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7 不同风格
看了十几分钟,几位表情均是十分严肃,倒是老熟人小田切更正常一些,他了解张逸夫的方式,而且早就有所准备,自然更能接受。
在翻译的帮助下,西门子的金毛代表率先发话:“我听到的情况是8台60万机组,实际情况是只有两台么?”
段有为正喝着茶,王硕打量着几位的神色,其他人则都觉得他们不合适说话。
在老段眼神的授意下,张逸夫当仁不让接下了这个话头:“文件上有写明,我们计划中有四期工程,每期上两台。”
听过翻译后,德国佬再次问道:“也就是说要招四次标?”
“不一定,一期工程单独招标,根据项目实施结果来决定二、三、四期设备是否还向相同厂家采购,如果中间有矛盾的话再进行二期招标。”
翻译过后,德国佬陷入了更深的烦恼:“也就是说,一期工程是一张考卷?答得漂亮才能得到后面的标?”
“这是你的理解。”张逸夫拍了拍桌上的材料,“你要问的事情这里交代很清楚了。”
德国佬不禁叹然:“如果这真的是一张考卷,我希望评分的过程能客观透明,而不是完全依赖某几个人的态度主观评定。”
“这不是考卷,是我们的工作方式。”张逸夫答过之后,冲旁边人笑道,“这人想不想做买卖啊?”
刚说完又赶紧提醒翻译:“这句别翻译。”
很快,ge的棕毛代表也进行了提问:“抱歉,我还是要接着刚刚的问题问下去,这上面提到我们要转让相关超临界技术给中方指定厂商,这个厂商范围是中国的国有企业么?”
“当然。”张逸夫点头道,“这是草案。语言可能不太严谨,正式标书每个细节都会涵盖的。”
“那么做一个悲观一些的假设。”ge代表比划着说道,“如果我们中标。并且转让了超临界技术,但中方并不打算与我们继续合作。把后面的六台机组都给了别的厂家,也就是说我们为了出售两台机组送出了我们的关键技术?”
旁边的金毛不忘补充道:“这个假设还可以更悲观一些,我们把技术都已经给中国的厂家了,后面的机组直接让中国厂家做就可以了,不需要我们了。”
张逸夫听过后已经笑了起来:“诸位,超临界技术在你们之间本来就已经转让过多少次了,到底值多少你们自己最清楚,拥有这个技术的厂家有十几个。谈不上什么保密性了,只要有这个生产力和资本,谁都可以做。另外再反驳一下那个悲观到没边的预测,我们一期与二期的计划投产时间间隔不到一年,整个四期机组的间隔也不过三年多,你认为这么短时间足够我们的厂家研制出成熟稳定的机组么?”
这点张逸夫心里相当有底,因为首台国产超临界机组投产是在07年,距离现在还有15年的路。
金毛听过翻译后,立刻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细节,但超临界技术转让的费用绝对比这两台机组的利润要大。”
话罢他又转向一直没说话的另三方代表:“你们呢?你们对这个条件没有想法?”
日立的代表有些迷茫。三菱本部的代表则表示需要总部来商议,abb戴着银框眼睛的老光头代表也跟风表示自己没权限在此接受或者拒绝。
金毛和棕毛显然对那迷迷糊糊的哥儿仨表示无奈,这战线太不统一了。我们这会儿就要统一拒绝才能争取到更多的利益,不然会被中国人牵着鼻子走。
至于张逸夫,这个条件对他来说其实是……提着玩的。
他根本没指望对面痛快接受,先喊个天价么,没准儿哪个集团的董事会急着要成果,就答应了呢?死活不答应也无所谓,因为这技术就算无条件引进了,对方磨磨唧唧慢慢指导你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更何况这技术是不可能给民营企业的。指定是国营大厂,要是成了就是为国家争取了利益。不成也无伤大雅。
坐在五方人员的对面,张逸夫已经冥冥之间处在了字字千金的地位。
这张逸夫还没什么权呢。谈笑间聊的就是上亿的事情了。真有拍板权的人,成天聊这种级别的工程,自己赚几百块钱的工资,能经受住这种折磨实在难能可贵。
我国不断改革的意义也就在于此,这种国家给多少钱你用多少钱的情况,没人在乎钱花的值不值,张逸夫如果玩的脏一些,他完全可以暗示某个厂家要给他一些好处,作为回报他则会先行透露更多招标细节,也会帮三菱的忙跟有权领导进行走动,甚至在招标的时候……
这还只是最拘谨的玩儿法,之后各种花样手段层出不穷,到达一个极端的时候,物极必反,中央和民意终于都看不下去了,先改革,后反腐,逐渐控制住了花样百出的失控局面。
而此时此刻的张逸夫,几乎处在这个局面的开端。
眼前这个并不多么正式的会晤,已经让他意识到,再往上走,一步一雷,他可以不吃这口肉,可他不吃的话,就要妨碍其他人吃,一个袁铁志已经让人九死一生了,将来要面对的也许是一个团的袁铁志,这还怎么玩吗!
失神的功夫,ge和西门子代表达成了一致,由美国棕毛进行发言:“几位领导,一期两台机组的成套引进,我们很难接受无偿转让超临界技术,如果四期八台一起招标,我相信总部会考虑。另外,我们也不认为这次成套招标中,必须要牵扯到技术转让的事情,这两者完全可以分开进行。”
未待这边有回答,abb的光头代表也跟风表示——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欧美两家勉强站在了一起。
段有为则冲张逸夫递了个神色,意思是你要扛不住就让一让,或者让我来。
张逸夫也早已做好了打算,两台机组让人送出压箱底儿的东西?这确实有点过分。与60万水电机组的技术引进不同,火电适应范围更广一些,更复杂一些,水电则相对简单,市场也小,完全没超临界技术那么值钱。
“你们当然可以选择拒绝。”张逸夫和蔼地点头道,“但是否转让技术依然将纳入招标评定范围,如果同意这一点,将在评标过程中具备相当大的优势。”
“那就好,不是招标基础标准就好。”ge棕毛摆了摆手,示意不再聊这个。
金毛则直接望向了两家日本企业,低声嘀咕了一句:“别忘了,你们的技术也是从别人家买的。”
日立的人依然装迷糊,三菱的人则投去礼貌的微笑。
这尼玛跟日本人没法聊啊,金毛无奈地挥了下手,他讨厌跟德国人以外的人谈生意,德裔美国人除外。
随后,三菱一方,也就是小田切的本部上司提了几个不疼不痒的问题,大约就是关于咨询业务的范围,需要派遣投入多少资源等等,张逸夫也只能回答个囫囵,最终的招标方案还没定下来,大概说明白就可以。
会议就这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始终是张逸夫在与对面周旋,段有为除了做开场白外把所有机会都让给了他,王硕则是几次想插嘴,在犹豫的时候就已经让张逸夫把话说了。
正常来说,这种场面应该交给在场最大的领导来把控,你没必要跟领导抢风头,可段有为无意揽资源更没心情升官,把这宝贵的话语权与锻炼机会都扔给了张逸夫。
多轮扯皮下来,张逸夫也对几家的态度与几国人的风格有了清楚的认识。
先说德国金毛西门子,这个最实在,有什么说什么,说的也很清楚,最后他会要求你说:“是”或“否”,自己也会表明“是”或“否”,虽然后面他聊的少,却都是最关键核心的问题,如果只跟他聊,这场会20分钟也许就可以解决了。
然后是美国棕毛ge,说话非常注意语气和措辞,很多地方用的都是中性词,比如德国金毛会说“我不同意”的地方,美国棕毛会表示“我想这个我们很难接受”,总体来说他更偏向于用一种稳定的方法推进事情前进。
而abb的光头眼睛爷则稳定过头了,几乎不主动说什么,都是东边附和一句,西边表示他说的不错。
更过分的是日立的那位秃顶代表,从头到尾只是听和点头。
三菱这边小田切的领导则是一个黏黏糊糊的家伙,关键的地方他都含糊,或者是点头“嗨”两下,而后把话题扯向不那么重要的细节。
一番谈下来,虽然德国金毛攻击性更强,也提出了一些让张逸夫为难的问题,但张逸夫很清楚,跟他合作是最高效的,他同意做什么就会立刻去做,相对应的,他不接受的地方半毛也不会管。
即便如此,张逸夫也更喜欢这种方式。
abb和ge沟通空间更大,总体也不会有什么娄子。
至于三菱,沟通空间是巨大的,不过看这黏黏糊糊的作风,效率令人堪忧,也许他们会答应技术转让,但会拖到用十几年来转让完成。
日立?尼玛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来干嘛的!
张逸夫唯有庆幸还好跟他们都可以交流,没有搅屎棍,幸好没来俄国厂商,不然会炸的。(未完待续)
498 报喜
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扯皮,在大多数问题上勉强达成了一致,比较有争议的依然是技术转让这方面,德美厂商坚决不同意,瑞典厂商认为德美说得对,日系厂商却并未表达任何明确的态度,要回去商量。
考虑到人员组成太复杂,一起吃饭显得太奇怪,段有为也没留大家吃饭,厂商们则抱着材料识相离去,这其实并不是个开展工作的好日子,欧美圣诞节休假刚刚结束,中国这边又要忙着过春节了,拖拖拉拉不知要多久,日本人倒是真的拼,元旦看个红白歌会,8月赏个烟花,这一年就心满意足了。
午饭的时候,依然是张逸夫、秦玥、文天明与贾峦松一桌,这四位已经是核心团体,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芥蒂,团结在张逸夫周围就对了,尤其经过今天这会,处员们多数觉得王硕上不了台面,无论是提问还是回答都乏善可陈,张逸夫则依然是几句话就抓住了关键,掌控大局。
张逸夫倒也没想着揽资源揽权,只是希望尽快让会议聊出东西来,少开几次会,不是自己上的话恐怕这皮就会越扯越长了。
“你们觉得那几个厂商哪个比较靠谱?”
