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虎入羊群
其他士子没有冲上前来,见他走来,心中胆怯,一边退一边怒骂声不绝于耳。
苏云不禁动怒,抬手从身侧抓起一个士子的衣领,拽到身侧,却没有看那士子的脸,而是目视前方地面。
这是他眼盲时的习惯动作。
然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分明就是目中无人,目空一切!
“适才花二哥说,我揍了圣公子,你们这些士子群情激愤,会围上来打死我。我不信,凭你们这群废物?”
苏云松开手,手掌压在那少年士子的脸上,把他拨到一边,道:“士子不拜神魔,你们却把圣公子当成神,恕我无礼:诸位师哥师姐,你们给你们的父母和教导你们的先生丢人了。”
那士子被他推得踉跄,又羞又怒,嘶声道:“有能耐……”
苏云的目光移动,落在他的脸上。
那士子的目光与他的目光接触,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仿佛看到下一刻自己就会被苏云扭断脖子,尸体像是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他杀过人!”那士子脑海中苏云的阴影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瘫软在地,不能起身。
“一群废物。”
苏云从人群中走过,他像是丛林里来的猛虎,行走在羊群之中身躯舒展轻盈,寻找自己的猎物,不咸不淡道:“圣公子,你想在天临上景图中报仇的话,尽管来找我。我等着你。”
白衣圣公子摸着自己的左脸,面色平静道:“我一定会。”
“那就好。”
苏云走出人群,回头看来瞥了那群士子一眼:“还有你们也是一样。你们想在这里动手的话,尽管动手。若是没胆子的话,到了天临上景图中,大可以来找我,不管多少人,我接下了。”
人群中一片悲愤,有女孩委屈得哭出声来。
苏云回到花狐等人身边,双马尾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兴奋有些雀跃,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苏云,我哥在烛龙撵上遇到的那个苏云!”
苏云惊讶不已,试探道:“竹仙姑娘,莫非是李牧歌师哥的妹妹?”
双马尾女孩兴奋得连连点头:“昨天我哥回家,挑战我爹,被教训了一顿之后便对我说起他从羊城回来的经历,便说到了你!说你古道热肠,勇斩猿妖灵士,力压劫灰怪,可厉害了,我从未见过我哥这么佩服一个人!”
苏云脸色微红,心中有些羞愧,他不知道李牧歌对他的评价竟然这么高,连忙道:“我打不过劫灰怪,差点便死在那怪物手里。”
李竹仙晃动着马尾辫,兴奋道:“我现在也佩服你了!我哥早就看圣公子白月楼不爽快了,说他是学习圣人,装模作样,想要揍他。但我爹揍不过圣人,我哥就不敢揍圣公子了。”
苏云目光向圣公子看去,沉声道:“白月楼的确很强。我适才虽说没有出全力,但是他也没受多少伤,很能扛打。不过,他应该打不过牧歌师哥,他不是灵士。”
“可是我爹打不过圣人啊!”
李竹仙仰头,纯真的笑道:“我哥打了圣公子,圣人不会去找我哥的麻烦,但是会去打我爹。所以我哥不敢找圣公子的麻烦。”
苏云心中微动:“竹仙姑娘,你可否详细说一说这位朔方城的圣人?”
平台四周楼宇之上,便是一座座高楼的神仙居,神仙居中聚集了朔方四大学宫的仆射和西席先生,各自向下张望。
“天临上景图下方发生了什么事?”神仙居中,四大学宫的仆射、西席先生注意到平台上的骚动。
九原学宫的仆射是个女子,容貌秀丽,看起来仅有二三十岁年纪,头上仅插着一根凤钗,悬着五颗珠子,没有其他装饰,但是气场却很强大。
那凤钗女子侧头询问不远处的士子,凤钗垂珠在她耳边微微晃动,道:“去查查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那士子来报,道:“有人偷袭圣人弟子,把圣人弟子打得跪地吐了。”
此言一出,神仙居中一片哗然。
凤钗女子惊讶道:“谁干的?连圣人弟子也敢打,如此胆大包天,是要造反吗?”
其他学宫的西席先生、仆射也是议论纷纷。
陌下学宫田仆射田无忌悄悄看向水镜先生,心道:“难道是水镜先生的那几个士子做的?也只有他们有这个实力吧?水镜先生教的士子倒是大胆,连殴打圣人弟子也做得出来。不过话说回来,圣人弟子名声在外,很是响亮,我还以为很厉害,怎么如此不堪?”
但是圣人的厉害,他却一清二楚。
朔方城中的这位圣人,是还不算真正的圣人,他上次出手时,实力离元朔国四大神话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东都的大帝还未封他为圣。
但是他的声望极高,在民间已经有人尊其为圣,建生祠,而且近些年呼声越来越高。
其人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这些年元朔国四大神话隐居避世,圣人的名头便更响了。
甚至有人猜测,他的修为实力已经到了四大神话的程度,说不定有所超越!
而且,这位圣人并不排斥新学,他一边参悟的旧圣经典,要为旧圣继绝学,一边修炼新学,兼容并蓄。
但是,这样的存在的弟子,怎么会被其他士子打吐了?
“诸君!”
众人正在议论,文昌学宫仆射左松岩拍案而起,高声道:“诸君!该做出决断了吧?毒龙入城,人魔现身,天降大雪,人魔潜伏在士子之中,现在大考对于这些入学的士子来说危险无比!朔方应当立刻停止大考!”
神仙居中顿时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人魔的确事关重大,极有可能会造成极大的动乱。
但是,入学大考也至关重要。
过了片刻,陌下学宫仆射田无忌是个身躯魁梧高大的老者,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声音如同雷音,震得窗棂哗啦啦作响:“左仆射,你始终没有说过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你的消息来源如果有误的话,贸然停止入学大考,谁担当得起?”
左松岩皱眉,他不能说出消息来源。
苏云是天道院士子,奉大帝之命来朔方办案,人魔案只是其中之一。后面恐怕还有更大的案子!
他决不能暴露苏云的身份!
暴露苏云,并不能增加人魔降临的说服力,反而打草惊蛇,让苏云陷入危险不说,还会让东都大帝的计划前功尽弃。
东都大帝也肯定不会放过他!
那凤钗女子是九原学宫仆射,名叫文丽芳,道:“左仆射若是拿不出证据来,仅凭一句天降大雪,肯定无法服众。”
其他学宫的西席先生纷纷点头,有人道:“朔方每年都会下雪,比这场雪更大的也不是没有,不能因为这场雪便说人魔出世。”
左松岩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我还有一个证据。抓住毒龙全村吃饭!只要抓住了他,便可以知道有没有人魔!我已经命我学宫释迦院首座和青苗院首座前去捉拿,但是全村吃饭毕竟是一条毒龙,实力强大,朔方城这么大的地方想要找到他……”
神仙居中,各大学宫的仆射和西席先生面色古怪,突然一个声音放肆的大笑起来,震得在场众人耳朵嗡嗡作响:“毒龙全村吃饭?这是乡下顽童子取的名字吗?真是幼稚!”
左松岩面色阴沉,说话的这个人是朔方城官学之首的朔方学宫仆射,童庆云。
各大学宫的仆射很多都是老头子,只有少数学宫的仆射如九原学宫的文丽芳年纪不大,而朔方城官学魁首的朔方学宫仆射童庆云,也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年轻人。
——相比其他官学仆射来说,他们都算是年轻人。
童庆云面朝神仙居堂上的仙居图,背对着他们,话里话外没有给左松岩留任何颜面,笑道:“左松岩,这种话你也信?你真的相信有毒龙的名字叫做全村吃饭?你老糊涂了!”
他转过脸来,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呵斥道:“你要疯,自己去疯,不要拉着我们一起陪你疯!入学大考,必须举行!”
左松岩瞥他一眼,冷冷道:“倘若出事,谁来负责?”
童庆云截断他的话:“如果害怕出事便不去做,那么什么事也休想做成!左仆射,你是前辈,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就是因为这种畏首畏尾的处事风格,才导致你文昌学宫名声败坏!”
陌下学宫仆射田无忌捋着胡须笑道:“左仆射,这次大考,文昌学宫还是挑一些我们不要的士子,老老实实做朔方四大学宫的第四罢。”
童庆云转身,面色威严的扫视一周:“入学大考开始,祭锦绣图!”
“你们!”
左松岩拍案,勃然大怒:“我文昌学宫的西席先生,谁也不许祭锦绣图!”
文昌学宫的西席先生纷纷起立,有百余人,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童庆云冷笑:“祭灵兵十锦绣图,早就不需要你文昌学宫了。”
他挥了挥手,神仙居中其他西席先生纷纷站起,队列整齐,各自气血涌出,灌入十锦绣图!
下方楼宇之间的平台上,苏云与双马尾女孩继续谈论圣人的来历。
李竹仙背着双手,晃动着上半身,马尾辫飘来飘去,笑道:“圣人是民间封的。圣人在东都,得民间爱戴,于是许多人尊他为圣。新帝登基时很不喜欢这位圣人,便革了职,让圣人回乡。这几年圣人在朔方修心养性,不问世事。”
“这位圣人,会是领队学哥吗?”苏云心中暗道。
第六十二章 因太诚实而被打死
“圣人来自东都的世家,听说是一门三圣,是圣人世家!”
李竹仙摸着青丘月的小脑瓜,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说起朔方圣人的来历,言语中充满了羡慕,道:“我李家在朔方也是世家了,但是与圣人相比,就是山鸡与凤凰相比,实在相差太多。”
“一门三圣?”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心中不禁骇然。
这世上居然有人能做到一门三圣!
苏云问道:“竹仙姑娘,一门三圣,这三位圣人都有什么学问?”
李竹仙摇头道:“这就不知了。这三位圣人中的前两位,是东都的大帝封的圣。”
苏云失笑:“原来是皇帝封的!这圣人的名头,该多不值钱?”
李竹仙呆了呆,虚心求教:“小云哥,何以言之?”
苏云正色道:“我以为圣人是必须创造一门显学,其显学可以影响到万万千千人,让世人在他的学问中求学上进,获得莫大益处。这才是圣人。没想到,只是皇帝随口封的!”
他摇了摇头,失望万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难怪圣人的弟子圣公子不堪一击。”
李竹仙急忙道:“快别这么说!你若是在人前也这样疯言疯语,会被人视作异类,甚至说不定会惹来大祸!”
苏云纳闷笑道:“明明是对的,怎么会变成疯言疯语?”
李竹仙心道:“这人心性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野性!他认为是对的,即便世人都说是错的,他也不会改。”
她仔仔细细的打量苏云,心中暗道:“他的年纪虽然与我仿佛,但气魄却给人一种异常高大的感觉,好像不会被折服一般。”
她定了定神,继续道:“朔方圣人,新学旧学他都学过,而且做到了融会贯通,实力深不可测。他的弟子圣公子白月楼,并没有在朔方官学求学,而是跟着圣人私学。圣人把所学的旧圣绝学和新学融会贯通之后,开创一门筑基功法,叫做日月叠璧养气篇。听闻这门功法观想日月,功、法合一,与我们平日里修炼的毕方神行养气篇观想毕方不同。圣公子修炼的就是这门功法。”
“观想日月,功、法合一?”
苏云有些动容,不由自主向白衣公子看去,心道:“这门养气篇的修炼法门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很有学问。”
李竹仙所知的信息不多,但从她吐露的信息,苏云便可以想象得出这门日月叠璧养气篇的强大。
毕方神行养气篇,仙猿养气篇,以及洪炉嬗变养气篇,这三门筑基功法,功是功,法是法,都不曾做到功、法合一。
而日月叠璧养气篇,很有可能招式和心法一体,招式便是心法,心法便是招式,不必分成上下两篇!
别的不说,仅从理念来讲,日月叠璧养气篇便已经胜过天道院的洪炉嬗变许多!
“这位圣人,的确有些本事,并非沽名钓誉。”
苏云心道:“但是比起楼班摊友的贡献,他还差得远了。楼班摊友开创的炼器法,随处可见,而且成为学宫教材,朔方圣人所开创的功法仅有圣公子一人学习,未能造福天下,就算再好也不足以称圣。”
对于圣公子的实力,他倒是不放在心上。
“从刚才圣公子被你打吐了的表现来看,他多半没有修炼出性灵。”
李竹仙悄声道:“倘若修炼出性灵,他的实力不知道有多可怕。你修成性灵了吧?”
苏云点头。
李竹仙羡慕万分,道:“那你要小心了。但凡修成性灵的,到了十锦绣图中都会被封印灵界,一点力量都无法动用,只能动用筑基境界的力量。”
苏云大惑不解,纳闷道:“我修为高,是因为我学问高,我学问高,是因为我既聪明,又努力。其他士子没有我修为高,也没有我学问高,又笨又懒。学宫选拔的不是聪明努力学问高修为高的人吗?为什么非得要我照顾这些弱者,封印我的力量与他们打?”
狐不平吭吭哧哧的笑道:“小云哥,你早晚会因为太诚实而被人活活打死,横尸街头。”
李竹仙也有一种恨不得痛扁苏云的冲动,好不容易才压下怒气。
苏云不解道:“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学宫不想招收我这样的聪明人?”
李竹仙恨得咬牙,气道:“不是谁都可以在你这个年纪修成性灵神通的!不理你了!”
过了片刻,她又忍不住道:“你修为高,但是到了天临上景图中你便会被压制住境界,到那时,别说圣公子,那些士子也能把你活活打死了!”
花狐、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一起鼓掌,叫道:“竹仙姑娘多多美言两句,最好他们能把小云哥打死!”
李竹仙哭笑不得。
她不知道,在花狐他们心中,倘若是处在蕴灵这个境界上,苏云可能会输,但如果大家都处在筑基这个境界上,苏云根本不可能输!
因为,他们是裘水镜教导出来的!
这时,天空中那卷天临上景图慢慢的舒展开来。
台上的士子们纷纷仰头向上看去,苏云也细细打量,只见天临上景图在慢慢变得越来越大,逐渐将平台的上空笼罩。
那是一幅山水图,图中是青天白日,日光明媚,天光压着湖色,湖水映着湖边的山,湖水平静不见任何波澜,又映照着天光。
果真是天临上景!
就在苏云打量天临上景图的这短短片刻,这幅图已经大得可以笼罩整个平台,图中的山水天空,不知何时竟然变得立体起来。
这幅图,竟像是真有一片天空笼罩在山水之上,湖水倒悬,陆地漂浮,山头向下,天空在山头的下方!
“这就是藏纳灵界的性灵神兵?”
苏云有些神情恍惚,怎样强大的存在,炼就了这样的宝物?又是什么人在得到十锦绣图之后,舍得将这样的宝物赠人?
这个赠宝与人的人,该是有多大的胸襟和气量?
“不过,为何文昌学宫左仆射没有阻止大考?”
苏云仰起头向一座座楼宇的最顶层的大殿看去,那里是神仙居。
在他的气血感应中,神仙居中有一股股无比强大的气血,形成不同的异象,有楼宇、钟鼎、神灵、宝塔、宝树等物,应该便是各大学宫首脑所在的方位。
让他心中不解的是,人魔的消息应该已经传达出去,那么当此之时最关键的便是搜寻全村吃饭的下落,找到人魔!
为了避免伤亡,士子入学大考必须推后!
“可是,为何他们会祭起十锦绣图?”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眼前一片白云飘过,苏云心头一跳,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向天临上景图中飘去!
他急忙向四下看去,只见适才平台上的一个个士子竟然都被那天临上景图牵引,飞向悬在天空中的那幅图!
高空之上,苏云向其他地方看去,只见朔方城一个个楼宇群落,皆悬浮着一卷巨大的图画,正是十锦绣图中的其他九幅图!
九幅图,九座悬空的陆地,形成了一个环,天临上景图处在中央的位置,被九图包围。
每一幅图下皆有数以千计的士子,被十锦绣图的力量牵引,飘向图中。
朔方三万参加入学大考的士子,即将进入锦绣图中。
苏云还未进入天临上景图,便立刻感觉到自己的灵界被一股力量强行关闭!
他心中微动:“灵界,就是性灵居住的世界。这么说来,我们的体内都藏有一个世界,性灵居住在那里,等到**死亡,世界崩塌,性灵没有栖息之地便会跑出来。那么这天临上景图,能够封闭我的灵界,是因为天临上景图就是一个灵界的缘故吗?”
他猜测封印灵界的原理,应该一个小灵界进入一个巨大的灵界中时,被压得封闭起来,让灵士无法动用性灵神通,因此产生修为被封印的感觉。
但这种封印并非是真正的封印,只要离开天临上景图,或者自身的性灵神通能够突破压制,便可以施展出性灵神通。
就在这时,苏云突然听到一声悠长的龙吟:“哤咕——”
他循声看去,只见一栋楼宇之上,一条黑色蛟龙游走,如履平地,正在与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厮杀,从一个楼层杀到另一个楼层!
那黑色蛟龙浑身是毒,毒雾呈黄色,环绕周身,让人轻易不敢接近。
而黄雾之中又有一口长剑飞出飞入,正是用全村吃饭焦叔傲的毒牙炼制而成的蛇含剑!
与焦叔傲战斗的是涂明和尚、闲云道人,这二人实力极高,是文昌学宫的两大学院的首座,出手举重若轻,但不像是要击杀焦叔傲,反倒像是要把焦叔傲逼到这边。
当初焦叔傲刚刚蜕变成蛟,便力敌无人区的一众高手围攻,又对付童家来的三大灵士,让无人区许多村庄死伤惨重,童家三大灵士也死了一个伤了两个。
那时,焦叔傲处于刚刚渡劫之后的气血亏空状态,而现在他的实力竟然提升了许多,与涂明、闲云打得有来有回。
苏云匆匆一瞥,突然怔了怔,他依稀看到焦叔傲所化的黑蛟龙头顶,两只龙角之间,站着一个秀发飘扬的少女!
他落入天临上景图中,脚踏实地,再度抬头看去,上空已经被云气遮挡,无法看到焦叔傲和那少女的踪迹。
“人魔已经附身了吗?”他心头怦怦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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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同学少年别,相逢鬓染霜
“城中真有一条毒蛟龙!”
神仙居中,四大学宫的西席先生纷纷惊呼,向窗外看去,他们却没有看到毒龙头上的少女。
那少女,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有人失声道:“毒蛟龙出现,难道左仆射的消息是真的?”
“不可能!蛟龙是何等厉害的神兽,毒蛟龙更是千载难逢的异种,怎么取全村吃饭这种古怪名字?”
“直接叫他一声不就知道了吗?”
有西席先生推开窗棂,飞身出去,站在檐台上,高声道:“全村吃饭——”
正在与涂明和尚、闲云道人厮杀的毒蛟龙逼退两人,一个洪亮清晰的声音如同惊雷,在神仙居前炸开:“何人呼唤本座乳名?”
