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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宅猪     临渊行txt下载     临渊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誓分生死

    李牧歌落地,身后便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和当的一声钟鸣,苏云和猿三祖师正面碰撞,两人脚下的木楼顿时咯吱作响!

    李牧歌看到自己身边呼啸而过的白猿和一条条飞舞的蛟龙,不由心头一跳:“这个猿三祖师是个力大无穷的大怪物,所以,苏云士子的原形,也是一个体壮如山的大怪物吗?他是野牛妖还是河马?”

    他心中纳闷,能够与白猿这等异兽抗衡的,自然是野牛、河马这等天生神力的家伙。

    李牧歌顾不得多想,只见夜空之中一只只偃师傀儡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在空中飞行,向这边冲来。

    破败的衣裳下,是一具具白骨骷髅,在性灵的驱使下变得异常狰狞。

    陆地烛龙还在前进,对此恍若无觉,它是巨型生物,与人类只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它带着人类赶路,人类提供给它食物。

    偃师傀儡对它没有任何威胁,它也并不负责人类的安全。

    它的背上八十栋小楼,只有李牧歌所在的这栋小楼上没有了灯光的守护,成为了那些偃师傀儡的突破口。

    李牧歌在小楼的楼台上疾行,握住自己的性灵神通所化的宝剑,展开自己所学的剑术,每一剑刺出,便伴随着一口口长剑从神通中射出,在空中飞舞,每一口长剑都会施展出他磨砺多年的精妙剑法!

    他身前身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到处都是流光的剑影,让他宛如八臂剑客一般。

    一只只偃师傀儡被他以强大的剑术神通直接斩杀,剑法之精妙,之炫目,令人叹为观止。

    想要修成剑术神通极为困难,需要精诚于剑,不但每日练剑,脑中所观想的也是剑,性灵所念也是剑,修炼的时候带着剑,洗澡的时候带着剑,甚至睡觉的时候也要抱着剑入眠。

    如此日日夜夜,所念精诚,金石为开,性灵便会把剑的烙印化作投影,映射到脑海中。

    待这烙印与自身的元气结合,便会化作性灵神通,有了威力。

    李牧歌便是这样一个剑痴。

    然而,那些偃师傀儡被他斩杀之后,很快便会自我重组,再度飞上空中向他扑来。

    剑术神通尽管犀利,但是对付偃师傀儡这种老无人区的古怪生物,还是有些困难,不如那些灯笼。

    李牧歌皱眉,下方的车厢内,已经传来琉璃破碎的声音和人们的尖叫,显然有偃师傀儡已经破窗,进入车厢!

    就在此时,车厢里传来震荡的龙吟,车窗陡然炸开,只见一条气血蛟龙缠绕在一个偃师傀儡身上,用力转动身躯,将那偃师傀儡绞碎!

    “是那个带着狗耳朵帽子的小家伙!”李牧歌略略放心。

    车厢中,花狐所化的少年只有寻常人腰间那么高,却在车厢里如蛟龙般来去如风,时而出现在车头,时而出现在车尾!

    他时上时下,如蛟龙攀附在车顶、厢壁上,游走如飞。

    他的体内气血运转,爆发出一声声雷鸣,但凡有偃师傀儡冲入,还未来得及对惊恐的乘客下手,便立刻被他以蛟龙吟格杀!

    而在另一栋小木楼中,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人的个头更加矮小,然而却更灵活,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喝声传来。

    “龙游曲沼!”

    “鳄龙翻滚!”

    “龙战于野!”

    ……

    这三个小家伙每次出招,都要中气十足的大声呼喝,让车厢里的乘客既是担心自己会被偃师傀儡抓走,又觉得很是有趣。

    三个小娃娃的一招一式充满了野性,力量也是大得出奇,将那些闯入的偃师傀儡打得粉碎。

    但偃师傀儡破碎之后便会重组,闯入车厢中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多,狐不平等人愈发吃力,这时李牧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坚持住,陆地烛龙翻越这座山便离开了老无人区,只要过了这座山,偃师傀儡便会自动退去!坚持住!”

    陆地烛龙还在攀山,山路陡峭,烛龙背上的木楼也跟着倾斜起来。

    李牧歌心中紧张万分,陆地烛龙即将登上山顶,偃师傀儡的攻势也越来越猛烈,让他根本无暇去看苏云与猿三祖师的战况。

    烛龙上山下山,这段时间极为关键。

    倘若猿三祖师在这段时间格杀苏云,便可以立刻冲来,将李牧歌等人统统杀死,甚至屠了这辆烛龙撵上的所有人!

    倘若苏云可以在猿三祖师的攻势下存活下来,烛龙离开了老无人区,李牧歌便可以腾出手来去帮助苏云,围杀猿三祖师!

    胜负,甚至生死,就决定在这上山下山的时间!

    李牧歌闷哼一声,感觉到体内的元气有所衰退,同时对抗这么多的傀儡偃师,他的修为损耗之快,有些超出他的预计。

    他尽管是蕴灵境界的灵士,有蕴灵境界的功法,但是他的元气修为却并不强,不仅比不上猿三祖师,也比不上苏云。

    猿三祖师和苏云都没有蕴灵境界的功法,但两人一个得天独厚,是暴猿,天生气血雄浑,一个则是跟着野狐先生学了六七年的旧圣经典,无人教导的情况下三年练成独一无二的性灵神通。

    苏云在将洪炉嬗变养气篇修炼到第六重时,元气修为便超过了大多数同境界的士子,他没有满足,又去修炼仙猿养气篇,让他的身体更加强健,气血深厚如妖魔一般!

    苏云力量上不如猿三祖师,看似本事稀松寻常,但那是和猿三祖师相比。

    倘若是换做李牧歌这样的灵士,其力量在猿三祖师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其气血深厚程度,也没有与猿三祖师抗衡之力。

    只有妖怪,才能对付妖怪。

    苏云就是这样的妖怪!

    楼台之上,苏云双脚不断后退,脚掌如同锋利的龙爪,扣住木楼的楼顶,将猿三祖师的力量卸去。

    猿三祖师轮动混铁棒,只听当当当当一声声爆响不绝,苏云头顶的大黄钟不断震荡,黄钟迸发出一圈圈光晕。

    那是黄钟卸去猿三祖师招式的力量时迸发出的光晕。

    这口黄钟有着奇特的作用,能够卸去别人攻向苏云的力量,增加苏云的承受力。

    苏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奇特的作用从何而来,他刚刚能够动用性灵神通的力量,没有经过官学的系统教导,对蕴灵境界和性灵神通几乎一无所知。

    随着黄钟旋转,忽刻度上不断有蛟龙、白猿飞出。

    同时控制六只白猿或者六条蛟龙,是苏云的极限,但是这一次,苏云没有一股脑的控制六只白猿或者蛟龙,而是控制一条蛟龙和一只白猿。

    因为,倘若气血烙印所化的蛟龙或白猿被猿三祖师打碎,他便会气血大损,战力陡降,不如索性只控制两只,既可以增强自己的实力,又可以提升应变能力。

    每一只白猿或者蛟龙,都代表着不同的招法散手,不同招法组合,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且,他会在每只白猿或蛟龙招式使出之后,便立刻收回黄钟的忽刻度中,化作烙印。

    这是一个节省气血的技巧。

    他与猿三祖师一战之后,对性灵神通的领悟也越来越多。

    当!

    苏云再接猿三祖师一击,被那白毛暴猿一棍扫下楼台。

    他人在半空,突然两只偃师傀儡一左一右飞来,破败的衣裳下各有两条白骨手臂伸出!

    少年临危不乱,头顶黄钟旋转,一条气血蛟龙飞出,在空中游走搏击,将那两只偃师傀儡格杀,随即又返回钟内,化作黄钟忽刻度上的一个烙印。

    苏云脚下一沉,身形向下坠落,恰恰是落在烛龙飞速向山顶攀爬的身躯上。

    那陆地烛龙的身躯上覆盖着桌面大小的龙鳞,随着烛龙奔走,龙鳞相互摩擦,爆出一串又一串火星子。

    从脚下的触感,便可以感觉得出这龙鳞下的肌肉蕴藏的力量是何等恐怖!

    猿三祖师咚的一声落下,几只偃师傀儡向他扑来,被他混铁棒中飞出的白猿打得粉碎,碎骨和破衣向山下坠落,但又在风中汇聚在一起。

    猿三祖师皱眉,抬手手摸了摸胸膛,巨型鬼怪给他留下的伤又裂开了,鲜血流了出来。

    苏云抖了抖有些酸麻的双臂,头顶大黄钟突然有蛟龙游出,盘绕在黄铜大钟上,又有一头白猿纵身跃起,蹲踞在大钟的钟鼻上,盯着猿三祖师。

    “少年,你是个厉害的人。”

    猿三祖师肌肉绷紧,强行压住伤口,声音沙哑道:“你学东西非常快,我很欣赏你。若是平日里你路过袁家岭,我会请你上山做客,一起做拦路的山大王。”

    苏云一言不发,催动洪炉嬗变养气篇,这个时候,他发现还是洪炉嬗变养气篇能够让他快速的弥补损耗的气血,仙猿养气篇刚猛有余而绵力不足,没有洪炉嬗变那么强的后劲。

    猿三祖师也在努力催动仙猿养气篇,让自己的气血恢复,沉声道:“我袁家岭三十七户人家,一百八十口人,其中四十二口青壮,其他都是妇孺老幼。四十二口青壮,有十四个是死在你的手中。”

    苏云双腿微微曲蹲,随时准备发力,面容平静道:“他们追杀我,被我反杀,天市垣没有别人来杀你不许你还手的规矩。”

    “你可以还手,可以杀他们。”

    猿三祖师淡漠道:“但作为一村之主,我也必须要为我的村民报仇。我不能养伤,我必须今晚除掉你,因为你的进步速度太快,我怕我伤势好了之后,便再也不是你的对手!”

    他把自己的心迹剖析一番,向苏云表明自己不死不休的决心,苏云也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这是一个心志坚韧到令人敬佩的对手,他已经下定了这一战必杀苏云的决心!

    苏云同时也做出判断,那就是必须在这一战中,将猿三祖师格杀!

    因为,倘若他有任何迟疑,都会死在猿三祖师之手!

    “哤咕——”

    陆地烛龙悠长的龙吟传来,这条巨龙终于来到了山顶,伴随着这一声震荡的龙吟,苏云的胸腔中也响起了长长的龙吟,与烛龙共鸣!

    他脚步错动,第一次反守为攻,向猿三祖师攻去!

    今晚,誓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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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意乱青鱼镇

    陆地烛龙开始下山,这里是山的南麓,连绵十余里,与北麓相比,南麓相对平缓,而且从山上向南看去,便可以看到城镇的灯光。

    只要离开这座山,便是离开了老无人区,也离开了天市垣,进入朔方的范围。

    烛龙背上,当当的钟声不断传来,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头顶浮现出一口大钟,正与挥舞铁棒的巨猿在烛龙背上疾行,不断碰撞。

    这两个灵士一边交锋,一边移动,每次碰撞便爆发出一声洪亮的钟响。

    车厢上的凉亭中,又有一个个守护烛龙撵的灵士紧张无比的催动灯光,照耀黑暗的夜空,将空中飞扑而来的那些偃师傀儡击退。

    其中一个车厢上,叮铃铃剑鸣声传来,李牧歌竭尽所能对抗偃师傀儡的侵袭。

    下方,偃师傀儡杀入车厢,花狐将乘客护在后方,拼死与一尊尊偃师傀儡厮杀。

    另一个车厢中,狐不平、青丘月和狸小凡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们所要面对的偃师傀儡越来越多,即将超出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当——

    一声钟响传来,苏云和猿三祖师再度遭遇,全力爆发,苏云头顶黄钟之上,突然忽刻度转动,一只只白猿从钟内跃出,从四面八方攻向猿三祖师!

    猿三祖师闷哼,这些白猿的攻击赫然落在他身上一处处旧伤之上,让他伤口炸开!

    与此同时,猿三祖师一棒捣在苏云胸前,钟声大作,卸去这一棒的力量,然而就在钟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猿三祖师另一只拳头轰在混铁棒尾端!

    钟声没有再响起,这一击的力量结结实实砸在苏云胸口,苏云喉头一甜,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

    他的身形刚刚向后飞出,大钟旋转,龙吟震荡不绝,一条条蛟龙从钟上飞出,齐齐轰在猿三祖师身上。

    一人一猿,一左一右向后跌去,从烛龙撵上跌落下去,消失在黑暗中。

    “哤咕——”陆地烛龙的吼声悠长,震耳欲聋。

    这庞然大物长长的龙须像是飘带般随风飘荡,从黑暗中飘来,苏云单手挂在左侧的龙须上,嘴角血流不断。

    另一条龙须飘来,猿三祖师面色阴沉,蹲踞在那根龙须上,两只脚和一只手抓着龙须,另一只手死死握住混铁棒。

    啪嗒,啪嗒。

    他身上的所有伤口都炸开了,血一股一股的往下流。

    伤势这么重,继续打下去,他便会断绝生机,然而这头暴猿目光阴冷,丝毫没有退却的打算。

    苏云呼呼喘气,嘴角都是血沫,他应该是伤到了肺,只觉胸腔里火辣辣的,喘气的时候喉咙里有回音。

    他适才动用了黄钟七十二个烙印,现在气血亏虚,再打下去,他的招式威力必然大减。

    陆地烛龙长长的龙须在风中飘荡,像是水中游动的大蟒蛇,就在两条龙须即将交汇的一瞬间,猿三祖师纵身跃起,舞动混铁棒向苏云砸下!

    苏云向前一荡,身形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自下而上来到猿三祖师身后。

    猿三祖师却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手,没有转身,而是混铁棒向后扫去,直指苏云头颅!

    同一时间,混铁棒两端的铜箍呼啸旋转,六只白猿从铜箍中跃出!

    他已经看出苏云的大黄钟的破绽。

    大黄钟的防御的确很强,大概能够卸去他三分之二的力量,让苏云只承受三分之一的冲击力,但是这口黄钟卸力需要过程,需要时间。

    而这个时间,就是大黄钟第七个刻度,忽刻度运转一周所需要的时间,一秒。

    也即是说,只要在一秒的时间内连续攻击同一个位置,大黄钟便会来不及卸去第二次攻击,这攻击,会全部让苏云承受!

    这一次,猿三祖师为苏云准备的不是两次攻击,而是七次攻击!

    他要将这个少年生生打成烂泥!

    当!

    他的第一击已经落在苏云身上,黄钟传来一声巨响,大钟表面震荡,第七层刻度在旋转,三百六十个刻度很快便转动了百十个之多。

    猿三祖师转过头来,露出獠牙,凶恶万分。

    他的第二击第三击第四击第五击第六击第七击,会在忽刻度还未完成剩下二百多个刻度时,悉数落在苏云身上!

    他的第二击会直接破碎这个少年的喉软骨,将他的七根颈骨轰碎成渣。

    第三击会击碎这个少年的头骨,将他天灵盖打碎,大脑轰成浆糊。

    第四击会拆掉他的一条手臂!

    第五击……

    猿三祖师在转头之时,脑海中还未完全想象出自己这七击落在苏云身上造成的效果,忽秒变化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苏云气血冲荡,听到少年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发出海浪拍岸般的巨响!

    他看到苏云的元气因为运行太剧烈,直接将其右臂所有衣裳撕得粉碎!

    他还看到苏云的手臂突然间变得无比粗大,皮肤下粗大的血管突突跳动,他看到苏云的掌锋变得无比锋利。

    少年承受了他一击之力,身子在扭曲旋转,旋转的时候,少年的右臂自下而上撩起。

    那像是一招剑术。

    猿三祖师看到苏云的手臂切开了六只白猿,直接将那六只白猿切成两半,打成气血状态,看到苏云的手掌几乎是毫无阻碍的切开了自己的性灵神通混铁棒。

    混铁棒被平平分成两半,断面无比锋利。

    他又看到苏云的手掌自下而上从自己的左肋下划过,从自己的右肩划出,掌锋处的剑芒飞出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滚热的血被剑芒蒸发,变成红色的雾气。

    猿三祖师上半身飞起,在半空中赞道:“好剑术!猿三心服口服,死而无憾!”

    他的下半身落在一根龙须上,站了片刻,这才失去力量,灵巧的猿足抓不住龙须,栽落下来。

    苏云落下,险些从滑滑的龙鳞上摔下去,急忙伸手扣住木楼的支撑钢材,这才没有被抛下烛龙撵。

    猿三祖师的半具尸体从他旁边滑落,落入黑暗的山林中。

    苏云脸色黯然,这个猿三祖师虽然要取他性命,但是他对猿三祖师恨不起来。

    两人之间之所以不死不休,只是从桥上多收十个钱而起。

    “袁家岭做路霸,打家劫舍,谋财害命,即便不遇到我,也会遇到其他人,迟早会有这一天。”他心中默默道。

    天空中一只只偃师傀儡呼啸,向他扑来。

    苏云叹了口气,等待死亡降临,他已经没有力气抵抗了。

    这时,陆地烛龙微微一顿,终于来到山下,那些偃师傀儡呼啦啦飞去。

    “哈……”

    苏云笑了一声,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剧烈咳嗽,连吐了几口血,气息萎靡不振。

    “小云!小云!你在哪里?”花狐的声音传来。

    “苏云师弟,听到的话应一声!”

    “小云哥,已经安全了!你在哪里?”

    苏云应了一声:“我在这里……”然而他的声音太沙哑,在风声中传不远。

    “我在这里。”

    苏云喘了口气,又重复了一句:“我在这里。”

    另一个小木楼的亭台上有灯光照来,照在他的身上,接着烛龙撵其他楼台的灯光也纷纷照来,苏云怔了怔,露出笑容。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陌生人给的温暖。

    烛龙背上,花狐、李牧歌等人循着灯光快步奔来,过了片刻,几乎被冻僵的苏云被搀到小楼中,有陌生人脱下衣服,把他裹住。还有人烧了热水,让他抱着陶瓷杯子暖手。

    李牧歌带着伤药,内服外敷的都有。

    苏云心里暖洋洋的。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苏云调动残存元气,催动洪炉嬗变养气篇疗伤,让元气催动伤药的药力,这门功法对于强壮脏腑很有益处。

    窗外一片黑暗,田野上有着点点亮光,映照出一座不大的城镇。

    李牧歌道:“那是青鱼镇。”

    苏云微微一怔,不知为何,这个名字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花狐好奇道:“这里离海那么远,为何叫青鱼镇?”