不用想,问出这种无脑话的肯定是秦玥了。
“还看不出来,各有优劣吧。”张逸夫答了个不偏不向。
“可是从场面上来看,至少西门子的态度不太好吧?”
“也正常。”张逸夫比较理智,“换个角度想,咱们如果去越南谈合作,看着那帮人不就是一帮越南猴子么?老外现在看咱们估计也差不多,就是东方的暴发户。”
“咱们哪能和越南人比?”秦玥不满地说道。
“呵呵,我觉得张处长是这个意思。”贾峦松插话笑道。“他们觉得咱们不太懂,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能哄好咱们,就像赚暴发户的钱。你事儿做的好不好没那么重要,关键是得让暴发户高兴。”
“对。这话在点子上。”张逸夫笑道,“所以你看,今天的洽谈,其它几个厂家都在糊弄,都在哄,只有西门子的人真正关心事情如何实施,甲乙双方肯定是有矛盾的,我个人更欣赏直接提出来的人。”
“就是你更偏向西门子喽?”秦玥对过程完全不感兴趣。就盯着张逸夫问个结果。
“峦松,你觉得呢?”张逸夫果断甩锅。
“我就更不懂了。”贾峦松笑呵呵摇了摇头,“但我始终觉得,咱们的意见作用有限,最终还要看评标结果,拿产品技术说事。”
“峦松说的对,但这里面我就一直有个地方想不通。”文天明皱眉问道,“你看,咱们的超临界技术几乎相当于没有,既然咱们不懂。咱们拿什么去评判人家呢?咱们哪来的标准?”
这话倒是将几人都问哑口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贾峦松突然笑了起来:“天明的问题,让我想起了大众汽车进入中国的事情。当时我国政府寻求国际合作。也就是十年前的事,我们首先倾向于跟日本丰田和美国通用合作,不过对方都无法接受咱们的条件,后来咱们将目光瞄向了德国,毕竟咱们之前就接受过德国人的技术援助,当时核心技术都是梅赛德斯奔驰出的,有这个基础,于是在70年代末,当时的机械工业部部长带队去斯图加特。对奔驰总部进行访问。”
“哇!那会儿咱们才多大啊?”秦玥掰着手指比划起来,从贾峦松嘴里听政界八卦最有意思了。
“反正我还不记事呢。也是听来的,后来发生的事特别有趣。”贾峦松也说得愈发津津有味。“部长就这么去了斯图加特,然后他在大街上走,偶然发现大街上跑的车子,几乎看不见奔驰,全是另一个牌子的车,他突然觉得咱们对德国厂家的判断好像有问题,就拉住一个斯图加特市民问,市民告诉他,这个车子是狼堡的大众公司生产的,奔驰虽然有名,但大众汽车才更实用,而后部长想也不想,临时改变行程,带队去了狼堡。”
“这是真事?”秦玥惊问道。
“应该是真事,部长退休后,本人给我讲的,他以此教育我要只争朝夕,坚决果断。”
好吧,本人都搬出来了,这必须得信服。
贾峦松接着说道:“后来的事儿就更有趣了,之前完全没有沟通过,部长本人穿着中山装,就这么来到了大众总部门口,跟门卫说我是中国机械工业部的部长,想跟你们的负责人谈谈,门卫见这位先生气度不凡,赶紧请经理来迎接来自中国的部长。”
“太神了!”秦玥激动地问道,“然后大家一拍即合?”
“也没有。”贾峦松摇了摇头,“断断续续谈了六年,毕竟我们要求了很多技术上的共享,要在中国合资办厂等等,他们顾虑很多,但最终还是谈成了,所以咱们现在路面上跑的外国轿车,几乎只有大众,前一段时间也引入了大众旗下的奥迪,作为政府用车。”
“等等……”秦玥忽然过了一下脑子,“部长如果不去大众,那岂不是现在满大街都是奔驰了?”
“恐怕很难,其实跟奔驰也谈了,他们无法接受咱们的条件,过于高傲。”贾峦松说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地方,绘声绘色道,“到现在,丰田的人已经疯了,后悔不已,多次跟咱们政府联系,希望合作,开出了非常优越的条件,但咱们跟大众合作得很好,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果然,跟眼前的事情有相似之处。”文天明好像汲取到了一些东西,“如果最初我们跟丰田沟通的时候,没有坚持那么多有益于我们的条件,而让丰田用很低的成本,以很高的利润进入我们的市场,那现在完全是另一幅景象了。”
贾峦松补充道:“不止如此。关键是技术,大众与我们共享了相当多的技术,这让不少国产厂商也因此受益。其中的机械技术甚至可以让我国其他行业也受益,可丰田坚决不提供这些。”
“呼……”文天明倒抽了口凉气。“与老外合作谈判,真是门技术活,不枉跟大众谈了六年啊。”
“所以眼下,我觉得张处长坚持的对。”贾峦松最后说道,“这次合作,很有可能是长期的超临界合作,我们要选择最肯出力,最肯出技术的一方。而不是傻花钱,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还是不选西门子喽?”秦玥中间的话瞬间都忘了。
“玥姐……咱俩没法聊。”贾峦松痛苦地挠了挠头。
张逸夫看着二人发笑,不作评断,只吃自己的饭。
那个时代,恰逢改革开放,人们充满了百废待兴的憧憬,而那位穿着中山装的部长大人,脑子里想的也一定是如何强国,而非个人利益,在这种坚定信念的促使下。守住立场,选择了最佳对象,在合作中壮大了自己国家的产业。
而现在的掌权者能否守住那个初衷。则需要打一个问号了。
午饭刚过不久,姚新宇来访,他通过内部渠道得知了独考结果,第一时间前来报喜,小洽谈室中他一个劲儿地恭喜张逸夫。
“张处长,你这次是复试第一名啊!连马老师那关都过了!”姚新宇心里欠张逸夫的,嘴上自然饱含热情,“还有夏雪,实至名归的复试第二名。就招两个,你们俩都过了。等着收通知书跟岳教授报到吧。”
“夏雪也考上了啊……”张逸夫尴尬地摇了摇头,他心里其实隐约不希望她也去的。
“怎么了?”姚新宇瞪着眼睛问道。“你们……不会是……”
“嗯,最近都没怎么联系。”
“唉……啊……”姚新宇反应片刻后,才试探道,“是不是,还是接受不了她的性子?”
“算是吧。”
“那就对了!是男人都接受不了!”姚新宇好像找到了知音,“我跟你讲,之前我跟她有矛盾,确实错在我,张处长你身为她男人,该教训的也都教训了,但咱们也不能说这里面她就没一点问题对吧?要不谁吃饱了撑的找她的麻烦?”
好吧,姚新宇为了拍人马屁真的不遗余力,毫无廉耻!
见到张逸夫微微不满的神色,姚新宇赶紧转口道:“我也理解张处长的眼光,夏雪还是有相当多的闪光点的……咱们也别提这个了,这次我过来,顺便聊聊其它事。”
“嗯?”
姚新宇拉着张逸夫坐下,慢慢说道:“我也不绕弯子了,我这边领导想了解一下跟几个厂商谈判的情况。”
“不应该找段处长问么?”
“这不是不方便么,谁都知道你脑子最明白。”姚新宇打了个哈哈。
“就明说吧,是哪个领导?”张逸夫更不绕弯子,跟姚新宇也没什么可绕的。
“那我也明说了,现在生产不是归黄部长管了么?黄部长问的秦司长,秦司长问的我。”
“哦……”张逸夫转而问道,“中间是不是少了个欧炜啊?”
“这个……我最近都直接跟秦司长汇报工作,欧处长好像要调走了。”
“这是在培养你啊。”张逸夫笑道,“恭喜恭喜。”
“谈不上,慢慢混。”姚新宇很快又扯回了主要话题,“既然这样我再明说一点吧……部里一直以来,跟abb的合作比较密切,后面也有大项目希望交给abb。”
“恩,我了解了。”张逸夫做了手势让姚新宇打住,“也别说这么明白……”
“呵呵,这不讲究效率么。”姚新宇谄媚笑道。
“我就有一点摸不明白。”张逸夫皱眉问道,“这些事,应该由将来的评标专家和评标领导小组的人决断的,我人微言轻的,对吧。”
“别别,张处长你可别妄自菲薄,评标时意见也没那么统一,外加这边筹建处段处长又不好沟通,领导还是很重视你这边的。”
事情很明显了,姚新宇报喜是假,传话是真。(未完待续)
499 醒醒吧
现在搞超临界,有点儿盲人摸象的意思,我们毕竟不是很懂,怎么选还是有不少主观因素的,领导有领导的考虑,也许abb的东西不是最好的,但他们更听话,更容易合作,这都有可能。
刚刚送走了姚新宇,王硕又拉着张逸夫来到了洽谈室,希望能就现在的情况统一一下意见,他的措辞则隐讳很多,但指向很明确,基建方面更倾向三菱。
张逸夫头疼的功夫,段有为又叫张逸夫去了他办公室,大概意思是领导远程发话了,不要将无偿提供技术纳入招标条款,现阶段我们的企业不具备这个生产条件,要一步步来,不要跨度太大,保证北漠的安稳投产才是第一位要考虑的。另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噩耗,领导批评了所谓的“评分”方案,也就是根据一期工程合作情况,来决定后面几期是否采用同厂商设备的这件事,领导认为这件事首先非常不尊重国际友人,其次太荒唐了。
听过老段聊了这几件事,张逸夫呆呆坐在沙发上,瞬间觉得自己谈来谈去卵用没有,厂商的人找领导沟通沟通,leader一句话压下来,全他娘的扯犊子。
引进技术的事虽然有点夸张,但也没那么天方夜谭,纳入评标条款有什么不好?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国际友人?他们就是来赚钱的商人么,又不是来搞慈善的,友什么友?