那雷音震得神仙居百十个窗户剧烈抖动,窗棂洞开,哗啦啦作响,气浪竟然直冲过来!
几个西席先生抬手按在窗户上,只见窗棂上各种奇异纹理浮现出来,逐渐明亮,神仙居的抖动顿时停止。
——朔方城的楼宇,本来便是按照性灵神兵的规格建造,据说倘若气血足够深厚,甚至可以把楼宇当成灵兵祭起。
“看来是我们误会左仆射了,竟然真有蛟龙名叫全村吃饭!”檐台上那个西席先生笑道。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道剑光飞至,直奔他袭来。
那西席先生本事非凡,立刻纵身而起,避开剑光,只见那剑光所到之处,檐台轰然炸开,乱石纷飞。
“连朔方的楼宇也能炸开,这一剑的威力惊人!”那西席先生心中一惊。
他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剑光从尘烟中飞出,闪电般刺来。他急忙催动性灵神通,身后出现一口炼丹炉,丹炉中火光呼啸涌出,围绕周身形成一个厚重的烈火罩!
那剑光嗤的一声洞穿烈火罩,但被烈火罩挡了一下,速度变慢,那西席先生侧身躲过,却被伤到了肩部皮肤,心道:“这点小伤……有毒!”
他立刻感觉到半边身子失去知觉,再也控制不住气血和神通,一声不吭栽了下去。
神仙居中有西席先生冲出,将那位西席先生接住,只见那西席先生已经脸色乌黑,奄奄一息,不由失声道:“好烈的毒!快请医师来!”
另一边,各有几个西席先生打开窗棂,一跃而出,脚踩楼檐边,用力纵身一跃,落在天临上景图的背面,向那毒蛟龙冲去。
天临上景图此时已经将这个平台的三千士子纳入图中,这幅图如同一面朝下的陆地,冉冉升起。
那几个西席先生在陆地的背面奔行,速度极快。
突然剑啸声从他们身后传来,那几个西席先生急忙转头,只见那道剑光却是一口中空的骨剑。
因为更轻的缘故,骨剑飞行速度要比一般的性灵神兵快了许多倍,空气从中空的剑体中穿过,便发出尖锐的啸声。
那几个西席先生留下两人对付骨剑,另外两人继续冲向毒蛟。
留下的两人各自催动性灵神通,一个应该是儒士,身前浮现出一卷金书,金书唰的一声展开,那儒士取出一杆两尺长短的大金笔,金笔一挥,只见金灿灿的文字一并涌出。
那些文字化作金戈铁马,在空中奔腾,诵念之声大作,化作车马喧哗,杀气盈霄,迎着骨剑而去!
另一个西席先生身后砖瓦齐飞,梁柱立起,亭台楼阁飞速形成,一座宝楼从空中斜斜向下坠落,准备镇压骨剑!
他们两位西席先生本事皆是非凡,但是骨剑速度太快,在他们神通尚未完全爆发之时便呼啸而过,避开两人的神通!
“糟糕!”
两人顿知不妙,同时翻身而起。
那儒士如同凌燕飞渡,展开衣袍大袖,在天临上景图上飞掠而过,随即中剑,闷哼一声便栽倒在地,在图上滑行了十多丈才堪堪停下。
另一个西席先生翻身而起的一瞬间,周身砖瓦齐飞,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把自己捆在里面。
那骨剑叮的一声打在囚笼上,没能刺穿囚笼,剑光轻轻绕了一圈,呼啸飞去。
那西席先生松了口气,散去囚笼。
他刚刚收回神通中的气血,突然脸色大变:“气血中有毒!”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乌黑,一声不吭仰面倒下。
神通是以气血来催动,适才骨剑刺在他的囚笼神通上,骨剑中的毒也落在囚笼神通上,他收回神通中的气血,便是把毒收入自己体内,不中毒才怪!
就在这西席先生倒地的一瞬间,他的目光余光瞥见前方的那两个西席先生也在剑光中各自中招倒下。
神仙居中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来到窗边,这短短片刻,便有五位西席先生倒下,那毒蛟果然有让全村吃饭的实力!
只是,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的实力也令人吃惊,他们二人在朔方城的学宫之中名声不显,并非是久负盛名的高手。
但这两人却可以逼出那毒蛟,与毒蛟战斗到现在,看起来依旧从容,像是出工不出力的样子。相反其他名气比他们大很多的西席先生,面对毒蛟的剑却没有抗衡之力。
可见这两人的实力要比他们的名声大了很多倍。
“我见过这条蛟龙!”
朔方学宫仆射童庆云身边,一个儒士低声道:“仆射,这条毒蛟龙,便是我在天市垣无人区中遇到的那条!那条蛟龙,也被无人区的妖怪称作全村吃饭。只是当时他的实力,远没有现在这么强。”
那儒士正是曾经以文字化作神通,追杀苏云的童轩。
童庆云皱眉,望向窗外,只见那黑色毒蛟在骨剑飞出之时,被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压着打,骨剑飞回,涂明和闲云居然撒腿就跑,不再理会这条毒蛟。
“这两人的来历可疑……”童庆云心道。
“全村吃饭的实力,提升了十倍不止!”
儒士童轩继续道:“他的实力提升这么快,莫非他被人魔夺舍了?”
童庆云目光闪烁,低声道:“并非如此。他应该是得到了人魔的指点,修为大增。人魔这时候还没有夺舍。人魔需要一场献祭,死的人越多,人魔的实力越强。看来,朔方城中真有人魔,而且就在附近……”
突然,文昌学宫仆射左松岩高声道:“诸位,现在停止大考还来得及!让所有西席先生,立刻停止祭图!”
文立芳和田无忌有些迟疑。
童庆云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区区人魔,也想在朔方放肆?左松岩,你太保守了。现在停止大考,只会打草惊蛇,被人魔逃入城中。城里的人何其之多?那样只会造成更大的破坏!相反,倘若人魔进入十锦绣图中,反倒容易搜寻!”
诸多学宫的仆射纷纷点头。
人魔倘若离开这里,附身到城市其他地方的人身上,那便如大海捞针无处可寻了。
童庆云环视一周,沉声道:“把人魔留在这里,留在十幅锦绣图中,对我们来说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诸君,你们去擒下这个全村吃饭,其他人密切留意锦绣图中的变故。”
一个个西席先生纷纷纵跳如飞,向毒蛟焦叔傲杀去。
左松岩大皱眉头,这时,裘水镜起身来到他的身后。
左松岩早已认出他,不由自主身体绷紧,淡淡道:“东都天道院帝师裘水镜,水镜先生,或者我应该叫你学哥才对。我已经变老了,而你却驻颜有术,还是这么年轻,没有变老的迹象。”
裘水镜悠悠道:“左松岩,我不是你的学哥。当年你我一起去考天道院,我第二天便被通知考上了,而你考了五年还是没有考上。你我不是同校同学,不必称学哥学弟。”
左岩松白发抖动,不知是气得还是被风吹的,咬牙切齿道:“老子是听闻你离开了元朔留洋他国,于是老子便不考了,老子也去留洋,否则以老子的资质也能考得上!你说气不气人?你费心费力的考天道院,为的就是留洋,老子不用考天道院,也照样去留洋!”
裘水镜丝毫没有被他气到,微笑道:“我听说了这件事。我留洋时,去的是色目人最好的学宫,在各个学宫之间游学,学习色目人最好的知识,东都大帝负责这一路上所有开销。你留洋时,好像是一边给别人刷盘子一边求学。”
左松岩吹胡子瞪眼。
“但是我很佩服你。”
裘水镜由衷道:“你的天资天分都不如我,但是你以勤补拙,成就不在我之下。”
左松岩怔了怔,突然有一种释然的情绪从内心中释放出来,笑道:“能听到裘水镜一句佩服,我不枉此生。”
他们当年都是朔方的士子,经常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当然,裘水镜第一,左松岩第二。
左松岩对裘水镜向来不服,一心要超越他,拿一次第一,从他口中听到一句佩服。
因此裘水镜去东都参加天道院大考,左松岩也去了,裘水镜考上天道院,他却一连考了五年也未能考上。
天道院也就成了他一生的执念,以至于时至今日也未曾彻底了结这个执念。
但裘水镜一句佩服的话,让他的执念消失,只觉心境开阔起来,道心通明。
“水镜,你对人魔怎么看?”左松岩问道。
“这个人魔目前的实力并不强,但是更加棘手。它应该不是一个刚刚出生的人魔,而是存在已久,它拥有智慧,故布疑阵,企图用全村吃饭绊住我们。”
裘水镜目光落在正与诸多西席先生厮杀的蛟龙焦叔傲身上,只见焦叔傲已经杀到天临上景图上,蛟龙奔走如飞,同时对抗十多位西席先生,丝毫不落下风。
左松岩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
裘水镜低头看向下方的天临上景图,目光闪动:“它知道自己需要杀戮,需要更多的血来凝练肉身,因此它需要掀起一场大动乱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不过在此之前,它需要一具身体。”
“它的目的,是挑选出一具最强身躯,最有潜力的身躯,让自己重生。”
裘水镜眼中有不明意义的光芒闪动,轻声道:“击败三万士子,最强的那个人,就是它的目标。它重生之后,才会展开杀戮,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
“三万士子中的第一人?”左松岩面色凝重,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苏云的面庞。
天临上景图。
苏云站在湖边,收回仰望的目光。
在他面前,上百位士子堵住他所有的去路,只剩下背后的天临湖。
“我也有被封印修为境界,不得不与这些低我一个境界的士子交手的一天。”
苏云有些无奈:“该怎么让他们知难而退?算了,还是直接打死他们罢。”
第六十四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天临湖边,苏云调动元气,他已经无法感应到自己的黄钟,气血也不如从前强大。
但是他面对这些士子,锐气丝毫不减!
自从他在葬龙陵经历了六觉剥夺,临深渊而行之后,他便有着他人难以想象的自信。
“你打伤了圣公子,还折辱我们!”
那个名叫邵军的士子越众而出,走上前来,冷笑道:“先前你在平台上说的话,现在给我重复一遍!”
苏云脚步一动,如蛟龙般移动,下一刻便出现在他面前,手掌按在他的左脸上,一招白猿挂树,只听嘭的一声大响,邵军士子的脑袋和半个身子被他按得栽在地底,只剩下双腿在外面!
苏云缓缓直起腰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淡淡道:“我揍你,与你何干?”
邵军士子身躯变淡,只听嘭的一声,邵军便突然消失无踪,古怪的是天临上景图的地面也恢复如初,并没有出现大坑。
苏云惊讶万分:“这就是十锦绣图的作用吗?我还担心一不小心打死了人,打死得太多会被各大学宫除名!有了十锦绣图的保护,我还有什么顾忌?”
他的笑声让在场所有士子毛骨悚然:“自从与猿三祖师一战之后便进了城,总是担心会失手打死人,我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出手了!”
“哤咕——”
苏云气血震荡,猛然间身后浮现出长着三颗头颅的蛟龙,蛟龙一变,又化作三头六臂的金猿,随即金猿双臂一振,化作火焰熊熊的毕方围绕他飞舞,速度如电!
苏云哈哈大笑,身形如同蛟龙出渊,又像是蛟龙翻滚,人旋转着向他们扑来。
诸多士子各自准备,纷纷催动毕方神行养气篇,施展出拿手绝学毕方变,准备在半空中便将他格杀。
突然,苏云身下神鸟毕方飞来,垫在他的脚下,苏云踩在自己的气血所化的毕方神鸟背上,一跃腾空。
下方诸多士子纷纷仰头看去,上空正是天临上景图的太阳,阳光耀眼!
许多士子忍不住闭上眼睛,有些士子强行睁开眼睛,但被阳光所伤,视线中有一个光斑。
“不用管他在哪里,一起向天上进攻!”不知谁大喝一声。
所有士子纷纷施展出毕方变,齐齐向上攻去。
然而,苏云却没有落下来,而是在他们的第一招刚刚过后,这才轰然落地,伴随着苏云落地的是一头气血金猿,身高丈余,将四周士子砸飞!
苏云则是站在金猿宽厚的背上,纵身一跃在半空中追上一个被砸飞的士子,一招白猿挂树,扣住那士子脑袋,砸向旁边另一个士子的脑袋!
那两个士子头颅相碰的一瞬间,突然嘭嘭两声,从天临上景图中消失。
苏云身形尚未落下,体内的功法已经从仙猿养气篇化作洪炉嬗变养气篇,胸腔龙吟震荡,雷音滚滚,身后的金猿化作一股气血蜂拥而来,还未来到他的身前便化作一条昂然长吼的蛟龙。
那气血蛟龙长达两三丈,在地面腾挪变化,向四周的士子痛下杀手。
苏云落在龙头之上,蛟龙吟三十六散手施展出来,让那气血蛟龙宛如长了四五颗脑袋,十几个龙爪的魔龙!
蛟龙身法展开,冲入人群,只听一声声重物击打**的爆响不绝,一个个士子被掀得飞上半空。
苏云气血猛地一收,从洪炉嬗变养气篇化作毕方神行养气篇,身后气血涌出化作毕方神鸟冲上空中。
嘭!嘭!嘭!
天空中一个个士子化作一团团云气消散,却是受到致命威胁被天临上景图送走。
苏云身形旋转冲向其他士子,双臂如翼,一招长空展赤翮,气血化作一道道毕方火羽,从体内飞出。
正面他的一个士子来不及躲闪,只听嗤嗤嗤的声音不绝,眨眼间那士子头脸上便插满了火羽,火羽熊熊燃烧。
那士子嘭的一声消失。
苏云振臂而起,双臂如毕方神鸟的火翼,火翼如双刀,在空中连翻带滚,两口火翼刀嗤嗤嗤向下砍去!
毕方变第五招,丹霞蔽日行!
下方两个士子也自向后翻去,施展出丹霞蔽日行这一招与苏云对抗,却骇然发现他们的气血修为要比对方差了一大截,他们的火翼双刀根本够不着苏云,而苏云的火翼双刀已经劈在他们身上!
那两个士子身中十几刀,心服口服的化作云气散去:“他的丹霞蔽日行比我们出刀的速度要快了许多倍,而且气血所化的刀芒,也比我们的刀芒长了一倍多!”
苏云还未落地,功法又自换做仙猿养气篇,身后金色暴猿徐徐站起身来,抬起右臂一弹指,杀来的一个士子招法还未施展出来便见那指力所化锋芒来到眉心!
“在筑基这个境界上,我还未曾见过有谁比我更强。”
苏云侧身,从容避开另一个士子的毕方变的第三招毕方鹤一足,抬手便是毕方变的散手,将那士子格杀。
在他眼中,这些官学士子都像是没有穿衣裳站在他的面前。
他们的起手式尚未施展出来,他便已经知道他们要施展什么动作,从而或者破解击杀,或者从容避开。
这些官学士子,没有裘水镜那样的名师指点,不知道如何把死板的招式分解为一个个灵活的散手。
他们同学之间较量尚可,看不出彼此的高下,但是遇到苏云这种将散手炼得烙印在性灵神通之中的人物,便高下立判。
高下立判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亡!
天临上景图下方的平台上,邵军士子出现,苏云那一击的力量实在太强,将他打入地底,让他窒息。
幸好天临上景图乃是罕见的性灵神兵,这才保住他的性命,但那种无力抗拒的恐惧,还是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有西席先生急忙奔来,却见他神色呆滞惶恐,却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邵军士子呼呼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惊恐。
平台四周,一个个西席先生仿佛对此早已习惯,正在抬头张望,记录着天临上景图中各个士子的战绩,没有人看他一眼。
唰。
又是一道光芒从天临上景图中洞照下来,光芒中一人出现,也是在即将死亡时被送出天临上景图,那士子也如邵军士子一般,瞪大眼睛,眼睛里满满的惊惧。
那个西席先生走到跟前,在他面前晃了晃指头,摇头道:“又是一个被死亡吓傻的。”
他话音刚落,突然平台上一道道光芒闪耀,此起彼伏,诸多陷入昏迷的士子不断出现!
那西席先生也不由看直了眼,只见有人出现时捂住脸,惊恐大叫,有的伸手乱挥乱舞,有的跪地大哭,甚至有人直挺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唰!唰!唰!
平台上不断有士子出现,都是在濒死的状态下被天临上景图送出,不知道天临上景图中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大批士子集中死亡,被淘汰出图!
“那家伙,是人魔吗?”一个记录战绩的西席先生额头冒出冷汗,仰头看着天临上景图,喃喃道。
他目光所视之处,是山、湖、天三体一色的美景,而在湖边,苏云时而如同长有多头的蛟龙,时而仿佛三头六臂的暴猿,时而又像是身着烈火的毕方,向四周士子痛下杀手!
同时,他的气血显化,化作蛟龙、毕方和暴猿,与他自身的招式相配合,精妙难言。
围攻苏云的士子有百十人,但在湖边一战,不断有人倒下,几乎难寻一合之敌!
能够接下苏云一招的士子,都是凤毛麟角!
即便有人能接下他一招,也接不下第二招!
他的招式完美到寻不出任何破绽的程度,精确到即便是各大学宫授课的西席先生也无法企及的程度!
不仅如此,他每一招每一式运用的力量和气血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刚,少一分则柔。这正是当初裘水镜第一次见到苏云的大黄钟时,预测过的景象!
当时裘水镜预测苏云在战斗时,必然每一招每一式都无比精确,不会浪费半点体力!
而现在,苏云便完美的把裘水镜的预测变为现实,以至于给观测的西席先生以人魔的错觉!
最后一个士子尖叫,仓皇逃窜,苏云纵身一跃,人在半空,双手抱拳狠狠砸下!
猿公决第四招,老猿抱钟!
那士子腰身陷入地底,还未被他锤杀,便径自消失不见。
苏云落地,向前方的山林走去,他的身后传来咚的一声,一只金毛暴猿从空中落地,震得地面抖动不休。
他的身后,湖边一切恢复如初,百十位士子,悉数被他格杀,送出天临上景图歇息去了。
“朔方城士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苏云战意滔天,仰头看向山顶:“不知道圣公子在哪里?我想用拳头,格一格他的日月叠璧养气篇!还有那个人魔,是否已经进入图中?还是去山上看看,山上看得远……”
湖边山顶,十多个士子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遥遥向苏云看来,那华贵少年猛地拍手,笑道:“好嚣张的气焰!他刚刚杀了百十人,蓄成气势,想来挑战我!”
其中一个士子低声道:“叶落公子,这个小子很强!强的有些离谱!但是他不知道大考的规则,空自消耗自己的气血在这些弱者身上。现在的他,就是最为虚弱的时期……”
叶落公子哈哈大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所以本公子便留在山顶,以逸待劳,捡他这个漏!”