    “传闻这里的人,是六七年前从天市垣中搬出来的,他们原本便是北海的渔民。”

    李牧歌道:“之后,那里发生了灾变,变成了无人区,只有这些迁出来的人幸存下来。”

    苏云晃了晃头,头脑里嗡嗡作响,青鱼镇这个名字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去想灾变之前的事情时,头脑里便一片空白。

    他的记忆像是缺失了一大块,灾变之前的记忆,完全消失!

    他越去想,头便越疼,嗡鸣声便越响!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蜡黄,忍不住捂住耳朵。花狐李牧歌等人急切的对他说话,说的是什么他也没有听清。

    过了片刻,嗡鸣声终于消失。

    苏云失神的呼呼喘着粗气,对花狐等人摆了摆手:“我没事,可能是伤势复发了。”

    窗外,青鱼镇已经一晃而过。

    “青鱼镇……”

    他心中默默默默道:“这个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

    烛龙飞驰,虽然是夜晚,但沿途的景色却让苏云和花狐他们啧啧称奇。

    路途中有大山,山脚下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苏云询问李牧歌,被告知那里是矿山。

    “还有些地方是窑厂。”

    李牧歌道:“矿山采金银铜铁矿石,劫灰厂挖地底的劫灰,冶炼厂烧劫灰炼化矿石,窑厂烧劫灰炼砖瓦瓷器。除此之外,还有造琉璃的琉璃厂,炼钢的炼钢厂,祭炼的祭炼厂。而这些厂,都需要用到劫灰。”

    花狐好奇道:“何谓劫灰?”

    “就是地底的石炭。武帝的时候,朔方这边有灵士挖地千尺,发现地底有石炭,可以点燃,一小块便能燃烧一夜。”

    李牧歌道:“武帝命人探查石炭来源,有圣佛说,这是上一个时代的劫灰。上一个时代,也有人,有物,有花草树木,不知怎么便爆发了大劫,被埋在了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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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我们风气不好

    车厢晃动,李牧歌稳住身子,顿了顿,继续道:“久而久之,这上一个时代的花草树木就变成了可以点燃的劫灰。这些窑厂冶炼厂便是用劫灰当做燃料,炼化矿石来造物。”

    苏云询问道:“花草树木化作劫灰,那么上一个时代的人呢?他们化作了什么?”

    李牧歌迟疑一下,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前方渐渐明亮起来,苏云隔窗张望,只见远处的天空中有着一层又一层的光芒,那些光芒漂浮在空中,上下排列,很是整齐。

    更为奇特的是,这种光芒并非是一排,而是数以百计!

    “牧歌学哥,那边的光芒是什么?”苏云询问道。

    李牧歌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不见外,还是叫我师哥吧,我叫你们师弟。学哥学弟,是东都人的叫法,在朔方都是称师哥师弟的。”

    学哥学弟这个叫法,苏云、花狐也是从葬龙陵古书中看来的,并不知道朔方的规矩。

    “葬龙陵古书,是天道院的士子所写,难道天道院不是朔方的官学,而是东都的官学?”苏云心中暗道。

    李牧歌向窗外瞥了一眼,笑道:“那是楼。”

    “楼?”

    苏云和花狐等人都呆住了,失声道:“这么高的楼?”

    那些光芒如果是楼中的光的话,岂不是说最顶层楼要在云彩之中?

    世上岂有这么高的楼?

    要知道天门镇最高的建筑,天门,高也不过数丈而已。世间岂有盖到云彩里的楼?

    李牧歌好奇道:“你们没有见过楼?”

    苏云和四个娃娃一起摇头,狐不平道:“乡下可没有这么高的楼!”

    “自从楼班楼圣人造楼以来,这楼宇便越来越高了。从前的楼,最多高百尺,现在的楼,千尺万尺都是可以造得出来!”

    李牧歌道:“以前造楼,用的是木材,顶好的木材生长千百年,砍伐下来做柱子,也就是几丈高,承载几层楼而已。再往上造楼,木材承受不住,因此宫殿也就是几层楼,或者干脆一层大殿。现在造楼,用的是炼器的手段,把炼器的手段用在造楼上,这就是楼班楼圣人的创举了。”

    “楼班楼圣人?”

    花狐和狸小凡等人露出崇拜的神色:“这人造楼成圣了!”

    苏云怔了怔,他昨天晚上在大人物的庙宇外遇到的鬼神,也叫楼班。

    而且,那个楼班还认识裘水镜,说他和裘水镜一样也是新学的人,并且楼班还给了苏云一块方木盒子,说是钥匙,要苏云拿着木盒去朔方城的地底看看他藏的东西是否还在。

    这个楼班,与李牧歌所说的那个把炼器手段用在造楼上的楼班楼圣人,是否是同一人?

    “不会这么巧吧?”苏云心道。

    “楼班并未成圣,东都的大帝并未封他为圣人,只是封他为天师,死后有楼天师庙供奉他。”

    李牧歌道:“先前圣人是学问高,传播广,门生满天下,其学问是显学,如儒释道,所以被尊为圣人。后来元朔的皇帝就忍耐不住了,要自己封神封圣,于是圣人便慢慢变成皇帝封的了。不过在民间,楼班被称作楼圣人。”

    官不封神民封神,官不封圣民封圣,元朔的情况令人啧啧称奇。

    苏云心中悠然:“楼班摊友并不知道,他死后已经被人尊为圣人了。等回乡遇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这个消息!”

    “云师弟见过性灵神兵吗?性灵神兵是用特殊的金属和材料,以祭炼的方法,与性灵神通融合在一起,经过千锤百炼,磨砺成兵。”

    李牧歌道:“性灵神兵坚韧异常,坚不可摧。我们这些灵士可以轻易捏碎山石,掰弯钢铁,但却无法摧毁性灵神兵。楼班把炼制性灵神兵的技巧,融入到盖房子里面。他这辈子,就是把房子当成灵兵来炼!所以元朔的楼,也是牢不可摧,越盖越高!我听说在东都,已经有两三千丈高楼了,当真是与神仙同居!”

    苏云、花狐等人心驰神往,恨不得立刻去看看。

    “楼圣人用炼制灵兵的方法造楼,本事大成之后,第一个造的便是我们朔方城。”

    李牧歌悠然道:“他在朔方成名之后,才被大帝召到东都,去给东都造城。他是把造楼,做成与儒释道一样的显学的人,现在我们文昌学宫便有建筑学这一门课,与儒学等同!”

    苏云听得入神,陆地烛龙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这头烛龙已经载着他们来到了朔方,迈步走入城市之中,烛龙驮载着八十个小木楼,木楼里的乘客们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准备下车。

    花狐推开窗户向外张望,只见外面灯红酒绿,四处悬挂着花灯,张灯结彩。

    苏云也趁机向外看去,但见这个城市的夜雾蒙蒙的,一栋栋高耸入云的楼宇矗立在城市之中。

    他打量最近的楼宇,只见这高楼的每一层都像是一座宫殿,每一层外围都是传统楼宇宫殿的斗拱承枋,有着长长的屋檐,檐角如飞翼,如燕尾。

    陆地烛龙吐息,白雾贴着地面四下涌去,这条烛龙越来越慢,但是已经来到那栋高楼的前面。

    苏云半个身子探出窗户,继续打量,只见那楼宇每一层宫殿的屋檐上皆有仙人指路之类的脊兽石雕。

    他向上看去,这高楼是八角楼,不知有多少个房间,共有六十四层,每层高约一丈三四,高度只怕有**十丈,比普通的山峦还要高出许多。

    最顶层则是宫殿的殿顶般的建筑,八角重楼,有如皇宫大殿一般,上面灯火通明!

    然后第二座高楼出现在他的面前,比刚才那座楼还要高!

    第三座楼宇出现,又比第二座高出许多。

    一座座高楼广厦直入云霄,灯火的光芒点亮了云端,让云彩也变得姹紫嫣红起来。

    更为奇特的是,这些高楼广厦之间,竟还有高空飞桥相连,苏云仰头看到有行人走在那高入云端的飞桥之上,如同行走在天上之城中。

    “这些高楼上的飞桥四通八达,甚至可以并排走四五辆马车,居住在上面的人甚至可以一辈子都不下地!”李牧歌笑道。

    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三个小妖孩也探出头来,张大眼睛,发出哇哇的惊叹声。

    成排成排高耸入云的楼宇映入他们的眼帘,楼宇闪烁着各色光芒,飞桥如同树杈,朔方城的这幅景象当真如钢铁打造的森林,楼宇便是森林中的树木,而四通八达的道路便是树木的根系。

    “临邑村的狍鸮曾经对我们说,城里就像是钢铁森林,果然如此。”

    苏云靠在车窗上静静的看着窗外,心道:“狍鸮说城里比天市垣凶险百倍,城里人吃人不吐骨头,是否是真话?”

    旁边,李牧歌笑道:“苏云师弟,花狐师弟,你们既然是求学的,何不去我文昌学宫?我文昌学宫在朔方城也是排名靠前的官学。这个季节,正是招手下年新入学士子的时候,只要通过了考核,便可以入学了。”

    苏云颇为心动,正要称谢,花狐道:“文昌学宫排名靠前,那么谁排名第一?”

    李牧歌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悻悻道:“自然是朔方学宫排名第一……不过我文昌学宫的确很厉害的!去年我文昌学宫在朔方的官学里压过了陌下学宫,排在第三位!”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心道:“看来文昌学宫好像也不怎么样,以往应该都排不到第三的,凑巧了才能爬到第三位。”

    李牧歌看出他们的想法,脸色涨红,急得结结巴巴,争辩道:“论成绩我文昌学宫并不比他们差!我们只是学校风气不好,耽误了!真的,我们风气不好,但成绩很好!考我们文昌学宫,你们绝不会后悔!”

    ……

    苏云心中微动,只觉伤势好了许多,显然朔方城的伤药对付这等伤痛很是有用。

    只是他的右臂还是火辣辣的,不见好转。

    他以右臂强行施展仙剑斩杀白猿的那一招,将猿三祖师斩杀,那一瞬间,气血恐怖的冲击力几乎将他的右臂肌肉碾碎!

    哪怕有朔方的灵药,没有十几天都好不了!

    陆地烛龙终于到了朔方驿站,这朔方驿站便比天市垣驿站大了许多倍,一条条官道四通八达,通往不同的城市。

    陆地烛龙进站的时候,苏云等人又看到其他几辆烛龙撵风尘仆仆的从外地赶来,也进入驿站。

    几条巨大的烛龙发出厚重的龙吟,相互打着招呼。有灵士取水,冲散烛龙身上的热量,还有人牵来牛羊,供烛龙食用。

    乘客们开始下车,驿站上人流如梭,苏云和花狐牵着三只小狐狸的手挤出人群,站在驿站门口,望着这庞大而又繁华无比的朔方城,一时间脑海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朔方城这个冬天,居然有下起雪来了,雪花大如鹅毛,飘飘扬扬,落在衣领中一片冰凉。

    李牧歌背着大大的包袱,又提着几个包袱,艰难的挤出人群,笑道:“老弟,几位老弟,你们若是没有地方落脚,便去我那里,我在城里租了房子!明天,我带你们去文昌学宫试试,碰碰运气,说不定便能考上我文昌学宫了!我们文昌学宫很难考的,真的,不骗你们,除了风气差点儿,我们还是好学校的!”

    花狐面带难色,抬头看向苏云,低声道:“小云,你看……”

    苏云压低嗓音,道:“咱们没地方住,就先去他那里落脚。明天陪他去文昌学宫看看,若是见势不妙,咱们转身便走,坚决不能跳入粪坑!”

    花狐和一众小狐狸连连点头,狐不平悄声道:“听牧歌哥哥的意思,文昌学宫应该是个大粪坑……”

    李牧歌见他们同意了,兴奋得带着他们向外走去,笑道:“我住的地方在劫灰厂旁边,虽然吵了点,但是胜在价格便宜,你们先将就住一晚。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学宫!”

    花狐好奇道:“师哥为何不与家人居住在一起?”

    李牧歌神色不太自然:“我长大了,我要自己闯荡出一番事业。留在家里,还不够看我爹的脸色。我要证明,我不比他差!”

    宅猪:年会结束,回家喽!劫灰,是古人对煤炭的一种称呼,汉武帝时,有人挖到煤炭,不知是何物,武帝于是找来西域的僧人询问,僧人说,这种东西叫劫灰,是上一个时代的人和物所化。

第四十九章 劫灰怪

    朔方这个城市,楼宇成林,经常有几十座楼宇挤在一起,形成楼宇群落。

    楼宇群落与群落之间,有着一座座工厂,有的是烧琉璃的,有的是冶炼矿物的,也有铸造的,祭炼的,不同的工厂有着不同的分工。

    劫灰厂位于朔方城的边缘,附近也有一座座高楼大厦,听李牧歌说,这些楼宇叫做囿楼。

    “囿楼是城里穷人住的地方。”

    李牧歌背着包袱向前走,道:“囿的意思是圈养动物的园地,囿楼就是底层人生活的地方。这里的房子老,破,小,还挤得很。住在这里的都是和我一样的穷家伙,有些是学校里的士子,有些是从乡下进城谋生的。”

    他顿了顿,迟疑一下,还是道:“进城的妖怪,也很多都藏在这里。云师弟,你是什么妖怪?”

    “我真的不是妖怪。”苏云无奈道。

    “你是妖怪也没什么打紧的,我都看出来了,你多半是野牛妖。其实我文昌学宫也有些师弟是妖怪。但是其他学宫就不成了,他们多是老学究,对妖怪喊打喊杀了。”

    李牧歌走在前面,只见这雪越下越大,让朔方城显得雾气蒙蒙的。

    “我在城里见过许多次妖怪,我隔壁住着的那个小哥一家人,好像都是妖怪……奇怪,怎么这么大的雪?”

    李牧歌仰头看天,诧异道:“朔方城这个季节可没有这么大的雪。这场雪来的古怪。”

    他摇了摇头。

    花狐突然道:“小云,一百五十年前人魔出世的时候,也是天将大雪,大雪封山。”

    苏云心中凛然。

    根据葬龙陵古书中记载,天道院士子格龙,进入葬龙陵召唤龙灵时,也是突然间天降大雪,大雪封山让他们无法离开。

    “人魔从葬龙陵出来之后,天市垣也是天降大雪,现在轮到朔方城了。”

    苏云抬头望天,但见雪花越来越大,每一片雪花都有巴掌那么大,扑索扑索的往下飘:“看来全村吃饭,应该是到了朔方城了。还有天道院的领队学哥,他应该也在朔方城中吧?这一百五十年来,他改头换面,但是他的本事非凡藏都藏不住。他若是留在朔方,一百五十年后的今天,他应该是城中最大的权贵吧?”

    当然,当年领队学哥走出天市垣后,也有可能没有留在朔方。

    “云师弟,花师弟,你们看,前面就是劫灰厂了。”李牧歌指向前方,笑道。

    苏云压下心头的遐思,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对所谓的劫灰厂也很好奇。

    在李牧歌口中,朔方是一座建立在劫灰之上的城市,劫灰厂对朔方的贡献不可估量!

    前方,官道旁边便是一处很大的厂房,占地约有上千亩,那厂房是建在平地上,背靠一座山,厂里是些平整的房子,没有高楼。

    而那座山不大,已经被挖了一半,山壁上有几个高达数丈的洞口。

    厂里灯火通明,大门口有一些运送劫灰的牛车从他们身边驶过,这种车行驶在车辙中,载重惊人,小小一车劫灰便重达数千斤,车子被压得咯吱咯吱作响!

    每辆矿车都有一头犍牛在前面拉车,后面还有工人推着,很是吃力。

    苏云往车上看去,只见劫灰并非是灰烬,而是一块块大石头,大雪纷飞,劫灰被蒙上一层白色,但还是可以看出劫灰是黑色的,泛着黑金般的光泽。

    就是这种奇怪的东西,支撑起了朔方城?

    苏云心中好奇。

    挖劫灰的工人在这冬天里赤着膀子,身上沾满了劫灰的尘埃,被染得乌黑,雪落在他们的身上便被融化,与汗水一起从身上流下来。

    汗水血水混着黑尘,滑过的地方便会露出他们皮肤的本来颜色。

    “这些劫灰是采掘出来,直接送到各个窑厂的。”

    李牧歌悄声道:“这里有些人是来自朔方乡下的,有些人则是来自天市垣无人区的妖怪,在城里无处谋生,只能做些苦力活儿。劫灰厂的活儿又累又脏又苦,还有性命之忧,城里人是不愿意做的。”

    苏云和花狐等人停步张望,苏云心中默默道:“以前听邻村的人说,自己的孩子某某在城里务工,赚了很多钱,日子过得如何如何好。想来都是这些妖怪,在骗自己的父母,不想让父母担心罢了。”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劫灰厂里传来阵阵喧哗声,只听有人叫道:“劫灰里有怪物冲出来了!”

    矿场中,不知多少黑漆漆的工人慌里慌张往外跑,哭喊声连天,有人摔倒了,便连滚带爬的跑,然而却被人踩了许多脚,便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而那几个正在推矿车的工人也是吃了一惊,急忙丢开矿车,撒腿便跑,叫道:“劫灰怪吃人了!”

    “劫灰怪?”

    苏云张望,只见矿场里那半座山的一个矿洞洞口突然轰隆一声炸开,碎石乱飞,一个与劫灰差不多颜色的怪物忽然飞出,贴着地面飞行,猛地抓起一人落在一辆矿车上。

    那矿车晃动,车上传来咀嚼声,车下有鲜血汩汩流出。

    很快,那矿车上又有漆黑的怪物呼的飞起,落在前方拉车的犍牛身上,接着呼的一声,犍牛连同矿车一起被拉上天空!

    “好大的力气!”苏云脸色微变,抬头向空中看去,只见天空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那怪物在何处。

    矿车从天空落下,轰然落地,劫灰散落得哪儿都是。

    天上传来牛叫声,然后便有血雨落下来,下一刻,一副血淋漓的牛骨架砸在矿车不远处。

    苏云脸色微变,只见到处都是逃跑的矿工,正在向矿场大门处涌来。

    人群中时不时有凄厉的叫声传来,不断有人手舞足蹈的飞上空中,显然是被怪物抓去,在空中便被吃掉!

    那怪物与劫灰一样黑,有夜色掩护,根本看不到怪物在哪里!

    李牧歌也变了脸色,急忙丢下大大小小的包袱,向厂里冲去,叫道:“劫灰怪又出现了?云、花师弟,你们留在这里,那怪物危险得很!”

    苏云闭上眼睛,突然感应到一团气血在天空中飞行,正向他们这边扑来!

    他们正对着大门,而矿厂里的工人正如潮水般向这边涌来!

    显然,怪物的目的,就是堵在大门处,让所有人都无法逃出劫灰厂,都变成它的粮食!