张逸夫喝了一大杯水,才算暂时压下了怨气,跟老段叹了口气。
“不服?”段有为毫无表情地问道。
“服,这得服,领导有领导的考虑。”张逸夫摇头苦笑道,“混这么久了。我又不是愣头青,没必要着急,争取了利益又落不到我口袋里?”
“呵呵。你这话说的,就是比谁都不服。”老段看着张逸夫笑了起来。“怎么样,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吧?”
“有所预料,但对效率还是低估了。”张逸夫也自嘲笑道,“咱们上午刚开完会,下午领导就骂您来了,我真心的惭愧,洽谈的时候应该注意下措辞。”
“先不说这个。”段有为不紧不慢道,“我注意到。你最近的工作,有些心不在焉。”
“有点儿,我会尽快调整好状态。”张逸夫确实不好意思,前段时间经常早退去忙恒电的事情。
“你的状态恐怕很难调整好。”段有为也不生气,“你这人肯定不是犯懒,也不是偷闲,心不在焉唯一的原因,恐怕就是质疑自己在做的事情。”
“……”张逸夫微微一愣。
段有为这话,有点儿一针见血的感觉,点出了张逸夫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情。
各种招标。各种外国厂商来做,各种扯皮,最终用若干年的时间买来两台机组。自己疲于奔命,虽然是负责人之一,却无形成为领导的提线木偶,机械地将领导的命令实施……
北漠这件事已经够大,够红火了。
但只有段有为知道,对张逸夫来说,他投入的激.情完全无法与一个小冀北电厂的达标工程相比,张逸夫在如今眼前复杂的局面中产生了一种迷茫,一种质疑。一种麻木。
段有为并未解答张逸夫什么,只是幽幽说道:“北漠这件事。我本来没打算参与,这个时候他们来请我主持。我太清楚是什么情况了。摊子大,任务重,怕出问题,得找个肯卖命,有经验,又愿意承担责任的人。第一次谈的时候,我说我马上就要退休了,不想折腾了,就推了过去。”
“可后来,我听说你也会参与,这下我晚上就睡不着觉了。”段有为摇头叹道,“我做过很多大电厂的工程,太清楚这件事对人的影响了,几年下来,一个电厂落成,一个人也变了,现在早不是万众一心同仇敌忾的时代,里面牵扯到太多东西,可能会毁了一个人。”
“后来回头想想,之前我也跟你提过,北漠是一个很好的方向,我自己说的话,总要负责。”段有为最终露出了极其和蔼的笑容,“所以我还是来了,再拖几年退休吧。”
张逸夫有点想哭的感觉。
虽然牛大猛在内的不少人对自己都有知遇之恩,但真正拿自己当孩子爱护的,怕也是只有段有为了,他总是默默的把一切机会交给自己,在必要的时候再拉自己一把,毫无私欲。
沉浸在利益交换中太久的张逸夫,对这种无私有些矜持不住。
老段看着张逸夫何尝也是有些矜持不住。
他印象中最深的,就是那个在冀北电厂,亲自抡着锤头上阵的张逸夫,鼓舞全厂的张逸夫,不知疲倦永远充满激情的张逸夫,现在这个孩子已经被磨平了许多,诚然他活的更体面了,但同时他也活得更痛苦了。
他比自己更会变通,在这种局面下仍然混得很好,但这并不代表他心情很好,一种信念开始逐步消失,这还只是个开端,北漠未来的几年,足够湮灭这一切。
张逸夫的眼泪在打转,最近确实经历了一些打击自己的东西,从夏雪的离去到现在的左右为难,他用强势的外表遮盖了一切,但现在真的有些无力,他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他压根儿就不是一个苦行僧。
面对段有为,他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就像向晓菲向张逸夫暴露脆弱一样,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
“段总……我有点想走了……”张逸夫语气有些哽咽,“北漠,我不想干了。”
“我理解,我理解。”
“你肯定也察觉到了,我在外面在做别的事,那件事更纯粹一些,我以为自己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可今天……我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事。”
“我理解,理解。”
“我其实挺自私的,促使我做下去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峦松在,我想搞好和他的关系,今后有大用。”
“人之常情。”
“但现在这种局面。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峦松说,再做下去。我不知道在他眼里我会成为怎样的人,我真的算计不过来了,他太复杂了,比他姐姐复杂太多了。”
“逸夫,很感谢你能这么坦诚。”段有为丝毫没有什么不满,“这就对了,心里想的事,无论多不堪都要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一席话说下来,张逸夫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忏悔,而段有为就是那个无私的神父,作为无神论者,也许更需要这样的救赎。
听过这些话后,段有为拿起暖壶为张逸夫续上了水,而后淡然道:“首先,贾峦松这个人比你要坚强,你高估了自己对他的影响,也高估了他这个人本身存在的意义。大方一些,没必要算计那些东西,那些招式对他姐姐用就可以了。”
“其次。”段有为重又坐下。微微笑道,“不听领导话的后果,也远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太高估领导的力量,又太低估人心的正直了。”
段有为说着,指了指自己:“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老头子?”
张逸夫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十几年前,我可不这样。永远跟领导唱反调,自己觉得怎么对就怎么坚持。当然我也付出了代价,但是……”段有为使劲点了点桌子。眉色突然严肃起来,“但是我现在依然坐在这里。很多人不喜欢我,但没人不尊重我,在那些电厂,永远留下了我的痕迹,我敢说,十年,二十年,当那些曾经孤立我的领导无人问津的时候,当那些骄奢淫逸的人锒铛入狱的时候,甚至在我百年之后,都会有人提起我的名字,我会活的更久,更真实。”
段有为说话的时候,身后恍惚亮起了一个光环,一个异常坚定的信念,物质与官衔都不是他渴望的,他追求的是另一种东西。
“逸夫,我说这些是要告诉你,只要你求真,求实,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下去,没人能把你怎么样,蚂蚁成群而居,雄狮则独霸平原。”
杀了张逸夫也想不到,老段能说出这么霸气的话来。
“当然,我远远不是雄狮,事实证明,我很早就被撵到边关一隅去了。”段有为死盯着张逸夫,“但你不同,我来这里最重要的意义,就是不愿看着明明可以站立在平原上的你,钻进那个肮脏的蚁穴!”
“醒醒吧!”段有为突然厉声一喝,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迸发而出,“有我在,有岳云鹤在,天王老子来了也要让路!我们他.妈才是发电,是基建的权威!我们要怎么做,就他.妈的怎么做!北漠之后,随你高飞远去,在这之前,好好他.妈的给我干活!”
张逸夫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抖了出来,身体微微颤抖,装了十几年软蛋的老段突然燃烧起来,就为了这一刻。
“要把北漠,建成任何一个人,都挑不出一根刺儿的电厂,要榨干那些资本家的技术,这件事必须由我们做,并且只有我们能做。”段有为重回平静,默默看着张逸夫,“你明白了么?”
短暂的失神后,沸腾的血液仿佛冲破了张逸夫大脑中枢的一个该死的梗节。
整个人豁然开朗。
“非常明白了。”张逸夫点了点头,“我自己都好奇,如果不考虑那么多无关因素,我做起事来是什么状态。”
“就像在冀北时一样,没那么多领导,你只用面对厂长。”段有为指着自己道,“我就是你的厂长,天大的事我顶着。”
张逸夫握拳道:“估计做完北漠,我也没法在系统内呆下去了。”
“你也没必要再呆下去了。”段有为微笑摇头道,“我早看出来了,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当官的人,再往上走,你会闹精神病的。”
提到精神病,张逸夫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当然这就不必跟老段聊了。(未完待续)
500 合作关系
readx;回到办公室,张逸夫坐于桌前,不知道为什么午餐时贾峦松聊的那个故事一直萦绕在脑海,各国有实力的汽车厂家不计其数,可当时的部长就是从斯图加特跑到了狼堡,日本人不接受条件就是不谈,旷日持久的六年谈判过后才终于如愿步入正轨。
倘若最初与丰田交涉的时候,部长稍微松一松口,放弃几个关键条件,一切也就那么理所应当了,张逸夫不相信没有人诱惑过他,但他就是挺住了,一挺就是六年,上级领导绝对会质问他为什么事情还没办成,为什么这么慢,为什么这为什么那。
张逸夫设身处地去想,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第一没那么高尚,第二没那么坚定,第三自己始终有个更利己些的目标,而这也就是看到的张逸夫身上的松懈。
现在不同了,心结已解,用自己的方式搞定北漠,最后痛快一把,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换了副心态,张逸夫的眼界也有所改变,他才发现很多事真的是蝇营苟且,自己心重想太多了,不就是一个机组设备厂商的选择么,多大点儿事儿,你们争你们的,我做我的就是了。
北漠过后,一定要留下些什么,而不是一个耗费巨资的宣传噱头,也许某些现任领导会因为权力违逆或者利益损失而记恨自己,但那不重要,日子还长,当后来者享用到甘泉的时候,自会知道谁是真正捍卫利益谋求发展的人。
心界放开,放远,眼前不过蝇营苟且。
当然这样空有一腔热血也是不够的,心可以莽,技术方法不能莽。说到头来自己不过是个筹建处的副处长,段有为也不过是个处长,过分利用上的权力,只会被上级认为是一意孤行,刚愎自用,即便这是对的也没人管你,现阶段“政治上的正确”依然凌驾于“实事求是”之上。
真按老段的老路子走。怕是不出半年,筹建处的领导班子就要换人了。
老段憋了这么久,可就为这一炮儿,极具激.情的一通猛戳,也是要小心早.泄的……
怎么办?