第六十五章 野得很
朔方叶家也是一个世家,朔方城的琉璃厂多是他们家的产业。
叶落公子身边的士子也是前来参加大考的,不过却是叶家安排进来,为他这次大考保驾护航和铺路的。
入学大考虽然看似公平公正,但其实里面有许多漏洞可钻。
这些士子负责保护叶落,遇到其他士子,便将那些士子打个半死,留给叶落淘汰对方。他们可以在十锦绣图中确保叶落取得足够成绩,倘若叶落的成绩不够,那么他们便是叶落的成绩。
叶落杀了他们,也可以取得足够的成绩考上最好的学宫。
叶落身边的士子们看着向山上走来的苏云,目光热切起来:“这绝对是一个大漏,我们只消捡了这个漏,便可以稳稳的考上朔方学宫!”
捡漏是入学大考中经常发生的事情,比如两个高手对决,两败俱伤,便有可能被人捡漏。
苏云在湖边一战淘汰百十人,成了强弩之末,绝对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大漏!
叶落公子兴奋道:“这小子野得很,待会你们一定要狠狠的打,把他两条腿打瘸了,再打断两条胳膊!否则本公子可不敢近身杀他。”
众士子纷纷笑道:“公子尽管放心,这种事情我们做得多了。”
突然,他们热切的目光变得呆滞。
只见半山腰上,苏云纵跃如飞,速度极快,正在向他们这边赶来。
天空中骄阳胜火,天临上景图中的太阳的光线,向苏云头顶汇聚,在他上方形成红日照的奇观!
那轮小小的红日越来越明亮,围绕苏云旋转了几周,突然苏云身后的金毛暴猿张口,将那轮红日吞服入体。
金毛暴猿消失,化作浓烈的气血,气血之中龙吟不绝,一条蛟龙迈步走出,鬃须飘荡,跟随苏云的脚步,向他们这边走来。
苏云催动洪炉嬗变,造化为工,体内雷音不断,有如龙吟,在短短片刻便将红日炼化,气血顿时疯狂提升,消耗的气血很快复原,提升到巅峰状态!
叶落公子身边的士子们脸色苍白,一人颤声道:“公子,我们好像捡不了这个漏,还是赶快走吧……”
叶落公子脸色煞白,飞速道:“他的速度太快!你们逃得了,我可逃不了!诸位同学,我爹付给你们这么多钱,你们该拿出点诚意了!”
他催动毕方变的招式,向那些士子痛下杀手,喝道:“不要动!杀了你们,有了这些战绩,就算被他杀了,我也可以考上朔方学宫!”
他正要击杀第一个士子,突然一道火光袭来,只听唰唰唰一串轻啸,叶落公子背部便插满了锋利的毕方火羽。
叶落公子转过头来,气道:“谁伤我……”
他刚刚转头,便看见苏云遥遥挥手。
唰唰唰,叶落公子脸上插满了毕方火羽,插得满满当当,几乎塞不下一根针。
毕方火羽成簇成丛,火羽下勉强传来叶落公子的声音:“老子多半要考零分,我家老子能打死老子,你奶奶的腿……”
那些士子目光呆滞,呆呆的看着叶落公子变得透明,消失。
苏云迈步走来,面色和善的询问道:“诸位师哥,师姐,你们看到圣公子了吗?”
士子们痴痴傻傻的摇头。
苏云怔了怔,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谢谢。”
士子们看着他离开,有人回过神来,喃喃道:“叶家的钱,真难赚……”
又有人清醒过来,疑惑道:“我们也是参加大考的士子,他为何没有杀我们?”
就在这时,苏云又走了回来,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道:“诸位师哥师姐,你们这么弱,我原本没有对你们下手的兴趣,怎奈我突然想起来,有人要求我在这场大考中必须拿第一。所以……”
他歉然道:“对不住诸位了。”
过了片刻,这些士子垂头丧气的出现在平台上,对视一眼,默默无语。
差距太大了,他们面对苏云,几乎没有抗衡的力量便被对方抹杀。
轰!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平台上的士子纷纷循声看去,只见远处一条蛟龙连翻带滚从天临上景图上空砸落下来,砸在一旁楼宇的檐台上。
那蛟龙巨大的身躯在檐台上滑行,把朱红色的琉璃瓦撞得四处乱飞。
又是嘭的一声巨响传来,那黑色蛟龙撞击在楼宇的螭吻上,将螭吻撞得粉碎,终于止住滑行之势。
那蛟龙勉力的爬起来,在琉璃瓦上狂奔如飞,突然纵身一跃,向另一座高楼跃去,爆发力打得惊人。
就在此时,又见一二十个各大学宫的西席先生在楼宇楼层见纵跃如飞,飞速赶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位西席先生一边狂奔,一边伸出左手,但见他的神通飞出,化作无数砖瓦石梁,在前方呼啦啦堆砌,顷刻间化作一道桥梁,连接两座高楼的檐台。
他的身后,那一二十位西席先生立刻冲上桥梁,桥梁不断向前延伸,那些西席先生一边狂奔一边准备神通。
其中一位西席先生修炼的是佛家神通,身后突然金光璀璨,跃出一尊半身大佛,探出金光灿灿的大手向半空中跃向对面的蛟龙抓去。
那黑蛟龙身躯扭曲,化作一个黑衣男子,手持骨剑,唰唰唰几剑,将大佛的手掌斩得粉碎!
又有一西席先生在桥上一边疾驰,一边施展神通,身后有一篇血色文章冲天而起,杀气腾腾,猛然那几千字红文化作千军万马从上空扑下!
千军万马驰骋杀伐,直奔蛟龙所化的黑衣男子而去。
那黑衣男子抛出骨剑,骨剑在空中发出咻咻的破空声,穿透千军万马,杀得那些文字所化的将士人仰马翻。
但那黑衣男子却身形不稳,撞向对面大楼。
他的身形又自化作毒蛟龙,四肢四下舞动,连抓带爬,连续滑下十几层楼,破坏了不知多少楼檐,这才稳住身形。
十多位西席先生从空中的桥梁上冲到对面楼宇,各自纵跃如飞,从一层一层的檐台上跳下,兔起鹘落,敏捷无比。
而那黑蛟龙则钻入楼宇之中,消失了踪影。
那十几位西席先生也冲入楼宇之中,只听一声声惊叫传来,楼宇中鸡飞狗跳热闹无比。
站在平台上,隐约间可以看到有蛟龙在长长的楼道中穿行,与那些追来的西席先生斗法,极是凶险。
这等狭窄之地,那些西席先生难以围攻,不断有人中招倒下。
突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长啸,飞速向这边接近。
“武神通在此,妖龙还不受擒?”
平台上的士子们循声望去,不由激动非常:“朔方武神捕出手了!”
对面的楼层之中,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在檐台上,对着对面的楼层躬身一拜。
唰——
他身后一道道锁链呼啸飞出,那是他的神通,铮亮的锁链在空中穿行,嘭嘭嘭洞穿对面楼宇的窗户,在楼道之中灵动如蛇,锁住那条蛟龙!
朔方的武神捕一出手,便展露出强大的本领,擒拿毒蛟,引来一片赞叹声。
那武神捕抓住锁链,用力抽回,慢慢的将那条毒蛟龙拖出大楼。
与此同时,天临上景图下,一位西席先生飞速来到神仙居,向四大学宫的仆射汇报,道:“天临上景,发现有人疑似人魔!三字时间,诛一百三十二士子!”
他展开一幅画,画中人物赫然便是苏云。
那西席先生道:“这位士子名叫苏云,天市垣林坪乡人,在林坪庠序中求学,官府那边回信,此人来历无差。”
左松岩听到苏云的名字,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不愧是天道院的士子,的确厉害得很,第一个被人当成人魔!他的身份,涂明和尚也做得天衣无缝。”
他瞥了裘水镜一眼,却见裘水镜微微蹙眉,显然认识苏云。
左松岩捋了捋花白胡须,心里很是开心:“看来我这位故人并不知道,大帝派他这个明使前来查朔方之后,还派来一个暗使。他更没有想到,这个暗使,居然只是苏云这个毛头小子!”
他心中颇为自得,自觉又胜了裘水镜一分:“别说他,换做是我也想不到。但幸亏我想到了!”
自从裘水镜主动来寻他之后,左松岩便不把人魔放在心上,他深信以裘水镜的实力和智慧,绝对可以轻松摆平人魔。
他们是斗了小半辈子的朔方同学,左松岩从未赢过,因此他对裘水镜的信心,几乎可比花狐对苏云的信心!
他深信裘水镜可以轻易解决掉人魔案!
“呵呵,朔方果然是有大案子,劫灰怪案,全村吃饭案,人魔案,一个又一个的蹦出来,看来朔方的水比我所知的还要深很多!”
左松岩又瞥了裘水镜一眼,心道:“他们两个上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在暗的苏云引出人魔,在明的水镜,除掉人魔,找出幕后黑手,配合起来端的是天衣无缝。大帝真是好手段!”
裘水镜浑然不知他的脑海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心道:“苏云?无人区的苏云?是了,按时间来算,他的双眼应该痊愈了。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应该没有这么强的实力才对。”
裘水镜即便有通天的手段,也没有料到左松岩这位故人,已经为苏云安排上天道院士子和大帝暗使的身份。
他也没有料到,苏云眼中的经历竟是那样奇特。
这时,又有人来报:“塞外漠景,发现有人疑似人魔!士子杨寒,四字时间杀四十八士子。”
“华灯丽景,发现有人疑似人魔!士子玉如是,四字时间杀五十二士子。”
“天楼秀景,发现有人疑似人魔!士子梧桐,四字时间杀一百六十六士子!”
……
十锦绣图下记录的西席先生,各自有所发现,几乎每一幅图中都有一两个出类拔萃的少年强者,远胜其他士子!
这些士子都是被重点监控的对象,人魔如果要选择一个附身对象,肯定是从这些人里面选出一个最强者!
第六十六章 最好的同学
裘水镜静静地听着各个锦绣图传来的汇报,这些锦绣图中最强士子,大部分都是他这一年来教导的弟子。
虽然仅仅一年时间,但这些士子与朔方本地庠序学校中的士子相比,无论修为实力还是应变,都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说是雄鹰与小鸡的区别。
他的弟子,理所当然会获得这种成绩。
只是这些汇报里面竟然有人不是他的弟子,这就让他有些纳闷了。
“除了苏云之外,还有一个叫梧桐的士子,是什么来头?”他沉吟道。
一旁的左松岩则完全放下心来,十锦绣图中各个疑似人魔的士子都被挑选出来,全村吃饭焦叔傲又被武神捕擒拿,形势一片大好。
这次人魔之乱,说不定便可以就此平息,人魔案也可以结案了。
突然,外面传来喧哗声,一片混乱,神仙居中的四大学宫仆射纷纷看去。
刚才不少人被焦叔傲所伤,有医师在为伤者诊治。就在刚才,突然有一个伤者暴起杀人,连杀几位医师,其他西席先生反应过来,联手将他格杀。
这件事诡异就诡异在,这个暴起伤人的西席先生在临死前突然身躯巨大化,化作瑰丽的兵刃,收割人命如探囊取物!
神仙居中,左松岩手足冰凉,喃喃道:“人魔,不在十锦绣图中……”
裘水镜站在他身边,不紧不慢道:“人魔开始尝试汲取强者的血,作为自己复生的祭品了。这只是第一波献祭,还有两波献祭。三波献祭过后,它便会附身在寄主身上,慢慢的,潜移默化的改变寄主。”
“还有两次献祭?”
左松岩心中一惊,正要警告众人,突然外面又传来喧哗声,又有一人不知为何发疯,向其他西席先生痛下杀手!
“还有最后一波献祭。”裘水镜淡淡道。
左松岩心中大急,急忙冲出神仙居,只见神仙居外,天临上景图的背面,数十位西席先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额头冷汗滚滚。
在他们中央,一位西席先生站在那里,四肢已经化作巨大的兵刃,如同一只人形螳螂!
这位西席先生四周黑烟滚滚,黑烟贴地,幻化做各种狰狞的图案。
“杀了它,便会有第三波献祭。”
裘水镜来到左松岩身后,低声指点道:“一定不能杀它,只有将它困在这个躯体之中,才有降服击杀它的可能。”
左松岩正要出手镇压那位被人魔附身的西席先生,忽然一道火光飞来,将那西席先生烧成灰烬!
裘水镜见状,不禁叹了口气:“寄主已死,第三波献祭即将开始。”
左松岩怒火中烧,转过身来,目光如火,看向朔方学宫仆射童庆云。
童庆云对他视而不见,散去神通,大步走出神仙居,冷冷道:“人魔已死!你们尽管放心做事,朔方城中有我,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掀起动乱!”
西席先生们的欢呼声传来。
左松岩颓然的看着这一幕,就算他格杀童庆云也于事无补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人魔第三波献祭的机会!
裘水镜提醒道:“松岩,人魔已经进入十锦绣图,将要复生了。”
左松岩怔了怔:“你不是说还有第三波献祭吗?”
“人魔复生的过程,就是第三波献祭。”
裘水镜转身走去,道:“松岩,你们做好准备吧。人魔已经准备好了,第三波献祭将会发生在十锦绣图中。最强的那个士子,必然会成为人魔侵占的对象。十锦绣图,倘若压不住人魔的力量,那么最后一战中,就会出现真正的死亡!”
左松岩心头一沉,苏云,是最有希望夺得第一的那个士子,他倘若真的击败其他人夺得第一,那么他将会成为人魔!
他与苏云谈的条件便是苏云拿到三万士子之中的第一,报考文昌学宫,提振文昌学宫的名气,而他则保护苏云,为苏云掩盖身份,支持苏云在朔方城办案。
现在的难题在于,苏云拿到第一,便会必死无疑!
“十锦绣图这样的异宝,真的压不住人魔的力量吗?”他面色凝重。
另一边,田无忌看到裘水镜与左松岩谈笑风生,不由坐立难安,裘水镜走来,田无忌连忙迎上,低声道:“水镜先生认得左松岩?”
“幼年朔方时的老同学,他是个危险的人,因此我与他走的不是很近。”
裘水镜道:“田仆射,这个名叫梧桐的士子来历,帮我查一下。”
田无忌立刻吩咐一位西席先生前往官府,查询梧桐的来历,笑道:“水镜先生太认真了。就算前十名中有两个不是先生的弟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
裘水镜断然道:“只有一个不是我的弟子,这个人就是梧桐。奇怪就奇怪在这一点,这个叫梧桐的到底是谁,居然可以与我的弟子并驾齐驱?”
田无忌吓了一跳,失声道:“那个叫苏云的,也是先生的弟子?”
“算半个。我教了他十天。”
裘水镜面色平静道:“他就是我说的那种,可以进入天道院的天才。”
田无忌又惊又喜,笑道:“这个人,也要进入我陌下学宫才是!”
裘水镜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心道:“现在已经决出十位最强士子,剩下的时间会决出另外十位。不知道是否会出现什么变故……”
天临上景图。
士子数量不断减少,有人选择躲藏起来,不与其他人碰撞,苟活到最后。有人则选择有利地形,守株待兔,等待别人寻上门来送死。
还有人拉帮结派,与其他士子达成协议,一起出击猎杀其他士子。也有人像苏云一样,主动出击,以硬碰硬。
花狐选择的是一条安稳的路径,一边寻找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的下落,一边与相逢的士子对决,他找到青丘月后,已经连续淘汰掉二十多位士子。
天临上景图中人数渐少,很难碰到落单的士子。
花狐和青丘月又寻到几个士子,那几个士子结盟四处猎杀其他士子,花狐和青丘月也是费了一番功夫,不得不施展出蛟龙变这才将这几人格杀。
他身上有几处浅伤,但是他却没有立刻处理伤口,而是依旧做出防御的姿态,谨慎的打量四周。
“你如此警觉,又会洪炉嬗变,那么你也是水镜先生的弟子了?”
丛林中传来一声轻笑,一位紫衣少年走来。
花狐转身,将青丘月护在身后,仰头看向那少年,微微一怔。他见过这个少年,当初在无人区庠序里,第一次遇到水镜先生时,这个少年就在其中。
“我却不记得水镜先生有教过你。”
那紫衣少年停下脚步,道:“我观察你们一段时间了,你的修为实力很强,洪炉嬗变也被你练得极为纯熟,但是洪炉嬗变的下篇,你练得有些似是而非。”
花狐让青丘月稍稍后退,道:“我跟随水镜先生学了十天,十天后先生便离开了。教我下篇的,是我同学。他教的,并不比水镜先生差。”
那紫衣少年怔然,失笑道:“原来是野狐禅!”
他摇了摇头,气血绽放,在身后化作鳄龙,沉声道:“不比水镜先生教的差这种话,还是不用说了。陌下学宫的田仆射选出二十位士子,送到水镜先生门下修炼,要的是在这场入学大考中拔得头筹。很显然,你不在其中!”
花狐双肩微沉,气血一动,龙吟震荡,有长相与全村吃饭焦叔傲一模一样的蛟龙从他体内游出,围绕着他盘绕两周,龙头高于花狐头顶,龙爪与花狐双手重叠。
龙吟同时响起,两人几乎同时向前窜出!
那紫衣少年一出手,花狐便看出来许多自己未曾领悟到的精妙,洪炉嬗变和鳄龙吟必须要经过名师教导,才能将里面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而鳄龙吟最为关键的便是格物。
显然,裘水镜教的更为仔细,已经带着这些士子解剖鳄龙,了解鳄龙的身体内部构造,让观想鳄龙做到细致入微,将鳄龙吟的强大发挥到极致!
同样是鳄龙吟,裘水镜教的确实更好!
“不过!”
两人碰撞,身后的鳄龙与蛟龙扑击厮杀,同时两人各自的散手爆发,他们二人一个身躯高大,一个身躯矮小,短短片刻三十六手施展出来,毫无保留的绽放杀意和野性!
只听骨骼断裂的声音传来,噼里啪啦作响,两人分开!
那紫衣少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躯渐渐变淡。
花狐抹去嘴角的血,露出四颗小虎牙:“不过我同学教得更强!”
那紫衣少年露出茫然之色:“可是你们学得不纯正……”
他的身躯消散。
“我同学教的,就是更好!”花狐硬着脖子道,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青丘月急忙过来搀住他,花狐摆了摆手,道:“我能走。你若是扶着我,其他士子见到了便会上来取我们性命。”
他挺起胸膛,继续前行寻找苏云、狸小凡和狐不平的踪迹。
他们又遭遇了几位士子,花狐与青丘月联手将对方格杀,又过了不久,他们终于遇到了狐不平和狸小凡,这两只小狐狸所化的小娃娃跟在苏云身边,应该苏云寻到了他们。
花狐放下心来,向苏云他们走去,突然他怔了怔,只见圣公子白月楼,出现在苏云的前方。
白月楼微微一笑,遥遥见礼:“没想到这么快便见面了。我以为我们会在最后一刻才会相遇,一决高下。”
“一起上,做了他!”狐不平聒噪道。
苏云向前走去,沉声道:“二哥,圣公子是来找我的,你来照顾小凡他们……”
“小云!”