    苏云眼角跳了跳,沉声道:“二哥,带小凡他们先走,去囿楼等我和牧歌师哥。”

    花狐闻言,立刻拉着青丘月,将小丫头扔起来骑在自己脖子上,一手拉着狐不平,一手拉着狸小凡向囿楼冲去。

    苏云闭着眼睛,面对仿佛潮水般涌来的人群。

    人群中有些人已经在逃跑途中开始变化形体,有的猪面人身,有的猴头猴脑,有的狼首人身,有的头生羊角,种类繁多,越过人群撒腿狂奔。

    他们四周的矿工竟然对此见怪不怪,显然早知道与他们一起做工的伙伴的身份。

    在苏云的气血感应中,天空中向这边冲来的劫灰怪,其气血仿佛一个车轱辘,中间有个小圆点,像是车轱辘的轴,轴与车轮之间有辐条相连。

    仅凭气血,无法分辨出劫灰怪的具体形态,气血感应只能判断出劫灰怪气血的形态,很容易出错。

    但是劫灰怪与黑暗的天空一色,肉眼无法观察,只有感应气血才能分辨它的方位!

    那劫灰怪从空中向他们袭来,苏云的气血感应中,可以“看到”劫灰怪坠落,像是要砸在地面上一般,但是却没有落地,而是贴着地面呼啸飞来!

    “它有翅膀,但翅膀里没有气血流通,因此翅膀没有出现在我的气血感应中。”苏云在电光火石般便做出了判断。

    此时,李牧歌已经冲入矿厂之中,他显然不懂如何感应气血,而劫灰怪又是黑色的,因此他没有察觉到劫灰怪其实已经来到了劫灰厂的门口!

    现在四处混乱,人声鼎沸喧哗,苏云也无法通知他。

    轰!

    一声巨响传来,那劫灰怪撞在矿门外停着的矿车上,载满劫灰的矿车被撞得连翻带滚向这边冲来。

    苏云面对那滚动的矿车,不断后退,矿车中的劫灰早就撒的哪儿都是,烟尘弥漫,让他视线受阻。

    他索性闭上眼睛,催动洪炉嬗变,气血一下子提升到极致,背部筋肉隆起,将力量也提升到极致!

    他突然顿下脚步,转身一脚向后踢出。

    蛟龙摆尾!

    矿车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当场停下,尘烟四起。

    矿厂大门处惊叫声传来,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烟尘渐渐散去,苏云张开眼睛,看到弥漫的烟雾之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那劫灰怪。

    劫灰怪的形态像人,也有双臂和双腿,但身躯更加高大,而且长着翼展数丈的翅膀,翅膀仿佛蝙蝠,是肉膜状。

    他的双脚仿佛鹰的爪子,锋利异常,但这并非是最古怪,最古怪的是他的胸骨竟然是长在外面的!

    更古怪的是,他胸口的骨骼分布,像是车轱辘!

    就如苏云气血感应所见,劫灰怪的胸口处骨骼最密集,有如车轮的轴,而肋骨则像是车轮的辐条,与轴相连,辐条伸向四面八方。

    这种奇异的构造,他从未见过!

    “在我的气血感应中,它的骨骼中蕴藏的气血最为浓烈。难道说,它的骨骼是中空的?它的血液是从骨骼中流淌的?”

    苏云惊讶万分:“乡下可没有这种怪物!临邑村的狍鸮说的没错,城市的钢铁森林的确比乡下的树木森林危险多了,这里吃人的怪物比乡下还多!”

    那怪物转身,向他看来,眼睛里一片灰白,看不到瞳孔。

    宅猪:回到家里了,安心码字喽~~

第五十章 从不走眼

    劫灰怪堵在矿门前,涌向矿门的人们不管是人还是妖,都被吓得哭喊连天,转过身又向矿厂内跑去。

    后面的人却看不到劫灰怪,还在往前挤,一时间人挤人人踩人。

    李牧歌被挤在人群中,被人群裹挟,他努力的想往厂外冲,只是他若是动用修为,便会伤到四周的人们。

    李牧歌焦急万分:“苏云师弟的伤势还没好!”

    而在矿门前,人形劫灰怪双臂修长过膝,十指如同利爪,又像是锋利的骨刃。

    “好高大……”

    苏云仰头,看着前方的庞然大物,这劫灰怪的确是人形,但是要比普通人高出两三倍,居高临下很有威慑感。

    它不仅仅是胸口骨骼外露,背后同样有骨骼,比胸口的骨骼还要奇特。

    它背后的骨骼也呈车轮辐射状,比肋骨长,长出体外,每一根骨刺锋利无比,如矛一般。

    它像是没有长任何肌肉,只有粗糙的皮肤和皮肤下的骨骼,而且骨骼构造极为怪异,与人和其他动物妖物完全不同。

    “它的骨骼和我想的不一样,骨骼中不仅仅有血,还有他的内脏和肌肉应该也是生长在骨髓里或者被骨骼包住。也就是说,有了骨骼的保护,他的内脏极难受伤。”

    苏云催动洪炉嬗变养气篇,气血运转,大黄钟在他缓缓浮现出来,黄钟各个刻度有条不紊的运转,少年压制不住兴奋:“真想捉住这种东西,格一格他!”

    他的气血在体内运转时,便感觉到右臂极为疼痛,那是与猿三祖师一战留下的伤。

    他以仙图中仙剑斩白猿的剑招,格杀了猿三祖师,那一剑中爆发的气血太强,气血冲击,给他右臂造成了极大的负担,让他的右臂十几天内都别想复原。

    无法动用右臂,苏云的处境便极为凶险了。

    那人形劫灰怪现在对他的兴趣,显然要超过对那些矿工的兴趣,恐怕会先对付他!

    “我很想知道,它的骨头有多硬了。”

    苏云左脚踩在倒在地上的那辆矿车的车把手上,左手抓住另一个车把手,用力一撕。

    那矿车乃是钢铁所造,即便被劫灰怪撞了一记,又被苏云踢了一脚,却还能保持原状。

    苏云用力一撕便将这辆矿车撕开,车把手与车体焊接在一起,恰恰形成一个三角头的大刀。

    苏云拖刀向前走去,他的气血运转,一身筋肉从皮肤下浮现出来,龙骨猿肌,猿背蜂腰。——倘若不运转气血,他便还是原来的文静模样,但是运转气血之后,便如暴猿立于川,猛虎出囚笼!

    他的头顶,大黄钟的忽刻度上,一只蛟龙烙印忽然实体化,化作气血蛟龙缓缓从刻度中游出,越来越大,趴在铜钟上。

    另一边的白猿烙印中,一枚烙印中的白猿纵身一跃,跳到苏云前方,双拳疯狂锤打胸脯,敲得如同雷鸣,向那劫灰怪大叫。

    忽然,劫灰怪纵身跃起,展翅飞上空中,猛然俯身向下,贴地冲来!

    嘭!

    白猿炸开,化作一团气血,直接被这劫灰怪抹杀!

    “好快!”

    苏云心头一跳,头顶黄钟之上蛟龙飞出,蛟龙长吟,迎着劫灰怪冲去。

    与此同时,他脚步错动,如同一条蛟龙在大江中顺水遨游,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灵动之感。

    他的身体后仰,游动的姿势是龙首在后龙尾在前,竟然是逆用龙游曲沼这一招,灵动之中又给人以无比荒诞的感觉。

    但是他的速度却又极快,后发而先至,在劫灰怪撞碎他的气血蛟龙的同时,从劫灰怪的肉翅下冲过!

    嗤!

    他手中的矿车大刀从肉翅下划过,苏云被震得左臂酸麻,突然咔嚓一声,他的左臂被撕扯得生生脱臼。

    苏云抓不住矿车大刀,不由自主的松开,劫灰怪翅膀挂着那口矿车大刀呼啸飞过,冲入夜空中。

    苏云左手重重一拍地面,脱臼的左臂回到骨位上,这一拍击,让他的身形从地上翻起。

    下一刻,他感应到那劫灰怪车轮状的气血在天空中折返,直奔他而来,只是飞行姿态有些不稳,应该是那一刀让它的肉翅破了一部分,飞行时没有从前那么自如。

    苏云人在空中,尚未落地,劫灰怪已经到了他的前方。

    他的身形即将落下,就在此时黄钟之中一条蛟龙游出,自动垫在他的脚下。

    苏云脚下发力,纵身一跃,从劫灰怪上方跃过,心中暗道:“这倒是性灵神通的一种新的用法……不对!我应该早就想到性灵神通有这种用法!当初蛇涧时,童家的儒士便脚踩文字,杀上高空准备擒拿我!原理是相通的!”

    他心中突然有一种明悟:束缚自己的不是把自己拉回地面的引力,而是自己的大脑!

    大脑不够灵光,导致任何厉害的神通,厉害的功法,都有可能毫无用处。但脑袋够灵光,即便没有这些东西也有可能击杀强敌。

    劫灰怪飞行不便,突然双翼一收,猛地停顿下来,肉翅上插着的那口矿车大刀顿时脱落,转身利爪如刀,向苏云扫去。

    苏云翻身,铜钟上有白猿跃出,抓住他的双脚向上抛起,躲开这一击。

    劫灰怪移动脚步,速度奇快,攻击更是让人眼花缭乱,空中到处都是嗤嗤的骨刃破空声。

    然而苏云围绕着他的性灵黄钟移动,黄钟之中不断有蛟龙游出,白猿跃出,让他得以在空中借力,屡屡避开劫灰怪的攻击。

    劫灰怪突然唳啸,背后车轮状的骨矛中有一根骨矛脱落,被它抓在手中,嗤的一声向苏云刺去!

    这一击出乎苏云预料,让他还未反应过来,骨矛便已经来到他的眉心!

    “左臂出剑的话,我左臂也会废掉!”

    苏云咬牙,便要催动剑术,就在此时,一道光芒忽如其来照耀在劫灰怪身上,那劫灰怪如遭重击,发出尖锐的叫声,顾不得去杀苏云,振翅便走。

    它的翅膀被苏云所伤,飞行吃力,摇摇晃晃的飞起,消失在黑暗中。

    苏云松了口气,循着光芒看去,只见几个光头僧人各自左手挂着念珠,竖在胸前,从囿楼的方向迈步走来。

    他们面前各有光芒汇聚所化的明镜,镜光仿佛藏在镜子里,含而不放,很是奇特。

    “性灵神通?他们是佛门的灵士?”

    苏云张望,天空中又劫灰怪再度扑来,直奔那几个年轻僧人而去,然而那几面镜子光芒一照,劫灰怪便倒飞而去,身上冒烟,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

    那种光,应该并非是普通的光芒,有些类似烛龙撵克制偃师傀儡的光芒。

    那劫灰怪被打得连连后退,很快便退到矿洞前,那几个僧人面前的明镜一起爆发光芒,将劫灰怪钉在矿洞外的石壁上。

    劫灰怪面容扭曲,惨叫,渐渐石化,变成了石壁上的一尊狰狞凶恶的石像。

    苏云站在劫灰厂外远远望去,只见矿洞外的石壁上除了这个石像之外还有其他十几个石像,显然挖出劫灰怪暴动这种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

    “难怪叫劫灰怪,原来是石头所化,并非血肉之躯。”

    他走上前去,捡起那口矿车大刀,却见矿车大刀已经卷刃,卷起的刃里面有东西。

    苏云把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不由轻咦一声,只见那卷刃里倒出的是一些细碎的劫灰,而刀刃上还有一些黑油。

    “莫非劫灰怪的血是这种黑油,而他的肉是这种劫灰?”

    苏云转头,向劫灰厂内已经化作石雕的劫灰怪看去,心道:“这种怪物,真的应该好生格他一格。可惜,被那几个大师打成石像了。”

    他将那些劫灰包起来,想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远处,那几个僧人停下脚步,与李牧歌说些什么,其中一个僧人向这边快步走来。

    那僧人眉清目秀很是俊朗,看到苏云居然这么年轻,也是微微一怔,见礼道:“小僧适才看居士身手不凡,用的招法仿佛是东都的招法,莫非是从东都来的?”

    他目光锐利,落在苏云手中的矿车大刀上,待看到刀上有黑油和劫灰,不由瞳孔微缩:“他打伤了劫灰怪?”

    这时,苏云背后的包袱中,几件东西滑了下来,却是苏云刚才与劫灰怪拼杀时,包袱被劫灰怪撕裂了。

    苏云急忙弯腰去捡,那僧人目光落在其中一块玉牌上,不由脸色大变,低声道:“天道院!小僧猜得没错,居士果然是东都来客!洪炉嬗变,造化为工,天道院的功法果然俊得很!”

    苏云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成了东都来客了?

    他看到那僧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天道院令牌上,这才恍然大悟,心知这僧人误会了,他正要解释,那僧人已经急匆匆向另外几个僧人走去。

    年轻僧人与另外几个僧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那几个僧人不断向苏云这边看来,李牧歌则在旁边挠头,不知与他们说些什么。

    不过,李牧歌显然是认识那几个僧人的,而且对这几个僧人很是尊敬。

    苏云向囿楼走去,心道:“先寻到二哥他们再说。”

    李牧歌身边,那几个僧人却是脸色大变,年轻僧人低声道:“大帝的使者从东都而来,难道是为了调查劫灰怪?劫灰怪不至于要惊动大帝……上使入朔方,非同小可啊……”

    其僧人面色凝重,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东都天道院,天下第一学院,在元朔国的地位还在太学院之上,天道院的士子都是从元朔全国各地选拔而来的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更为关键的是,天道院是直接听从元朔大帝的调遣,简直就是皇帝的钦差!

    李牧歌忍不住道:“苏云学弟明明是从天市垣无人区来的,他多半是野牛成妖或者河马成妖,力气大得很,怎么会是天道院的士子?他更不可能是东都大帝的使者!几位老师,你们认错了吧?”

    “他身上没有半点妖气,用的功法更是天道院的筑基功法,洪炉嬗变养气篇!”

    那年轻僧人摇头道:“他既然是奉大帝之命入朔方,自然是要改头换面给自己一个新的身份作掩护,天市垣无人区的妖怪,无疑是一个极好的身份。牧歌,相信老师的眼光,老师看人,从来不会走眼!”

    李牧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年轻僧人目光循着苏云离去的方向,淡淡道:“劫灰怪的事,还不至于让大帝亲自派天道院的士子前来。朔方城里的问题更多!”

    他面色凝重,喃喃道:“看来朔方城,要发生大地震了……”

第五十一章 被自己的来头吓死

    苏云寻到花狐等人,过了不久,李牧歌寻来,这个少年灵士先前还很是热络,现在居然变得有些生分和拘谨了,很是客气的请他们上楼。

    苏云和花狐心中纳闷,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不是被人魔附身了?”

    花狐向苏云悄声道:“全村吃饭应该也到了城里了。”

    苏云心中凛然:“二哥别瞎说。这里是朔方城外围,全村吃饭要去也是去内围,那里人更多。”

    花狐小声道:“咱们刚进城,朔方便下雪,说不定人魔一直在咱们身边。”

    苏云心里也毛毛的,好在那几个僧人也走了过来,面色和善的冲着他们微笑。

    苏云回报以微笑,几个僧人也走入囿楼中,显然也住在这里。李牧歌小声道:“这几位大师,是我们文昌学宫的先生。”

    苏云惊讶:“文昌学宫是寺庙?”

    李牧歌摇头:“儒释道是显学,基本上每个学和校都有。”

    囿楼很是破败,里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上楼的途中苏云他们便在狭窄的楼道里遇到了几个道人和儒士,还有几人面相凶恶,看起来便不像是好人。

    甚至他们还遇到一个矿工,是个豹子头的妖怪,应该是刚才趁乱逃入这里的,因为受了惊吓,忘记自己被吓出了原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苏云进入李牧歌的房间,李牧歌从桌台上的小盒子里取出一小块劫灰,只有指甲盖大小,点燃了放在灯罩里。

    只见那劫灰在灯罩中缓缓漂浮起来,光芒耀眼,将房间照亮。

    “这一小块劫灰,便可以照亮整晚,到了第二天早上燃尽便会化作灰烬落下来。”

    李牧歌有些不好意思,道:“住在这里最方便的地方,就是劫灰不花钱,没有了便去劫灰厂的路边捡一些回来。”

    苏云啧啧称奇,他也捡了些劫灰,是劫灰怪的血肉所化,只是形态上好像与李牧歌捡来的劫灰并不一样。

    他取出劫灰怪血肉所化的劫灰,小心翼翼的捏出一小块,把其他的收起来,与李牧歌的劫灰对比。

    只见劫灰怪血肉所化的劫灰是菱形的,上下尖尖,像是黑暗晶体。

    而李牧歌捡来的劫灰则没有这种特性。

    李牧歌也是少年,有着好奇的天性,凑过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劫灰怪所化的劫灰。要不,咱们直接点燃一块,看看有多亮?”

    苏云点头。

    李牧歌取来火种,凑到那块菱形劫灰前。

    轰!

    囿楼剧烈震动,第九层的一个房间火光大作,琉璃窗连同窗棂一起飞出,整个楼道所有门户被气浪硬生生顶开!

    不久之后,李牧歌和苏云、花狐、青丘月等人站在囿楼下的官道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头发也被烧焦了,身上背着自己大大小小的包袱。

    忽然,楼上又有一个包袱扔了下来,砸在他们脚边。

    “文昌学宫的小兔崽子,不要让老子再遇到你!”

    囿楼的主人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冲他们破口大骂:“租给别人是要钱,租给你们是要命,你们滚球吃劫灰去吧!”

    又过片刻,那几个僧人也背着小包袱从楼上走了下来,那囿楼主人相陪,歉然道:“几位大师,实在不好意思,不方便租给你们……楼里还有谁是文昌学宫的?都给老子滚蛋!几位大师,这边请!”

    那几个僧人黑着脸来到苏云、李牧歌等人身边,花狐低着头看自己脚尖,李牧歌也低着头看自己脚尖,苏云满脸纯真阳光却又茫然无知的笑容。

    雪,越下越大了,很快众人身上都落了一层雪花。

    为首的僧人面色温和道:“牧歌士子,我们在格物致知的道路上经常会发生一些意外,不要被意外动摇了道心,要勇敢的面对意外。你先去学宫暂住一宿,明天或者回家去住,或者再租一间房。”

    李牧歌称是。

    过了片刻,官道上一头巨兽摇摇摆摆的走来,那巨兽背上背着一栋二层小木楼,楼上还有灯光。

    李牧歌招手,巨兽停下,小木楼咯吱咯吱作响,两层小楼里居然都有人,在灯光下人影晃动。

    第二层小楼的琉璃窗打开,探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拎着一个酒坛子,酒气冲天,问道:“进城吗?上车。大人两个钱,小孩一个钱。”

    李牧歌当先一步爬上去,苏云和花狐带着三个小孩跟在后面,几个僧人在最后。

    这辆兽撵的第一层已经坐满了人,没有下脚的地方,几人顺着木质楼梯往上爬,第二层也有几个面相凶恶的中年汉子正在喝酒。

    几个僧人也走上第二层,为首的僧人敲了敲车窗,道:“我们去文昌学宫。”

    “文昌学宫?”