柔一些。讲究一些技巧,前戏做足。慢慢享受。
说到技巧,有位这方面的行家,永远刚柔得当,上下齐手,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快下班的时间,张逸夫拉住了某人:“秦玥,晚上有空么?”
别误会……说的不是她。
“啊……”秦玥瞪大眼睛。太突如其来了,“怎么了?”
“我想去你家坐坐。”张逸夫使劲点了点头。
“啊??”
“我想你爸了。”
“你……这……”
“你们家晚上怎么吃饭啊?”张逸夫又问道。
“我爸做啊,我爸回不来的话我自己出去吃。”
“令尊还会做饭?”
“不然怎么把我带大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你跟你爸说一声。下班咱俩买菜去。”张逸夫拍了拍秦玥,表示一切都定下来了。
秦玥可谓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张逸夫竟然主动要求来自己家。
忧的是他是因为一个男人才要来的。
张逸夫倒也不是真的要跟国强老师发展什么奇怪的关系,只是为了很正常的关系。
合作关系。
这么久以来。已经打下足够的基础了,是时候用用了。
也许张逸夫和段有为的做法会违逆许多人的利益,但事情总是相对的,什么人都有,他们坚持己见,同样也会符合另一部分人的利益,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就算是神经病也可以在精神病院让他们寻找知己。
所谓的技术性前戏,就是寻求某种支持与合作。
拿现在的核心点来说,无偿转让超临界技术,成功的话必然全行业受益,但这太宏观了,你总不可能让全行业的人都被牵引,更直接一些,现在谁在主持超临界技术的发展?
很有意思的是,这部分正是很久以前张逸夫与秦勇之间下的一步闲棋。
此时自行研发超临界其实还未大张旗鼓的做,这事儿也没有太明确地规划过具体谁负责,没有明确过多久之内要做到什么程度之类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没人关心,第一个将这事儿提上议程的恰恰是贾天芸贾姥姥,她境界太高,提出了这个看似不切实际的设想,然后张逸夫接了过来,又送给了秦勇,再然后秦勇闲暇之余拿这当了个事儿,写到了工作计划与述职之中,表示这事儿我盯着吧。
由于超临界太过高大上,自己搞的话几年之内休想有什么像样的成果,棋盘角落的这一步便也没人惦记,也没人过问,这顺便把具体负责这件事的处长欧炜给废了,趁着出国的功夫,欧炜手上的权力和资源被其他处长瓜分而尽,回来以后他就只有守着“超临界”三个字了,更恶心的是他连这三个字都没什么机会聊,本身学历技术能力都不过关,秦勇干脆直接跟姚新宇交流。
虽然让人感觉这个处废了,但要注意,之前秦勇是有意调张逸夫过来负责这件事的,虽是闲棋,他却有意下重兵奇兵,一旦做成,这可是真正的大功一件。
回到眼前的矛盾中来,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真大哥并不关心到底用哪个厂商的设备,原因也很简单,如果真大哥,就比如说贾府老爷,有明确倾向的话,什么基建什么生产也不用争了,大哥都说话了,听大哥的就是了。
既然真大哥没有态度,那就全看底下人做了,核心矛盾“无偿转让技术”这一条,确实太过影响国外厂商的利益,但无疑也极大影响着国家利益。
也许秦勇对国家利益不感兴趣,但他对自己司局能几乎零成本“引进超临界技术”,展开实践,无疑会充满兴趣的。
抓住这一条,争取一个盟友,避免孤军奋战。
于是乎,秦玥跟张逸夫下班后秘密集结,而后一路南下,隐匿混入电力部宿舍旁的菜市场,肉蛋鱼菜走起,可再怎么隐藏,这里十个买菜的,六个都是电力系统的,值得欣慰的是,真正实施买菜这件事的多为贤内女性,男的不多,撞到熟人概率不大。
可张逸夫偏偏就这么被人抓住了。(未完待续。23sw)
501 正戏
“逸夫??你来这儿买菜?”郑道行一把拽住张逸夫。
秦玥眼疾腿快,第一时间遁入人群,并未曝光。
“啊……哈哈。”张逸夫挠头问道,“怎么?你也买菜?”
“呵呵,我现在住部里的集体宿舍,几个男的住一起,可不得自己做饭?你当上学那会儿还有食堂啊?”郑道行笑着看了看四周,而后凑近小声道,“我可都看见了啊,放心,我嘴严。”
“……”
小郑这么会做人的人,怎么还玩起这套了。
“果然啊,你跟夏雪最后也没撑过一年。”郑道行露出“我懂得”的表情,安慰性地拍了拍张逸夫,“不过你这下手也够快,无缝链接啊。”
“你就别闹了,千万就当没看见。”张逸夫无奈摇头道,“买个菜么,多大点事。”
“呵呵,对对。”郑道行想了想又说道,“用不用我找机会跟夏雪透露一下,刺激刺激她?”
“别来,天底下可没什么事儿能刺激到他。”张逸夫立刻摇头道,“我们俩,真的只能随缘。”
“还是有缘啊,新宇可告诉我了,你俩双双入了岳云鹤门下。”郑道行替张逸夫为难起来,“这后面可真是左右为难了。”
“看你这心操的。”
“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郑道行还是会做人,这便要撤。
张逸夫倒是有事儿想聊,拉住他问道:“别急着走,我打听一下,现在部里自动化是什么情况?”
“嗨,这不喊来喊去,成立自动化司了么。本来要归调度管的,后来领导还是觉得任务重,先单独弄套班子。”
“华长青没赶上啊。”张逸夫笑道。
“他?别提了。”郑道行长叹了口气。“留下一堆烂摊子,当时我们忙里忙外帮他擦屁股。现在还得铲屎。”
“什么意思?”
郑道行不怎么高兴地解释道:“当时不是有个自动化委员会么,他急着出成绩,四处许诺,给不少单位都忽悠过来合作了,现在换了套领导,全推翻,之前其他单位已经投入资源做事了,全不算数。肯定得跟我们闹,现在这事儿都落我头上了。”
“辛苦了……私下问句,他没邀请你一起走么?”
“怎么没邀?前天还联系我了呢,年薪许的足足的。”郑道行哼了一声,“我可真跟他干过活儿,知道他的风格,你看吧,过两年他没成果,自己拍屁股走了,当时跟着他出走的人全玩儿完。我还是踏踏实实跟部里呆着吧。”
“也对,你这么完美,哪个领导都喜欢。”
“别介。这跟学生会可真不是一套。”郑道行使劲摆了摆手,“对了,我家里给安排了一个对象,快结婚了,有空出来聚聚吧。”
“……”张逸夫一愣,“这事儿你怎么聊得这么轻松?”
“逸夫,咱们究竟是不一样,我没你那么洒脱,家里怎么安排就怎么地吧。”郑道行坦然一笑。“再说了,这对象我也挺满意的。我就这样了。”
“成吧,到时候叫上郝帅一起聚聚。”
“那还叫夏雪么?”
“……”
“哈哈。不为难你了,我走了。”郑道行说着坏笑一声,“别让人家干等着你。”
郑道行说着,消失在人群中,很快秦玥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我说,咱们还是分开走吧,我买肉你买菜。”张逸夫提出了一个智商正常的意见,“要不说不清楚。”
“你还怕夏雪知道了?”秦玥不爽问道。
“这怕什么。”
“是啊,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不不,我不在乎你怕不怕,我怕我勇哥不高兴。”
“勇哥?”秦玥反应了一下,随后愤怒地给了张逸夫后背一下,“来我家做客,还占我便宜!”
“哈哈哈!”
电力部宿舍楼实在太多,也分不清哪个是领导的,秦玥家所在的楼也简简单单,二人一路上了顶层,国强老师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对于张逸夫的突然来访,国强老师也很纠结,但又不愿意拒绝,这便促成了眼前的这一幕,他亲自弯腰给二人拿拖鞋。
“别别,我自己来。”张逸夫匆匆换鞋,怕闪了他勇哥的老腰。
“那个……”秦勇面对家中突然来了外人,也显得有些不安,没有往日那么谈笑风生,“小玥,你带逸夫参观参观,我来做饭。”
“好。”秦玥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答应了。
“我去打个下手。”张逸夫可不敢答应,自己真等着司长大人给上菜么?
“呵呵,没事,咱们现在身份是这样的。”秦勇强行找回了一些气场,指着自己道,“我是秦玥的父亲,你是秦玥的同事,同事来家里做客,家里人做顿饭招待,这很正常,别想那么多。”
“还是得帮忙。”张逸夫郑重望着秦勇,“就让我尽微薄之力洗个菜吧。”
“不必,我习惯自己做了,有别人在反而碍手。”秦勇笑着拒绝,而后拎着菜肉不给张逸夫反应的时间,就这么进了厨房,还带上门。
张逸夫还要跟过去,却被秦玥一把拉住:“哎呀你就别管他啦!我要进厨房他都不让!他就这点儿爱好!老贱骨头!”