苏云停步回头,露出疑惑之色,他的手腕被花狐抓住,抓得很用力。花狐抬头,低声道:“小云,咱们的功没有破绽,但咱们的法的确有破绽。这一战,让我先来。”
他的嘴角又有血流了下来,花狐抹去嘴角的血,笑道:“我与水镜先生的弟子交手,已经受伤了,坚持不到最后。你必须要拿到第一,不能弱了天道院士子的名头,你输不得!还是我先来,探一探日月叠璧养气篇的底。”
苏云正要说话,花狐的手更用力了,祈求道:“真有破绽啊小云,相同境界你真的没有必胜的把握!让我先来,试探出他的日月叠璧的招式!你必须胜,必须带着小凡他们考上文昌学宫!他们没有你这么强!”
苏云沉默,点头道:“二哥,谢谢你。”
花狐松开他的手腕,向圣公子白月楼走去,笑道:“咱们是最好的同学,说什么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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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你太弱了
圣公子白月楼面带礼节性的微笑,看着花狐向自己走来,花狐站定脚步,躬身道:“士子花斛,请圣公子不吝赐教。”
圣公子白月楼还礼,道:“相比你的同伴,阁下彬彬有礼,有君子之风。只是,倘若几位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何不联手围攻我呢?”
“乡下士子,也有气节。”
花狐直起腰身,肃然道:“我同学并非没有把握胜你,而是胜你付出的代价太大,面对后面的战斗便会力有不逮。他未曾见过圣人的日月叠璧养气篇,我来试探一番,让他格一格你的日月叠璧,方能留有余力对付后面的敌人。”
白月楼瞥了苏云一眼,笑道:“阁下要比他顺眼很多。他就是一个乡下蛮子,而阁下则是君子、儒士,令人如沐春风。”
花狐道:“你错了。我同学的学问尚且在我之上,若非那位周伯因为你的名声而对我弟弟下毒手,我同学也不会因此动怒当众折辱你的名声。”
“周伯?”
白月楼惊讶,略略思索一下,道:“我明白了,这件事错在我,也难怪我会挨打。我对你的同窗已经没有了怒气,只有较量之心。请!”
花狐体内传来雷音,洪炉嬗变催动到极致,抬手道:“请!”
白月楼身躯微震,气血涌出,他的四周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只见其人眉心之中,一轮燃烧着的烈日悠悠飞出,散发出灼热的光芒!
这轮气血所化的烈日飞出的同时,他的后脑勺出一轮明月飞出,发出冷冷幽幽的光。
那日月以一种奇异的规律围绕他旋转,淬炼他的身体,提升他的修为,并且日月运行,暗合阴阳,显然日月叠璧的招法也与这日月的运行有关!
日月叠璧,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种功和法一体的筑基功法!
突然,不远处的苏云盘膝坐下,沉声道:“坐下!”
哗啦!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在他身边盘膝而坐,苏云低声喝道:“一起格了他!”
三个小娃娃气鼓鼓的瞪大眼睛,盯着白月楼,准备记录记忆他的一切招式奥妙。
另一边,花狐脚下一动,如同离弦之箭般冲来。
他的功法是洪炉嬗变,却在移动脚步的同时化作仙猿养气篇,人如灵猿纵跃,纵步腾空,在半空中双臂一震,施展出毕方神行养气篇中的毕方变身法,夜煽杭都火!
他的冲击之势顿时化作斜向下穿刺之势,速度大增,从空中直奔白月楼而去!
白月楼后撤一步,气血随着花狐的招式变化而变化,眨眼功夫他已经两度改变气血。
这种变化是日月之行,阴阳变化,让他的气势气息在瞬息间从刚烈如火化作绵柔若水。
不料花狐在即将杀到他面前时,功法再变,化作龙腾之势,蛟龙出渊,手掌一扣,如怒龙般冲来!
白月楼气息随之而变,抬手明月在前,大日在后,阴与阳再度一变,迎上花狐这一击!
蛟龙出渊这一招,花狐气血所化的蛟龙随着他的右手咬住明月,仿佛龙戏珠,巨大的力量压迫得白月楼后退十多步,这才挡住。
白月楼运转气血,左手大日向前推出,花狐翻身而起,双手如翼,气血如刀,人在半空转动,嗤嗤嗤连续不知多少刀劈在那**日上!
毕方变第五招,丹霞蔽日行。
他学会毕方变六招才堪堪两天时间,但这两天是苏云带着他修行,两人经常施展合击之技,可以说苏云手把手教会了他。
毕方变六招,在他的手中施展出来,威力比那些浸淫这门功法的士子还要大了许多倍,而且招式变化更加完美!
白月楼面色如常,又后退一步,招法一变,日月丽天,随着他的手掌而起舞,围绕他运转,将花狐的攻势挡下,竟有几分神通的神韵,威力惊人!
花狐向他出手,逼他施展出日月叠璧养气篇的绝学,让苏云等人有观摩他招法的机会,但是同时,他也可以从花狐身上一窥苏云所精通的绝学!
而且他可以在拆招破招的途中,不断印证,因此并不急于击败花狐。
苏云默默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盯着白月楼的动作,感应白月楼的气血运行。
他进入天临上景图中,尽管被封印了灵界,但是六七年来的习惯性观想还在,他的脑海中自始至终都有一口不断计时的钟,不管这口钟是否是他的性灵神通。
这是他的时间观,不会随着灵界被封印而封印。
在他的视线里,白月楼的一举一动都被分为一连串画面,每一秒的时间,有三百六十个画面,所有的画面连在一起,便是白月楼所施展的日月叠璧的招式!
每一个画面的用时,恰恰是一个忽的时间。
他以自身的时间观,来分解日月叠璧的招式的一切细节!
“日月叠璧养气篇是功、法一体,功是武功,法是心法。武功招式和心法既然是一体的,那么从圣公子白月楼的招式之中,寻找到日月叠璧的心法运行轨迹!”
苏云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心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可以寻找出他的功法破绽,但是想要推导出日月叠璧的功法,那就有些困难了。除非借助另一个世界的仙图……”
白月楼与花狐交锋,速度极快,顷刻间便是十多招过去,花狐与白月楼施展的都是散手,从散手中推导出完整的招式极为困难,而从招式中逆推出气血运行的功法,更是几乎无法办到的事情。
仙图可以推导出招式,比如毕方变的招式,仙图会通过两只毕方渡劫时的景象来展现出来。
但是仙图是否可以推导出心法,苏云便无从得知了。
而且借助仙图,会有极大的凶险。
随着苏云动用仙图的次数增加,仙剑的威力和速度也越来越快,在修为实力没有大幅度提升之前,再度进入仙图恐怕便是求死的行为!
尤其是,现在的他灵界被天临上景图封印,修为被封印了大半的情况下,更是自寻死路。
“既然如此,先推导出他的招式,从招式中寻找破绽!”
苏云起身,移动脚步,从不同的方位观察圣公子白月楼。他的大脑变得无比活跃,脑海中的那一幅幅忽刻度的画面中的白月楼顿时活了起来,每一幅图中的白月楼都在施展日月叠璧,将这些招式的奥妙展现!
“日月叠璧,阴阳变化,与洪炉嬗变中的阴阳嬗变有些相似,阴阳嬗变造化为工,正是变化阴阳提升修为法力的办法。不过,洪炉嬗变没有相应的招式,而是以鳄龙吟来作为这门心法的用法。”
苏云突然有一种明悟,天道院的筑基功法洪炉嬗变,之所以选择鳄龙吟为用法,正是因为鳄龙这种龙类生物很容易找到啊!
因为容易找到,所以方便弟子去格物,了解鳄龙的身体细微构造,于是观想出的鳄龙才会更强!
不过也因为这种选择,导致了鳄龙吟的招式并不能完美的将洪炉嬗变的心法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而日月叠璧养气篇的心法与洪炉嬗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门心法的强大之处就在于,心法和招式是完美统一!
苏云面色古怪:“更为关键的是,这种招式恐怕与洪炉嬗变也可以完美契合。倘若以洪炉嬗变的心法来催动日月叠璧的招式……”
日月叠璧也有六招,分别是日月丽天,阴阳嬗变,乌飞兔走,和光同尘,气贯日月,日月叠璧。
苏云通过剖析白月楼的动作细节,飞速将日月叠璧的六招推导出来。
“二哥,我格完了!”苏云猛地抬头,高声道。
花狐精神大振,哈哈一笑,再难坚持下去,被白月楼一招气贯日月击中胸口,身躯在半空中变得透明,消失。
先前他一鼓作气,试图抢攻,以猛烈的攻势压垮圣公子白月楼,但是这一波攻势并未给白月楼造成伤害,反倒让他的伤势爆发。
他能坚持到现在,全凭胸中的一股气强行支撑,为的就是让苏云有足够的时间研究出日月叠璧的奥妙。
苏云也是担心他伤上加伤,所以在参悟出日月叠璧的六招之后立刻出言,让花狐放心,免得他伤势加重。
白月楼击败花狐,转过身向苏云看去,微笑道:“我并没有直接以最强的手段来淘汰他,相反,我通过与他对战,向你展露日月叠璧的招式和我的强大。”
苏云活动筋骨,走上前去,道:“你也一直通过与二哥交手,观察我所精通的招式。”
白月楼背负双手,看向苏云身后的远处,应该是想起了自己的圣人老师,不由自主的露出崇敬的神色,道:“我拜师圣人之后,圣人并没有立刻传授给我日月叠璧养气篇,而是要我跟随他一起读旧圣经典。我读了四年,圣人这才传授给我日月叠璧。我上手修炼之后,才发下原本应该极为艰难的日月叠璧养气篇,竟然变得如此简单。”
他移动目光,落在苏云身上,突然脚步移动,如同兔走乌飞,身法无比迅捷诡异,眨眼间便来到苏云身后,喝道:“自那之后,我便发现有了这个基础,其他任何筑基招法,我看一遍便能学会!”
他气血爆发,施展的赫然是蛟龙吟,气血化作蛟龙,缠绕苏云。
就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苏云的双手一错一分,左手为日右手为月,右手托月穿过白月楼蛟龙吟的招法,印在白月楼的胸口!
他的左手托日,迎着白月楼的气血蛟龙的龙头轰去,那气血蛟龙龙头炸开,被生生打成一团气血消散。
“你太弱了!”
苏云踏步,靠肩,右肩肩头撞在白月楼胸口,肩头处传来一声龙吟,这一招赫然是蛟龙出渊,只是以肩头为手施展出来!
白月楼已经中了他一记阴阳嬗变,右手托月搭在他的胸骨体上,震断了剑突骨,让胸骨体与肋骨相连部位的骨膜受损,软骨脱落。
此刻,苏云右肩撞击,他胸口顿时塌陷,十二根肋骨无法胸骨体连接。
他顿知不妙,正欲后退,耳畔传来苏云的声音:“你用四年学古圣经典,但我仅用三年时间,便借用古圣经典炼成性灵神通。你比我逊色太多,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施展我的招法?”
白月楼看到苏云施展出日月叠璧的第六招,就算是自己施展这一招也不过如此。
轰!
他被日月叠璧挂在天空中,他胸口肋骨断裂,日月叠璧内藏六重力量冲击到他的体内,让他一根根肋骨扎向心脏!
就在此时,他的身躯淡去,从天临上景图中消失,苏云的声音传来:“我二哥说格你,是真的格你。我的日月叠壁,比你使的更好……”
白月楼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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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排名第四
天临上景图下,白月楼身形出现,面色蜡黄,肋骨与胸骨体脱落是极为严重的伤,他一动也不敢动。
剧痛传来,又让他疼痛难忍。
稍有不慎,他的肋骨便会脱落,那时胸腔便只剩下脊梁骨顶着。再有不慎,说不定连五脏六腑都没有依托,直垮垮的掉下去!
太强了。
他心中默默道。
苏云通过他与花狐一战,学去了他的日月叠璧的六招,转手用来对付他,最后一击险些将他格杀,幸好天临上景图在最后一刻将他救走。
一位医师走来,查出他身上的伤,不由脸色微变:“圣公子也被人淘汰了?什么人有这样的手段?难道有人没有被压制境界,施展出灵士的修为?”
白月楼疼得额头都是冷汗,声音嘶哑:“我遇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人。”
那医师连忙为他医治,心中惊疑不定。
不远处,花狐身上多处负伤,被包扎得像个粽子,笑道:“圣公子,你被淘汰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一些。我同学本事如何?”
白月楼忍住伤痛,让那医师为自己接骨,嘶声道:“我原本以为他先前用蕴灵境界的修为偷袭我,在相同境界,我应该能击败他,将这折辱还给他。没想到,我还是输了。”
花狐笑道:“你用蛟龙吟对付他了?”
白月楼怔然:“你怎么知道?”
花狐得意洋洋:“你有争强好胜之心,从我这里学到一招两式的蛟龙吟,便肯定想炫耀一番,打击他的信心。但是你没有想过,连我的蛟龙吟,都是他教的!你从我身上学蛟龙吟,再去对付他,难怪败得比我推测中的还要快!”
白月楼张口结舌。
花狐一瘸一拐的走来,悠然道:“就算你学会蛟龙吟,也不应该施展出来。在他面前,蛟龙吟到处都是破绽。”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苏云在胡丘村一战,斩杀裘水镜弟子杨胜的情形。
那时的苏云只是筑基第三重,而杨胜已经是筑基六重圆满,杨胜被苏云以手为剑破去鳄龙吟的所有招法,差点被砍断脖子!
而在后来,花狐和其他三个小狐狸与苏云对练的时候,每次施展鳄龙吟都会被苏云轻易破去。
白月楼倘若是使用日月叠璧的招法对抗苏云,肯定会坚持更久一些,甚至说不定能让苏云受伤。
但他抱着炫耀的心态,用蛟龙吟去对付苏云,肯定“死”得无比利索!
白月楼叹了口气,低声道:“圣人教我戒骄戒躁,审慎而行,我总是忘记。”
花狐道:“少年心性,理当如此。你倘若老成稳重如我大爷,反倒失去了少年应有的锐气。”
白月楼肃然起敬:“敢问花兄的大爷是哪位前辈高人?”
“我大爷姓苟,平日里在乡下做一些小本生意。你若是想见他,等我回乡替你引荐。”
“多谢花兄!”
……
天临上景图中,苏云基本上不再出手,而是指点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三人修行,遇到其他士子,便指点他们如何战斗。
三个小家伙先前因为有苏云和花狐的照顾,虽然努力修行,但态度始终不端正。
直到这次大考,花狐为了苏云战胜圣公子白月楼,为了他们三人考上文昌学宫,而“壮烈赴死”与圣公子一战,这才让三个小家伙端正学习的心态。
这一路上,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学得飞快,先后进入筑基第五重,比起其他士子也是不弱。
尤其是毕方变的合击之技,三人练的炉火纯青,因此而击败不少士子,得了一些成绩,只是不知道能否考上文昌学宫。
时至下午,日头偏西,天临上景图中的士子越来越少,苏云带着三个小娃娃走了良久也没有遇到士子。
突然,青丘月三人身体渐渐变淡,慢慢的消失。
苏云停下脚步,四处看去,只见他又回到湖边,心道:“第一场大考结束,每张锦绣图中都会选出两人,准备第二场大考。那么天临上景图中除了我之外,另一个人是谁?”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湖面上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我留下来了?我居然留下来了!哥,你不是说我绝对考不上吗?你妹居然考进前二十名!”
苏云惊讶,向湖中看去,只见李竹仙站在湖中的小岛上,正在欢快的又蹦又跳,浑然没有先前的恬静模样。
“小云哥!”
双马尾女孩远远看到岸边的苏云,兴奋得冲他招手:“另一个人是你吗?我也考入前二十名,有资格上朔方学宫了!”
苏云向她招手,高声问道:“竹仙姑娘,你怎么过去的?”
李竹仙后退两步,猛地加速向湖水中冲去,眼看她便要落入湖中,这女孩施展毕方变,如同一只燃烧烈火的毕方神鸟,气血显化,化作羽翼,在湖面上振翅疾行,拖着长长的火浪,时不时双足点水,稍稍借力!
她竟然一路留下一串串涟漪,从湖面上飞速冲来,两条马尾辫在身后被拉得笔直。
下一刻,她冲到岸边,在苏云面前停下,强烈的火浪扑面而来。
李竹仙衣裙一展一收,火浪消失,俏生生的站在苏云的面前,脸蛋红扑扑的,胸膛剧烈起伏,稍稍喘匀了气息这才平复下来。
“毕方变还可以这么用?”
苏云惊讶,正要尝试一番,李竹仙连忙阻止他,道:“我身子轻,所以能稍稍点水便可以在水面上疾行,你身子重多了,肯定会掉入水里!我哥以前便掉到水里不知多少次!”
苏云按捺下尝试的冲动,好奇道:“李牧歌师哥也会掉到水里?”
“经常掉进去。”
李竹仙不无得意:“就在刚才,有几个士子追杀我,也尝试着从湖面飞过去,结果就掉到湖里淹死了!奇怪,圣公子呢?按理来说,应该他是前二十名的……”
“他被我淘汰了。”
苏云淡淡道:“但他其实很强,可惜用错了招法,我便把他打死了。”
李竹仙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过了片刻,试探道:“你打死了多少士子?”
“大约三四百吧。”
苏云也有些不敢肯定:“我没有细数。”
李竹仙吓了一跳,失声道:“我才三十四个,其中还有几个是掉进湖里,我趁机以气血化作飞羽把他们扎死的。”
“倘若二哥不与圣公子硬拼那一场,那么二哥或许会是前二十中的另一人吧。”苏云心中默默道。
花狐除了与圣公子白月楼硬拼一场之外,在此之前他还与裘水镜的另一个弟子血战一场,将对方淘汰,那紫衣少年也是一个狠角色。
李竹仙兴奋的走来走去,道:“我爹买的天临上景图的地理图,还是有用的,我打过几场之后,气血不足,便立刻躲入湖中的小岛上,待休息好了之后再出来继续打。算是撞了大运,竟然进入前二十,这次考上朔方学宫是十拿九稳,可以与小云哥同学了。”
苏云摇头:“我要报考文昌学宫。”
双马尾女孩瞪大眼睛,一脸吃惊的看着他,吃吃道:“文昌学宫?你有这成绩,为何要考文昌学宫?”
苏云不解道:“文昌学宫不是挺好的吗?排名前四的学宫,老师都很不错。”
“朔方总共四个学宫,文昌学宫当然排名前四!”