    那拎着酒坛的车夫吃了一惊,酒意全无,连忙把酒坛放在一边,正襟危坐。

    几个正在喝酒的中年汉子连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下第二层,从楼上跳了下去,不敢留在兽撵上。

    楼下的乘客也纷纷叫道:“我到地方了,停车!快停车!”

    片刻功夫,车上便只剩下苏云等人。

    那车夫战战兢兢,想要跳下车逃走,却又不敢,只得抖了抖缰绳,巨兽发出哞的一声不甘的叫唤,迈步向城里走去。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心中均生出不妙的感觉:“李牧歌说文昌学宫风气不好,看来不止风气不好那么简单。”

    几个僧人关上车窗,小楼里顿时变得无比安静,与外界隔绝。

    苏云向外看去,只见高楼越来越多,云桥也越来越多,有的楼宇太高,旁边还有云彩漂浮在楼宇的腰间。

    又有云桥从云间探出,行人走在桥上,漫步云端。

    这个城市的夜晚一点也不黑暗,处处都有点燃了劫灰的灯悬挂在楼宇内外,道路两旁,照得城市如同白昼。

    行人们趁着夜色和雪色出来游玩,街上也是商业繁盛,宛如一座不夜之城,让人眼花缭乱。

    路上的兽撵也多了起来,有些在狂奔,有些速度却很慢,兽撵背上的小楼,楼上楼下都有劫灰灯照明,楼中多是年轻男女,饮酒作乐,欢歌笑语。

    苏云他们这辆兽撵的小楼中却异常安静,虽是冬天,那车夫却浑身是汗,紧张无比的驾驭巨兽行走在官道上,向文昌学宫走去。

    苏云对面,那年轻僧人目光温润,微笑道:“小僧涂明。上使从东都赶来,恐怕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吧?”

    “又叫我上使?”苏云怔了怔。

    涂明和尚面色严肃起来:“上使无需担心。我们是文昌学宫释迦院的僧人,也是无意中得知上使的身份。上使奉命来到朔方,定然是身负重任,涂明不敢询问,但请上使给我文昌学宫一个为大帝效命的机会!”

    狐不平快言快语道:“和尚,你误会了,我们并非是什么上使,我们是乡下来的,进城求学的!”

    涂明和尚微微一笑,一副我都明白的样子,道:“上使可否请出天道令一观?”

    苏云瞥了瞥一旁的李牧歌,李牧歌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苏云皱眉,从包袱里取出了天道院令牌,道:“大师一定是误会了,我们真的是来求学的,不是什么上使。”

    涂明和尚接过去,几个僧人一起凑过头来,翻来覆去的查验,过了片刻,那几个僧人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没错的,是天道令。”

    涂明和尚站起身来,双手托着令牌,恭恭敬敬的送到苏云面前,沉声道:“上使请收好。”

    苏云收下令牌,这令牌是他们在葬龙陵中从那些死去的天道院士子尸骨上搜寻到的,一共找到了四块半。

    他们觉得玉质不错,原本打算拿到城里卖掉,换来钱补贴开销,不过从涂明和尚的表现看来,这天道院的令牌应该非同小可。

    “几位大师,我们是从天市垣无人区来的乡下人,也是机缘巧合遇到劫灰怪这种事情,这天道令,也是我们无意中捡来的。”

    苏云老老实实道:“我们与天道院并无干系。”

    涂明和尚哈哈一笑,与那几个僧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上使放心,我们都明白,绝不会走漏风声!”

    天市垣无人区里没有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天道院的天道令,更是不可能被人随随便便捡到!

    而劫灰怪暴动,自然也不是机缘巧合便可以遇到!

    苏云这样说,反而让他们更加笃信,苏云几人便是奉元朔国大帝之命,来朔方暗访的天道院士子!

    几个僧人兴奋起来:“朔方,有大案子!”

    涂明和尚话锋一转,关切道:“几位是从乡下来求学的,现在还没有入学罢?”

    花狐缩了缩头,老实巴交道:“我们刚进城,还没有去找学校……”

    几个僧人同时笑了:“是,刚进城,自然是没有入学。上使还没有入学,想去我们文昌学宫,我文昌学宫自然欢迎得很。原本有入学考核的,也无需再考。”

    “还是考一考比较好!”狐不平连忙道。

    几个小狐狸连连点头,心道:“万一这文昌学宫是个大粪坑呢?我们是进城求学的,可不是来掉进粪坑里洗澡的!”

    涂明和尚无奈,只得道:“也罢。那就考一考,走个过场。”

    花狐愈发肯定文昌学宫不是什么好地方,面带难色道:“几位大师,我们是乡下来的,在朔方城没有身份,入学恐怕有些困难……”

    涂明和尚笑道:“这事简单。我们没有地方落脚,先去文昌学宫睡一晚,明天早上,五位的身份便会安排得妥妥当当,毫无破绽!”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心中均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文昌学宫果然是朔方城最差的学校,招不到士子,铁了心要留下我们了!”

    青丘月气得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哽咽道:“考不上的话,我们坚决不上你们学校!”

    涂明和尚等人松了口气,肃然道:“上使放心……”

    苏云也有些头大,解释道:“大师,我们不是上使。”

    涂明凛然,环视一周,沉声道:“诸君都明白了吗?从这里下去之后,便没有东都来的上使!”

    “明白!”几个僧人异口同声道。

    一个僧人迟疑一下,低声道:“师哥,这个车夫要不要灭口?”

    宅猪:谁再说来张图,我就把他灭口了,你让我画个球我都画不圆!我画不出来劫灰怪,也不会画矿车!我闺女学画画,但她才七岁,不会画插画。跪了,求放过!

    对了,四只狐狸和全村吃饭,已经找人画出来了,有想看的吗?

第五十二章 误上贼船

    苏云、花狐与几个小狐狸毛骨悚然,恨不得落荒而逃:“这文昌学宫,果然不是善类的学校!”

    涂明和尚打开车窗向外看了一眼,只见那车夫还在驭使巨兽往前赶路,于是关上车窗,摇头道:“他若是听到我们的对话,肯定会逃跑。他没有逃走,说明门窗隔音,他没有听见我们的话。”

    这年轻僧人笑出声来:“大家不用紧张。我们是文昌学宫的老师、先生,又不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匪徒!为人师表,为人师表!哈哈哈哈!”

    那几个僧人急忙整了整仪容,宝相庄严。

    苏云、花狐等人心中暗暗叫苦:“我们好像上了贼船了……”

    花狐悄悄看向窗外,只见他们不知何时行走在云桥上,外面大雪纷飞,兽撵行走在云桥上,小楼一摆一摆的,咯吱作响,似乎随时可能从高空跌落下去。

    云桥更高了,他们走在云雾缭绕的天上,这时候跳车逃走的话,肯定会被摔成烂泥。

    “逃不掉了,只好去文昌学宫看看了。”

    苏云也在打量窗外,心中生出一缕闲愁:“但愿这个文昌学宫不要太烂,否则我就对不起野狐先生和老苟夫妇的托付了……”

    他有些忧虑,作为野狐先生的门生,他须得照顾好这些同窗同学,老苟夫妇又对他说朔方是人类的地盘,他作为人,须得照顾好花狐他们。

    “对了,还有一事。”

    涂明和尚从衣袋中取出两个小钱袋子,一个交给李牧歌,一个交给苏云,笑道:“这是昨晚两位士子帮忙应付劫灰怪暴动,劫灰厂的厂督给两位的谢礼。”

    李牧歌打开钱袋子,又惊又喜:“一块青虹币!厂督真是出手阔绰,比我在塞外羊城历练赚的还多!”

    涂明和尚笑道:“你们帮他应付劫灰怪暴动,救下了数以百计的矿工,他省下了不知多少钱。几块青虹币对他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一个僧人冷笑道:“我们出力帮他平了劫灰怪暴动,救下这么多矿工,这厮居然还想一毛不拔,还是我们勒索了半晌龟儿子才肯出钱!”

    涂明和尚咳嗽一声道:“师弟,我们是修佛的,钱财是身外之物。何况咱们不是已经勒索来钱了吗?怎么可以骂人家?”

    那僧人急忙双手合十:“龟儿子还想用童家压我们,阿弥陀佛!”

    花狐打开苏云的那份钱袋子,失望道:“才五块青虹币,真是小气。”

    在天市垣青虹币并不值钱,是北海青虹蟹身上长出的钱币,以往他们都是拎着螃蟹去集市买东西。

    这次苏云他们因为要进城,还攒了些五铢钱和青虹币,五铢钱有一两百枚,青虹币也有百十块。

    “不小气了。”

    李牧歌眉开眼笑道:“青虹币是炼制性灵神兵的宝物,哪个灵士不想搜集到足够的青虹币,炼制自己的灵兵?一块青虹币,价值千枚五铢钱呢,价比黄金。”

    “千枚五铢钱?价比黄金?”

    苏云与四只狐妖呆住,他们的包袱里有百十块青虹币,岂不是价值十万钱?

    难怪袁家岭的袁武非要杀他们,原来青虹币这么值钱!

    但是他们转眼又想起在荒集镇以物易物卖掉的那些青虹币,不由捂住心窝,一阵心疼:“天市垣那些天杀的奸商,一点都不淳朴……”

    花狐心中更疼:“苟大爷也是奸商,变身之术要了我两块青虹币!亏我还把他当成亲大爷!”

    “适才大师说厂督用童家来压你们,这个童家,是朔方童家?”

    苏云收敛心思,面带微笑,询问道:“劫灰厂是童家的产业?”

    涂明和尚心中凛然,试探道:“上使此次是来查童家的?”

    苏云不置可否。

    车厢里再度安静下来,涂明和尚额头冒出冷汗,与其他僧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窗外灯红酒绿,高楼如云,车来车往,穿梭如织,兽撵经过一座又一座云桥和高楼,终于来到文昌学宫。

    苏云向外看去,心头微震:“这便是朔方城官学中排名靠后的文昌学宫?”

    花狐、青丘月、狐不平和狸小凡趴在窗边往外望,嘴里发出哇哇的惊叹声,便是眼睛也激动得亮晶晶的。

    涂明和尚见状,心中暗赞:“难怪他们会被大帝派来查案,看他们装乡下人,装得多像!但是查童家,恐怕凶险重重啊,说不定还会把我文昌学宫拖下水……”

    他面色忧色,忧心忡忡:“我原本以为东都来的上使查的不是什么大案,但是牵扯到童家……怪我愚钝!大帝派出天道院士子来查案,怎么会是小案子?铁定是能够让朔方大地震的大案要案!只是我文昌学宫夹杂在朝廷与地方势力之间……”

    文昌学宫到了。

    这座学宫是建在城中的一座山上,一座座玉宇琼楼环绕着这座山,比山矮了十多丈。

    那些楼宇是琉璃瓦,映照夜色中劫灰发出的光亮,如同翡翠,云桥也都悬挂着劫灰灯,云桥从楼顶延伸出来,如同空中的飘带,铺到学宫中的一座座古老的宫殿建筑前。

    宫殿堆雪,被今夜的雪色染得白茫茫一片,好在灯光明亮,还可以看到道路上有人在清扫,还有些士子留在学宫,趁着雪景游玩。

    苏云还看到山上有湖水,碧波荡漾,没有被雪覆盖,湖水四周处处都有劫灰灯照明,在皑皑白雪中如一块绿色宝石,衬托整个学宫,让学宫显得气宇非凡!

    湖面上还有一人被脱光了,倒吊在水面上,水面下有大鱼满口利齿往上跳,试图吃人,把那人吓得抖来抖去。

    “排名在前的学宫,是否更加气派?”花狐喃喃道。

    涂明和尚笑道:“在朔方,我文昌学宫是唯一一个肯收乡下士子,也肯收妖怪士子的官学。至于学校是否气派,真的那么重要吗?”

    苏云的目光从湖面上那人身上移开,心中深有感触,道:“有教无类,此乃圣人之举。”

    涂明和尚双手合十道:“知易行难。文昌学宫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官学中的排名一直上不去。”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花狐低声道:“小云,文昌学宫也不似那么不堪。”

    苏云又瞥了瞥被吊在湖面上的那人,有些迟疑,悄声道:“倘若果真是个好学校,那么便在这里求学,倘若不行,那就考差点,尽早脱身。”

    花狐点头。

    兽撵载着他们,沿着云桥一路来到半山腰的学宫一处楼宇前停下,众人下车,涂明和尚吩咐道:“涂岸师弟,你带着他们先住下,一切等到明天再说。”

    一个僧人称是。

    涂明和尚匆匆离去。

    苏云等人随那僧人进楼,那僧人安排好房间,道:“我着食堂送来些清水面条,先将就吃一些。”

    众人劳累一天,又饿又困又累,尤其是苏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来得及休息。

    他先是经历天市垣雪夜森林追杀,又在大人物庙宇中除掉袁家岭十多只猿妖,又经历猿三祖师追杀,在烛龙撵上与猿三祖师殊死一搏。

    来到城里后,他又经历了劫灰怪暴乱,以及劫灰爆炸一事,这些事让他着实没有了力气。

    吃过清水面条之后,众人倒头便睡,各自进入梦乡。

    文昌学宫,文昌帝君殿。

    涂明和尚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跟在一个老者身后,那老者身着被洗的发白的粗布道袍,头上挽了个歪歪斜斜的发髻,正在给文昌帝君上香。

    “天道院的士子,是真的吗?”那老者对文昌帝君拜了拜,起身向殿外走来。

    涂明和尚连忙跟上他:“天道院的天道令,谁能造假?天道令是天道院士子的身份象征,从天道院毕业,令牌便会被收回去。他身上的令牌,的确是天道令,我不会认错!”

    老者抬脚,迈步越过门槛,草鞋落地,摇头道:“只有天道令也未必便是天道院士子。若是有天道院士子死在外面,天道令被人捡得,也可以冒充天道院士子。”

    涂明和尚关上帝君殿大门,道:“他的功法我见过,用的是洪炉嬗变,这正是天道院的士子筑基的功法。这门功法,总该造不了假吧?”

    老者目光向朔方城的中心方向望去,淡然道:“洪炉嬗变,已经流传到朔方了。听闻城里来了位东都的先生,教一些士族的士子修行,学问极高。他教的就是洪炉嬗变。有传闻说这位东都来的先生,也是天道院的人。”

    涂明和尚露出茫然之色,不解道:“天道院已经派了这位先生,为何又派来其他上使?”

    “多半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那老者收回目光,向苏云他们留宿的那栋楼走去,淡淡道:“首座,你是说你遇到的那个年轻上使,他要查的是朔方童家?”

    涂明和尚点头,压低嗓音道:“他故意与剑道院的士子李牧歌搭上关系,来到劫灰厂附近的囿楼,他刚来,劫灰厂便爆发了一次劫灰怪暴动,恰恰被他遇到。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老者眉头皱成川字:“然后他又故意把天道令露出来,让你看到天道令?”

    涂明和尚呆了呆,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他是与劫灰怪厮杀,被划破了包袱,天道令掉了出来,我眼尖……”

    他说到这里,不由脸色剧变,连忙快步追上老者,失声道:“仆射的意思是,天道令是他故意让我看到的?”

    那老者眉头展开,冷笑道:“既然是大帝的使者,天道院的狠角色,城府自然深得可怕!他结识李牧歌,又去囿楼,便是想与你搭上线,借文昌学宫的力量来调查童家。他若是不想让你看到天道令,你能看得到?”

    涂明和尚呆若木鸡,突然失声道:“他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怎么可能如此老谋深算?”

    那老者摇头道:“天道院里的是什么人?那都是妖孽般的人物!能够被大帝选中派出来查案的,更是妖孽中的妖孽!当年……嘿嘿!”

    涂明和尚双目失神,喃喃道:“然后我见他是少年,觉得不会是什么大案子,想借他这根线攀上天道院……”

    “所以你便中计了,不得不上他的贼船!”

    那老者背负双手,似笑非笑道:“你这个老江湖,自以为城府深沉,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套牢,骑虎难下。”

第五十三章 睡梦中好杀人

    涂明和尚失魂落魄,过了良久这才叹了口气,沮丧道:“我以为是我以为的,没想到是他让我以为的。我见他相貌纯良,没想到却是个老狐狸,是我失算了。仆射,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那老者眼中精光闪烁,来到苏云他们留宿的楼下,道:“天道院的,都是奸人!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要先去看一看他是否真的是天道院来客。而且,就算他真是天道院来客,大帝的使者,也未必能考得上我文昌学宫。”

    他微微一笑,两手一摊,一幅无赖做派:“不是我文昌学宫不愿意帮他查案,而是他考不上文昌学宫,与我们无关。”

    涂明和尚赞道:“仆射好主意!”

    两人走入楼中,这栋楼是留宿的师生居住的神秀楼,平日里留宿在此的人很多,但也有不少师生在学宫外居住。

    “涂明,开天眼,看灵界!”那老者低声道。

    涂明和尚点头,取出一片眼眸状的玉质树叶贴在眉心,玉叶渐渐隐没到他的皮肤下。

    过了片刻,他的眉心裂开,一只眼珠子出现在眉心,骨碌滚动两下,似乎在适应四周的光线。

    而那老者却没有用这种奇异的玉质树叶,而是眉心直接裂开,露出一只眼睛。

    两人走在神秀楼的长廊中,两侧是师生们的居室。

    他们二人向这些居室看去,墙壁仿佛不再存在,他们隔着墙便可以看到这些师生的性灵所在的时空,历历在目。

    天眼看不到肉身,只能看到性灵。

    性灵在白天的时候会被自身的各个念头所困扰,但是到了晚上,这些念头随着睡梦消失,因此性灵在睡梦之中最是纯粹强大。

    性灵难以看到,这是因为每个人的性灵都是藏身在各自的灵界之中,这个灵界是藏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既是虚幻飘渺,却又真实存在。

    灵界会随着性灵的增强而扩张,性灵越强的人,灵界也就越大。

    不过到了晚上,人们陷入梦境中,灵界便会随着性灵而浮现出来,梦境中发生的事,其实是灵界中发生的事。

    许多人以为梦只是梦,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却根本不曾想过其实在灵界中他们的梦境都是真实存在的。

    涂明和尚跟在那老者身后,向两旁居室看去,寻找苏云等人的房间。

    只见文昌学宫的师生性灵浮现出来,做着各自的梦境,有人在朗朗读书,有人在梦中练剑,有人遨游太虚,有人坐在金佛下观想,有人坐在炉边炼丹。

    那老者与涂明和尚暗暗点头,涂明赞道:“从他们晚上性灵的功课来看,这些小家伙倒也刻苦用功。”

    老者瞥他一眼,冷笑道:“你们这些住在校外的家伙呢?是否每天晚上花天酒地的鬼混,忘记了功课?”