“……”张逸夫面皮抽动,开始后悔来了,果然不该看到领导在家中的地位啊!
没办法,秦勇直接把厨房门从里面锁住了,张逸夫没的进,只好真的跟秦玥参观起来。
秦勇这个级别的干部,房子就是大一些,南北通透,又是顶层,相当舒服,装饰也简单干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你家务做得倒是不错啊。”张逸夫难得赞赏一下。
“哈……这个哦……”秦玥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都是我爸做的,我没记得早上叠被子了……”
“这真是……”张逸夫有点儿肃然起敬。真的难以想象秦勇是怎么把闺女拉扯大的,他克服了男人一贯的懒惰。如今身居高职依然会给闺女叠被子,“老贱骨头”四个字简直充满了光辉。
参观完毕,二人做到了客厅沙发上,秦玥双腿蜷在沙发上,左手操作遥控器换台,右手抱着毛绒兔子玩具。
“我就……就一直想问,你要不想聊咱就停。”张逸夫实在憋不住问道,“你母亲……”
“跟人跑了。”
“……”
“生了我之后不久就跑了。跟个老外,岁数挺大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爸不爱聊。”秦玥若无其事地交代了这件事,“没事,部里很多人都知道。”
“这……这……”张逸夫茫然透过厨房毛玻璃望向那个若有若无的身影,“你爸已经是世界上最理想的丈夫了吧?”
“谁知道,那女的有病,我连她照片都没看过,我爸不给我看。我也不打算看。”秦玥叹息道,“我本来完全不了解的,就是有一次我爸真的喝的太多了。回家以后一边哭,一边爬到柜子旁边,从最底下掏出一个照片……你说他是不是老贱骨头?”
“……”张逸夫脸皮再次抽动,这坑爹坑的,“其实你不用说这么多……”
秦玥却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节奏,她跟旁人还真没有这个情绪,因为正常人根本没胆量问她这些事情:“他就抱着照片哭,说自己不够好,是自己不够好。去了外国好,去了外国好……”
张逸夫沉吟许久。憋不住问道:“他不恨她?”
“不恨,这就是最让人烦的地方。”秦玥咬牙道。“那样的女人,你凭什么不恨她?我就恨她,光明正大的恨她!”
“这真是……”张逸夫想不到国强老师有这样一面,真是……太温柔了,“既然这样,他肯定也不会给你找后妈了。”
“这更招人烦,我恨不得都给他介绍过的,他就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秦玥说到底还是心疼她爹,“我爸虽然已经45了,但怎么看都还是30多岁的样子,我就没见过比他还帅的男人,自打我记事儿起,你都不知道有多少阿姨过来贴我,使劲讨好我陪我玩,就为了跟我爸套近乎。”
“然后……”
“然后我爸就不让女的接近我,加班的时候都让袁铁志照顾我……”
张逸夫重又望向厨房内的那个身影,他有点读不懂这个人了。
就像荧幕上的国强老师一样,他这个人,有点完美过头了。
不得不说秦勇干活儿就是利索,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四道大菜已经做好,米饭也刚好闷出锅,这效率不亚于专业大厨。
秦勇问张逸夫喝不喝酒,秦玥直接拦下了这事儿,谁也不许喝。
三人就这么坐于桌前,聊些有的没的,主要火力都集中在了秦玥身上,全是从幼儿时期到少女时期的黑历史,这对父女非常精于互黑,秦勇好像预料到了在客厅的时候闺女没少黑他,这会儿当面反击,什么“尿量巨大”、“10岁了还尿床”、“学男孩站着撒尿”之类的事情喷薄而出,好像秦玥这辈子就跟尿干上了。
这些话都是很私密的事情,肯定不该当着外面人这么聊的,但换个角度看,他们家也许太久没人来做客了,太希望把很多事拿出来分享,又或者他们根本没拿张逸夫当外人。
餐毕,秦玥终于主动要求收拾桌子,秦勇便邀约张逸夫来他最钟爱的阳台抽支烟。
无论是他还是张逸夫都知道,这一个晚上,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正戏。(未完待续)
502 神奇的阳台
readx;来到了这个小阳台,张逸夫有种忽然换了间房子的感觉,阳台与卧室之间的门窗缝隙都经过一层加工,贴上了一层细细的类似海绵的东西,相当于做了密封处理,也许是希望烟味不要飘进屋里吧,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抽完了开门的时候味道肯定会进去的。[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
阳台上摆着一个小圆茶几,上面是一个大号的烟灰缸和一包平凡至极的红塔山,旁边是两把上了年头的椅子,除此之外并无它物,秦勇招待张逸夫坐下后,抽出两支香烟,礼貌地先递给张逸夫:“我知道你不抽烟,不想抽没事,我也就抽一支。”
“抽吧。”张逸夫接过烟笑着望了望这个空旷且干净的阳台,“在这个空间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想抽。”
“呵呵。”秦勇随即拿起火柴盒递给张逸夫,让他先点,然后自己才划出火焰,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望向窗外,“这地方是我留给自己的,是不是挺与世隔绝的?秦玥小时候,每晚哄她睡着之后,我就来这里抽根烟歇一歇,时间长了就形成习惯了,每天一支,臭毛病。”
“那这我得保密。”张逸夫跟着笑道,“单位的人都以为你不抽烟,让他们知道了就该可劲儿送烟了。”
“送了也没用,一年时间也就抽两条,还是自己一包包买吧,比较有意思。”秦勇掸了掸烟,尼古丁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我知道你想进厨房帮忙的时候,实际上就是要借机谈工作,但我做菜的时候实在不希望分心,别介意,现在谈吧。”
家里的秦勇和单位里的完全是两种人,他此时褪下了阳光正面伟岸的外衣,成为了一个真实淡定的人。
张逸夫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吧:“超临界技术引进的工作,希望秦司长能支持。”
秦勇闻言微微一笑:“当然要支持。凭什么不支持?”
“今天有领导给段有为打过电话,某位领导不支持。”
“嗯……”秦勇微微眯眼,望向窗外,“领导也有领导的想法。也许太急了。”
“我觉得应该开始研发,谈不上急,从研发开始,到出成果,历经的时间可能比北漠电厂四期工程都要长。得到技术也不意味着我们立刻就要做,我们可以先攥着,等争取到政策支持,人力支持再做,秦司长这边把一个处室设置为专门负责超临界技术的,想必也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我大概理解你的想法了,段有为也是这么想的么?”秦勇很快问道,“转让技术这一条如果坚持下去,无疑会让一些人面子上不好过,如果几大外国厂商联合起来拒绝这一条。继续给上层施压,这里面的风险你要清楚。”
“所以我才来这里拜访秦司长的。”
“好么。”秦勇呵呵一笑,“没风险你就不来拜访我了?”
“……”
“开玩笑的。”秦勇见张逸夫露出尴尬的神色,轻轻挥臂,“我给你指条路,去联系哈电、东电、沪电。”
秦勇一句话,突然点亮了这三盏灯。
哈尓滨、东峰、上沪三家电气集团,无疑是三大国家级的电气设备生产企业,下属各有锅炉、汽轮机、发电机等设备生产厂,三家几乎并列国内最强。一直到十几年后都是如此。
技术引进交给谁?只能交给他们,完全的国有独资企业,重型电气设备生产脊柱。
超临界技术的最终落实,肯定会在他们头上。引进消化吸收,也正是他们在设备升级方面最急需的。
“具体招标,短时间内定不下来,这种规模的采购,政治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秦勇进一步解释道,“这并不只是电力部内部的事情。计委也在等我们的报告,最后还要上到国务院。十年前的时候,引进大机组,是我们先跟国务院上书,大领导首肯,一层层指示下来,我们再组织规模宏大的谈判小组去一点点抠。十几年过去,自主权我们一点点争取了过来,现在情况虽然自由一些了,北漠我们可以自己开始组织筹建,但最后还是要过计委那一关。”
秦勇视野果然开阔一些,而且更注重其中的政治性,计委即国家计划委员会,也是著名的发改委的前身,对于这个组织始终具有很大的争议,宏观层面上他是必不可少的,且作用巨大,但从民间舆论角度来说,他简直就是臭名昭著。
“现在,处于一个微妙的阶段,部里领导希望尽量甩开计委做这件事,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普通的国际招标。”秦勇夹着香烟比划道,“所以大领导不希望把采购搞复杂,那样计委就可以大方干涉了。”
“我们跟计委关系很紧张么?”
“当然,首先电力改革方面就有很多矛盾,另外关于煤炭、电价这些地方每年都要吵。”秦勇一面掐灭烟头一面说道,“这次,我们的领导就是希望主导国际招标,不要被计委牵着鼻子走。而你提出来的技术转让,无疑就到了国际合作层面上,很多事情都要进行更深入的谈判,没法像普通招标那么纯粹了,现在你明白了么?”
“但引进超临界技术不是更有利益的事情么?完全超越主导一次国际招标了吧?”
秦勇摇头笑道:“呵呵,你都说了,出成果可能需要十年,哪个领导能在任上等10年出一个成果?反过来看,单纯招标则是一锤子买卖。”
“……”
“还有一点,哈电和东电都是中央直接管的,沪电是上沪政府管的,严格来说这三个最大的电气厂商,反而不归部里管。”
张逸夫不禁托腮苦思,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太嫩了。
“所以你或者段有为,如果义无反顾要做这件事,真正需要团结的是外部势力,三大电气厂商,甚至是电机工程学会,然后从计委的角度切入。”秦勇做了个单刀直入的手势,“怎么样,现在还想做么?”