李竹仙气道:“你被我哥骗了吧?肯定是我哥骗你,回头我帮你揍他!我哥当初与我爹怄气,一赌气便报考了文昌学宫,我爹气得要与他断绝关系,我家祖坟都咕嘟咕嘟的冒黑烟,我爹说祖宗气得差点就从棺材里跳出来,他好不容易才把棺材板压住……”
苏云神色呆滞的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后来我哥修成灵士,每次回家都会与我爹打一场,虽然每次都是挨打,但我爹私下里跟我说,我哥学得也不错。”
苏云只觉天旋地转,脑中轰鸣:“朔方总共四个学宫,四个学宫排名第四……我怎么向老苟夫妇和死去的野狐先生交代……总共四个学宫,我选了最差的那个,愧对野狐先生……”
“……文昌学宫但凡是有点分数的士子,都能考上,倘若是没有分数,自然是肯定考不上了。不过去那里求学的都是乡下人,而且都是像我哥那样的败类。”
女孩终于说完,抬头看天,露出奇怪之色,道:“小云哥,第二场大考是十锦绣图的十个灵界重叠在一起,化作一个战场,决出前二十名的名次。不过以往都是让士子休息一段时间,第二天才进行前二十名的对决。这次为何拖这么久?”
苏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茫然道:“什么?”
李竹仙罕见的面色凝重,翘起脚趴在他耳边道:“我怀疑,外面出事了!”
苏云耳朵被她呼吸吹得痒痒的,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凛然:“难道是人魔出现了?”
神仙居中,四大学宫的仆射看着这次大考前二十士子的名单,各自皱眉。
左松岩到底还是善良,没有忍住,把人魔附身献祭的第三波告诉了他们,神仙居中气氛无比压抑。
今年的排名前二十的士子,多有出类拔萃者,但是人魔极有可能已经隐藏在这二十人之中,现在名单上的任意一人,都有成为人魔的可能。
“人魔必然藏在二十人之中,这二十人中的十九人,是人魔第三波血祭的祭品,最终只有一人能存活下来。这个人,便是人魔的本体。”
童庆云看了看众人,沉声道:“得到如此多的祭品,人魔将会极为强大,很难应付。”
田无忌大皱眉头,道:“这二十人必须要死吗?怎么才能保下他们?”
二十人中,有十七位士子是他出钱派去跟随裘水镜修行的,倘若这些士子死了,他血本无归倒还罢了,只怕陌下学宫还是只能在四大学宫中排名第二,无法爬到朔方学宫前头去!
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有两个办法。”
文立芳突然道:“第一个办法是请圣人来,让圣人进入十锦绣图。圣人在图中诛魔!”
众人各自皱眉,田无忌断然道:“不可能!圣人进入图中,其灵界被封,以筑基境界的修为去对抗人魔,只是送死!文仆射,你想让圣人死吗?”
童庆云沉声道:“更有可能的是,圣人的灵界太强,直接将十锦绣图撕碎,让人魔逃出来。这个主意不可行,第二个办法呢?”
其他人点头称是。
圣人的实力接近元朔国四大神话,没有灵兵能够封印他的修为。
文立芳继续道:“第二个办法,是请出那位捐十锦绣图的老前辈,只有他才能动用十锦绣图的一切力量,来镇压人魔!”
“捐出十锦绣图的那位前辈,并未留下姓名。”
田无忌摇头道:“我们根本不知道是谁捐的。说实话,这么好的性灵神兵,换做是我绝对不舍得捐出来,留着自己用不好吗?除非我快死了才有可能捐出去。所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他人也都明白,五十年前那位捐出十锦绣图的前辈,多半是已经死了,甚至可能没有后人。
文立芳面带煞气,鬓角的凤钗垂下的珍珠微微晃动,低声道:“请不来圣人,那位捐图的前辈又过世了,那么只有封闭十锦绣图,把那二十位士子活活饿死在里面,让他们与人魔一起陪葬。只死二十个士子,损失最低!”
裘水镜看了看左松岩,没有说话。
第六十九章 少年侠气
别人不知道捐出十锦绣图的人是谁,裘水镜却知道,他也知道捐出十锦绣图的那人,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前辈高人,当年那人与他一样都是少年,更没有死。
“当年我与松岩年少无知,硬闯天市垣天门鬼市,深入鬼市十多里。松岩要强,与我打赌,他接下了一位古代大圣的灵兵和托付。”
裘水镜回忆往事,那时他们同学少年,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有着一腔热血,哪里像现在没有了锐气和雄心?
当时左松岩与他都接下了古代先贤的托付,左松岩得到的便是大圣灵兵,十锦绣图!
两人接下托付之后,各自尝试完成先贤托付,否则迎接他们的便是先贤英灵的追讨。倘若无法完成托付,自然是必死的结局。
裘水镜完成了先贤托付,没想到左松岩居然也完成了,成为十锦绣图的新主人。
但是让裘水镜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左松岩转眼便把十锦绣图捐给了朔方的官府!
左松岩有一种天生的侠道情怀,这种情怀强烈到让裘水镜觉得自己这位同学有些天真的程度。
对于那时的左松岩来说,十锦绣图这种大圣灵兵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但他说,元帝改革教育,开办官学,固然是好,但是需要有一场对寒门士子来说也相对公平公道的入学大考,十锦绣图无疑是最好的考场。
所以,他才会把十锦绣图捐给官府。
而且他还虚构出一位老前辈,以这位不愿吐露姓名的老前辈的名义,把大圣灵兵十锦绣图捐给了官府。
同时,左松岩又通知了那时的朔方、陌下和九原三大官学的仆射,让官府不敢贪墨,昧下十锦绣图。
后来,朔方的官府和三大学宫的仆射每每提到那位老前辈,都毕恭毕敬,而他则在一旁暗爽。
从那之后,朔方城才有了一场相对来说比较公平的士子入学大考。
裘水镜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左松岩出身贫寒,深知穷苦人家养一个士子的艰难,更知道穷苦人家的士子在从前的大考中所要面对的各种不公,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不留恋十锦绣图那样的宝物。
也是这个原因,他在留洋之后回到朔方,用自己的关系开办第四个官学,文昌学宫。
文昌学宫,供奉的便是那位大圣,文圣公文昌帝君。
但是现在……
裘水镜伸手,压住想要站起来的左松岩,低声道:“松岩,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有人利用人魔布局,要逼出朔方城中对他有威胁的人物。你跳出去说你就是十锦绣图的主人,你便危险了!”
左松岩迟疑一下,默默推开他的手:“有二十位士子将会因此送命,我的命,不比他们更珍贵。”
裘水镜额头冒出青筋,压低嗓音:“那人能够放出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人魔来为祸天下,实力必然非同小可,他若是对你下手,你能躲得过明枪,躲得过暗箭吗?”
左松岩目光坚定,依旧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裘水镜突然起身,朗声道:“诸君,实不相瞒,十锦绣图是我当年交给官府的。”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转移到他的身上,众人露出惊讶之色。
左松岩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水镜……”
裘水镜抬手止住他的话,悠然道:“在下裘水镜,五十年前,我是朔方士子,后来考入天道院。在朔方时,我得到十锦绣图,因为自忖没有实力会让宝物蒙尘,所以捐给官府,扶持教育。这十锦绣图我可以控制,来压制人魔,让人魔无法完成第三波血祭顺利复生。”
左松岩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童庆云起身,疑惑道:“你说你是那位捐图的前辈,你有何明证?”
裘水镜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乃天道院前帝师裘水镜,大帝的老师,何须作假?当时左松岩是我同学,他可以作证。童仆射若是不信的话,还可以问陌下学宫田仆射,他也可以作证。”
童庆云看向田无忌,田无忌只觉莫名其妙,硬着头皮道:“当年的确是水镜先生捐图,我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不求名利,胸襟宽广。我帮他瞒了五十年,瞒得我好苦……”
童庆云皱眉。
裘水镜淡淡道:“或者童仆射也可以写信询问你童家在京城的老神仙。即便是他遇到我,也要毕恭毕敬的称一声先生,皇帝也要称我一声老师,你算什么,胆敢质疑我?”
童庆云急忙躬身:“前辈,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谨慎行事,免得放出人魔。”
他直起腰身:“既然水镜前辈露面,那么就请水镜前辈出手,镇压图中人魔。”
裘水镜向外走去:“田无忌是我故友,左松岩是我同学,我需要他们来护法。其他人,统统靠后,不得接近。”
田无忌怔了怔,硬着头皮跟着他。
左松岩也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天临上景图上,裘水镜看向左松岩,笑道:“松岩,还记得小时候咱们玩的主车和副车的游戏吗?”
左松岩点头。
裘水镜笑道:“那么便请你们二人为我护法,我的生死安危,全交给二位。”
裘水镜在天临上景图上跏趺而坐,性灵浮现,神通祭出,顿时天空中一面明镜高悬,方圆数亩,上下通透。
那面明镜上接日月星辰的天光,万里光芒浩浩荡荡汇聚而来,下方则玄光洞照,照耀在天临上景图上。
这幅场面,让整个朔方城所有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真可谓是接天连地的垂丽天象,震撼人心!
“两位,我的功法上接日月星辰,到了夜晚,太阳隐去,便是我修为实力最弱的时候。”
裘水镜闭上眼睛,朗声道:“还望两位为我护法时,一定要切记这一点。”
“水镜先生怎么把自己的功法弊端也说了出来?”田无忌按捺住心头的疑惑,与左松岩一起点头称是。
裘水镜沉声道:“我要合拢十幅锦绣图了!”
他话音一落,其他九幅锦绣图立刻升空,从其他楼群之间飞起,向这边飞来。
十锦绣图,便是十座巨大的陆地,各自蕴藏一个灵界,飞过来时当真是让人目眩神摇。
但见这十幅锦绣图相继融合,很快,十幅图,十块陆地,十个灵界,融为一体!
太阳西斜,阳光泛着冷意照耀在朔方城的积雪上,熠熠耀眼。
神仙居的四周,童庆云、文立芳与一众各大学宫的西席先生向裘水镜看去,各自惴惴不安。
童庆云目光闪动,低声道:“文仆射,你对这位水镜前辈怎么看?”
文立芳悄声道:“我觉得有些蹊跷。这个水镜前辈一直住在神仙居中,与田仆射来往甚密。我听闻他来到朔方已经有一年了,倘若他与左仆射是同学,为何这一年来从未找过左仆射?”
童庆云道:“前帝师裘水镜这个人,我也知道。我家在东都的老神仙来信告诉我,他是个激进派,在东都朝堂上的斗争失败,被贬了官。老神仙告诉我,要留意他,不要生出什么幺蛾子。”
“幺蛾子?”
文立芳蹙眉,突然打个冷战:“人魔,会不会是他弄出来的?”
童庆云瞳孔骤缩。
文立芳道:“他不来,没有人魔,他来了才一年,朔方便出现了毒蛟龙和人魔。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别说了!”童庆云抬手止住她。
文立芳忍不住道:“我不能不说!你想,倘若他在六十年前留下十锦绣图,又在这个关键时期放出人魔,他再控制十锦绣图来让人魔顺利出世,为祸天下,谁人能敌?童仆射,还是请圣人过来坐镇吧!”
童庆云眼角剧烈跳动。
与此同时,十锦绣图合并完成。
十锦绣图中,苏云惊讶的打量四周,只见他们身边的日月星辰和山川地理竟然在飞速的发生改变!
那湖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片檀香林,树木如朵朵青云,湖面上多出了长桥,把湖水分开,如同太极。
湖中岛长出了青瓦白墙,把岛屿圈起来,方方正正,宫殿重重,宫闱深深。
天空中云聚云散,云卷云舒,有龙盘大山,矗立在远处的云巅,有高楼立于云巅的山顶,长桥卧波,自湖中而起,绵延许多里与云中高楼相连。
又有华灯结彩,挂在云桥两边,出入于云雾之中。
隐约可见山林间有田园风光,还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矗立在田园外,树上有巨大的鸟巢,鸟巢中竟有宫殿。
而在天空中与凤巢宫殿相连的地方,还有一片海市蜃楼,是一片大漠黄沙的异象,那片海市蜃楼的上空竟还挂着一轮淡淡的残月。
十锦绣图融为一体,色彩变得无比丰富,宛如一个真实的世界,令人分不出何谓虚,何谓实!
而在湖中的方圆墅景中,一个女子和一个少年出现在宫殿的两端,遥遥向外张望。
檀香林中,有一个精明干练的少年士子走出树林,手持一根檀木削成的木剑,树林中还有一个士子施展鳄龙吟拔起一株檀香树,斩断根须和树冠,扛着树走来。
桥头,云端,龙蟠山上,天楼之中,田园之内,梧桐枝头,甚至连那天空中的海市蜃楼的大漠中,也出现一个个士子的身影。
三万士子中选拔出来的二十位最强士子,悉数现身!
第七十章 邪里邪气
苏云目光扫过十锦绣图奇丽壮观的景色,这种灵界让他心旷神怡,甚至连气血也似乎变得异常活泼起来。
“三万士子中选拔出来的二十位最强者!”
他瞥了瞥身边的双马尾辫子少女,心道:“十九位最强者!打死其中十八位,我便是最强的那一个!左仆射的托付,我便算是完成了,小凡月儿和不平他们,都可以安安心心的上学读书!”
虽然朔方城只有四大学宫,虽然文昌学宫在四大学宫中排名第四,但是有个求学的地方,有个肯接纳小狐狸们的地方,总比没有要好很多。
苏云固然想选择一个更好的学宫求学,但眼下文昌学宫还是他们的最优选择。
他们来自天市垣的无人区,没有身份,涂明和尚与左仆射左松岩等人为他们伪造了身份,其他学宫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只有文昌学宫才会。
“而且他们误以为我是东都的大帝派来查案的上使,尽管我连东都在哪个方向,东都大帝是谁都不知道。但是只要他们相信,那么我便会做好这个上使钦差!”
苏云微笑,迈开脚步走上湖中长桥,他的气血一动,身后蛟龙显化,跟随他在桥面走动两步,忽然纵身一跃跳入湖中,翻起很小的浪花。
而湖中的方圆墅景中,那一男一女两位士子对视一眼,也各自向外走来。
这二人身后各自浮现出浓烈的气血,化作两条鳄龙。
他们是裘水镜悉心教导的士子!
李竹仙连忙纵跳如飞,冲上浮桥,追上苏云,兴奋的握紧小拳头:“这就是二十强之战的威风吗?而今我也是二十强了,我哥那家伙以前总是向我吹牛他参加过二十强战……”
哗啦——
那条气血蛟龙当先一步从水中跃出,来到湖中小岛上,蛟龙晃动头颅,抖动身躯,把身上的水抖落。
苏云和李竹仙稍稍落后,但也来到岛屿上,恰恰躲过蛟龙抖落的湖水。
李竹仙观察这一幕,心中有所领悟:“这就是哥哥所说的观想中的形神兼备。虽然明知道这蛟龙是观想出来的,以气血显化而成,但在小云哥的心中却是真有这么一条蛟龙。”
她的悟性也是极高,若有所思道:“想要自己的观想达到这种程度,便需要细心观察,捕捉蛟龙的形态细微之处的同时,也要捕捉蛟龙神态的细微之处。”
苏云已经踏入方圆墅景的庄园之中,大步向前走去,而那蛟龙则是翻墙而过,龙爪扣住墙面,翻上高墙,长长的身躯在墙头走了几丈远近,这才一跃跳下。
李竹仙正欲走入方圆墅景,突然墅景中龙吟传来,剧烈的气血动荡让少女眼皮乱跳,从方圆墅景中传来气血太旺盛,压迫到她的眼部神经,导致肌肉跳动。
她感应到三股极为强大的气血!
朔方无论城里还是乡野,大部分士子修炼的都是毕方神行养气篇,这门筑基功法强于招式的多变和灵动,但是在气血上的造诣并不高。
同样修炼到第六重,修炼洪炉嬗变的士子,其气血要比修炼毕方神行的士子深厚倍余。
因此李竹仙才会感受到异乎寻常的压迫感,因为气血修为差距太大。
轰!
方圆墅景中传来剧烈的震动,李竹仙担心苏云被两人围攻,正要冲进去,突然急忙站定。
一头狰狞凶恶的蛟龙两条前爪抓住门框,对着她张口怒吼,龙吟声震荡,让少女的衣衫和秀发向后飘摇,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东西。
李竹仙心头怦怦乱跳,这时苏云温和的声音传来:“竹仙,你走的太近,我以为是外敌入侵,所以反应有些过激了。”
李竹仙眼中有了气血,视线恢复,苏云已经从她身边走过,走出了方圆墅景。
她连忙探头往方圆墅景中张望,却没有了那两位士子的踪迹。
方圆墅景中只有战斗留下的痕迹,有两株树木倒下,地面还多出一个大坑,除此之外有一栋宫殿的墙壁上多出一个人性印记,深达半尺。
宫殿前的铜柱上还有着龙盘过的痕迹,除了龙盘痕迹之外还有拳头留下的拳印和蛟龙抓痕,仿佛当时有蛟龙把一人勒在柱子上,另一人拳头轰击对方的脑袋,打偏了之后留下的痕迹。
李竹仙吐了吐舌头:“或许没有打偏,而是即将把那士子的脑袋打穿的时候,锦绣图把那士子救走了。”
她慌忙冲出方圆墅景,只见苏云已经踏上浮桥,正在沿着浮桥向天空中的另一景。
他的目标是下一处空中浮桥上的华灯丽景。
他身边的气血蛟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金猿,手攀浮桥,在桥下纵跃而行。
李竹仙追上苏云,低声道:“刚才那两个排名前二十的士子,被你几招便送走了?”
苏云点头:“他们应该算是我的师哥,我们都曾在一个先生门下求学过。他们的招法还是按照先生教的那样,没有变化。而且他们修炼的功法少了几种精要,没有练到家,能在我手下走过两三招,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这时,下方的檀香林和森林里的田园之中的战斗已经结束,两个士子一前一后来到湖边,沿桥而上。
李竹仙看向前方,只见云雾缭绕之中华灯点点,那里也有高手对决爆发出的雷音,极为响亮。
突然,一人手舞足蹈从天空中掉落下来,即将被摔成烂泥时身躯透明,消失不见。
李竹仙皱眉,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前方。
他们前后皆有士子,将他们夹在中央。
“无妨。”
苏云面色平静道:“他们都是我的师哥。杀别人不敢说十拿九稳,但杀师哥我最是在行。”
他走上前去,来到云雾缭绕的长桥上,这里的长桥被雾气笼罩,看不到桥面,只有一盏盏灯笼表明下面是桥面。
不过,倘若有人使坏,故意挪动灯笼的位置,那么依照灯笼来判断位置肯定是必死无疑。
苏云行走在云雾之中,云雾中传来阵阵隆隆的雷音。
李竹仙紧张得有些发抖,突然,空中一股风吹来,把云气吹得更浓了。
李竹仙连忙停步,只见苏云已经消失在密云之中,她回头看去,也到处都是白白的云雾,根本看不到空中的长桥!