    涂明叫屈道:“仆射,我是和尚,礼佛的!怎么会鬼混?”

    老者哼了一声,经过学宫儒士的居室时,不由连连点头,只见学宫的儒学灵士的灵界之中都是璀璨文章,字字皆吐光芒,当真是满腹经纶!

    老者露出笑容,突然又变了脸色,气得浑身发抖。

    只见有一个儒士的灵界之中,乌烟瘴气,狼烟滚滚,一篇篇文章漆黑如墨盆,文章冒着黑烟,黑烟之中还有男女赤条条的在里面被翻红浪,翻云弄雨!

    “这是哪个灵士读的文章?”

    老者怒上心头,喝骂道:“读到邪门歪道里去了!明天把他给老子送到劫灰厂去挖矿!”

    涂明看了一下,道:“好像是咱们儒学院的老师,灵岳先生的灵界。仆射,要把灵岳先生送到劫灰厂挖矿吗?”

    “喔,原来是灵岳先生,那就没事了。”

    老者捋了捋胡须,继续前行:“由他去吧。”

    涂明和尚哭笑不得,走上前去:“仆射,外面疯传咱们文昌学宫的风气不好,与灵岳先生脱不开干系……”

    老者瞪他一眼:“文昌学宫风气不好与灵岳先生有关吗?文昌学宫的风气不好,是咱们所有人的风气都不好引起的!是咱们故意把这个锅扣在灵岳先生的背上,你把他赶走,外人不就知道真相了吗?到时候谁来背这口锅?”

    涂明和尚满脸笑容,赞道:“仆射英明!”

    终于,他们寻到苏云等人的居室,老者看去,赞道:“剑气高悬,剑光透彻,剑心纯一,别无他念,李牧歌是一个好苗子。”

    李牧歌已经睡着,他的灵界中,性灵在下,灵剑在上,随着性灵而扑击,施展各种剑招。

    即便是睡梦中,他也不忘记练剑。

    老者和涂明和尚走到另一个居室前,向里面看去。

    这里是狸小凡狐不平两个小娃娃睡的房间,两只小狐妖的灵界连在一起,彼此互通,两个小家伙的性灵也是人形,是两个四五岁的光屁股小孩,正在旷野里玩耍。

    他们年纪还小,尚未选择出自己的方向,没有形成性灵神通。

    再向前走是青丘月的房子,青丘月也没有形成自己的性灵神通,灵界里的性灵是个小女孩儿,与青丘月所化的女娃娃一模一样。

    下一个居室的灵界中,只见身材矮小的少年捧着一卷书,正在读书,头顶一个个文字跃出,组成文章,文字光辉皎洁,有如明月光,没有半点污秽。

    老者不由停下脚步,赞道:“读得好书!这个少年,便是你说的天道院上使吗?”

    涂明和尚摇头,道:“这是上使身边的一个小妖,实力还算不错,天资也是极为出众。”

    老者点了点头,赞道:“他修得儒道神通了。身边的小妖尚且如此,看来的确可能是天道院的士子。”

    他刚刚说到这里,忽然脸色微变,低声道:“有魇魔!”

    话音刚落,只见花狐的灵界晃动了一下,一只人形的黑暗生物闯入花狐的灵界。

    那生物身上冒着像是烟雾又像是火焰的黑暗物质,侵染花狐的梦境,让花狐的梦境很快化作噩梦!

    躺在床上的花狐顿时觉得被无形的东西压住,身体不能动弹,想要高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魇魔冉冉升起,打算吞噬灵界的那些文字。

    那些文字,正是花狐跟随野狐先生苦读多年炼成的性灵神通!

    “魇魔怎么会跑到学宫里来?”

    涂明和尚正要出手援救,却被那老者按住,涂明和尚不明其意,突然一口黄钟袭来,将魇魔撞得粉碎!

    涂明和尚急忙循着黄钟来的方向看去,却见苏云的性灵发力狂奔而来,纵身一跃,闯入花狐的灵界。

    苏云的房间中,另一个灵界打开,这个灵界要比花狐的灵界大了许多倍!

    更为奇特的是,这个灵界与花狐的灵界竟然不知何时连在一起!

    “他们的灵界相通了?”涂明惊讶无比。

    苏云的性灵头顶黄钟,气势汹汹的杀入花狐的梦中,黄钟震动,向那魇魔痛下杀手!

    魇魔被震碎成黑暗的火焰,却又再度聚集,形体小了很多,突然纵身一跃从花狐的梦境中跳脱出去,钻入隔壁青丘月的灵界梦境中。

    “极为亲近,彼此没有防备的人,性灵可以进入彼此的梦境。”

    那老者淡淡道:“这魇魔是有灵士修炼了魔道神通,打算窃取别人的神通,提升自己的实力,没想到却踢到了硬石头。”

    两人看去,只见苏云的性灵头顶黄钟,竟也杀入青丘月的梦境,将魇魔再度打得粉碎。

    涂明和尚呆滞。

    苏云的性灵和那魇魔一个追一个逃,魇魔从一个个睡梦中的人的灵界梦境中逃过,苏云的性灵也追着它经过这些人的梦境。

    就在魇魔逃到狐不平的梦境中时,苏云的性灵终于追上,将那魇魔罩在黄钟里,生生震成齑粉。

    苏云的性灵击杀了那魇魔,居然又原路返回,沿途摸了摸惊魂未定的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的脑瓜,轻声细语的安慰他们。

    他又来到花狐的灵界,与花狐的性灵似乎说了几句话,但说的是什么,便不是外人所能知晓的了,恐怕是他们梦中的呓语。

    苏云的性灵又返回自己的灵界,自顾自的修炼,头顶黄钟不疾不徐的旋转。

    老者与涂明和尚啧啧称奇。

    “这位天道院士子的确非凡,在梦中还守护着他们。”

    涂明和尚笑道:“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尽职尽责。”

    突然,楼下的一个居室里传来咚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

    涂明心中一惊,那老者淡淡道:“那个修炼魇魔的灵士,把自己性灵变成了魇魔。魇魔死了,他自然也断气了。”

    涂明飞速下楼,过了片刻匆匆回来,低声道:“是咱们学宫的士子!”

    “死有余辜。”

    那老者又向苏云房中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他眉心的天眼缓缓闭合,眼帘闭上之后,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没有好气道:“这个修炼魇魔的灵士,不敢去吞噬其他人的性灵神通,见到新人来了,自以为好欺负,于是对他们下手,没想到踢到了硬石头!”

    他转身走去:“嘿嘿,天道院的臭小子刚来到我文昌学宫,便在睡梦中杀了我学宫的一个灵士。好大的威风!首座,你趁着晚上把那灵士的尸体安排一下,处置妥当。”

    那眉清目秀的和尚面带微笑,躬身道:“仆射放心,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僧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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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普通少年

    第二天清晨,苏云起了个大早,来到神秀楼外活动筋骨,右臂还是火辣辣的疼。

    这两天他总算睡了个好觉,只觉身心舒畅。他向外看去,只见一夜之后,暴雪已停,留下银装素裹的学宫。

    道路上有头戴青布帽的道士清扫路面,还有人背着筐子捡路上的粪便。

    不久后,花狐等人起床,青丘月乍呼呼道:“昨晚我做了个很古怪的梦,梦见小云哥顶着那口大黄钟闯进我的梦境中来,追杀一个黑漆漆的怪物。”

    小狐狸们惊讶起来,纷纷叫道:“我也做这个梦了!”

    “我也是!”

    “小云哥还摸了我的头,让我放心睡!”

    “二哥,你有没有做这个梦?”

    苏云凑上前去,听他们说起昨晚的梦境,不由惊讶万分,道:“我做的梦也是一模一样!”

    李牧歌从楼中走出来,不断往回张望,面色古怪道:“昨晚,咱们楼下死了个灵士,说是走火入魔死的,这人说没就没了……”

    这时,一辆兽撵驶来,那巨兽来到神秀楼前顿住,第二层楼的窗户打开,涂明和尚探出头来,笑道:“上来,我已经备好膳食!”

    狐不平等人欢呼一声,急忙上车。

    李牧歌没有上车,道:“我还需要回家一趟,去见我妹妹。好久不曾见到她了。”

    苏云有心要问他文昌学宫的风气不好指的是哪方面,但不好明言,只得挥手作别,道:“师哥路上当心。”

    李牧歌离去。

    苏云最后一个上车,只见车上二楼已经摆了一桌子饭菜,都是素食。

    巨兽迈开脚步,兽撵载着他们在学宫中漫游,涂明和尚坐在一旁,向众人介绍兽撵的来历。

    苏云也坐下进餐,听得入神。

    背负木楼的巨兽叫做负山,四足而少毛,身上很光滑,四肢踞地时像是一头大河马,但是嘴巴里却长着拱地的獠牙,个头也比河马大了许多,屁股后面还长着由粗变细的尾巴。

    负山既不是妖,也非精怪,没有性灵依附,憨憨的,但是却力大无穷,而且皮糙肉厚。

    这种妖兽没有多少智慧,又没有多少痛觉,原本被人们养殖用来食用。后来打仗,人们又在负山背上盖箭楼,当成移动的箭楼,灵士在箭楼上警戒。

    和平时期,城市越来越大,人们便又动了心思,把小房子盖在负山的背上,当成车撵。朔方城中跑的多是这种车撵。

    昨晚他们被赶出囿楼,乘坐的便是这种负山撵。

    涂明和尚话锋一转,微笑道:“上使,昨晚小僧与仆射商谈,仆射很好说话,对我说,我文昌学宫可以配合上使。上使衣食住行,打探消息,借我文昌学宫隐瞒身份,我文昌学宫统统可以满足。但是有一个条件。”

    苏云目光落在他竖起的手指上,道:“仆射有什么条件?”

    涂明和尚晃了晃那根手指,沉声道:“仆射要求上使在这次入学大考中,技压群雄,必须要考到第一名!上使在大考中考第一,然后报考我文昌学宫,提升文昌学宫的名望,压过朔方学宫、陌下学宫和九原学宫的风头!”

    苏云想了想,道:“我右臂伤势未愈,想拿到第一,恐怕有些困难。”

    涂明和尚心头一突:“昨晚他是在负伤的情况下,与劫灰怪厮杀,还将劫灰怪打伤了?不愧是天道院的妖孽!倘若他的右臂复原,实力有多强?”

    “上使放心,这点伤势难不倒文昌学宫。”

    涂明和尚定了定神,笑道:“我立刻请学宫最好的医师,两天之内,保管上使右臂伤势痊愈!”

    苏云放下筷子,道:“我对朔方的官学功法一无所知,需要学一学。”

    “可以!”

    涂明和尚断然道:“青苗院闲云道长,乃是传授官学功法毕方神行养气篇的最佳老师,我立刻安排他来为上使讲课!”

    苏云点了点头。

    涂明和尚纵身跳下负山撵,快步去了。

    苏云左手拿起筷子,继续进餐。

    花狐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小云,咱们快逃吧!趁现在没有人发现,咱们可以逃出文昌学宫!”

    苏云纳闷:“为什么要逃?”

    花狐咬牙,压低嗓音道:“咱们不是上使,去查什么案子?怎么查?从哪里查?查到了又能如何?把案子交给谁?若是被发现了真实身份,该如何收场?还有,朔方城三万士子大考,咱们真的能拿第一吗?水镜先生只教了我们十天,十天啊!”

    苏云夹起一块豆腐,淡淡道:“二哥,咱们来自天市垣,来自无人区。你没有发现吗?其他庠序学校的士子都有身份,惟独无人区是没有身份的。没有身份,就没办法在朔方求学。如果想让不平小凡小月他们上学,我们就必须冒充天道院士子的身份。”

    花狐沉默片刻,涩声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吗?”

    “别无他法!”

    苏云看向窗外,只见昨天晚上被吊在湖面上的那人被一条一丈多长长满利齿的大鱼咬住,大鱼不松口,咬住那人在湖面上蹦来蹦去。而在岸边还有个老师正在收鱼竿,把那人和大鱼一起往岸上拖。

    那人居然没死,正在怒骂收杆的老师。

    苏云收回目光,沉声道:“我们在朔方没有任何依靠,只能冒充天道院士子的名头,只能冒充皇帝的钦差的名头!能瞒一天,我们就可以多学一天,能瞒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多学一个月!怎么算都是赚的!”

    花狐眼圈一红,嗓子沙哑:“那个仆射,要你击败三万士子拿第一名,你……”

    “三万士子又能如何?”

    苏云大口扒饭,用力嚼了几口,喉结滚动,硬生生咽下去,恶狠狠道:“这个第一,我要定了!别说三万士子,就算三万条龙,我都打得死!”

    朔方城中心。

    这里有着朔方城最高的楼,最繁华的街道,最富有的人,最强大的世家。

    这些楼宇的最顶层,离地面有千丈高,有琉璃搭建而成的穹顶,上有金箔烙印而成的日月星辰,周天刻度,下方建有假山,湖泊,森林,小桥流水,以及宫殿,几近神仙,如同仙境。

    这里叫做神仙居,意思便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水镜先生,这次大考,先生的士子应该可以拿下不错的名次吧?”

    神仙居的天阳宫中,裘水镜席地而坐,旁边一位衣着朴实无华的老者捋着胡须笑道:“先生来到朔方已有一年,该是考验先生的成果了。”

    裘水镜饮酒,淡淡道:“若是不出意外,三万士子大考,二十名以内全部都是我教的士子。”

    那老者哈哈大笑:“水镜先生豪气。不愧是天道院的帝师!不知先生所说的意外是指……”

    裘水镜看向窗外,目光深沉:“这个意外,指的是天道院士子那样的奇才。倘若朔方有这种奇才,他会进入前二十名。若是有名师教导,他会名列第一。”

    那老者松了口气,笑道:“在朔方想找到天道院士子这样的奇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想找到先生这样的名师,更不可能!我们朔方,毕竟还是个偏僻的小地方啊,寻不到水镜先生这样的大龙。”

    他站起身来,来到窗边,俯瞰全城:“这一次大考,前二十名士子,都报考我陌下学宫!陌下学宫的名望便会一举压下朔方学宫,让朔方学宫一蹶不振!至于九原学宫,给我陌下提鞋都不配!”

    裘水镜来到他身旁:“田仆射别忘了,还有一个文昌学宫。”

    “文昌学宫?”

    田仆射哈哈笑道:“别说前二十名,就算是考到前一百名,有这个成绩,谁还会报考文昌学宫?这些年来,文昌学宫是捡破烂的。唯一值得小心的,是圣人之家。”

    他目光向远处看去:“朔方城唯一的圣人,他家的士子,应该也会参加这次大考吧?”

    裘水镜也向那里望去,那里没有楼宇,而是一片古老而低矮的宫殿。

    “圣人……”

    裘水镜目光闪烁不定:“是那位吗?他想成圣?谁封的?”

    负山撵还在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处在路边停下,只见涂明和尚与另一位提着木箱的医师爬上木楼。

    过了片刻,苏云右臂上插满了粗细不一的银针,比发丝还要细的银针居然是中空的,那医师用银针小心翼翼的把他右臂中的淤血导出。

    苏云顿时觉得右臂舒服了许多。

    那位董医师换了一副银针,又顺着那些中空的银针送了一些熬好的药汁进入苏云右臂之中。

    如此治疗了半个时辰,董医师收了银针,放回自己的木箱,面色和蔼的笑道:“好在是皮肉之伤,若是性灵受伤,便是药石不能及的地方,那就难治愈了。”

    苏云活动一下筋骨,伤痛果然没了,这种伤势连天门镇的罗大娘都要医治才能治好,而文昌学宫这位其貌不扬的董医师,居然药到病除!

    难道董医师比罗大娘的医术还要高明?

    董医师目光闪动,道:“秃子,下来说话。”

    涂明和尚跟着他一起下了小木楼,疑惑的看着他。董医师似笑非笑道:“这少年什么来头?”

    涂明和尚笑道:“没什么来头。就是普普通通的少年而已。”

    董医师冷笑:“普通少年?能把自己伤成这样的普通少年,天底下恐怕只有这一个!”

    涂明和尚吓了一跳:“他的伤是自己造成的?”

    董医师点头:“他的伤,应该说是自己的气血冲击造成的。他在施展一招极为可怕的招式时,无比浓烈的气血一下子冲击到他的右臂之中,超出了他的右臂承受范围,那气血太浓烈,以至于他的肌肉、韧带、筋膜、软骨、细微血管,被撕裂了不知多少!”

    涂明和尚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可以想象苏云施展那一招时,气血运转有多么恐怖,那一招的威力有多可怕!

    “我检查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可以说在同境界的士子中最强的那一批人,他的身体可以容纳更强烈的气血冲击,但是却承受不住那一招的力量。”

    董医师沉声道:“世间有什么招法的爆发力,能恐怖到这种程度?倘若是换做你我这样的灵士来施展,爆发力恐怕百倍增长!我甚至怀疑这不是人间的法门!所以,我问你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涂明和尚压下心头的震惊,微微一笑,道:“他只是我们文昌学宫的普通少年而已。”

    “普通少年?”

    董医师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他若是普通少年,那么你也是个普通和尚!”

    涂明目送他远去,又返回负山撵,向苏云笑道:“咱们去青苗院学习毕方神行养气篇。”

    苏云看向窗外,只见董医师怒冲冲的往前走,问道:“大师,这位董医师是什么来历?”

    涂明和尚微笑道:“一个普通医师而已。”

第五十五章 一点点儿的差距

    青苗院。

    巨兽负山四肢曲蹲,跪坐在地,苏云等人从楼上下来,涂明和尚道:“青苗院是筑基期的士子学习的地方,这里的宫殿就是课堂,前前后后有十四座大殿。”

    现在是大考前期,青苗院已经不再授课,士子们都在为大考做准备。

    苏云、花狐等人走过去,看到药殿、格物殿、琴殿、棋殿、画殿、律殿等各种大殿,不同的大殿教授的课程也不同。

    “要学这么多东西?”几只小狐狸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苏云心里也直犯嘀咕,青苗院的士子要学十四门功课,未免也太多了些。

    这些大殿有对联悬挂在门户两旁,其中格物殿的对联很有意思。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

    苏云念了一遍,深有同感,道:“格物便是细推物理,研究事物的原理规则。这句话说的是格物致知,研究事物原理规则,是件快乐的事情,不要被功名利禄绊住前进的脚步。”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事物的原理规则,便是物理,也即是我道家所说的道。”

    苏云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灰衣道人迈步走来,来到格物殿前,打量他们一番,道:“秃子,你适才过来对我说有几个士子要补课,便是他们?”