张逸夫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一个年轻人刚刚燃起的热血,就这么被浇了一大盆冷水。(未完待续。)
503 大局
readx;原因很简单,如果真的联合外部势力,计委干涉下文,那就相当于背叛了张逸夫自己所在的组织,也就是电力部。[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
“这事,还能往更深了说,可以说现任的张部长,想甩掉前任贾部长的影子,你还想听么?”
妈的国强老师的内心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另外,你有没有想过北漠这次的事有点过于随意了,启委会十几个人就把事情定了,然后你们筹建处也不过十几个人就开始大张旗鼓的搞,再看你们筹建处的一把手,段有为,你不觉得这个人选也很有意思么。”
“行了,秦司长,我真的听不动了。”张逸夫表示很疲惫,默默掐灭了香烟,娘的这辈子再也不来这个负能量阳台了。
“逸夫,我绝不是想特意打击你,就是有些事你还是要多想,我不希望看到你不明不白的扯进来,你得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着段有为往死里撞,也要撞的明白。段有为是个好领导,出发点都是很正确的,但不一定能到达目的地。”秦勇见张逸夫掐了烟,自己也把烟熄了,这便起身,望了望窗外的夜景,“这些话我都不会跟小玥谈,但你是个男人,你必须得扛住这些话。”
张逸夫特别想说“老子真扛不住”,但他还是没说,总感觉说了的话国强老师会很伤心。
“不管怎么说,很高兴你能来,这个家里很久没有客人来了,包括这个阳台,我也是头一次能把这些话说出来,这样我心里也踏实了。如果你想明白这些,依然坚持要这么做的话……”秦勇微微转身朝向张逸夫,露出了老一辈艺术家的微笑,伸出右手,“我和黄部长会全力支持你。”
张逸夫脑袋又是一嗡,这是哪门子转折?
秦勇的手就在半空。握是不握?
之前的每一次对话,每一次合作,都是止于肌肤皮毛,这次。应该是来真的了。
如果非要选一个人杀死自己的话,恐怕死在秦勇手下也是最能接受的了吧,谁让丫的笑容如此迷人呢……
张逸夫最终还是握了上去,双手紧握,同时鬼使神差一般问道:“咱们算是同志了吧?”
“你看。你稍微一想,很快就想通了。”秦勇也双手握住了张逸夫,“是的,张逸夫同志。”
从阳台进屋,秦勇瞬间完成了心态切换,回归了那个老贱骨头,一面叨叨秦玥没把桌子擦干净,一面自己动手又擦了一遍,然后去厨房收拾残局。
张逸夫还处于半迷茫状态,这便要告退。
“再坐会儿呗。看看电视。”秦玥肯定要挽留一下的,“家里好不容易来个客人。”
“还是别影响你们休息了。”
这会儿秦勇从厨房探出头来笑道:“那这样,秦玥你送送张逸夫。”
“我才懒得送。”秦玥本能地叛逆了一下,而后没几秒钟,又自行转口,“算了,尽地主之谊吧……”
就这样,二人换了鞋子,张逸夫拜别了秦勇,跟秦玥一道抹黑下楼。
院子里。几个小孩在无忧无虑且没心没肺的追跑打闹,严寒与黑夜都阻止不了他们挥霍满满的精力,两个男孩子追着跑,险些撞到了张逸夫。
秦玥回头怒骂了一句。而后孩子做了个鬼脸,继续去追。
“真拿这些小屁孩没办法。”秦玥摇了摇头,“父母也不管管。”
“我觉得挺好,小屁孩出来跑跑,父母难得安静一下。”张逸夫笑道,“比如你爸。现在就是难得安静一下。”
秦玥完全不同意这个观点:“哼,他一个人有什么好安静的,我跟你说他赖死人了,必须得我陪着。”
“那你结婚了咋办?”
“来我家住呗。”
“这算倒插门么?”
“不算,算体谅我,体谅我爸。”秦玥说着略显惆怅地问道,“男的是不是都不喜欢住在女方家?”
“是啊,多不方便。”
“那可不好办了……我要是结婚了……”秦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动情,也许是家里太久没来客人了,刚刚共进晚餐的氛围勾勒出了一副太美好的场景,她一面骂着老贱骨头,一面自己也成了小贱骨头,语塞哽咽起来,“我要是真结婚了……他不就是自己一人守着家了……”
“这个……你爸很坚强的。”张逸夫不知道怎么安慰。
“是啊,最烦的就是这个坚强,他到时候为了我好,肯定要把我轰出去,好好出去跟丈夫住,想方设法不去影响我的生活。”秦玥越说越难受,“我会难受的……”
“都有这个过程……”张逸夫感叹,这就是多愁善感的女人啊。
“可他不一样,他是一个人,别人还有妻子。”
“是啊……怎么办呢……”张逸夫犯了个坏,想了个脏招,“这样,你到时候可以逼他,他不再找个女的结婚,你就不嫁,看他怂不怂。”
“哈哈!”秦玥瞬间破涕为笑,“这招好坏。”
“行了,天都这么黑了,你也别送了,我自己走吧。”张逸夫这便准备道别,“楼道里黑,上楼小心。”
“嗯……”秦玥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问道,“下次,还来吧?”
“来。”张逸夫苦笑一声,这里哪都挺好,就是国强老师的厚黑阳台太可怕了。
“那你可得提前说,不带这么突然袭击的。”
“一定。”
张逸夫挥手道别,秦玥目送良久。
张逸夫一路不紧不慢朝家走去,虽然国强老师说的这些事让他有点扛不住,但他依然不恨国强老师,至少知道了比蒙在鼓里好,比莫名其妙给人当了枪要好。
现任部长与前任部长的矛盾揭示了一切。
前任贾府老爷在系统内太过于根深蒂固,这肯定让现任张部长很难受,由于某种冥冥之中的原因,这种领导换届经常充满了玄机,通常的情况是,前后两任多数情况都不是一个路子的,两个路子的人交替当一把手,跟美国共和党民主党换来换去差不多意思。
而跟以往不同的是,贾府老爷影响力实在太大,包括如日中天的黄正辉在内,拥有一大票领导,毫无疑问,贾府老爷的态度仍然极大地影响着电力部的决策,即便老爷本身成为中央领导。
于是,这次北漠的招标也成为了一个小小的争端,电力部是要自己搞,还是被牵着鼻子搞,映射一下就变成了,是贾姥爷运筹帷幄,还是张部长自主专权。
把技术引进提上议程,把事情搞到国际合作的高度,国务院计委参与其中,张部长的算盘几乎就是落空了,这件事具体怎么搞连启委会都没有给出明确的方向,大家都处于装傻充愣阶段,这会儿选出了看着最老实肯干的段有为来主持筹建,要么事情顺顺利利的实施,若有岔子有风险有坑有锅,也让最肯背锅的段有为来背,看样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在多方推荐之下,张逸夫莫名其妙扯了进来。
现在想想是谁推荐的自己?谁又不希望自己过来?谁又中立?
张逸夫不禁越想越怕,当时正是贾天芸突然性地抛出了这件事,并且告诉自己部里很多领导反对,随后出现了那次“应聘会”式的见面。
而秦勇起初是不想让张逸夫掺乎进去的,企图拉他出来,不过会上感觉出情况后,立刻变成了中立柔软的态度。
也许那会儿秦勇想“救”张逸夫一把,但发现已经晚了。
这个年龄扯进这么深的事情里,确实有点早。
这之后张逸夫也不负众望,扛起了主力的担子,并且积极推进技术引进,今天中午的领导施压,刚好起到了反作用,一锤子抡到了老而弥坚的段有为身上,还砸到了随时准备走人厌倦了这一套的张逸夫,这二位直接就打算十倍奉还了。
秦勇见张逸夫来找自己,相当单纯,于是道出阳台上那些话,给了张逸夫一个明白,最后再表示,其实咱们是同志,我会帮你的。
张逸夫就这么独自走在夜晚的道路上,夜风越吹越冷,心境愈发清明。
他首先很感谢秦勇把事情掰扯清楚,他没有这个义务,这样反倒会给张逸夫平添多余的想法,对秦勇的立场造成不利影响,但他还是说了,让张逸夫自己选,这是莫大的尊重。
剩下的事,不妨化繁为简,立足根本。
引进超临界技术好不好?
好。
跟秦勇黄正辉贾天芸贾府站在一个立场上好不好?