云雾中的灯笼,像是一个个泛着红光的眼睛,眼睛后面仿佛有巨兽张开嘴巴,正静静地等待着她自投罗网。
云雾中传来猿啼,冲击雾气,隐约间李竹仙仿佛看到有鳄龙在雾气中翻腾,青青滑滑的身躯从她不远处游过,鳄龙背上是一头金色暴猿,按住龙嘴,正在暴打。
接着,骨骼断裂的脆响传来,然后一切声音平息。
突然,一道火浪从少女身边飞驰而过,俨然是一只毕方神鸟御火而行,速度极快。
李竹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听下方传来轰隆隆的雷音,毕方惊空般的啼鸣贯穿她的脑海,让她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苏云的声音传来:“竹仙,已经解决了。咱们继续向前。”
李竹仙明明听到苏云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踪影,突然醒悟过来:“他在桥下!”
李竹仙壮着胆子向前走去,她行走在桥面上,而苏云则在桥下行走,两人一个头上脚下一个头下脚上,几乎是同时起步,落步,脚步声也重叠在一起。
李竹仙紧张得手心里都是冷汗,继续前进,突然她看到前方一个士子不知从何而来,一出手便是三十六散手,如同长着多头多爪的鳄龙魔怪,凶恶无比!
就在此时,桥下一头暴猿一跃而起,抱起那士子便向桥下纵去。
“啊——”桥下传来悠长的惨叫声。
李竹仙额头冷汗津津,强撑着走出云雾区,抬头看去,只见长桥来到凤栖越景的凤巢前。
云雾散去。
十锦绣图中的这株梧桐树高的不可思议,树的枝干如同一条条粗大的道路,长桥便穿梭在树冠之间,在树枝中穿梭。
凤巢处在树冠中,巢中有宫殿,苏云从桥下走到桥上,又一次走到李竹仙前面。
李竹仙稍稍放心,回头看去,但见梧桐树高达一两百丈,向下望去,湖面也显得袖珍起来。
而在凤巢的旁边,还有一道虹桥,是七彩的虹,一端搭在凤巢边缘,一端则连接着海市蜃楼。
那片海市蜃楼正是十锦绣图中的塞外漠景图!
通过这道彩虹桥可以进入塞外漠景,而想要进入龙蟠山景,则需要从塞外漠景纵身一跃,跳到龙蟠山上。
在龙蟠山上一座高楼耸立云霄。
苏云与李竹仙来自天临上景,经过方圆墅景、行云天景、华灯丽景等地,又有几位来自田园风景、檀香御景的士子跟在他们身后,也被苏云除掉。
现在,便只剩下了眼前的凤栖越景、塞外漠景、龙蟠山景和天楼秀景。
苏云在凤栖越景的凤凰宫中走了一圈,摇头道:“里面没人。”
李竹仙跟着他跳上彩虹桥,这桥梁是由色彩组成,走在上面软绵绵的,令人啧啧称奇。
现实中的彩虹肯定是不能走在上面的,不过这里是十锦绣图所形成的灵界,人的梦境就是发生在灵界中的事情,因此走在彩虹桥也就不离奇了。
两人走过彩虹桥,进入大漠,前方沙丘连绵,红日西斜,挂在沙丘的上空。
苏云停下脚步,捻起一缕沙,若有所思。
“竹仙,你有没有尝试过以气血来控制沙子?”他突然道。
李竹仙微微一怔:“以气血来控制沙子?”
苏云起身,气血化作蛟龙,黄沙也被卷入其中,粒粒黄沙与气血蛟龙相融合,化作一条黄色的蛟龙!
李竹仙上前打量,用手用力戳了戳,一粒粒在气血的作用下浮空的细沙随着她的手指向内缩去,随即又弹了回来。
李竹仙惊讶道:“好像比纯粹的气血要坚固一些!纯粹的气血,虽然攻击力很强,但很容易被打碎。”
苏云点头,有些兴奋:“用黄沙或者流水,应该都有加固气血显化的效果。不过消耗的气血也比寻常多出一些,对我来说还可以接受。”
李竹仙试验一下,她没有修炼洪炉嬗变,没有苏云那么强大的气血,因此感觉到自己的气血修为消耗飞快。
“这不就相当于半个性灵神兵吗?”
这女孩突然呆住了,猛地一拍手,把苏云吓了一跳,兴奋道:“小云哥,性灵神兵是依据性灵神通,用各种炼宝的材料炼制而成。利用黄沙,相当于有了半个性灵神兵!”
少女激动得走来走去:“或者也可以储存一些淬毒的沙子之类的东西,与人交手的时候用出来,打不死对手也可以毒死对手!对了,还可以放火!”
她眼睛亮晶晶的:“气血与火焰混在一起,提升招法威力!还有还有,还可以把青虹币磨成刀片混在黄沙中,让人防不胜防!”
她越说越兴奋,都是些阴招损招,而且越来越下三滥。
苏云眨眨眼睛,心道:“牧歌的妹妹,好像有些邪里邪气的……”
突然,两人身后黄沙动了起来,一条黄沙组成的鳄龙在沙漠中潜游,向他们接近。
“哤咕——”
雷音轰动,鳄龙一跃而起!
第七十一章 姑娘,你不冷吗?
这鳄龙从黄沙中跃起的同时,苏云身后的黄沙蛟龙猛地扎入沙漠之中。
那鳄龙咬住李竹仙猛地翻滚,同一时间,李竹仙身后十多步远近,黄沙地下一人破土而出,躲避从大漠下穿行而来的黄沙蛟龙!
李竹仙反应迅速,立刻后退躲避,但是脚下突然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
她急忙低头看去,却是苏云踩着她的裙角,她正欲挣脱,却被那黄沙鳄龙咬住身子冲出丈外。
那黄沙鳄龙在空中便翻滚起来,李竹仙的身躯立刻变得淡薄,即将被送出锦绣图。
“苏云,你使坏害我!”李竹仙向苏云气急败坏吼道。
另一边,苏云一脚踩住李竹仙裙角的同时,抬起右臂,气血灌入右臂,整条手臂顿时肌肉虬结,如虬龙盘绕在肌肤下。
他指尖一缕黄沙,屈指一弹。
猿公决第六招,猿公弹剑!
咻——
一声锐利的破空声传来,那躲入黄沙大漠中的士子刚刚跃起,人在半空已然躲避不及,第一粒黄沙打入他的眉心时,他的身躯便已经开始变得淡去。
苏云仿佛早就料到他躲在那里,会从那里跳起,也算出了他跳起的时间,屈指弹出那一道黄沙组成的剑气,恰恰是他无处借力无法躲避之时。
同一时间,李竹仙向他吼了一嗓子,也跟着消失。
“看来,李竹仙不是人魔。”
苏云抓起一些黄沙放进兜里,心道:“如果这姑娘是人魔的话,那么她会挡下这一击。她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也该离去了。”
他对李竹仙始终有所怀疑。
躲藏在大漠之中的那个士子虽然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却瞒不过他的气血感应,苏云故意在沙漠之中停留,就是为了给那士子出手偷袭李竹仙的机会。
毕竟李竹仙是李牧歌的妹妹,苏云直接下手淘汰她的话,无法向李牧歌交代,所以借助那士子之手是最佳的办法。
既可以验证李竹仙是否是人魔,又可以不用破坏他与李牧歌之间的友谊。
苏云很珍惜与李牧歌的友谊,李牧歌让他感受到城里的陌生人的温暖。
而且,前面的路可能危险无比,于情于理,苏云都不希望李竹仙继续跟着自己。
因为十锦绣图中,只剩下前方的天楼秀景中的最后一人!
在苏云的气血感应中,那人的气血如同早晨从黑暗中升起的朝日一般,无比浓烈!
至于其他士子,都已经葬身在那人的手下!
“现在的情况,如一百五十年前的葬龙陵。”
苏云迈开脚步,向大漠边缘走去,待来到海市蜃楼的边缘,突然纵身一跃,从云端跳下。
“一百五十年前的葬龙陵大雪封山,天道院士子的尸体被冰雪掩盖,只剩下领队学哥与韩君尚且活着。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人魔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而现在,灵界之中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下方,一座瑰丽的高楼映入眼帘,高楼矗立在龙蟠山上,楼下的龙蟠山与云雾齐高!
“所以,人魔应该要现身了!或者是我,或者是你!”
狂风扑面,苏云从一朵朵云层中穿过,距离那座高楼越来越近。
那座高楼,正是十锦绣图中的天楼秀景!
呼——
苏云突然催动毕方变,施展夜煽杭都火这一招,他的身后两张巨大的羽翼张开,赤红色的羽翼像是火焰一样,迎着扑面的狂风!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股气血化作毕方神鸟,利爪抓住他的身躯,努力以气血振翅,减缓速度。
不过他的下坠之势还是太快,强大的压力直接让毕方的气血羽翼变得破破烂烂,以这个速度坠落下去,肯定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苏云催动气血,体内传来一声声毕方鸣啼,从凤鸣鹤唳,直接来到惊空,气血以狂暴的速度运行!
突然只听轰的一声,他身后的一对毕方羽翼竟然燃烧起来,炽热的火焰加热空气,让翅膀的升力更强!
然而升力足够了,但翅膀的强度还是不够坚韧,不足以承载他的身躯。
毕方神鸟和他身后双翼都被狂风吹得破破烂烂,即将折断!
就在这时苏云兜里的黄沙飞出,与他的气血融合,在火焰中化作的翅膀中的骨骼,顿时羽翼变得坚韧无比,硬生生将他的下坠之势减缓下来!
苏云努力模仿毕方,振动羽翼,终于落在天楼的楼顶,但他的冲击之势还是很快,身形止不住沿着楼檐向下滑去!
他临危不乱,哗的一声展开一对毕方羽翼,火光熊熊,同时脚下发力,一块块青瓦啪啪炸开,被他踩得粉碎,总算在滑到楼檐边缘时这才止住身形。
他的脚下向前半步,便会坠下百丈楼宇,而苏云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丝毫不见惊慌。
他的身后毕方火翼收拢,还原成气血,收入体内。
他的毕方羽翼还在燃烧,还原成气血时一团火光在他身后炸开,火焰消失。
苏云张开手掌,毕方羽翼中的黄沙落入手中,依旧被他放在兜里。
“倘若寻到真正的神鸟毕方,了解其骨骼构造和身体详细构造,以气血显化,应该可以让人化作羽翼飞起。”苏云心中默默道。
他这次试验虽然危险,但让他看出格物的重要性。
即便是毕方神行养气篇,也有更大的潜力等待挖掘,并没有被完全开发出来。
而其他功法,如仙猿养气篇,可以格渡过劫的金猿,提升功法威力。洪炉嬗变养气篇,倘若可以格真龙,便可以炼成真龙吟,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再如圣公子的日月叠璧养气篇,倘若能够来到太阳上月亮上,详细的格一格太阳月亮,那么对这门功法的威力提升,该是如何巨大?
当然,他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苏云向前迈出一步,身形向下坠落,但只坠落了一丈的距离,他的身后气血化作蛟龙探出利爪,扣住楼宇顶层的地面。
龙须飘扬,苏云的脚尖点在龙须上,轻轻借力,轻飘飘落在顶楼地面上,他的面前是一座宫殿建筑。
这座天楼百丈高,与当今时代的楼宇布局有着几分相似,每一层楼都是一层宫殿,楼宇便是由一重重宫殿叠加组成。
在第十一代儒家圣人时期,还没有这么高的楼,所以这种楼只能存在文圣公的梦境中。
而十锦绣图,便是承载文圣公的梦境的灵界,炼制而成的性灵神兵。
苏云走在天楼中,心中有些感慨,十锦绣图是旧圣之一的文圣公对未来的畅想,他走在文圣公的梦境中,看到了现在城镇的雏形,不能不令人唏嘘。
旧圣对未来的畅想,在今日已经实现。
突然,他的耳畔传来沙沙的声音,苏云心头狂跳,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几乎忍不住要转身逃走!
这沙沙的声音,正是他第一次去葬龙陵遇到全村吃饭时听到的那个奇怪的声音!
沙沙的声音出现,表明在这座天楼中的不是士子,而是人魔!
他绝不可能战胜的强大生物!
“人魔!”
“外面有这么多高手,为什么人魔还敢出现?”
“不对,不对!真的是人魔吗?人魔所过之处一片屠戮,但是这次大考并没有血流成河!”
“难道是我的五感六觉被蒙蔽了?其实我在大考中击败的士子都已经死了,其实我脚下血流成河手上沾满鲜血?”
苏云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惧,急忙调动自己的气血,壮大自己的感官去感应周遭的世界,
他甚至闭上眼睛以气血来感应周围,但是一切与寻常并无区别。
人魔在弱小时期最擅长的便是伪装,便是蛊惑人心,便是挑起杀戮,甚至被寄生者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寄生,直到意识被彻底替代。
苏云始终检查不出异样,定了定神,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他还有机会。
即便是人魔,相同的境界下也未必能破去那一剑!
仙剑一出,所向披靡,不可能有对手!
沙沙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一个少女般轻柔的声音:“天门镇的小瞎子,你来了……来了……来了……”
回音在他耳畔传荡,像是落叶,从他的耳边飘到脑海里,又从脑海飘到心里,慢慢的在心底沉淀。
苏云不为所动,走入宫闱,眼前是一道道轻纱幔帐,随风飘动。
少年脚步沉稳,抬手拨开轻纱幔帐,不断前行,长廊中青灯挂在墙壁上,照亮道路,再向前走,便是深宫的正堂。
苏云走入正堂,抬头便见一个红衣少女斜斜的躺在宫殿的宝座上,右手握拳抵着下巴,侧头向他看来。
那少女长长的衣袖铺在地上,猩红如血。
“我叫梧桐。”
那少女双脚上有着银色的脚镯,脚镯上各挂着三个金铃铛,每个铃铛有鹌鹑蛋大小。
“等你很久了。”
她右足抬起,轻轻放在地面上,脚上没有鞋子,五根雪白的脚趾翘起,平缓的放在地面上。
她的脚白得像是透明的一般,仿佛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倘若细看,甚至可以看到细微的血管。
“大冬天的,梧桐姑娘你不冷吗?”苏云笑道,脸上习惯性的挂着灿烂阳光却又迷茫无知的笑容。
这是看不见东西的小瞎子的笑容,用来掩饰自己的无助和惶恐。
他自然认出了这个女孩。
这红衣少女,就是他被纳入天临上景图之时,惊鸿一瞥,看到全村吃饭焦叔傲头顶的那个少女!
他无意中瞥见那少女,却没想到在最后的对决中,会遇到这个女孩!
“不冷。”
宝座上的女孩两只脚放下,站起身来,向他走去,轻声道:“我的身体,本来便是凉的。”
她习惯性的前脚掌着地,雪白粉嫩的脚趾落在地面上,轻轻抓着地面,脚掌才会完全着地。
苏云从她的双足上移开自己的目光,晃了晃头。
随着这女孩的接近,气血的压迫越来越强,他的眼前天门镇的烙印又再度出现,北海水柱,天顶的另一个世界,以及那口拖着长长的光芒的仙剑!
这一幕又占据了他的视野,仙剑的烙印,再度堵住了他的眼瞳。
他又变成了瞎子,看不见四周的事物。
第七十二章 剑挑梧桐
如他所料,在锦绣图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人魔现身了。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哪怕同样被禁锢在筑基的境界上,他与人魔的差距还是无比巨大!
人魔不曾动手,仅仅是气血压迫,便让他的双眼再度失明!
那红衣女孩梧桐拖着长长的衣裙,围绕苏云走动,声音轻柔:“你是我离开葬龙陵时遇到的第一个人类寄生物。我打算寄生在你的身上,但是看到有诸多鬼神站在云雾之中盯着我,我放弃了。”
苏云悄悄抬脚,踩住她拖在地上的裙角,笑道:“那是我天门镇中的前辈。他们在我失明的时候会出现保护我。”
“那时会,但现在不会。你已经没有他们的保护了。”
梧桐幽幽道:“不过当时我因此放过了你,之后进城寄生在这个姑娘身上。”
苏云感受到脚底传来扯动,眉头一挑,悍然出手!
他一出手便是洪炉嬗变和日月叠璧两种功法的结合,心法他用的是洪炉嬗变,而武功则是日月叠璧!
他所施展的是日月叠璧的第六招。
第六招的名字就叫日月叠璧,所谓日月叠璧,意思是太阳和月亮像两块玉璧一样叠在一起,指的是月食和日食两种天象。
日月叠壁的功法左手为阳右手为阴,左手指日右手指月,当日月叠壁时左手在前便是日食,以阴为主,右手在前便是月食,以阳为主。
苏云一手气血化作大日一轮,一手气血化作明月一轮,双手如箭穿圆环,脚踩那少女梧桐长长的裙摆,逼上前去,双手连穿,每一击的力量击打在空中都爆发出嘭嘭的巨响!
然而,他的一颗心越来越沉,无论他怎么攻击,他都未曾碰到那女子的一分一毫!
他即便踩着对方的衣裳,也像是始终与那女子差着一段距离。
苏云停止进攻,竭力回忆自己进入这片正堂时所看到的景象,在脑海中形成一幅空间地理图。
普通的地理图是平面的,而他还是瞎子时养成绘制地理图的习惯,他脑海中的地理图却是立体的。
“我在来到朔方之后,想通了一些事情。”
梧桐的声音传来,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飘忽不定,那声音中像是没有任何感情:“我想通的这件事,是为何我能从葬龙陵中逃出来。”
苏云怔了怔,露出思索之色,展颜笑道:“那么,你想通了?”
“我想通了。”
梧桐的声音像是从他的心底传来,她像是藏在苏云的胸膛里,在他胸膛里发出悦耳却没有感情的声音:“有人需要我来祸乱天下,制造动乱,而他来除掉我,获得名利和声望。他想以此来完成一场改天换地的大业。”
苏云踩着她的衣裙移动脚步,问道:“这个人是谁,你也想通了?”
梧桐的裙子像是可以不断生长一样,苏云踩着这少女的裙子,始终寻不到这少女在何处。
按理来说,如果梧桐的裙子真的这么长的话,轻易便可以铺满整个宫殿,让宫殿的地面上到处都是红裙!