    涂明笑道:“这位是闲云道人,青苗院的首座西席先生。”

    闲云道人打开格物殿的殿门,请众人进去,花狐好奇道:“闲云先生,青苗院的士子为何要学这么多课程?”

    “青苗院有十四门课,看起来很多,但是到了灵光院,便只剩下八门课了。待到了释迦院、儒学院、道学院,便只有两三门课。这是为何?择其优者而学之。”

    闲云道人来到大殿的正位上落座下来,淡淡道:“高等学宫学院,教授士子做的都是减法,没有做加法的。做加法的,都是蠢蛋。我们文昌学宫先给入学的士子诸多选择,观察士子的资质,擅长哪一门,对哪一门更有兴趣,再去深入学习研究,如此才可有所成就。越学越多,只会误人子弟,是蠢蛋的道理。”

    明明是很深的大道理,他说的却很是浅显易懂,让苏云、花狐钦佩不已。

    殿里有蒲团,苏云等人落座下来。

    “你们都学过毕方神行养气篇吧?”闲云道人问道。

    苏云、花狐等五人一起摇头。

    闲云道人面色不快,道:“两天时间,教五个毫无基础的人,还要保证他们学会毕方神行养气篇!谁有这个本事?秃子,这活儿我接不来,你另请高明!”

    他正欲离开,却见一个衣裳被洗得发白的老者背着手,迈步走了进来,在最后一排的蒲团上坐下。

    闲云道人连忙躬身:“见过左仆射。”

    那老者微微颔首,道:“闲云,开始教吧。”

    闲云道人头大,只得回到格物殿,取来五册书分发给苏云花狐五人,道:“这是毕方神行养气篇的上篇,是行功之法。你们先看一遍。”

    苏云等人翻开上篇,逐字逐句阅读。

    闲云道人来到那老者身边,叫苦道:“仆射,今天能让他们把上篇的心法弄清楚,便是才智过人了!两天教会他们毕方神行篇,恕我无能!”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吗?”那老者问道。

    闲云道人摇头,道:“从衣着来看,应该是乡下来的普通少年,而且是头一次进城。”

    涂明和尚叹了口气:“道士,你也被骗到了。你以为的是人家让你以为的,而不是你以为的。”

    闲云道人茫然:“他们不是乡下来的普通少年?”

    这时,后面传来苏云等人的声音,闲云道人急忙转头,只见苏云等人已经看完了上篇,正在讨论这上篇的内容。

    “士子自学,那还了得?真是不怕死,任何一个字若是理解错了,都有可能走火入魔!这分明就是乡下普通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的样子!”

    闲云想到这里,正欲上前阻止,但是听苏云、花狐两人讲解的内容,却字如珠玑精炼无比,而且由浅入深,把毕方神行篇的上篇剖析得近乎完美!

    甚至,有些讲解是连闲云道人都不曾想到的地方,却被苏云和花狐讲了出来!

    闲云瞠目结舌,他却不知,苏云和花狐在野狐先生的教导下,晦涩难懂的旧圣绝学倒背如流,甚至阐明旧圣深意。

    对他们来说,毕方神行养气篇的上篇,比旧圣绝学简单了太多,他们仅仅读过一遍便已经把握到其中的意思。

    之所以要讲解,还是两人担心青丘月等人的学问不够,理解有误。

    闲云静静的听苏云和花狐讲解了一遍,回到那老者身边,疑惑道:“左仆射,这几人是什么来头?”

    涂明笑道:“普通少年。”

    闲云恶狠狠瞪他一眼。

    那老者道:“闲云,一个灵士倘若从前从未学过毕方神行篇,那么他需要多久才能学会这门心法,将之练到第六重?”

    闲云思索道:“倘若是灵士的话,理解毕方神行心法的含义,确保没有任何错误,需要两三天的时间。灵士的元气浑厚,有自身元气作为基础,修炼到第六重需要四五天的时间。”

    老者轻轻点头,又道:“那么,下篇多久才能学会?”

    闲云道:“下篇就难了。毕方神行篇的下篇,毕方变,需要观察毕方,揣摩毕方神鸟的精、气、神、态,观想毕方,做到惟妙惟肖。就算有人指点,灵士想要修成毕方变最低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老者目光闪动:“倘若不是普通灵士,而是天才呢?”

    闲云呆了呆,不解其意,试探道:“仆射请明示。”

    老者道:“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一心想考入天道院。五年,五次,我次次都被淘汰出局。最后考官告诉我,我什么都好,但想进天道院的话还是差了一点,让我不用再来了。我问那考官差了多少,他很和蔼的看着我……”

    他的脸皮抖动更加剧烈,喘了口气,继续道:“他说,一点点儿。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口中的一点点到底是多少。”

    闲云道人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这件事与苏云等人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苏云体内传来第一声凤鸣!

    那是元气在苏云的体内剧烈运转,摩擦,形成的尖锐声响!

    闲云道人脸色微变,急忙转身看去,就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第二声鹤唳传来。

    “毕方神行养气篇的心法,修炼到第二重时,气血运行剧烈,会触发鸣啼,叫做凤鸣!”

    闲云道人脑中思绪万千,一发涌来:“但是,毕方神行的心法,长处不在于气血,这门功法的气血运行速度不足以发出第二种鸣啼。他是怎么练出第二声凤鸣的?”

    他刚刚想到这里,苏云体内传来第三种声音,这种声音仿佛凤鸣于梧桐,鹤唳于九天,格物殿内充斥着凤鸣鹤唳,随即便化作一种声音。

    那种鸣叫奇异无比,像是从天外传来,给人的感觉便是,惊空!

    长鸣惊空,排开万里云,让碧空如洗,可见天外!

    闲云道人惊讶凝固在脸上,呆呆的站在那里。

    而在他身后,那老者叹了口气,低声道:“一点点,这就是我与天道院士子相差的那一点点儿……”

    他振奋精神,冷笑道:“不过,换做当年我年轻的时候,我多半也能做到!这并不能让我心服!”

    闲云道人听到这话,心头大震,失声道:“左仆射,他们是来自天道院的士子?”

    那老者双目瞪圆,直勾勾的看着苏云等人:“我一定要看看,天道院的士子比我强的一点点,让我心服口服的一点点,到底是哪一点点!闲云,传授他们下篇!”

    闲云道人定了定神,来到堂前跏趺而坐,体内一只只独脚的毕方神鸟飞出,那是他的气血所化,在大殿中翩翩飞舞,各具姿态。

    殿中央是一株铜树,千枝百杈,那些毕方神鸟或者在众人面前飞舞,或者围绕着铜树飞行,又或者停靠在树上,也有的两两成对,又或是扑击搏杀。

    这是他以自身元气显化,化作毕方神行篇下篇毕方变的各种招式,直接展示给苏云等人看。

    这种教学的好处是,以最直观的方式教导士子,让士子在学到招式的同时,又能观察毕方神鸟的举动,形态,习性等各种细节,士子们学习的速度便比较快。

    当然,入门容易精通难。

    想要学得精妙,便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甚至一年如一日的观想,加深对毕方的印象,修成三种成就,才算是练成。

    闲云道人、涂明和尚和那老者都紧张的盯着苏云的一举一动,看他如何修炼毕方变的六招。

    闲云道人也看出来了,那个叫“花斛”应该不是天道院士子,“花斛”的领悟力虽然很强,但是筑基只修炼到第五重,应该是元气积累不足的原因。

    但这一点,已经足以让闲云道人肯定,“花斛”不是天道院士子。

    因为天道院士子,绝不可能出现元气不足的情况!

第五十六章 乡下来的士子不是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突然苏云闭上眼睛,不再观察铜树上的毕方。

    而花狐、青丘月等四个小娃娃则走了过来,在格物殿走来走去,从不同的角度观摩毕方。

    他们跟随裘水镜修行了十多天,裘水镜虽然没有教他们太多东西,却告诉了他们学习和格物的诀窍。

    “这四个小家伙的天分也不弱啊!”

    闲云道人、涂明和尚和那老者也是惊讶不已,花狐、狸小凡等四个小娃娃只是被苏云的锋芒遮掩了,但是如果对比其他士子便可以发现,这四个小娃娃无论资质还是悟性,都是一流的水准!

    其中,花狐甚至已经修炼到灵士的层次,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无法动用灵士的力量。

    “他们是被开启灵智的,其实本身的资质悟性并没有那么高。”

    那老者毕竟还是见多识广,道:“有人传授他们旧圣绝学,日夜洗练,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资质悟性变得绝佳。”

    涂明和尚惊讶道:“仆射,旧圣绝学还有这种效果?”

    那老者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但没什么用。旧圣绝学见成效太慢了,活该被淘汰。”

    这时,苏云突然张开眼睛,站起身来,道:“我学完了。二哥,你们都过来,我教你们。”

    闲云、涂明和那老者心头巨震,瞠目结舌:“这么快就学完了?这不可能!就算是天道院的士子,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完毕方变六招!”

    花狐、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聚在苏云身边,各自席地而坐,仰头看着苏云,细心听讲。显然,他们并非是第一次这么做。

    闲云、涂明和那老者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来,苏云一定是经常教导这四人!

    “毕方变有三大精要。”苏云竖起三根手指。

    闲云道人露出茫然之色,喃喃道:“不是只有两大精要吗?”

    “合击,三啼,六羽变!”

    苏云不疾不徐道:“合击是毕方变的第一精要。毕方变的招式可以单独施展,但更重要的是,这是一门合击之技,需要两个人联手施展。两个人相互了解,心意相通,那么施展毕方变威力便会倍增!”

    涂明看向闲云,低声问道:“道士,是这个道理吗?”

    闲云道人迷茫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还有合击这个精要,而且毕方变只有一啼才对……”

    涂明骇然。

    闲云道人负责教青苗院,平日里就是传授士子们如何修炼毕方神行养气篇,连他都不知道毕方变有三大精要,苏云这短短片刻便能摸索出来,天道院士子的资质,都是这么逆天吗?

    “第二精要便是三啼,三啼是一啼凤鸣,二啼鹤唳,三啼惊空。”

    苏云继续道:“六羽变则是毕方变的六招精华,一招一羽变!你们看好!”

    他刚刚说到这里,忽然起身,调动元气,催动毕方神行养气篇,同时身形移动,如鹤腾空,施展出毕方神行的第一招,夜煽杭都火!

    他的身形翩然,极具美感,仿佛翩翩飞行的神鸟,震动带着火焰的羽翼,在夜色中飞临大都会,在高楼广厦之间穿梭。

    同时,他的体内气血剧烈运转,发生第一次羽变!

    羽变来自他的元气,随着元气变得炽烈,毕方神鸟羽毛化作红色!

    第二次羽变随之而来,从红色化作橙色!

    与此同时,苏云体内元气剧烈摩擦,传来第一声清脆悠扬的凤鸣!

    他的招式也随之变化为第二招,悔祸收烈焰。

    这一招是纵火杭都之后的悔,招式的精髓在于“收”这个字上。

    在苏云的招式中,“收”字的精髓被表达得淋漓尽致!

    苏云体内元气摩擦更加剧烈,爆发出第二声鸣啼,如同鹤唳九天!

    他的元气发生第三次羽变,由橙色化作黄色,第四次羽变紧随其后,由黄色化作白色!

    他的招式也随之变化为第三招、第四招,毕方鹤一足,翩翩戏轻舟,两招一气呵成!

    苏云的元气第五变第六变爆发开来,随着第五招丹霞蔽日行以及第六招长空展赤翮的施展,他的元气突破,直接修成毕方变的三种成就,毕方显化,浮现在他的身后!

    这只毕方神鸟,华丽无比,如火焰组成,在熊熊燃烧,尽显神鸟姿态!

    闲云道人观想而生的毕方神鸟,与他这只神鸟一比,给人的感觉便是凡鸟,丝毫找不到一丝的神鸟的气韵,可谓是黯然失色。

    待到毕方变第三种成就显化修成,苏云的元气也随之来到羽变的第六变!

    他双臂一震,体内元气浓烈无比,身后浓烈的气血形成毕方神鸟振翅而起,羽生六色,绚丽无比!

    同时,第三鸣啼惊空响起,仿佛一道声线从人的左耳贯穿到右耳,让人脑中一切思维一下子被排空!

    那老者看到这里,不由得失魂落魄,喃喃道:“一点点儿啊,这就是天道院的考官所说的一点点的差距啊,我如今算是明白了这一点点的差距有多大……”

    闲云道人也是看得魂不守舍,苏云施展出来的六招毕方变,比他传授给其他士子的还要好!

    甚至比他练的还要好,还要标准!

    这么短的时间,苏云不但将毕方神行养气篇的上篇下篇悉数掌握,甚至“无中生有”,凭空领悟出毕方神行养气篇中所没有的东西来!

    毕方神行养气篇中有六羽变,但是并没有羽生六色,只是单一颜色。

    而苏云的气血显化后,出现的却是羽生六色的异象,可不就是凭空领悟出来的?

    毕方神行中有凤鸣,但是没有鹤唳,也没有惊空,苏云的毕方神行养气篇中却多出了鹤唳和惊空这两种鸣啼!

    别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闲云道人是青苗院的首座西席先生,平日里教的就是毕方神行养气篇,他自然知道这种提升的好处!

    多出两种鸣啼,意味着毕方神行养气篇的元气和血液运行剧烈程度,是凤鸣时的三倍!

    三倍的气血运行,意味着相同的功法,招式威力将会有惊人的提升!

    不仅如此,修炼的时候气血运行速度是平日的三倍,那么修炼速度也会有着惊人的提升,修为增加的更快!

    而且,原来毕方神行中还没有合击,但苏云竟然还说毕方神行是合击之技!

    若是真的如此的话,毕方神行养气篇的档次,只怕能凭空提升一个档次!

    可以说,苏云直接颠覆了他固有印象中的毕方神行养气篇!

    这种颠覆,对闲云道人的震撼之大,可想而知!

    “当年天道院的考官说我差了一点点儿,大约是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

    那老者闷哼一声,向涂明道:“我终于明白了天道院士子的标准。别的士子是按照功法,按部就班的学,天道院的士子,是学原来的功法,然后给你创造出新的功法,比原来的功法还要好的那种。”

    涂明和尚也是被震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喃喃道:“天道院的士子,才情都是如此惊人?”

    “全国,一年只能挑出一二十人,有时候还只能挑出两三人。”

    那老者淡淡道:“他们都是天赋异禀而近乎妖孽的家伙,有着各种各样看似不可能的天赋,你们没有遇到过这种人,但是我遇到过,而且他还是我们朔方人。那家伙,嘿嘿……”

    他正要起身,却见苏云在施展毕方变的第六招长空展赤翮之后,却并未停止。

    老者轻咦一声,只见苏云在施展毕方变的散手。

    毕方变六招,被他拆解,分成三十六式散手。

    苏云施展之时,给人的感觉宛如一个多头多翼的神鸟,翱翔来去,纵横扑击,利爪长喙,神翼飞羽,无不可杀敌!

    那老者瞪大眼睛,喃喃道:“非人……”

    闲云道人也愣在那里,喃喃道:“变态……”

    此刻苏云的表现,真的可以说是非人的变态!

    即便有从前的元气修为做根底,从头修炼毕方神行养气篇,也需要十多天才能修炼到第六重,苏云非但一堂课时间便修炼到第六重,甚至把毕方变的六招完全掌握。

    而现在,他竟然将毕方变六招拆解成三十六散手,在他的性灵神通大黄钟的刻度中,每一式散手都宛如千锤百炼刀削斧劈,用矩尺一分一毫的测量出来的一般准确!

    这便是黄钟的作用,忽秒级的精确,比闲云道人还要标准,挑不出任何毛病!

    三十式散手很快施展一遍,苏云这才张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向看呆了的花狐道:“二哥,夜煽杭都火!”

    “还有?”闲云、涂明和那老者异口同声道。

    花狐不假思索,施展出夜煽杭都火这一招!

    就在花狐施展毕方变第一招的同时,苏云脚尖一点,翩然而来,两人一大一小,如同一大一小的两只毕方并翅而飞,驭火而行,在大都会的高楼大厦之间穿梭翱翔!

    他们施展的招式都是夜煽杭都火这一招,但是相同的招式由他们施展出来,竟然各具不同的美感,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涂明和尚与那老者失神的看着这一幕,闲云道人更是瞠目结舌,失魂落魄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第五十七章 不答应就灭口

    苏云与花狐换做第二招,悔祸收烈焰,同样也是两人合击,让这一招的威力暴增!

    第三招毕方鹤一足,第四招翩翩戏轻舟,第五招丹霞蔽日行,在两人的配合下相继施展出来。

    待到苏云和花狐施展出第六招长空展赤翮时,花狐体内元气被苏云的气血牵引,不由自主的剧烈震荡,先是发出凤鸣声,接着元气运行和血液运行速度倍增,迸发出第二种长鸣,鹤唳九天!

    他的气血再度提升,第三种鸣啼在胸腔中响起,惊空!

    花狐气血震荡,气血不由自主从体表涌出,在身后化作燃火的神鸟振翅而起!

    “我……”

    花狐有些茫然,仰头看着在头顶翱翔的神鸟毕方,喃喃道:“我做到了第三种成就了?我修成筑基第六重了?”

    他突然激动起来,散去气血毕方,翻身施展蛟龙吟,龙吟传来,他的气血如蛟龙盘绕身躯!

    花狐行动起来,恍惚间有如两条蛟龙嬉戏,扑杀,凶恶异常!

    他经历过全村吃饭渡劫,也从鳄龙吟进化为蛟龙吟,此刻又得苏云气血牵引,助他一臂之力,顿时得以突破!

    花狐将蛟龙吟六招施展一遍,又惊又喜。

    毕方变虽然精妙,但从威力上来说还是蛟龙吟的威力更强,他迟迟没有修炼到洪炉嬗变的第六重,也没有练成鳄龙吟的第三种成就。

    “难道这就是天道院的终极天赋吗?”