好。
恒电现在之所以还在那里,也离不开关键时刻贾府的恩惠。
也许贾府并不代表正义,但既然代表正义的国强老师选择了这个立场,其他的张逸夫也不用多想了,他现在就是国强老师的脑残粉。
这次谈话,非但没有让张逸夫动摇,反而愈发坚定,让他了解到了其实自己有超级强力的后台。
就这么放手去做吧,离开之前,给未来的当权者送上最后的礼物,圆了段有为的梦,实践对贾天芸的诺言,让国家的这笔资金,能发挥最大的效益,让这些人力物力得到应有的回报。(未完待续。)
504 犹豫不决
readx;与秦勇谈过后,张逸夫还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这又从一个侧面表露了现在那几个国外厂商为何有能耐让领导施压放弃引进技术。ww.w.yan+
还是要换个角度来考虑,不妨拿贪腐极其严重,技术极其落后的越南来说事。比如中方公司要与越南合作项目,最怕的显然是越南政府的政策压力,最容易利用争取的则是对方电力系统中的人,抛出一些蝇头小利,以点攻面赢得单子即可。
“政府”与“政府人员”的对比,展现了坚硬与柔软。
而此时此刻,几大厂商之所以敢放言扯皮,无非是他们抓住了某些人,而没有受到我方政府的明确压力,他们认为执意引进技术只是张逸夫个人,或者是筹建处这个小组织的意思,大有谈判空间,这种有恃无恐恰恰是因为政府的政策方针没有给压力,让他们觉得只需要搞定几个人,就可以坐收利益。
再来看国家计委,就是发改委的前身,虽然其名声在民间不那么招人待见,但其主要工作都是涉及国计民生的大事,除了计划发展改革,还有审批项目核准价格之外,少不了与各部委、地方政府的扯皮。把各个权力机关都列出了,能影响电力部决策的除了国务院,也就剩下计委了,不说别的,就电价一事,双方几十年的纷争从未停下。电改之后,发电企业有几年连续财报亏损,希望适当抬高上网电价,这件事一直被后来的发改委死压了好长一段时间,可以说发改委是制约电力垄断专权的一柄利器,虽然其中某些人曾滥用职能,但最关键的维系民生的事情他们从没少做,毕竟其中有大量的顶尖经济学、社会学专家。
这次部里希望绕过发改委的前身计委,无疑也是一种争取自主权的尝试,希望尽最大的可能摆脱缰绳。
现如今,这种“摆脱”的弊端已经显现一二。没有了国家层面的权威制衡,总有人会因个人利益铤而走险。
现下引入计委这股权威力量,就是要让几个外国厂商搞清楚,这里是中国政府说的算。中国政府是一个组织严密,上层自有其公正与判断的组织,不是你买通几个人就可以肆意妄为的,不要拿对付越南猴子那一套在这里耍。
回归法理,看法制。看制度,重塑之前的国际合作流程。
这样的重点工程,要引进这样先进的技术,电力部应该带上机械部,联合制造厂,向计委、国务院提报告,讨论通过,下达精神,组织谈判。
而这次略过了大多数流程,直接组织谈判。甚至连谈判组都还没有,只有一个筹建处,然后就是直接招标,毫无疑问这是现任部长暗中指导的,快刀斩乱麻先斩后奏,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今后计委别再给我们添堵。
打破这个局面也很简单,回归法理,从第一步开始,联合其它单位提报告。
这会儿问题就来了。部长的意思很多人都看明白了,没人敢提这个报告,这哪是报告,简直就是玩儿命。整个启委会都没人提,轮得到筹建处么?
往伟大了说,这叫深明大义。
可常规来看,这就成卖主求荣了。
这关乎到,你骨子里,认为自己是电力部的人。还是中国人。
前者虽然只是一个组织,却一直养活着你,很可能会养到你死,你卖得起么?
后者虽然充满了无上的荣耀与爱国情怀,但对常人来说,在和平年代,除了交税的时候,你很难感受到他的切实存在。
张逸夫没那么伟大,也无意将自己的行为赋予这么伟大的意义,不需要给自己的行为作出这样的解释。
他只是清楚两点就够了。
其一,超临界技术早点进来,有益无害。
其二,现任领导班子终有更迭之时,他要的不是眼前利益,而是未来,作为一个刚刚25岁的人,他的投资完全有底气放到几年之后,那才是真正大量分红的时候。
次日一早,他第一时间把这套方案传达给段有为,征求意见,当然他略去了权力争端这部分,相信段有为也对此完全没有兴趣。
这套方案几乎是现下唯一可行的方式了,如果没有权威势力介入,筹建处继续这么闷头死干,做过头了,上面领导完全有能力也有理由把现在筹建处的班子拆了,不让你做又让你老实的方法很简单,升官就是了,给张逸夫调动一下提半级当处长,给段有为提半级去个学术单位当厅级干部养老,或者干脆让你退休,谁都没得聊了。
可以说现在这套班子也是两派人马妥协的结果,筹建处一把手谁的人都不是,是只求把事情做好的段有为,副手张逸夫则被认为是贾府这一派的,另一位王硕就不用想了。
出人预料的是,段有为并不支持把计委扯进来,作为一名老电力,他也对计委充满了一种固执的敌意,认为他们是一群完全不懂专业,不学无术,成天瞎比比捣乱的家伙。
而对国务院,段有为则是肃然起敬,虽然骨子里也不希望非专业的人来掺乎专业的事,但做一切事首先要有一个明确精神的引导,令他为难的是,这件事该由部里启委会做的,而非作为实施者的筹建处,这么牵头是不是有点越权,有点喧宾夺主了?老段看的还是明白,这种明显不对头的事情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段总,具体做不做,怎么做,还是要看你的意思,我只是提出一种解决方案。”即便已经离开冀北,张逸夫却还是习惯叫他“段总”,总觉得叫“段处长”实在太跌份儿了,张逸夫随即正色道,“如果我们坚持引进技术的话,这应该也是唯一的解决方案,只有政策上的压力才会让他们发现这是不可改变的,否则在他们的认知中,中国人的情理里充满了变通。”
“嗯……”段有为双臂支在桌前,显现出了一种少有的不安与顾虑,他确实是个不怕事而顾名节的人,因此他做出的最坏预测就是工程中间被贬走,与其做一件自己都无法满意的事情,不如被撵走,留得清白在人间。(未完待续。)
505 5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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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按照张逸夫的路子走,这味道可就变了,变成卖电力部而亲国务院,这在传统儒家的常理中视为不忠,势必遭骂,太顾名节的人可以不顾金钱权力,甚至不顾生死,但唯独怕背骂名,这样一来北漠做得再好,最后他本人可能也会被骂,这可比死了都难受。
但思来想去,这也许又是唯一一个方法。
段有为想了很久后问道:“有没有可能,让别人来提,然后我们‘被迫’地接受国务院的精神。”
果然,老段背得起穷困潦倒,背得起雄才寡欲,唯独背不起千夫所指,也对,你明明出发点那么好,失去了那么多东西,最后还要遗臭万年,这人还图什么呢?就算是烈士牺牲,也是为了那崇高的信念能永存于世吧。
“也可以尝试让三大厂商联名去提。”张逸夫思索后摇了摇头,“但总要师出有名,他们这样干提不足以为借口,还是要有一个像模像样的报告,从专业角度和实施角度说清楚这事。”
段有为继而说道:“那这样,我联系一下启委会领导,由他们提。”
“您当然可以联系,但估计这事就这么石沉大海不会有音信了,他们要提早提了,现在已经进入实施阶段。”
段有为又是一阵沉默:“必须让咱们来了?”
张逸夫如实说道:“职责和能力上许多人都可以来,不过有这个魄力的,估计也只有咱们了。”
这对张逸夫来说何尝不是一场豪赌,得罪现任大领导无疑是致命的,不管是对他个人还是对恒电来说都是如此。
赌,就是赌他能做多久;赌,就是赌谁来接他的班儿;赌,就是赌改革何时启动;赌,就是赌除了惹毛一个人以外,能争取到多少其它东西。
同时。张逸夫也不想再给段有为更多的压力,或者用长篇大论来把他绕进某种情怀之中,说到底也就是他不愿意利用段有为,老段的性格肯定会扛上所有责任。即便这件事宏观上正确,其中依然少不了张逸夫那微不足道的利益心,他不忍心让段有为来买单。
段有为迟疑不决,最终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先让张逸夫去忙其它事情。拖延几日,自己也积极与启委会进行沟通。
张逸夫工作确实也还很多,招标只是一方面,对于工程实施还有太多细节要确定,拖几天就拖几天吧。
有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莫名其妙来到了张逸夫眼前。
北漠电厂厂址是华北电力设计院勘测,电力规划院审定,最后电力部拍板的,板儿上钉钉,完美选址。地处北漠县内,距离黄河取水口和北漠县城均在10公里上下,与格尔煤田隔河相望,离呼市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综合地形地质与经济效益,最终选择了这里,占地面积也早已确定,与地方政府也谈妥,相关征地费用先行拨付。
未曾想到,竟然遭遇钉子户了。
这片区域确实零零散散有一些建筑。部里也委托地方政府给了丰厚的补偿,价格甚至比县城的土地还要优厚,可偏偏在规划用址的一个关键地方有一座私人的仓库,前前后后不过几百平方米的地方。仓库所有者就是不接受搬迁条件。
宏观规划与个人土地所有权一直是个敏感的东西,美国人一边为自己的人权所骄傲,另一边又对此头疼不已,一根输电线路要从这里过,可人家家祖祖辈辈就是住在这里,你给再多钱也聊不妥。最后要么拖延工期等待转机,要么绕个大远路甚至重新规划。
这里面就又撞到出三溪工程的槽点了,库区几十万移民安置与补偿才是最可怕的事情,相当大的一部分经费都用在了这方面,最后结果是所有人都搬走了,这里面少不了小地方政府采取了一些极端手段,但上层并未死命追查这些事,其中意义耐人寻味。
逻辑也很简单:我给你地方政府这么多钱,你让这些人搬走,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这套方法肯定有不妥的地方,尤其在人权方面,可又能怎么样呢?让国务院总理跪下来哭着求村民搬走么?还是因为那几户人放弃三溪工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某些私吞公款,喝了村民的血,吃了村民的肉的干部,在一段时间之后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交钱办事的方法一直是唯一行得通的方法,北漠这事,电力部给你地方政府这么多钱,你搞定就是了。
在99.99%的情况,地方政府都能出色完成任务,虽然这笔钱最后落到村民手里可能没多少,但电力部也无权干涉地方政府所为,这笔钱本身就是你的工作经费,你看着花。
可麻烦永远都集中着来,这0.01%还就在这次北漠碰到了。
范昕瑞出差回来,非常无奈地报告了这个消息给王硕,王硕拿捏不定,不知道是该反映上去还是自己想办法,这便也找到张逸夫来一起商量,他毕竟在这里根基不深。
张逸夫问明了缘由和仓库面积后,直接问道:“他要多少钱?”