“她的裙子在生长!”苏云心道。
这时,苏云感觉到自己在张口,自己在发出少女梧桐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在说:“想通了。那个人,自然是一百五十年前的那个人。他像是真龙一样,出类拔萃,卓尔不群,他也像真龙一样可大可小,可隐可现,可遨游九天,也可以潜入深渊隐藏行迹。”
苏云毛骨悚然,梧桐那个女子仿佛与他的身体融合在一起,能够控制他的举动一般。
他终于知道,一百五十年前葬龙陵的天道院士子,为何不惜所有人都死在葬龙陵,也不敢离开。
因为带着这个人魔离开,只怕外面的世界根本无法抵御人魔的摧残!
所以他们抱着誓死的决心,必须把人魔留在葬龙陵!
“人们都说人魔是最可怕的。”
那少女梧桐像是从他身上离开了,声音从他身体左侧向上的方位传来,仿佛漂浮在空中:“但是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人魔,不正是人心的阴暗所化的魔吗?而有些人,天生就是人魔。一百五十年前杀死我,活着离开葬龙陵的那个人,他的作为印证了我的这个观点。”
苏云哈哈大笑,强装镇定,道:“你既然想通了,那么为何还要参加这次大考,制造混乱?”
他的双眼依旧看不见东西,只能凭气血感应到一团模糊的影子,围绕自己,在头顶上空飞来飞去,像是寺庙里的飞天神女。
“他引诱我制造杀戮,我也在寻找机会引诱他露出真容。”
少女梧桐的声音飘忽不定,笑的很是欢快:“他躲藏起来了,在暗处,找不到他的真身,我自然无法奈何他。但是他引诱我制造杀戮,我未尝不可借此机会引诱他现身。”
苏云心中微动,竟然对人魔产生了一丝钦佩,道:“所以你在进入朔方之后,便已经完成了转生,你根本无需借助这次大考,选择最强寄生者,对不对?”
“我转生需要三次血祭,血祭的规模越大,我转生后的实力越强。那人以为我必然会借助这次士子大考来制造混乱转生。但是他没有料到,我在进城之后便已经完成了转生。”
少女梧桐像是从空中来到了地面,牵着苏云的手,苏云感觉到她的手掌冰凉,像是死人的手。
女孩挽着他的胳膊前行,依靠在他的身上,轻声道:“我知道他准备利用我,所以我根本没有去制造屠杀,我选择了最稳妥的一条路。我在来朔方的路上,便已经完成了三次血祭,入城之后直接转生,慢慢成长。我在等待着他露出马脚。”
她拉着苏云向前跑,回过身来看着苏云,像是恋人牵着情郎的手,笑道:“他是多么狡猾的一个人。他一定会隐藏得很好。我故意让毒蛟在外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又在外面制造了两场混乱,为的就是给他这个露脸的机会。可怜的毒蛟,至今还以为我是神龙!”
苏云身不由己的跟着她前行,不由打个冷战,哈哈笑道:“你真是个小机灵鬼,我发现我逐渐喜欢上你了。”
“是的呢!”少女梧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
苏云被她蹭得像是炸毛的狐狸,根根汗毛倒竖,强撑着笑道:“他暴露之后,你便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而那时你却隐藏在暗处,攻守转变,他的表情一定精彩得很!”
少女梧桐停下脚步,开心得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像是得到奖励的恋人,亲昵万分:“他一定想不到我也在等待着算计他!现在,外面的天应该快黑了吧?你我之间,还有一战呢!”
苏云双手揽着她的腰肢,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只吃了一顿饭,午饭还没有吃。你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
少女梧桐吃吃笑道:“吃什么?这里是灵界,能有什么吃的?”
“吃我一击!”
苏云哈哈大笑,拢她入怀,不由分说施展出老猿抱钟,向下重重顿去!
若是寻常士子,吃他这一击,全身骨骼都会被打散,然而他怀中少女却突然间消失,让他这一击的力量完全落空。
苏云心中一沉,笑道:“梧桐,你用气血压制我的五感六觉,给我造成了幻觉?那么你真身何在?”
“我一直躺在宝座上,从未动过身子。”
苏云猛地侧身,面朝宝座的方向,额头冒出冷汗。
宝座上,红衣少女款款起身,自始至终,她都未曾动过,而是以自身的气血压迫苏云的气血,给他造成种种幻象!
而这一次,她决定动手了。
“我还有一个疑问。”
苏云露出茫然无知的微笑,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若是死了,你便是最强者,外面的人肯定会怀疑你是人魔!而你若是放过我,便不怕我活着离开这里之后,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苏郎,你想什么呢?”
少女梧桐噗嗤笑出声来,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为他拭去额头的汗水,语气平缓的说道:“他们不会信你的,因为我会分出一部分寄生你,吞噬你的性灵。你就是人魔,你淘汰了我,成为唯一的获胜者。而且……”
就在这时,苏云体内传来剧烈的雷音,元气近乎爆炸般的提升,涌入他的右臂之中!
“哤咕——”
他胸腔中的雷音化作怒龙的长吼,气血以无比恐怖的速度涌入右臂,苏云转身,出剑!
就在他出剑的一刹那,他再度失去了对那少女梧桐的感应。
“而且,你就是人魔,你会出去之后大开杀戒。”
红衣少女梧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少女一身大红,行走在天门镇的烙印中,抬头看了看天穹上的仙剑,又向他笑了笑:“他杀了你,便会以为我死了,放松警惕。从此敌明我暗,他便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苏云咬牙,元气涌入双眸之中,八面朝天阙得到元气滋润,立刻变得明亮起来。
“能否活命,在此一举!”
苏云近乎疯狂,拼命催动那八面朝天阙的烙印:“我倒要看看,十锦绣图能否对抗复苏的天门,封印我的性灵!”
八面朝天阙中无数神兽图案复活,飞向天门,天门复苏,一股难以想象的引力传来,牵引苏云的性灵,试图将他的性灵拉入另一个世界!
同一时间,十锦绣图镇压苏云的灵界,让苏云的灵界保持封闭状态,而他的性灵,正是处在自己的灵界之中。
天门的力量,与十锦绣图的力量,在这一刻突然碰撞!
苏云耳畔传来一声钟鸣!
那是熟悉的黄钟的钟鸣!
他的气血近乎狂暴般的提升,那是性灵神通中蕴藏的气血与他自身的气血相连,融合到一起,让他回归蕴灵境界!
苏云双眼中,无论仙剑还是天门镇,或是波涛汹涌的北海和天外世界,同时旋转,向四周隐去。
他的眼睛复明,五感六觉悉数恢复,正堂的景致再度出现在他的眼中,那红衣少女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苏云怒吼,侧身以臂为剑,出剑,剑挑梧桐!
第七十三章 仙剑斩人魔
同一时间,坐镇在十锦绣图上的裘水镜、田无忌和左松岩赫然发现,锦绣图突然剧烈浮动,像是有一股可怕无比的力量在突破锦绣图的压制!
神仙居中,童庆云、文立芳与一众各大学宫的西席先生急忙来到窗边,只见锦绣图抖动起来,甚至让四周的楼宇也跟着摇摆,险些撞到空中的那一道道云桥!
众人惊慌不已,此时十幅锦绣图已经融合归一,变成一幅图,又有裘水镜这样的绝顶高手亲自镇压,竟还镇压不住!
此时天色已晚,云桥上有灵士点燃劫灰,点亮明灯,为道路照明。
楼宇中也有一个个房间亮起了灯光,朔方城泛着明珠般的光芒。
十锦绣图的波动引起的波动,让一盏盏明灯嘭嘭炸开,很快楼宇和道路都是漆黑一片!
“人魔果真在图中!”神仙居中的众人惊呼起来。
有人喃喃道:“帝师控制文圣公的大圣灵兵,竟然还镇压不住,如此吃力,人魔真的这么强大吗?”
锦绣图上空,镜光如柱洞照下来,被冲击得飘摇不定,而在明镜之上,无数星辰的光芒从宇宙中洞照下来,在镜中汇聚。
此时,裘水镜被冲击得身形不稳,摇摇晃晃。
文立芳见状,心急如焚,咬牙道:“童仆射,人魔在图中,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这个裘水镜,到底是要镇压人魔还是要助人魔复生?他是在帮助人魔降临!仆射,等不得了!”
童庆云迟疑,猛地咬牙,厉声道:“文仆射,你我一起出手,务必阻止他,阻止人魔降生!”
两人冲出神仙居,各自祭起性灵神兵!
童庆云乃是文昌学宫的仆射,童家本身也是朔方城的大世家,他的性灵神兵自然是重宝一件。
那神兵飞出,乃是一口三脚圆形炼丹炉,厚重无比。
丹炉有四个风眼,风眼中镂空着毕方图案,随着炉中的丹火温度提升,那四只毕方竟似活过来一般,在风眼中振翅遨游!
童家与朔方城一代的筑基功法毕方神行养气篇大有渊源,这门功法其实是童家的家传功法,当年元帝推行官学,童家的老神仙便把自家的功法送了出去,传授给朔方一代的官学。
朔方无数士子,可以说都是承了童家的恩情。
而童家的性灵神兵,也是带有毕方的图案,童家很多灵士,也都是观想毕方,有不少灵士打造的灵兵也多有毕方图案。
另一边,文立芳也将性灵神兵祭起,她的性灵神兵乃是一口奇特的铜镜,铜镜的构造极为复杂,被她轻轻一拉,那铜镜像是剪纸一般,竟然铮铮铮前后分出无数个层面。
铜镜又与剪纸不同,每个层面之间相互向不同的方向运转,中心的层面越来越明亮。
文立芳是九原学宫的仆射,文家也是个大家族,尽管比不上童家,但也是世代相传的世家,底蕴深厚。
她的性灵神兵也是极为强大,只是并非是文家的宝物,而是九原学宫的镇宫之宝。
文家不像童家有着那么恐怖的背景,因此她无法像童庆云那样随手拿出一件重宝,只好动用九原学宫的镇宫之宝。
九原学宫常年在四大学宫中位列第三,有时候还能挤下陌下学宫排到第二位,其镇宫之宝自然非同小可!
夜晚,正是裘水镜“最虚弱”的时候,而且裘水镜正在“全心全意”的催动锦绣图的力量对抗人魔,面对他们这两大强者的突袭,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童仆射,文仆射,你们做什么?”
陌下学宫仆射田无忌见状,不由大怒,厉喝一声:“天雷照!”
轰!
天空中一团亮光炸开,天空中雷霆交织,光芒如瀑布般落下,围绕锦绣图形成一个巨大的罩子。
但下一刻,田无忌的神通便被两人破去。
田无忌腾空而起,迎上童庆云和文立芳。
“老田头闪开!”
童庆云大怒,全力催动丹炉,丹炉中神鸟鸣叫,熊熊火焰自其中飞出,化作长达数十丈的火浪。
呼!
四只毕方神鸟在火浪的端头振翅飞行,绕过田无忌,向端坐不动的裘水镜冲去。
与此同时,文立芳催动那面古怪的铜镜,倾尽所能催动铜镜威能,向裘水镜轰去!
就在此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大笑:“两位仆射,谢了!”
文立芳和童庆云脸色微变,只见十锦绣图四周,一栋栋楼宇的顶楼,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个屹立在黑暗中的身影,狰狞而强大,如同鬼魅!
此刻这些身影竟然齐齐向裘水镜扑去,哪怕是田无忌的天雷照神通残存的光芒,也无法照出他们的身影和面目!
“天市垣老无人区的妖魔!”
童庆云和文立芳脸色大变,文立芳失声道:“这些无人区的老怪物,怎么会盯上裘水镜?糟糕!来不及收力了!”
他们的性灵神兵威力已经爆发,根本来不及收力。
直到此时,他们才回过味来,这是一场针对十锦绣图主人的局。
这个局的目的,不是为了释放人魔,让人魔复生,也不是在朔方城造成大动乱,而是重创甚至杀死十锦绣图的主人,让朔方城少了一个最强大的战力!
没有了这个战力,便无人能降服人魔,无人能对抗动乱,天市垣的无人区也可以因此而扩张,那些被镇压的妖魔鬼怪,便可以大张旗鼓的进攻朔方!
只可惜,他们醒悟得晚了一些。
突然,裘水镜长身而起,天空中那面声势浩大正在接引天光维持十锦绣图的明镜,突然嗡的一声洞照下来,明镜哗啦啦飞行,围绕裘水镜呼啸旋转。
这一瞬间,四面八方的黑暗被光芒洞彻,裘水镜身边仿佛立着无数块通透的镜子,折射四面八方一切隐藏隐匿的身影,将每一个人的面孔照亮!
不仅如此,他的镜面折射出每一个人的神通,折射出每一个性灵神兵正在绽放的威力威能。
裘水镜抬手,手底出现一面面圆形如水幕一般的明镜,迎上第一道神通。
那神通正是丹炉中的毕方神鸟,呼啸冲来,撞入明镜中,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像是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发出的声音。
那毕方随即化作镜中的火鸟,振翅,却一动不动,仿佛静止在镜中。
裘水镜手掌移动,空中次第出现一面面圆形水幕般的明镜,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一面又一面水幕般的镜面铺开,迎上一招招神通一口口灵兵。
小石子砸入湖面的咚咚声也连成一线,响个不停。
唰。
裘水镜抖了抖衣袖,双手背在身后,所有神通和灵兵,悉数消失一空,只剩下一面面漂浮在空中的水镜。
他从下午便开始接引天光蓄力,为的便是这一刻!
四周正扑向裘水镜的那些无人区妖魔不由得脸色大变,其中一头老妖叫道:“他不是锦绣图主人!快走——”
裘水镜四周高悬的明镜之中,那些被定住的神通和灵兵突然威力爆发,从镜中激射而去!
童庆云急忙高声叫道:“水镜先生,我并非是有意……”
轰!
他连中十几道神通,倒飞而去。
而四周中招的天市垣妖魔鬼怪更是不知多少,有的大妖当场炸开,有的直接魂飞魄散,天空中残肢断臂如雨般落下,其他妖魔鬼怪各自负伤,纷纷远遁,在一座座高楼和一道道云桥间跳跃不定,飞速遁走。
那些妖魔很是强大,否则也不敢进入天市垣,然而面对裘水镜,他们却还要逊色太多,中招之后便知道倘若不逃,必死无疑。
“释放人魔的那人误中副车,但我误中副车,并未将那人的真身引来。”
裘水镜面色一沉,衣袖一抖背在身后,扬声道:“所有西席听令,追击穷寇,尽量活捉!一定要活的,必须要查出这些妖魔背后是谁在指使!”
神仙居中,各大学宫的西席先生闻言,纷纷纵身而去,追杀那些潜入黑暗中的妖魔。
“水镜先生……”
童庆云捂住胸口,嘴角带血,踉跄走来,声音嘶哑道:“先生为何直接说出来要捉活口?若是这些妖魔背后有人主使,听到这话,岂容他们活着回去?”
裘水镜背负双手,直面童庆云,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淡淡道:“童贤侄,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让幕后那人出手,杀掉这些妖魔。”
童庆云惊讶无比,抬头看着他:“请先生指教。”
裘水镜背后的手掌掌心向上,掌心中出现一面明镜,不疾不徐旋转,神通内蕴,暗藏杀机,悠然道:“这些妖魔逃走的方向各不相同,幕后那人想要除掉他们,便需要调动自己的势力。只要他调动势力,便会暴露自己。”
突然,朔方城的夜幕下,一声声尖锐的哨声传来,武神捕的声音显得异常嘹亮:“所有捕快听令,擒拿妖魔,不能放走一个!城防!调动城防!”
童庆云脸色大变,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失声道:“武神捕!难道是他?”
裘水镜盯着他,缓缓散去背后的明镜神通,继续道:“区区武神捕还不配做这个幕后主使,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就算幕后主使能杀死所有的妖魔,老无人区中还有更为古老的魔怪。那时候,这些老怪物便会因为这些妖魔之死而出卖他。”
他转过身,遥望朔方圣人所居的山庄,微笑道:“那么,他就无处可藏了。”
锦绣图中,钟声响起,苏云以手为剑,倾尽所能,斩向梧桐!
这一剑,是仙剑斩妖龙的那一剑,无敌的一剑,未曾有人能够寻出破绽的一剑,绝不可能失手的一剑!
嗤!
剑芒如血,照亮天楼秀景,来到梧桐小腹!
当!
又是一声钟响,苏云露出惊讶无比的神色,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他这一剑,被挡下了。
少女梧桐,将他这一剑挡下了!
就在梧桐挡住这一剑的同时,少女的嘴角突然开始溢血,鲜血咕嘟咕嘟往外涌。
她的五脏六腑开始受损,被强大的剑气侵蚀,即将死亡。
“好剑术!”
少女梧桐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身形渐渐变淡:“你该如何向外面的人解释,你不是人魔?”
她处于濒死状态,身形消失,被送出锦绣图。
苏云呆呆的站在那里,突然散去右臂气血,踉跄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天楼秀景的宝座上。
他的左臂手肘搭在扶手上,左手撑着额头,右臂无力的垂在一边,陷入苦恼之中。
是啊,现在,他该如何解释自己不是人魔?
第七十四章 长生的奥妙
锦绣图下的平台上,几个西席惊慌叫道:“快来救人!”
少女梧桐被送出锦绣图,五脏六腑都处在破裂的边缘,口中不断有血涌出。
这在历次的大考之中是从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在锦绣图中受伤,最多是皮肉之上,不可能受到致命的伤害。
十锦绣图可以保护士子不受致命伤,但是这个姑娘却在锦绣图中受了致命伤,难道说有哪个士子能对抗得了十锦绣图的压制不成?
一位位西席先生仰起头,仰望十锦绣图,目光闪动:“图中剩下的那最后一个士子,恐怕便是复生的人魔!”
“七天之前,我还是天门镇的少年,我身边有四只狐狸,他们是我同学。”
苏云靠在天楼秀景最高层的宝座上,看向门外,门外有着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宫殿的门户,门外是碧玺般的天空。
“那时候我唯一烦心的事情,就是镇里面有一位我尊重的老人可能不是人。”
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心中泛起闲愁:“这才过去七天时间,我怎么便被卷入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之中?”
他步履蹒跚的穿过长廊,来到宫门前,双手搭在栏杆上。
眼前的世界依旧明媚靓丽,海市蜃楼所化的大漠挂在天上,旁边便是高入云霄的梧桐树,长桥如虹,穿过云层蜿蜒而下,卧波湖上。
灵界中的时间仿佛不流动一般,永远的固定在这一刻,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乡下的孩子进城上学读书,为什么这么难?”
苏云叹了口气,挪动一下右臂,他的右臂火辣辣的疼。
右臂又废了。
他嘀咕着抱怨一句:“我只是想进城,和二哥想和弟弟妹妹一起读书而已……”
突然,天空中出现老者左松岩的面孔,巨大的眼睛像是天空中多出了两轮太阳,骨碌转动一圈,终于寻到苏云的身影。
“左仆射,我如你所愿,击败三万士子和人魔,拿到了第一。”苏云面色淡然,仰头道。
呼——
左岩松的面孔在天空中移动,排开天上的云彩,甚至把太阳挤到一旁。
那张面孔低垂下来,漂浮在苏云的面前,比天楼还要庞大,气吐如风,气吁如雷:“击败了人魔?你说你击败了人魔?”
