着张宁纵马出阵,嘴里盛怒地骂骂咧咧道:
“滚你们两个犊子,张梁、张宝,本州牧敬你们是条汉子,念在曾同为一伙,好歹你们也是宁儿的二叔三叔,才给你们几分薄面。可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找死。本州牧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且看,这是谁?再要执迷不悟,不知悔改,小心本州牧一把火将你们给烧了,烧个干净,眼不见不烦。”
张梁和张宝这种智商,程远志不图两人能够聪明到哪儿去,但别蠢到如此地步嘛,程远志真要是假的,也不会拿张角出来说事。
张宁的骑术其实一般,被程远志拉着狂奔,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趴在战马上,紧抓着战马的脖子,直到马速缓了下来。
张宁再次抬头之时,张梁和张宝已是近在眼前,程远志和张飞各护在张宁的左右两边。
“二叔,三叔,近来可好?是我张宁,宁儿呀。”张宁主动与张梁、张宝打了招呼,知道张角的生死系于张梁和张宝接下来的决定,张宁不禁有些心慌。
张宁不得不努力压制内心的紧张和惊慌,放手一搏,协助程远志劝起张梁和张宝。
“二叔,三叔,志哥的确是父亲座下三十六渠帅之一,还是十二地支之一,属狗的。这一次,我们前来豫州,乃是受了父亲所托,前来寻找二叔三叔,希望能让二叔三叔挥兵进军冀州,去广宗营救父亲。父亲那儿,战事吃紧,汲汲可危,还请二叔三叔能够相信宁儿,听从父亲的安排。”
“父亲曾说,各州郡城的黄巾大军皆听从志哥的号令,直到解救了父亲出来为止。二叔,三叔,你们就相信宁儿,答应宁儿吧,父亲已将宁儿许配给了志哥,他已经是宁儿的夫婿了,求求你们了,快跟着我们前去冀州广宗吧。”
第一一九章 你们黄巾大军绝对炸营
张宁言之凿凿,情真意切,甚至为了加强说服力,竟连铁盔拿了下来,露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可谓是牺牲极大,抛头露脸的。
张梁和张宝定睛一看,面前的女子果然是大哥张角的独女、太平天道的圣女,张宁。
张梁知道张宝莽撞,之前质疑了程远志,说不定会想都不想就质疑张宁,急忙赶在前头,问道:
“丫头,你怎么来这儿了?大哥呢,大哥还好吗?你快告诉二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怕,要是这小子忘恩负义,挟持了你,你只管直说,二叔和你三叔定会救你出来,你再带路,回过头去救大哥。”
张梁发话了,张宝不甘于人后,抢在张宁前头,附和道:
“就是,就是。丫头,到了这里,不用再害怕了,三叔以前最疼你的。若是这小子欺负你,你告诉三叔,三叔将他的人头拧下去,给你赔罪。管他是属狗还是属猫的,在三叔这儿,都不顶用,有三叔替你出气,哼!这小子明显就是个欠揍的。”
程远志一听,顿感无言,这张梁和张宝还真逗,在这种关键跟头,还顾得上张宁的小情绪,可见对张宁极为溺爱。
本来张梁和张宝没有被兵权冲昏了头,还是认张宁这个亲侄女的,张宁感到异常高兴,结果张梁和张宝的话风说来说去,仍是要跟程远志动手,张宁这回真急了,张角还在广宗等着呢,不禁求道:
“二叔,三叔,志哥真是宁儿的夫君,是由父亲亲口所说的,宁儿并没有被挟持,眼前黄巾大军作战不利,父亲说过只有志哥可以拯救黄巾大军于水火,你们就听宁儿一次吧,好吗?呜呜,父亲还在广宗等着呢,真的,求求你们了。”
张宁一张俏脸,眼看就要梨花带雨了,看得程远志一阵心疼,然而张梁和张宝这时却是犹豫了,一举一动,影响的是数万大军的生与死。
两人对视了一眼,张宝性子乖张,不够沉稳,问道:
“二哥,你说怎么办吧?宁儿说的话,不似作假,但这里面似乎有些蹊跷,况且当前的汉军,也没打算放过我们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三弟都跟着二哥,但凭二哥吩咐。”
张宝将皮球踢给了张梁,降与不降程远志,让张梁来做出决定。这样的话,张宝不用想破脑子,还不是直接责任人,多好。
张梁知道张宝是无勇无谋的人,以前张角三兄弟皆是猎户,共同捕猎,张角还会采采草药,布布陷阱,多线发展,而张梁则善于分配猎物,一天的猎物配点野菜、野果,还能撑个三五天,但唯有张宝,直来直去,过一天算一天,两手空空,经常得张角和张梁接济。
因此,张梁不指望张宝能做出什么重大决定,张宝这性格大大咧咧,好在人品还行,不会贪墨钱财,这才落得个掌管钱财的职责。