    那老者左仆射双目无神,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无法企及。

    他这一生无比要强,即便五次考天道院都被刷了下来,但是他却毫不气馁,终于有了大成就,文昌学宫的仆射,只是他此生成就的冰山一角而已。

    他这一生,对天道院从未服过,自认为自己绝不会比天道院的士子差。

    然而这一次,着实被打击到了。

    苏云的表现,是他毕生都不可能做到的,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做到的。

    这才是他感觉到无力的原因。

    闲云道人也是如此,只是对他的打击没有那么大而已,他的成就不如左仆射,执念也没有左仆射那么深。

    ——倘若左仆射死了,肯定会出现在天门鬼市上,摆出自己生前的宝物,对进入鬼市寻宝的人提出战胜天道院士子的执念。

    而若是闲云死了,便不会有这种要求,这便是二人的区别。

    闲云道人躬身,惭愧道:“仆射,我学问不够,愧为人师,今日向仆射请辞。”

    那老者左仆射笑道:“天道院的弟子,我也教不下去,闲云不必自责羞愧。有什么样的士子,便有什么样子的老师,你作为普通士子的老师,还是尽职尽责的。”

    闲云道人听他这么说,心里很不舒服,但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自古以来,多数情况下都是老师选择士子,老师教什么,士子学什么。但很多人都忽略了士子也要选择老师。

    士子天分太高,普通的老师是教不来,自己胸中的那点学问很快便会被掏空,继续教便是误人子弟,耽误人家的时间。

    因此,天分高的士子,也需要天分高的老师。

    闲云道人觉得自己教不了苏云,只是他并不知道,苏云的天分虽然高,但也没有高到他们想象的那种程度。

    苏云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学会毕方变,并且参悟出合击、三啼、六羽变这三大精要,靠的是他眼中的八面朝天阙烙印。

    朝天阙烙印打开天门,让他的性灵得以进入另一个世界,查阅仙图。

    而仙图中正是两只毕方在风雷劫中渡天劫的情形!

    苏云在观摩那两只毕方渡劫施展的招式,正是毕方变的六招,又看到两只毕方合力对抗风雷劫,听到鸣啼,观察到毕方六种羽变,他的领悟自然要远超闲云道人。

    闲云道人尽管是青苗院首座西席先生,但是他也并未见过真正的毕方神鸟,更不曾亲眼看到毕方渡劫的情形。

    他的所学,其实也是靠前人所传,不如苏云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一次进入天门后的另一个世界,苏云的担忧也越来越强。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那两只渡劫的毕方神鸟也葬身在仙剑之下,没能挡住仙剑一击,死于非命。

    而且这一次,仙剑循着他的气机而来,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他在跳入天门的那一瞬间,甚至感觉到仙剑的剑气差点将自己刺穿!

    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次数越多,仙剑的威力越强,速度越快。

    苏云精于计算,他算出一个结果,那就是自己若是修为实力没有大的进步,下一次进入另一个世界,绝对会死在仙剑之下!

    这是他最大的危机!

    不过,为了力压朔方三万士子,夺得第一,他必须利用仙图修成毕方神行养气篇!

    至于下一次能否逃出仙剑追杀,他暂时不做考虑。

    那老者起身,径自走出大殿,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慌忙跟上,三人在格物殿外停下,那老者道:“我先前总是怀疑他们,怀疑他们不是天道院的士子,怀疑他们不像是东都大帝的使者,因此才有多番试探。而今,容不得我不信了。”

    闲云道人脑中轰鸣,急忙转身要走。

    他听到东都大帝的使者,便感觉有几分不妙,因此不打算涉足此事。

    涂明和尚连忙拉住他,笑道:“你都知道了,还想脱身?道士,与我一起上贼船罢!”

    闲云道人叫苦不迭,道:“东都大帝的使者来朔方查案,肯定是惊天大案,我担心我小命难保!”

    老者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玉扳指,涂明和尚满脸挂笑,拨动着念珠,闲云打个冷战,这两人笑得这么开心,俨然一副随时杀人灭口的样子。

    闲云道人却知道,自己若是不同意,这两个家伙绝对会杀人灭口,——毕竟,文昌学宫的风气很坏,把自己学宫的青苗院首座灭口,似乎也说得过去。

    闲云道人连忙道:“我从了你们便是。这上使是什么来头?”

    涂明和尚说了苏云等人来历,闲云道人沉默片刻,压低嗓音道:“秃子说天道院士子奉大帝的命令来我朔方查案的,朔方城必有一场大地震,我也深以为然。只是不知道,这场大地震是发生在官场之中,还是商场之中。我文昌学宫倘若牵扯太深,会不会被牵连?仆射……”

    那老者淡淡道:“他奉大帝之命来朔方查案,我们过问不了,也不必过问,只管配合就是。不用管它什么地震,震得再大再狠,嘿嘿,还能震得倒我朔方左松岩的文昌学宫?天大的事,我替你们扛着!”

    闲云和涂明精神大振,文昌学宫的当家的,老瓢把子,学宫的老师之首脑,那可是朔方一带有着传奇色彩的人物!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便不必担心文昌学宫和他们的性命前程!

    那老者左岩松老眼中精光四射,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我倒觉得,我文昌学宫捡了个大宝。”

    闲云和涂明都不以为意,这分明是难以想象的凶险。

    “这几年朝廷一直说要改官学的筑基功法,一直说把五十六州三百六十郡县筑基功法统一,但却始终未改。别人不改,咱们文昌学宫先改!”

    那老者左岩松攥紧拳头,冷笑道:“天道院的洪炉嬗变养气篇,还有这改良后的毕方神行养气篇,我都要!你们说,咱们的士子学了洪炉嬗变和毕方神行,什么狗屁朔方学宫,什么陌下、九原,他们学宫的仆射,都得给老子跪下舔老子的脚!”

    闲云、涂明面面相觑。

    “还有这一次入学大考,三万士子中的第一人,报考的居然是我文昌学宫!”

    左岩松越说越是兴奋,宛如真的看到三大学宫的仆射惊讶错愕的表情:“那三个老东西老娘们,一定骇也骇死了,还要不得不吹捧老子几句!”

    涂明和尚咳嗽一声,打断他的美梦,道:“仆射,上使是否愿意传给我们文昌学宫,尚且难说。”

    左岩松似笑非笑道:“所以还需要两位多操劳,死皮赖脸一些,缠着他,磨着他,求着他传给我们。现在入学大考在即,士子们多已放假,你们不用授课,那就多帮他做事,人总有心软的时候嘛。”

    闲云、涂明面带难色。

    左岩松笑嘻嘻的转动自己的玉扳指,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闲云和涂明只得点头。

    左岩松哈哈大笑,背着双手离去。

    闲云道人和涂明和尚目送他远去,涂明叹道:“野鹤,现在你知道咱们文昌学宫的风气,是怎么变坏的了吧?”

    闲云道人点头,叹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更何况咱们文昌学宫从地基就开始歪了。咱们文昌学宫,唯一正直的,唯一干净的,恐怕便是用来给我们背锅的灵岳先生了。”

    涂明和尚想起梦境中文章乌烟瘴气,不知读的是什么淫词秽曲的灵岳先生,不由叹了口气:“也只有他是个正直人。我们在遇到仆射之前就已经歪了。”

    两人想起当年,唏嘘不已。

    格物殿中,苏云心中怦怦乱跳,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是否过关,心道:“天道院士子应该会学得更快吧?不过我毕竟不是天道院士子,最快也只能到这一步了,但愿差距不会太大……”

    他有些患得患失,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好一些才对,可惜自己的能力只能到这一步。

    好在闲云道人与涂明和尚回到格物殿之后,没有说什么,苏云放下心来,备受鼓舞:“看来他们没有多少怀疑。下次我要表现得更好!”

    这两日,苏云一直在用心教导花狐和青丘月、狐不平、狸小凡,除了教导他们毕方神行养气篇之外,还把仙猿养气篇也一并传授给他们。

    基础的筑基功法,并非是学得越多越好,不过这三种功法各有不同的侧重,一起修行可以触类旁通。

    洪炉嬗变强于气血和招法,仙猿养气篇强于磨练身体,毕方神行强于身法与配合。

    苏云甚至觉得,倘若能把洪炉嬗变的心法改一改,让心法容纳三种武学,这样就可以完美的掌握三种心法了,无需在其他心法上下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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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代号:全村吃饭

    “有没有这样一种筑基心法,可以囊括其他各种筑基心法?”

    苏云一边监督花狐、青丘月等人修炼,一边心思活络:“只要修炼这种心法,无论是蛟龙吟还是猿公诀,亦或是毕方变,又或者是其他武学,都可以从容修炼!”

    他纠正四人的动作,让四人的招式渐渐标准,又放飞自己的思绪:“这种心法的包容性太强的话,恐怕便没有侧重了,反而没有一个长处。所以,必须要选择一个长处做突破口,这个长处,能够修补其他短板,让短板日渐变长,跟上长处不至于落伍……”

    闲云道人和涂明和尚站在一旁观望,越看越是震惊。

    苏云的招式动作,准确得可怕,比他们任何一人做得都要标准,没有一分一毫的差错,像是经过精确测量的一般!

    倘若是一次两次如此精准倒也罢了,关键是苏云的招式次次都如此精准,没有出过一次差错!

    “他是怎么练出来的?”

    两人有些茫然:“这就是天道院士子的恐怖天赋吗?”

    他们却是误会了苏云。

    苏云靠的并非是天赋,当然天赋也有作用,但作用更大的是黄钟,以及他从双目失明的那一刻养成的时间观。

    他的时间观让他精确的记录和计算四周的一切,包括自己的举止动作,从而做出判断。

    而黄钟则让他的记录和计算,精确到秒和忽这两个时间单位!

    他的招式并非完美得找不到任何毛病,倘若有人可以留意到三百六十分之一秒的动作细节,便可以看出苏云的招式在忽这个时间刻度上,开始出现了细微的破绽。

    他目前还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招式做到更精确的程度。

    但是等闲之辈,谁能看出忽这个时间刻度上的破绽?

    不知不觉间,两天时间过去,三只小狐狸尽管很努力,但也没能学会仙猿养气篇,倒是朔方官学毕方神行养气篇,他们都炼得七七八八。

    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都跟随野狐先生学了两三年,有了两三年的旧圣绝学的底子,起步迅速。

    比起其他士子,他们学的已经很快了。

    倒是花狐因为修炼旧圣绝学的时间比苏云还久,无论是毕方神行养气篇还是仙猿养气篇,他都已经修成,进境之快让人眼红不已。

    闲云道人与涂明和尚这两日一直在记录苏云传授众人的情形,试图把新的毕方神行养气篇整理出来,然而两人却发现苏云传授的仙猿养气篇,居然也是异常的精妙!

    “秃子,仙猿养气篇也大有可为啊!”

    闲云道人双眼放光:“要不要也一起记录了?”

    涂明和尚头大:“仙猿养气篇是元州的筑基功法,咱们朔方本不擅长,倘若学了去又要给士子们增添负担……”

    闲云笑道:“我们只管记录,至于用不用,让左仆射决断便是。”

    涂明点头:“左仆射恐怕要头疼如何取舍了。嘿嘿……”

    他们可以记录下招式的精髓,但是无法记录具体的观想,对于毕方和白猿的观想,必须由苏云亲自传授。

    因此他们还需要请苏云亲自绘制毕方图、白猿图和蛟龙图。

    而且,即便苏云肯传授,那也要比亲眼看到亲自临场观摩要逊色许多。苏云便是亲眼看到亲自观摩鳄龙、白猿和毕方渡劫,功法成就才会如此之高。

    清晨,苏云、花狐等人坐在负山撵中,负山兽迈开腿脚,不疾不徐的向学宫外走去。负山撵的二楼,已经摆好了饭菜,闲云道人、涂明和尚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慢点吃,离考场还远。”

    涂明笑道:“吃饱了喝足了,才有力气大考。今日,你们要辛苦得很呢!”

    闲云道人微笑道:“毕竟要打三万人,不多吃一些,怕你打一会儿便没了力气。”

    打三万人是一句笑谈,不过这次大考必须要吃饱喝足,否则真的有可能会因为体力消耗太大而被淘汰。

    负山撵走上云桥,越走越高,走出了文昌学宫,直奔城中心而去。

    云桥之上,一辆辆兽撵从不同的楼宇中走来,那些兽撵并非都是负山兽,兽背上的小楼有的是一层,有的是两层。

    小楼中或多或少都有十几二十位士子。

    苏云向朔方城的空中看去,但见云桥百条,千条,搭在一座座琼楼玉宇之间,这些道路上,各种兽撵背着小楼,楼中承载着朔方士子,向同一个方向进发。

    云桥虽高,却像是飘在空中的丝线,兽撵虽大,却仿佛是走在丝线上的蚂蚁。

    “好壮观……”苏云等人遥遥看着这一幕,心神被深深震撼。

    他们的负山撵也走入了车流之中,成为其中一员。

    这一天,便是朔方的官学入学大考,不管你是来自城里还是乡下,在入学大考面前都是平等的,都必须经过大考,才能进入各个学宫学习更高深的绝学!

    这也是穷苦人家的士子极为看重的一次机会,因为这是鲤鱼跃龙门的机会,有可能会改变穷苦人家孩子一生命运的机会!

    突然,苏云心中微动,隔着车窗,看向对面云桥上的一辆兽撵背上的小楼楼顶,只见那里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负手而立。

    苏云左眼眼角跳动一下,沉声道:“二哥,看那边!”

    花狐凑到窗边看去,寒毛炸起,狗耳朵帽子都支棱起来:“全村吃饭!”

    那黑衣男子正是全村吃饭焦叔傲,不知何故站在那车撵的楼顶,衣袂迎风飘摆。

    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见他们面色凝重,急忙凑到窗边,却见那黑衣男子似乎感应到他们的目光,忽然纵身一跃消失无踪。

    “上使,那人是谁?”

    涂明和尚面色凝重:“此人身法诡谲,实力极高!”

    苏云沉声道:“大师,道长,最近一段时间朔方城中有没有什么很离奇的命案?死很多人的那种。”

    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对视一眼,闲云道人取来纸笔,飞速写了一封信,推开窗户,他的头顶忽然有一只野鹤飞出,却是他的性灵神通所化的野鹤,衔着那封信振翅而去。

    “我请官府的武神捕查一查最近的案子。”

    闲云道人试探道:“上使,刚才那个代号全村吃饭的黑衣男子,莫非与上使要查的案子有关?这个案子的代号,是否便是全村吃饭?”

    苏云不置可否,道:“全村吃饭是一条毒虺所化的蛟龙,背后有一个十分可怕的存在,有可能是个人魔,会给朔方城造成很大的伤亡。不过全村吃饭和人魔,只是幕后黑手的棋子罢了。我所能吐露的信息,只有这么多。”

    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脸色剧变,急忙各自提笔写信,额头冷汗滚滚流下。

    闲云飞速道:“人魔非同小可!你写给左仆射,请左仆射立刻来大考的考场!我写给武神捕,让他立刻调动所有捕快,追查黑衣男子下落!”

    涂明和尚汗水如雨,声音沙哑道:“给朔方城造成很大伤亡,无疑这次大考便是人魔的目标!必须请仆射与其他学宫的仆射商议,暂停此次大考!”

    两人各自施展神通,闲云还是一只野鹤衔信飞走,涂明和尚的性灵神通是一面明镜,镜中有一只蛇颈鹏鸟飞出。

    两人在小楼中坐立不安,焦急的走来走去,突然闲云道人推开车窗,纵身一跃而去。

    “道士,等等小僧!”涂明和尚也急忙跳出窗户,两人消失不见。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他们早已从葬龙陵古书中看到人魔的可怕,天道院格龙士子,几乎全军覆灭!

    但是更为可怕的是人心!

    倘若果真如苏云猜测的那样,全村吃饭是被领队学哥或者其弟子传人所救,那么幕后黑手便是修炼了真龙十六篇的领队学哥!

    领队学哥功法大成,有了对付人魔的手段,他借全村吃饭之手放出人魔,人魔屠戮朔方,造成大动乱,而他出手杀掉人魔,提升自己的威望。

    如何扩大声望?

    那就要看人魔激起的民愤有多大!

    对参加大考的士子下手,无疑是最佳途径!

    “但愿左仆射能够说服其他学宫的仆射,推迟大考。”苏云心道。

    天空中,两道云桥汇流,并为一道,适才全村吃饭焦叔傲所立的那辆兽撵来到苏云等人所乘的负山撵旁边,两辆车并驾而行。

    那兽撵与众不同,是一只巨鸟驮着二层小木楼,比其他兽撵要灵动,速度也更快。

    苏云打量那只巨鸟,啧啧称奇,元朔国地大物博,到处都有奇怪的物种。那只巨鸟两腿粗大,爪子锋利,差不多有四层楼那么高,它身上长着长长的羽毛,翅膀上也有浓密的羽毛,不知道能不能飞行。

    车夫坐在巨鸟驮着的木楼的第二层阳台上,双手抓着拴在鸟脖子上的缰绳。

    “这么大的鸟,应该飞不起来吧?”苏云心中暗道。

    他不经意一瞥,只见那辆兽撵二楼的窗边坐着一个恬静的长发女孩。

    那女孩正在偷偷看他,见他看过来急忙转头。

    苏云细看去,只见那女孩侧靠着窗,身着黑色宽大束腰的衣裙,袖筒很宽,手放在前方桌子上,衣裙黑色之中又绣着花瓣呈菱形的花作为点缀。

    她扎着两个马尾辫,一左一右,垂在肩头,鹅蛋脸,被马尾辫衬托显得圆圆的。

    她的鼻子很挺,倘若微微仰起头,可以把一根毛笔放在鼻尖而不会掉下。

    双马尾女孩眼珠子转了一下,又偷摸向这边看来。

    苏云收回目光,目不斜视。

    对面的花狐则直勾勾盯着他,似笑非笑:“小云,当心那姑娘是人魔!”

第五十九章 双马尾姑娘

    “我也有这个怀疑。”

    苏云口唇不动,声音却清晰的传来,道:“人魔说不定已经从全村吃饭身上离开了。你看那姑娘,楼下有很多人,楼上却只有她一人。而且,刚才全村吃饭就是站在那辆车的楼顶!”

    花狐呆了呆。

    他原本调笑苏云春心萌动偷看漂亮姑娘,却没想到苏云居然真的在怀疑那女孩是人魔!

    他向那辆鸟撵中看去,果然只见下层人满为患,而上层只有那双马尾女孩一人!

    “难道这女孩真是人魔?”花狐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现在连他也有些怀疑了。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却把脸挤到一个窗户里,去看“漂亮的小姐姐”。

    那双马尾女孩一直都很安静,突然转过脸对他们吐了吐舌头,又装作文静起来,摆弄桌上的檀香。

    青丘月回头,看了看苏云,又看了看花狐,只见花狐还在长身体,个头太矮,于是又看了看苏云,啃着手指头说道:“小云哥,我想她做我的嫂子!”

    “月儿妹妹说得好!”

    狸小凡和狐不平大受鼓舞:“小妹对哥太好了!等我长大了,便把她娶过来做你嫂子!”