“天楼秀景的地面上,有她的血迹。”
苏云抬头仰望那巨大的面孔,依旧沉稳无比,道:“你可以查验。”
左岩松的左眼突然啵的一声从眼眶里跳出来,落地长出两条腿脚,迈步往天楼秀景中走去,眼球后面还有长长的视神经和直肌斜肌。
“有血迹并不能代表什么。”
那只长出双腿的眼球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适才感觉到有股可怕的力量突破了十锦绣图的镇压,那显然不是你所能施展出的力量!倘若你就是人魔,那么便是你突破了十锦绣图的镇压,击伤了士子梧桐!”
话虽如此说,他还是走入殿内,采集了一些血样。
苏云面不改色,道:“是我自身的力量,突破十锦绣图的压制,击伤人魔。人魔,正是排名第二的士子梧桐。”
尽管眼前这一幕极为荒诞离奇,但他却见怪不怪。
这里是锦绣图内部的灵界,灵界中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毕竟这里是梦境,性灵所居之地。
那眼球走了回来,纵身一跃,跳回眼眶里,左右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在眼眶里扎根。
天空中的左松岩挤眉弄眼,过了片刻才恢复正常,冷笑道:“上使,你的意思是说,你自身的力量,还在十锦绣图之上?适才是你强行突破十锦绣图的压制,击伤了人魔梧桐?”
苏云无奈的点了点头,试探道:“我这么说,是不是没有人相信?”
“连我都不信!”
左松岩飘在天空中的老脸皱紧眉头:“即便我知道你是天道院士子,又知道你是大帝派来的使者,我也无法相信你能战胜人魔,更不相信你能突破十锦绣图的压制。”
苏云沉默片刻,道:“你不信的话,其他人更不会信。”
左松岩点头:“没错。”
苏云叹了口气,调动气血,涌入双眼,激发八面朝天阙,顿时天门再度开启。
轰——
十锦绣图中的灵界顿时地动山摇,与天门的力量相冲撞,让整个图中灵界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可能毁灭!
苏云散去元气,天门关闭,这股恐怖的冲击这才徐徐停止。
左松岩脸色大变,看着苏云眼中有些敬畏:“前辈高寿几何?”
苏云错愕。
左松岩肃然道:“没想到前辈是与裘水镜那小子一样驻颜有术,让我误以为是少年,没想到却是天道院的老怪……老前辈!难怪可以战胜人魔!前辈稍安勿躁,容我去想个主意。”
苏云连忙道:“仆射,你误会了!仆射,仆射——,跑得真快!”
锦绣图上,左松岩悠悠醒来,急忙来到裘水镜身边,裘水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让童庆云等人不敢近前攀谈。
左松岩顾不得许多,低声道:“水镜,图中的苏云,是你们天道院的哪位前辈?”
裘水镜惊愕,转头看向他,露出不解之色。
“你不用瞒我了,呵呵!”
左松岩冷笑道:“你们是东都大帝的使者、钦差,来我朔方明察暗访,你在明,苏云在暗!那苏云前辈,肯定是天道院的老怪物,一身修为实力极其恐怖,即便是文圣公的性灵神兵都压不住……”
裘水镜挑了挑眉毛,抬手道:“你先等一会儿,我思绪有些乱,容我捋一捋。”
左松岩耐着性子走来走去,裘水镜过了片刻才整理出前因后果,试探道:“我是皇帝派到朔方的钦差,我在明?苏云是皇帝派往朔方辅佐我的暗使,在暗?”
左松岩冷笑:“装,你再装!”
裘水镜定了定神,道:“你刚才说,苏云突破文圣公十锦绣图的镇压,因此你称他为前辈,觉得他是比我们俩还要古老的怪物?”
左松岩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裘水镜道:“他不是。他是我教的。”
左松岩闷哼一声,原本便不高的身子顿时矮了一大截:“糟了,辈分一下子掉了两辈!”
裘水镜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随即被他隐藏起来,淡淡道:“你不必把我当成你的前辈的前辈,我不会占你这个便宜。”
左松岩吹胡子瞪眼,咬牙道:“你已经在占了!不说这个,苏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眼中有东西。”
裘水镜迟疑一下,还是道出实情:“他眼中的东西至关重要,关系到长生的最后一步。当年平帝命人前往天市垣的天门镇,为的就是研究这个东西。”
左松岩打个机灵,声音沙哑道:“就是这股力量,让十锦绣图这等圣人之宝也压制不住,人魔也无法侵占他?”
裘水镜点了点头:“你应该知道七年前天门镇的那场剧变。苏云的眼中,便是天门镇的研究成果。”
左松岩面色凝重,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长生的奥妙,藏于他的眼中……天道院都是些什么怪物……”
裘水镜目光奇异,却没有指出他的错误。
“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怎么洗去他身上的人魔嫌疑。”
裘水镜道:“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人魔,那位人魔小姑娘很懂得操控人心。”
左松岩松了口气,笑道:“这有何难?你是捐出十锦绣图的那位前辈,又是前代帝师,大帝的老师,适才你又力敌老无人区叛乱,平定了一场大劫。现在你的威望,只消挑起舆论,稍加推波助澜,只怕能够与朔方的圣人相提并论!你说苏云不是人魔,谁敢质疑?”
裘水镜恍然大悟,这便是人心向背!
现在他的威望,甚至可以一言定人生死!
苏云留在天楼中,静静等候,他一直都很有耐心。
过了良久,他四周的天空渐渐变得黑暗,苏云定神看去,只见自己又落在平台上,四周也都是士子。
——普通士子对人魔一事一无所知,只知道老无人区妖魔鬼怪来袭,全城搜捕的事情。
“这三万士子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度过了多么危险的一夜。”
苏云环视四周,心道:“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他们真幸福。”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人重重盘问,但是没有料到的却是来了几个自称是文昌学宫、九原学宫和陌下学宫的首座西席先生,来劝说苏云报考他们学宫。
“走开走开!”
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走上前来,闲云道人蛮横的把那几位首座西席先生推到一边。
涂明和尚满面和善,宝相庄严,合十问讯,诚挚道:“小施主考得第一,可喜可贺,我们文昌学宫乃是四大学宫之魁首,小施主是否要来我文昌学宫?”
其他三大学宫的首座西席先生冷笑不已,等着看笑话。
“好啊!”
苏云大喜过望,朗声道:“久闻文昌学宫继承文昌帝君的衣钵,教书育人,劝人向善,培育国之栋梁,乃天下官学之楷模。今日士子苏云,能够得文昌学宫青睐,足以光耀门楣了!”
平台上一片哗然。
三万士子交头接耳,这次大考第一的士子,竟然要报考文昌学宫?
各大学宫的西席先生更是惊愕,随即化作愤怒:“文昌学宫好不要脸,往自己脸上贴金,欺骗士子!”
当即有几位先生便要上前,与闲云涂明理论。
这时,圣公子白月楼走来,躬身道:“涂明大师,我也想拜入文昌学宫求学,恳请成全。”
四周又是一片哗然,那几个学宫的首座西席险些昏死过去,文昌学宫何时成了香饽饽?
连圣人的弟子竟然也要去文昌学宫求学!
李竹仙挤入人群,恶狠狠的瞪了苏云一眼,向闲云道人道:“道长,我也想报考文昌学宫!”
平台上顿时闹翻了天,吵嚷声一片。
圣公子白月楼自然不必提,朔方李家的李竹仙却是位列前二十的士子,李家是本地世家,深知文昌学宫的底细,居然也要报考文昌学宫!
“听说李家的大公子李牧歌,报考的也是文昌学宫。难道这文昌学宫不是排在四大学宫的第四,而是第一?”有士子议论道。
少女梧桐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过来,气若游丝道:“道长,大师,学生也想拜入文昌学宫。”
四周更是喧嚣,连这次大考的第二名,也要报考文昌学宫了?文昌学宫是要上天了不成?
就在这时,叶落公子挤入人群,叫道:“我也要报考文昌学宫!”
众人本来在哗然,闻言突然安静下来,无数双目光纷纷落在叶落公子的身上。
接着,众人移开目光,继续哗然,议论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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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朔方第四,全国前三
苏云警觉的瞥了瞥圣公子白月楼和少女梧桐。
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是想学圣人的伪君子,一个是人魔复生,倘若成为文昌学宫的士子,还不惹得文昌学宫鸡犬不宁?
李竹仙则在恶狠狠的盯着他,显然还记着他踩自己裙角,害得自己被人打死的事情。
苏云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向少女报以善意的微笑,心道:“竹仙姑娘有李牧歌的照顾,应该没有多大危险。”
“笑也没用!”
李竹仙哼了一声,脸拧到一边,心道:“我生气哄不好的!”
“好啊!”
涂明和尚笑眯眯道:“四位能够成为文昌学宫的士子,是文昌学宫之幸。”
叶落公子咳嗽一声:“大师,不是四位,是五位,我也报考文昌学宫!”
涂明和尚有些不太乐意,叶落公子但凡考了一分,他也不会拒绝,毕竟文昌学宫只能在其他学宫后面选拔士子,能考一分两分的士子就算不错了。
但关键是这位叶落公子一分也没有!
而且他身边还有十几二十位被收买的士子助考,居然还能考成这样!
闲云道人呵呵笑道:“文昌学宫有教无类,不论你是谁,都可以来求学。再说,叶家开琉璃厂的,特别有钱,若是捐给我们一栋楼的话……”
叶落公子大受鼓舞,道:“我与大考排名第一、第二、第三的士子同学,与圣人弟子同学,这次回家,老爹非但不会打死我,反倒会大大褒奖我!捐一栋楼好说!”
涂明和尚隐隐犯愁,悄声道:“道士,人魔和圣人弟子都进来,咱们文昌学宫压得住吗?”
“咱们自然压不住,但老瓢把子压得住。”
闲云道人笑容满面,低声道:“交给仆射头疼去。”
文昌学宫大露风头,自然引起一番轰动,平台上热闹非凡。四大学宫在神仙居摆下宴席,请这些士子吃个晚饭。
苏云寻到花狐等人,这才放下心来,几人饥肠辘辘,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
宴席结束,他们正打算离开,苏云突然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云,狐,不要急着离开,我们先谈一谈。”
苏云、花狐等人又惊又喜,急忙转身:“先生!”
裘水镜却没有多少惊喜,脸色依旧如常,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寻一辆车,慢慢谈。”
苏云称是,抱起青丘月,把小女孩放在自己肩头,左手牵着狸小凡右手牵着狐不平,快步跟上他,花狐也快步跟上。
平台上士子数量太多,他们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来到云桥上,只见到处都是等车的士子,还有些西席先生和捕快维持秩序。
有人高声道:“天市垣老无人区的妖魔入侵城里,大家不要急着离开,等人多了一起走!还有,一定要有先生或者捕快坐镇才可以走!”
苏云等人跟着裘水镜等了片刻,还是没有等到负山撵,这时一只巨鸟驮着二层小楼走来,李竹仙在楼上推开窗户,双手托腮,朝他们笑道:“要上来吗?我们缺少一位老师坐镇。”
这少女气来得快,消的也快,早就不生气了。
苏云等人走过去,裘水镜当先一步来到二楼,只见二楼比一楼要精致许多,金镂银错,暖玉温香。
“你四个下去,我与他们说话。”裘水镜向李竹仙、青丘月等人道。
“哎!”
李竹仙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下楼,待到了楼下,她这才醒悟过来:“不对!这是我的车,怎么把我赶下来了?”
裘水镜气血一动,形成一个圆圆的罩子,把二楼封闭,打量面前的苏云与花狐,露出一丝笑容:“一别小半载,你们都很不错。青丘月狸小凡他们的成绩也都很好,我走之后你们能修炼到这种程度,出乎我的意料。”
花狐心底由衷感激,躬身道:“先生教导有方。”
裘水镜摇头:“我并没有教导你们什么。你们给了我钱,我教了你们十天,有什么成就也都是你们的,与我无关。”
苏云想起那一枚五铢钱,心里暖洋洋的:“老师……”
裘水镜抬手,止住他的话,道:“我不是你们的老师,野狐先生才当得起老师这个名头,我担不起。云,左松岩是怎么误以为你们是天道院士子和大帝使者的?”
苏云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番,又取出自己在葬龙陵得到的几块天道院令牌,道:“他的误解,应该是由这几块令牌而起,这几块令牌是得自葬龙陵。”
裘水镜听得瞠目结舌,过了半晌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哭笑不得:“松岩这家伙,聪明过头了。不过这误解对你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你自己当心。”
苏云小心翼翼道:“先生的意思是?”
“你冒充上使,处境很凶险,朔方城中有很多人不希望皇帝的钦差活着走出朔方。”
裘水镜翻看苏云得到的那几块天道院令牌,道:“刚才我出言在四大学宫的仆射和西席面前保下你,说你并非人魔。但我是东都大帝的老师,又曾在天道院任职,我保全你,会让有心人怀疑你的身份。很快便会有人试探你,甚至取你性命。”
苏云心头一跳,试探道:“但我并非是真正的上使。真正的上使,是否会保护我?”
裘水镜微笑道:“你不用看我,我也不是上使。朔方城是否有上使,上使是谁,我一概不知。”
两人大眼瞪小眼。
裘水镜继续道:“文昌学宫也很危险。这个学宫龙蛇混杂,里面的老师的来历都很古怪,你须得小心,有些不像善类。每年,文昌学宫都会死很多士子。另外一点,当心左松岩。”
“当心左仆射?”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惊讶莫名。花狐问道:“我看左仆射是个很好的人,为何先生让我们当心他?”
“左松岩为人乖张,处事偏激,我和他幼年时期在一起求学,对他知根知底。”
裘水镜继续打量这几面天道令,眉头却皱了起来,道:“他就像是海里的冰山,露在水面上的只有一成,九成藏在水下。现在他露在外面的身份是文昌学宫的仆射,他藏在水下的身份,只怕无法想象!”
他以自身的气血尝试修复天道令,声音低沉:“我的这位老同学,是个极为可怕极为危险的人。他虽然不是坏人,但是他的理念他的抱负,无比强烈,与他走得近,我怕会连累你们。”
苏云心中微动,他对左松岩的确了解不多。
不过能驾驭得住学宫里那些“不是善类”的老师,左松岩应该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花狐听得心惊肉跳,询问道:“先生,文昌学宫如此凶险,我们能否转到其他学宫求学?”
裘水镜继续修复天道令,不解道:“朔方最好的学宫,就是文昌学宫,为何要转学?”
花狐张口结舌,吃吃道:“朔方只有四个学宫,文昌排名第四,而且先生刚才说文昌学宫危险……”
“学校是否好,不是看排名高低,而是看学的东西是否有用。朔方、陌下、九原三个学宫排名虽高,但他们只是书上的东西教得好,书外的东西教不来。”
裘水镜停手,道:“他们的士子走出学宫后看起来很厉害,但都是虚的。不动手还好,一交手都是饭桶。文昌学宫不一样,书上的东西教得也算可以,但书外的东西教得更好。”
他语重心长道:“文昌学宫虽然看起来土得很,学的东西也杂乱得很,不知何时就会死在学校里,但是学到的东西是真的。性命相搏时,文昌学宫的士子存活下来的机会大很多。在我看来,朔方学宫在元朔只能排第四,但在元朔全国,文昌可以排上前三。”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裘水镜虽说是在夸文昌学宫,但那句“不知何时就会死在学校里”,还是让他们心里毛毛的。
“天道院士子的令牌,叫做天道令,每一面天道令都是灵器,不是灵兵。”
裘水镜把那几块令牌还给苏云,点了点其中一块玉牌,道:“这几块天道令多已经破损,我修了一下,只修好一块。你可以尝试烙印上自己的气血,里面的东西你自己先看,倘若看不懂可以来找我。”
他微微一笑:“我住在城中天方楼的神仙居,教授士子是收钱的,半个时辰一个青虹币。”
“先生好贵!”苏云和花狐都吓了一跳。
花狐嘀咕道:“老师还不如去抢……”
裘水镜微笑:“抢来钱太慢。我只收二十个士子,一堂课只教半个时辰,赚钱比抢劫快多了。”
花狐闷哼一声。
苏云收下令牌,心中纳闷:“这令牌中有东西?是什么东西?”
裘水镜深深看他一眼,大有深意道:“云,你的年纪还小,原本应该认认真真读书,不应该被牵扯到这些危险的事情中。但是既然你被牵扯进来,那么就好好做东都大帝的钦差,不要引起文昌学宫的怀疑。”
苏云凛然,起身道:“请先生指点!”
裘水镜起身,推开车窗,悠然道:“作为上使,该查的案子,你便去查。你不查,左松岩这个老狐狸便会怀疑你的来历。他若是知道你不是上使,便不会保护你,但其他人不知道,所以那些人还是会杀你。”
苏云心中一紧。
凉风吹进来,远处传来一声声尖锐的哨声和神通迸发出的光芒,甚至还可以看到火光,那是朔方城的高手们在追击老无人区的魔怪。
裘水镜笑道:“而你查了,真正的上使也会保护你。”
苏云试探道:“先生,那么我该从哪里查起?”
裘水镜塞给他一卷纸张:“你刚入城时遇到劫灰怪,那么自然是从劫灰怪开始查起。”
他越窗而出,苏云吓了一跳,急忙冲到窗边,只见鸟撵行走在云桥之上,云桥如同悬在空中的丝线,裘水镜已经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花狐懊恼道:“那本记载人魔秘密的古书,忘记给先生看一看了。对了下次去请教他时,提一提那本书,他若是要看,那就收他钱!”
苏云关上窗户,返回桌边坐下,展开那卷纸张,接着劫灰灯的光芒看去,只见这纸张上画的是劫灰厂的地底劫灰矿脉的走势图。
他心中微动,这劫灰矿脉的地理图,很像一座城市的形态,四通八达!
“劫灰矿脉是在地底的,也就是说,在朔方城的地底,有一座被劫灰埋起来的城市!”
苏云猛地抬头,看向窗外的黑暗:“那座城市,是上一个世界毁灭留下的痕迹。这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水镜先生为何让我从这里查起?”
他的身旁,花狐想的则是另一件事情,道:“先生说左仆射是个极为危险的人,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李竹仙在楼下叫道:“二哥,我们可以上来吗?”
苏云摆手,花狐连忙道:“竹仙姑娘再等片刻。”
李竹仙无奈,只好又与随从们挤在下面的车厢里。
苏云取出那块完整无损的天道令,眨眨眼睛,笑道:“二哥,先生说令牌是灵器,藏有东西。你觉得,这令牌中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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