张梁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轻易将黄巾大军的兵马交给程远志,兵权一旦拱手相让,那就受制于人了,拒绝道:
“宁儿,不是二叔三叔不相信你,是我等举事,做的都是将脑袋别在腰间的买卖。大哥有难,我们做兄弟的是应该率军相援,但你也看到了,你夫君是汉军,站在我们大军面前的,同样是汉军,还是刚刚打败了我们的颖川汉军。”
“汉军是官,我们黄巾军是贼,他们当官的哪会放过做贼的?真要是我们兄弟将兵马交了出去,降了程远志,怕是一转头,就会被斩首示众,到时别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想救大哥更是无从谈起了,白白误了大哥的大事。宁儿,你是女子,并不清楚世间的险恶,小人的嘴脸。”
“况且,宁儿你是太平天道的圣女,素来以行医治病为主,不理军事,依二叔三叔的意思,这事你就别管了,战火连天,你先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若是大哥事成,你再出来,到时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倘若事有不顺,那宁儿就干脆隐姓埋名一辈子,过清淡的日子,了了一生。”
张宁没想到大老远地赶来豫州,好不容易找到张梁和张宝,可两人竟然拒绝了张角的吩咐,不愿意投降程远志,仍要掌管兵权,独自对抗汉军,难免有些心酸,正想再劝。
然而,张宁的话尚未说出口,程远志已是拉着张宁的战马,调转马头,让张宁拍马回阵,径朝刘备吼道:
“玄德,护住夫人,夫人但有闪失,拿你人头来见。”
眼见张宁安全回到军阵,程远志这才重新回头,准备好好收拾张梁和张宝这两个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程远志脸黑似墨,神情恶狠,嘲讽道:
“哼!作乱反贼,本州牧原想给你们一条生路走,不曾想你们却要自寻死路,给脸不要脸。宁儿唤你们一声二叔三叔,那是看在你们辈份上给的面子,你们竟然还端着了。本州牧实话告诉你们,只要将你们围在豫州长社,不出十天,想必黄巾大军的粮草肯定不继,到时不用本州牧劝降,你们黄巾大军绝对炸营。”
“当然了,要是本州牧觉得太晚,利用火攻,一把火就能将你们全给烧了,你们的军营依草结营,若是火起,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地上尽是枯草,想扑灭猛火,那是想都别想。届时数万黄巾大军,只能沦为逃兵、溃兵。”
“本州牧不是吓唬你们,你们的生死,本州牧并不在意,你们死了,本州牧仍能当自己的幽州牧。哪怕是负了天公将军所托,害了天公将军的性命,那本州牧也算尽了绵薄之力,无力回天罢了。所以,张梁和张宝,你们降与不降?”
程远志知道张梁和张宝其实并没有退路,只是心存幻想,以及不敢轻信程远志的一片之词,三言两语之下就将黄巾大军交给程远志。
万一,程远志仅仅是一个叛变的黄巾渠帅,诓骗了张梁和张宝,那问题就大了。
第一二零章 点火!全军点火
地公将军和人公将军被一锅端了,那对举事的各州郡城黄巾大军是个极大的打击。
程远志是忠是奸,尚且两论,但是程远志的话,听在张梁和张宝的耳里,那是如雷震击。
黄巾大军缺粮缺物,那是世所共知,除非张梁愿意吃老本,将之前埋藏在地底的储粮拿出来,不然粮草的问题,就是黄巾大军现在最大的短板。
粮草一事,还有余路。
可火攻,张梁和张宝一听,完全懵了。程远志该不会玩真的吧?一把火下去,黄巾军兵肯定个个变成烤鸭,烤个灰头土脸。
张梁和张宝没办法呀,要是有空地,谁不想将军营扎在空地上,依草结营那是无奈之举。的确火攻之计最能奏效,这一点哪怕是张梁和张宝也能看得出来。
这时,张梁不得不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贤侄,你是宁儿的夫婿,所说之话,尚有几分可信,本将姑且听之。本将且问你,倘若真降了你,你如何保证汉军不杀我等黄巾反贼?造反一罪,那是诛满门,灭九族的大罪呀。贤侄可莫要为了区区战功和薄名,而误了千万将士的性命,一旦留下污名和话柄,给他人诟病,那是一辈子都洗涮不掉的过错。”
“正如一日是黄巾,一生是黄巾。贤侄当慎重,非是我等不愿意信你,听从大哥之令,投奔于你,实乃难除心中疑虑。贤侄要是真有心相救我等,就给些粮草也行,或者出个可行的法子吧,好过在此纸上谈兵,空谈误事。”
啪!