    苏云偷瞄了那女孩几眼,没有察觉到怪异之处,心道:“难道我有些惊弓之鸟了?不过话说回来,在一个封闭空间,不死到最后两人,几乎无法察觉谁才是真正的人魔。人魔的伪装太强了,即便是被寄生的人也不知道!”

    一百五十年前大雪封山,葬龙陵就是一个封闭空间,谁也走不出去。

    而现在,他们身处朔方城,朔方城自然不可能是封闭空间。

    “我被人魔吓得有些心魔了。”

    苏云突然想到关键:“那辆车楼下的那些人难道比我还高明,认出她是人魔,因此不敢上楼?不见得吧?是我杯弓蛇影了。”

    他放松下来。

    负山撵来到朔方城中心,一座座高楼林立,檐牙高啄,青瓦如叶。

    一头头巨兽背着小楼,顺着环形的云桥往下走,只见一道道云桥来到这里在楼宇之间汇聚到一起,条条道道的云桥形成螺旋纹理的一个大平台。

    平台并非完全悬空,下方还有巨大的铜柱支撑。

    铜柱也是运用楼班的炼器法炼制而成,很是稳固,承受如此庞大的重量依旧稳如泰山。

    诸多巨兽停步,一栋栋小楼中的士子起身,走下兽撵,而那些空掉的兽撵则由车夫驱着走下平台。

    苏云所乘的负山撵也停下脚步,少年们从楼上下来。苏云向隔壁看去,只见隔壁的鸟撵也停了下来,第一层的人纷纷跳出来,静静等候楼上的双马尾女孩下来。

    “原来是世家的小姐,楼下那些人是她的随从,是跟来保护她的。”苏云放下戒心。

    朔方城临近天市垣,又靠近塞外,因此也是重地,这里人杰地灵,世家自然也是数量不少。

    “当初我杀了童帆之后,与杨胜碰面,杨胜说天门鬼市结束后,他陪着世家公子小姐在无人区狩猎,屠了胡丘村。”

    苏云向四周看去,心中默默道:“这里应该有不少来自世家的公子小姐吗?不知道有没有那晚在场的人物?”

    他面色平静:“我至今还记得他们的声音。”

    童帆只是那天在场人物之一,当时应该还有其他世家的公子小姐,可能还会有灵士随从,甚至说不定还会世家的长辈之类的人物坐镇。

    那次天门鬼市,朔方城的世家大阀都很重视,应该会派高手前往,却不料被裘水镜捷足先登。

    而第二次天门鬼市,应该是童帆等人偷摸出来玩耍,却没想到遇到苏云寻仇,因此丢了性命。

    “小云,我看到水镜先生身边的士子了!”

    花狐靠近苏云,悄声道:“就在那边龟撵上!”

    苏云看去,只见一辆龟撵走来,那龟撵是建在一只巨龟的背上,巨龟四肢粗壮如柱,尾巴长如大蟒,头似凿,嘴如鹰喙,走起路来竟然飞快!

    龟背的二楼也有一个少年独自坐在那里,面前点着香,闭目养神,楼下也有许多灵士随从。

    “水镜先生的另一个学生。”苏云深深看他一眼。

    当时苏云还是一个小瞎子,没有看到水镜先生身边的士子的模样。

    狸小凡翘着脚尖看去,道:“他应该算我们的师哥吧?东都天道院的叫法,应该叫学哥。”

    “杨胜也是我们的学哥。屠杀胡丘村的人便有杨胜,我打死了他,用手掌砍断了他的颈部血管和气管。”

    苏云面色平静道:“水镜先生是私学先生,并非是官学老师,私学先生不负责教学生的人品修养,只负责教功法绝学。水镜先生的学生,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花狐称是,道:“私学先生只负责教功法绝学,不负责教如何做人。野狐先生便是官学先生,虽然没有朝廷给的名分,但是他教我们如何做人。”

    狐不平、狸小凡等人纷纷点头,深有同感。

    更多的车撵走来。

    楼班开创炼器法,把炼器用在建筑上,仿佛一下子把人们的创造力和城市的活力释放出来,城里有各种高楼广厦不说,甚至连这些车撵也是千奇百怪。

    负山撵是最普通的车撵,随处可见,贫寒之家的士子也是乘坐这种车撵赶赴大考。

    除了常见的负山撵外,还有各种异兽兽撵,种类繁多,兽背上的小楼也装饰得富丽堂皇,这就考验财力了。

    兽撵之外还有鸟撵,龟撵,苏云甚至还看到了蛟龙撵,应该是蟒化蛟,并非全村吃饭那样的毒蛇化作的蛟龙,形体上要比全村吃饭大很多,粗壮很多,因此才能背负小楼。

    平台上士子越来越多,世家子弟是少数,大部分士子都是平民和贫民。

    苏云打量四周,突然目光停留在天空中,只见天空中漂浮着一卷画轴。

    那画轴漂浮在楼宇之间,东西走向,约莫有十余尺长短。

    “性灵神通?还是性灵神兵?”

    苏云正在思索,突然耳畔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那是十锦绣图之一的天临上景图。”

    苏云循声看去,只见那双马尾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也在打量天空中的那个画轴。

    青丘月正牵着这女孩的手问东问西:“竹仙姐姐,什么是十锦绣图?”

    狐不平和狸小凡感激得眼泪快要流下来了:“青丘小妹对我真好,给我创造机会!”

    双马尾女孩声音很细微,道:“听说几十年前有一位很厉害的灵士,完成了天门鬼市的鬼神所托,得到了十锦绣图,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自己没要,而是送给了朔方的官学。十锦绣图分为檀香御景,天临上景,方圆墅景,行云天景,天楼秀景,华灯丽景,凤栖越景,龙蟠山景,田园风景和塞外漠景。”

    花狐听得入神,询问道:“十锦绣图有什么作用?”

    双马尾女孩收回目光,惊讶道:“你们不知道十锦绣图的作用?”

    花狐摇头。

    双马尾女孩道:“十锦绣图每一幅图都自成一灵界,里面天地自足,山水花草树木都可以存在于其中。”

    苏云心中一动,低声道:“儒家神通!”

    双马尾女孩向他看来,疑惑道:“儒家神通?”

    苏云道:“天地自足与儒家旧圣所说的吾性自足不假外求有些相似,因此我猜测十锦绣图可能是儒家神通炼制而成。”

    “吾性自足,不假外求?”

    双马尾女孩低声反复念了几遍,道:“我不曾学过这些。不过十锦绣图的主人的确是儒家的旧圣,听说是第十一代圣人,被尊为文圣公。”

    苏云花狐等人心中微动,他们来朔方时经过了文圣庙。

    “十锦绣图是十个灵界,历次入学大考,都是在图中进行的。十幅图,十个灵界,每个灵界可以容纳三千士子,选拔起来便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双马尾女孩道:“你们不知道十锦绣图,很吃亏的。我在大考之前,还花了几天时间去记忆十锦绣图的地形地貌。”

    苏云笑道:“你是大户人家,家里有资源,可以提前知道十锦绣图的地理。但并非是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大户人家。”

    双马尾女孩不解。

    狐不平忍不住道:“竹仙姐,小云哥的意思是说,我们穷!”

    花狐笑道:“不止是穷。还有因为穷,得到消息的途径少,消息闭塞。因此,穷苦人家的士子,得到的机会比富贵人家的士子少很多。”

    苏云抬头仰望那卷天临上景图,微笑道:“所以穷苦人家的士子,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否则何时才能出人头地?”

    突然,他心头微震,急忙道:“竹仙姑娘,刚才你说我们在十锦绣图中大考?三千士子一幅图?”

    双马尾女孩点头:“十锦绣图便是十个不同的考场,从十个考场中选拔出最出类拔萃的弟子。听说在灵界交手,只要有性命之忧便会被送出灵界。等到人数只剩下二十人时,十锦绣图重叠,这二十人便会出现在一个地方,选拔出最出色的那个。”

    苏云面沉如水。

    封闭空间,形成了!

    十锦绣图的每一幅图,都是一个封闭空间!

    这正是人魔玩弄人心,肆意杀戮的绝佳战场!

    这次入学大考,稍有不慎便会血流成河!

    “不知道文昌学宫的左仆射,能否阻止这次大考?”他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惊呼道:“圣人弟子来了!”

    “圣人弟子?”

    苏云心头微震:“有圣人弟子,难道说朔方城里有一位活着的圣人?”

第六十章 与你何干?

    这片平台上,诸多士子纷纷抬头,向同一个方向看去,只见那里一头老年拉着木质的牛车,牛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向这边走来。

    那牛车慢吞吞的,行驶缓慢,车夫是个干瘦干瘦的老人,灰蒙蒙的衣着,脸上都是褶皱,手上也都是皱纹。

    车厢中,想来便是圣人弟子。

    在场士子翘首观望,眼中除了崇拜还是崇拜。只听有人议论道:“圣公子如此朴素,老牛破车,不舍得买新车,甚至连乘坐负山撵都觉得奢侈。”

    “相比他,我们真是太奢靡了。圣公子用的虽然是破旧东西,但气质风华,却让我自惭形秽。”

    “听闻圣人公更节俭,还吃剩饭呢。你看这牛车……”

    ……

    狐不平挠头,有些不解道:“圣人弟子为何做牛车?为什么不能下来走?牛不累吗?这车太破了,牛拉这种破车,上高坡比新车吃力,下陡坡更是要牛的老命!为什么没有人心疼老牛?”

    一时间,平台上雅雀无声,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向狐不平看来。

    狐不平吓了一跳,连忙道:“有负山撵不坐,为何要坐牛车,累死一头老牛,够坐几次负山撵了吧?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花狐、青丘月和狸小凡暗暗叫苦,狐不平就是个有啥说啥的直肠子,从前苏云的眼睛还没好时,他们便总是担心这只小狐狸会说漏嘴,因此每次都要去堵他的嘴。

    苏云眼睛好了之后,他们便放松了警惕,不曾想到了朔方城,还是被狐不平的破嘴捅了篓子。

    那牛车车夫也向他看来,苏云走上前一步,挡住那老车夫的目光,淡淡道:“圣人弟子休怪,我弟弟是黄口小儿,口无遮拦,还请恕罪。”

    这时,车厢从里面打开,一个白袍及地的少年低头走出车厢,道:“怎么会怪罪呢?这原本是我的错。周伯是我邻居,住在隔壁,听说我要参加大考,便星夜起床,要用牛车送我。我也是糊涂,不忍拒绝老人家,这才上车。却不想会因此累到老人,更不想会因此累到老牛。”

    他直起腰身,无暇的脸庞让在场的少女屏住了呼吸,头脑中一片空白,耳畔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即便是男子,也对他生不出嫉妒之心,相反内心一片平和。

    那白衣胜雪的男子来到拉车老牛身旁,轻抚牛头,亲吻牛的额头,哽咽道:“你受累了。”

    那老牛前膝跪下,竟然对他流下了眼泪。

    周遭的士子感动莫名,一个少女落泪道:“牛流泪了,为圣公子的慈悲流泪了!”

    她突然又气得浑身发抖,转头指责狐不平:“连牛这样的畜生都知道流泪,知道感恩,知道同情,你连畜生都不如!”

    四周顿时传来七嘴八舌的指责声,都是指责狐不平,颂扬圣公子的慈悲。

    狐不平呆了呆,想要为自己辩解,声音却根本没有那些人响亮,也根本没有人听他的。

    这时,白衣男子起身,摇头道:“诸君请不要指责他,他毕竟年幼。”

    “圣公子真是善良!”又有人高声颂德。

    四周又是一片颂德的呼声。

    狐不平茫然,看了看这些处于一种不可理喻状态的人们,心中有些惶恐,扯了扯苏云的衣角,带着哭腔道:“小云哥,我真的错了吗?城里好可怕,咱们回乡下吧……”

    “你没有错,我们也不必回去。”

    苏云的声音传来,语调平和,道:“说真话的人被排挤回去,沽名钓誉的人大行其昌,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花狐微微皱眉,他从苏云的语调中听出强烈的愤怒,有些不明白苏云的愤怒从何而来。

    他仰起头,看到苏云还是站在狐不平前方,面朝破旧牛车的方向,一动不动。

    花狐呆了呆,只见苏云的双眼一片雪白,都是白眼仁,没有黑眼瞳!

    花狐心中一惊,立刻知道这是有人以无比强大的气血,压迫苏云,让他的眼睛中的气血倒流!

    这导致了苏云的“眼疾”复发,变回了瞎子!

    但这并非是针对苏云,而是针对狐不平!

    狐不平说出真话的时候,有人针对狐不平发动了气血镇压的攻势,苏云觉察到这一点,所以横身挡在狐不平面前!

    他从白衣圣公子下车便一直挡在这里,说明针对狐不平的气血压迫一直都在!

    苏云的愤怒,正是来源于此。

    下手的那人持续这么久的气血压迫,是要把狐不平脑中的气血逼出大脑,让他变成一个白痴!

    狐不平只是说出了真话,有这么大的罪过吗?

    花狐向苏云对面看去,白衣圣公子已经不在那里,那里只有驾车的周伯,老态龙钟,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老人。

    “圣公子的邻居,恐怕是一个灵士,而且是灵士中的高手,否则不可能压制住小云!”

    花狐悚然,想起临邑村狍鸮的话:“城里人吃人,不吐骨头!”

    周伯驾着牛车,缓慢的离开,苏云的眼瞳渐渐出现,渐渐恢复。

    花狐担忧道:“小云,你……”

    “没事了。”

    苏云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位白衣圣公子身上,低声道:“这个人,他的名声就是他的命!动他的名声,他便敢要你的命!圣人的弟子如此,那么圣人呢?”

    他有些后怕,心中更多的是愤怒。

    刚才如果没有他挡在狐不平面前,这段时间,狐不平的大脑一直处于缺血状态,肯定会脑死亡,即便不死也会变成一个白痴!

    “圣人弟子的名声……”苏云哼了一声,迈开脚步,向白衣圣公子走去。

    “小云!”

    花狐看出他的心意,急忙抓住他的手,低声道:“那是圣人弟子!圣人在朔方城权势滔天,圣公子也得士子们爱戴,你动他,群情激愤,这些士子会把你打死的!”

    苏云手掌如同蛟龙般游动,从他手掌中脱出,径自向白衣圣公子走去:“二哥,我又不是暮气沉沉的老头子,要这么多算计做什么?天市垣的少年,何时怕过这些?不能动,我偏偏要动一动!”

    “你!”花狐咬牙。

    双马尾女孩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看着这个矮小的娃娃,道:“二哥……”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见他们都叫你二哥,所以也叫你二哥吧。二哥,刚才那个小云要干什么,你这么生气?”

    花狐气道:“他要去打人!”

    “打谁?”双马尾女孩兴奋的问道,向苏云那边张望。

    人群将白衣圣公子包围,到处都是激动的面孔,恭维的声音,许多士子以能见他一面为荣,以能与他说一句话为荣。

    白衣圣公子无不含笑以对,耐心十足,没有半点的不快。

    苏云拨开人群,径自走到白衣圣公子面前,卷着袖子。

    白衣圣公子怔了怔,笑道:“兄台?”

    嘭!

    苏云的拳头狠狠落在他的左脸上,力量爆发,猿公诀第一式,白猿挂树!

    白衣圣公子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斜向上的力量抽出了人群,旋转着向后飞去,整个人在空中转体了十几周,这才狠狠的摔在地上。

    苏云收回拳头,在惊愕的士子人群中突然双腿曲蹲,纵身一跃跳到半空。

    下一刻,他落在白衣圣公子的身前,双足落地时发出咚的一声大响。

    白衣圣公子脖子有些歪,双手撑地摇摇晃晃的爬起身来,他刚刚站稳的那一刻,苏云已经提膝狠狠撞在他小腹上。

    蛟龙吟,蛟龙出渊的散手,被他以膝为武器,施展出来力量极为刚猛霸道。

    “你……”

    白衣圣公子大怒,正要催动气血反击,突然双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哇哇呕吐起来,狼狈不堪,再无刚才的白衣胜雪的公子形象。

    “圣人弟子,不过如此。”

    苏云转过身来,迎面便见数百士子站在自己面前,面色愤怒无比。

    “你为什么偷袭圣公子?”一个女孩面容扭曲,厉声喝问。

    “他弄脏了圣公子的衣裳!”有人尖声叫道。

    “他把圣公子的脸打肿了!”有人哭了。

    “圣公子吐了!”

    ……

    突然,苏云衣衫被自身狂暴的气血冲得隆起,开口爆喝:“都给我闭嘴!”

    四大雷音融合所化的龙吟声与鹤惊空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是从天上袭来,压制全场所有人的声音,让人头脑一片空白,顿时鸦雀无声,无人再说话。

    苏云目光扫了一周,冷声道:“有能耐保护你家主子的,便在天临上景图中打死我,没能耐便不要像小雀子一样唧唧喳喳,徒增厌烦!”

    他正欲从人群中穿过,突然身后传来白衣圣公子的声音:“兄台站住!”

    苏云停下脚步,侧头。

    白衣圣公子抹去嘴角的脏东西,喘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像你偷袭我那样偷袭你,我会给你公平对决的机会,在天临上景图中与你一决高下。我不知道你为何偷袭我,为何折辱我,但我不能让师门受辱!”

    “切。”苏云嗤笑,抬起脚步拨开人群。

    有一个少年士子挺直身子挡在他身前,目光喷火,狠狠的瞪着他,厉声道:“圣公子在跟你说话呢……”

    苏云手掌一拨,压在少年士子脸上,将那少年士子压得掼在地上。

    那少年重重栽地,鞋子飞上半空。

    苏云从他身边走过,淡淡道:“我揍他,与你何干?”

    刚才压住怒火的人群顿时又群情涌动,一个个士子飞速扑来:“邵军士子受伤了,你不能走!”

    苏云脚步不停,黄钟浮现,钟声一响,一只只白猿跃出,灵猿三十六散手四面八方攻去,冲来的士子顿时倒了一地,哀嚎遍野。

    苏云迈步从倒下的人群中走过去,嘴角动了动:“我揍他们,与你们何干?”

    宅猪:又到周一了?宅猪叹了口气,把两条腿卷曲起来,穿上特制的裤子,趴在滑板车上,——这样看起来两条腿都像是断的。宅猪一手拿起破碗,一手撑地滑车,乞讨的眼神看着来来往往的读者大爷,他的嘴角动了动:大爷行行好,票……于是大爷们便痛痛快快的投了推荐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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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行介绍:
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少年睁开眼睛时,想象中的世界崩塌了,妖魔鬼怪横行的现实呈现在他的面前。临渊行。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书友群群号,978862507临渊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临渊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临渊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