程远志猛地甩出手上的马鞭,狠狠地抽在张梁的身上,顿时皮开肉绽,脂肪被抽得直流,血迹斑斑。
肥头肥脑的张梁何曾受过这种疼痛,顿时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哆嗦着身子,捂着鞭痕。
程远志仿佛吃了**,怒发冲冠,暴躁无比,怒骂道:
“混帐的东西,要降就降,不降就等着猛火狂攻吧。本州牧从不和人谈条件,因为在本州牧的词典里,没有条件二字。”
“你们本为作乱逆贼,愿意降了本州牧,那就是本州牧的麾下,本州牧自然会给你们一条生路,该有的粮草一粒不少,法子应有尽有。你们自己选择吧,生存不易,找死不难,全看你们一念之间。”
张宝气不过,明明辈分比程远志大多了,凭什么程远志这么嚣张,身为后辈咄咄逼人,猛地抢先一步,反骂道:
“无礼之人,口气如此之大,竟敢威胁我等,哼!有什么本事就放马过来吧,我张宝要是皱一皱眉头,眨一眨眼,就是软蛋。”
啪!
程远志的鞭子如影随形,盯着闹得正欢的张宝抽去,张宝一时不慎,猝不及防之下,被鞭到瘦腰,瞬间疼得哑了火,一句狠话都无法再说出来了。
张梁还以为程远志恼羞成怒,要动手伤人了,赶紧抽出朴刀,想要迎战。
不曾想,程远志鞭抽张宝之后,又收起了马鞭,不理张宝这个缺了根脑筋的傻冒,朝着张梁吼道:
“降还是不降?”
威震之声,传遍两军将士,令人心寒。
张梁心里难受极了,犹豫不定,多么渴望张角能够在这里,将一切问题丢给张角来做决定。
张梁吞吞吐吐,始终做不了决定,但程远志却帮张梁做了选择,只见程远志的耐性已被磨光,瞪着张梁,向身边的张飞下令道:
“翼德,点火!全军点火,阎王难劝想死鬼,将这些急着赶去投胎的黄巾大军一把火统统烧个干净,也省得本州牧一些口水,劝起来费力不讨好,心底还难受,烧了吧,给本州牧烧死他们。”
程远志发了狠,竟是现在就要使用火攻,放火烧黄巾大军,真要火烧连营起来,那对黄巾大军来说,本就缺粮,又遇猛火,简直就是雪上添霜,屋漏遇雨。
张飞早就看张梁和张宝不爽了,强弩之末,走投无路之下的黄巾反贼,好不容易有幽州牧程远志伸出救援之手,还推三阻四的,不识好人心,实属该死,眼见程远志下令,张飞急急地抱拳应道:
“末将得令!”
张飞说罢,就要调转马头,拍马回阵,令全军点火,火烧黄巾大营。
“且慢,且慢。我黄巾大军降了,敢问州牧将如何安置我军,救我等出于水火之中?”张梁知道此时的黄巾大军脆弱得就像小孩子,一旦再经受挫折,人心就涣散了,到时肯定会作鸟兽各自飞。
程远志大喜,看来不用真的强硬手段,这张梁还不愿服软,可见是吃硬不吃软之人,不过程远志所说的也是事实,真要惹恼火了程远志,一把火烧权属小事。
“好说,好说。既然二叔做出了英明的选择,弃暗投明,那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本州牧又怎么会坐视不管,任黄巾军兵自生自灭呢?听着,二叔,三叔,如今黄巾大军里无非就是缺粮,些许小事而已。”
“只要二叔三叔,将黄巾军兵里的老弱幼孺先剔除出来,留下精兵即可,让这些人先行随本州牧回去颖川,安置下来,该种菜的种菜,该耕田的耕田,如此一来,不但黄巾大军的战力上去了,尽是精兵,还能少消耗一些粮草。”
“待明日一早,本州牧再启运出大量的粮草,前来与你们汇合,带上剩下的黄巾军兵一齐北上,去冀州广宗,见一见岳父天公将军。你们觉得如此可好?”
程远志的想法很简单,黄巾降了,那就厚着脸皮向皇甫嵩和朱儁讨要一些粮草就是了,再说了一番操作下来,十万黄巾大军肯定减少一半,甚至还不止,收降一支精兵效果更佳。
兵马贵精不贵多!
张梁一听程远志的安排,心底钦佩,同样觉得满意,张梁就怕程远志要求张梁和张宝必须率军进入颖川郡城,那就忐忑不安了,进了人家的城池,是杀是剐,那全由人家一言之定了。
“大善!就依州牧之策,还请州牧看在宁儿的份上,莫要欺骗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