范昕瑞叹了口气道:“就没法谈,我天天去,门都不给我开,我工作这么久了,这类事也没少做,但从没见过这样的。”
“县政府的人呢?”
“也搞不定。”
“他们的手段不是可以更……”张逸夫做了个手势,“更强大一些么。”
“是,可后来我也打听出来了,仓库所有者是县长的外甥。”范昕瑞摊手道,“谁敢动粗?”
“那找县长就是了!他们答应做工作的么!”
范昕瑞继续摇头:“我肯定找了,也说清楚了,合同上写的明白,你们收了钱就要办事,这是大工程,国家大事,耽误不起的,让县长做他外甥工作去。可县长就咬着说他跟外甥20年就没见过面,毫无联系!然后我又暗示他既然这样,可以强硬一些。他倒好,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
“什么?”
范昕瑞做出了一副伟岸的表情:“我县一直以来,都是以民为本,他虽然是我的外甥,但同时也是北漠县的人民,我们只能谈,怎么能动粗?这是动摇我县的根本!”
“放屁!”张逸夫和王硕同时骂了出来。
“嗯,绝对是放屁。”范昕瑞立刻点头道,“我后来拜托别人查,也查到了,三个月前那仓库才转卖给他外甥,价格极低,后来就没用过,等着拆呢。”
范昕瑞说着叹了口气:“这事儿吧,虽然混蛋,但也没辙,我之前也碰到过,肯定就是要抬价,然后地方政府表示经费不够,再要钱,最后再给点钱完事,我就琢磨着这次指定也是横竖想多要钱,后来我就找到了他外甥的媳妇谈……他媳妇也是在县里上班……这他.妈的都该是县政府的工作,我鸟都不该鸟,他们就这么拖着,我也没办法了,只能自己上,咱们这儿毕竟也有时间要求。”
“真难为你了……”张逸夫相当心疼范昕瑞,这种地方上的事儿说不清楚,更何况,内蒙是自治区,对待少数民族尤其敏感。
“然后,他媳妇也半推半就不愿意理我,我缠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如果给五百万,他丈夫没准儿可以考虑一下。”
“五百万?”张逸夫直接就急了,现在跟蓟京金融街买两栋楼也就这价儿了,文天明工资虽然已经涨到300了,但赚这么多钱依然需要1400年左右,也就是说他需要从刘备卖草鞋的时候,一路攒到朱元璋称帝。
“他买仓库花了多少?”张逸夫又问道。
“两万块左右吧。”范昕瑞挠了挠头。
“这孙子,没人能治治他么?”张逸夫又骂了一句,自己拼死拼活赚钱,还没机会花,这帮孙子好,真会玩啊。
范昕瑞想了很久后,默默答道——
“自治区,自治。”
这下谁都没话说了,沉默良久。
这坑混屎,谁搅和着都为难。
你要搞不定,再向上提要钱吧,那是你没能力,你范昕瑞没能力,王硕没能力,整个筹建处都没能力,这种蠢事都提上来,先批一顿,给不给钱再聊。
肯定也不能说你真的没能力,但问题这是一坑屎啊,你不去搅干净了,还上报给领导搅,怎么能不批你呢?
范昕瑞已经属于能力比较突出的了,本身也是蒙族小伙,最能搞定这一切的基层干部也束手无措了,只能扛着这坨屎回蓟京找领导汇报。
他汇报给王硕,王硕显然自己解决不了,又把这坨屎送到了张逸夫面前,先让他闻闻味儿。
不用想,张逸夫要是也没想法的话,就端到段有为那儿了,段有为是个实诚人,他肯定会接过屎,最后全脏他一身。
大事上,张逸夫已经够麻烦的了,王硕还嫌不够,中间递这么一坨。
张逸夫闻着闻着,臭味熏进了脑袋,倒不是喜欢这味儿,只是刺激性太强,让他突然醒过味儿来。
这事儿来的也有意义,显示出了现在筹建处组织架构的问题,大问题,这太重要了,自己怎么早没想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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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 酒场思维
readx;人活着活着,就都开始学会见人下菜碟,工作中更是如此,尤其在面对领导的时候,投其所好,无论是做事方式还是做事方向,让领导满意都比让群众满意要重要得多。|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可°乐°小°说°网的账号。
可如今的段有为可以说是领导中的奇葩,无欲无求,只求做好事是很好的出发点,不过底下人不可能跟着你这么无欲无求,当他们发现领导属于傻干型的,只图干活儿,不为领导自己争利益,就更别提为属下着想了。
外加时局不甚明朗,恐怕也没人敢追段有为追的太死。
如果是群体打鸡血万众一心的状态下,拆迁这种破事儿根本提不到台面上来,范昕瑞和王硕肯定玩儿命办妥了,如今他们就是不打算玩儿命,才准备往上提给领导,反正对王硕来说,干得好干得不好也都一样,段有为不可能给他什么,基建方面的领导才应该是他效力的主要方向。
张逸夫手下人还好办些,经过了大半年的磨合,队伍也享受过胜利的成果,张逸夫还把控得住,随着将来筹建处的进一步壮大,各种关系户涌入,像段有为这么耿直,队伍就真难带了。
人多了,不是靠一双眼睛就盯得住的,现在的人可没段有为早先主导工程的年代那么单纯了。
筹建处需要一套合理的评估制度与工作汇报机制来解决这件事,既然领导不是耍手腕的人,那一切就公事公办,看成绩,看卖力程度来衡量。
“这样,小范你再想想办法,往下压一压。”张逸夫思量过后说道,“我心里的底线是50万,这个价码再跟上面提,上面也更容易接受。另外钱的事情不是部里专门搞的么,还有规划院把关?尝试联系他们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内蒙、呼市的领导施压。”
“张处长,找他们没用,具体事宜,早就转交给内蒙局做了。”范昕瑞挠了挠下巴道。“50万,我明白了,再想想办法吧。”
“嗯,别再拖了。”王硕迷糊了半天终于说话了,“节后就要进行施工准备工作。建设施工用地、生活区,大型机械进场,不能因为这事儿耽误了。”
“没事,不怕。”张逸夫摆手道,“根据你说的位置,那个小仓库所处的地方并不干扰前期施工,咱们施工咱们的,不动那几百平方米就可以了,倒是可以把粪池建在仓库旁边,不着急慢慢来。”
“这……”范昕瑞与王硕面面相觑。
王硕随即犹豫道:“跟地区政府合作不易。我们是相伴相生的关系,谁也不领导谁,这么搞,最好不要打破一直以来的合作。”
“那也得看是谁先玩脏的吧?北漠的规划上钉钉子,他们真嫌事儿不够大。”张逸夫冲范昕瑞吩咐道,“你去找下段处长,汇报一下,让段处长跟上面也确定能不能再拨50万,然后再回内蒙谈,咱们随时联系。”
范昕瑞尴尬看了眼王硕。而后点了点头。
随后,王硕拉着范昕瑞来楼道抽烟,语气并不怎么好:“还是年轻干部,太想当然了。”
“呵呵……”范昕瑞尴尬赔笑。
“在我们那儿这种事都是怎么解决的你知道么?”
范昕瑞不假思索道:“领导出面。过去喝顿大酒,认识认识,将来卖个方便。”
“对,对,看来你们那儿也是这样。”王硕无奈一笑,“这帮小地方的领导最要面子。你得有个领导出面才说得过去,现在咱们巴局长不就是内蒙过来的,让局长牵线联系内蒙局的领导,好好喝一顿不就完事儿了,张逸夫怎么就不懂这一点,还傻干。”
范昕瑞又是尴尬一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您这不有主意么,那倒是提啊。
王硕偏偏就不提,就按张逸夫的意思走:“一会儿你去找段处长,就按张处长说的来,你就说是请示过张处长,他给的解决方案,就当我不知道。”
“明白。”范昕瑞没得选,他只能是王硕这一边的人,基层打拼多年的他再清楚不过,领导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把事情都料理好了,领导也不会念你的好,必须是特别严重紧急的事,你突然跳出来解决,这才显出能耐,现在在王硕的思想里,最好就是让张逸夫把这事儿搅黄了,领导顶不住求自己想办法,然后三下五除二,一顿酒了事,这就有能耐了。
这恐怕就是张逸夫在官场上最大的不足,不懂得喝酒混事,你永远正面上,公事公办,肯定有不吃你这一套的人,这会儿软一点来顿大酒,往往更有效果,尤其那边县政府的人,跟他们聊国家大事聊不清楚,就得喝,喝着喝着就有共同语言了,这种陈腐过气的酒场思维,也许就是张逸夫的短板所在了。
然而张逸夫是真的没考虑到这一重,就像狮子不会在乎屁股上的苍蝇一样,根本想都没想这么无聊的事情,他在想的是另一套解决方案。
这次县政府之所以敢来这套,恐怕就是因为接到的各种文件,都是电力部的公章,很明显这是一个纯粹电力部主导的事情,跟他们没什么利益往来,他才有胆子搞。
换成国务院的文件,他还有这个胆儿么?
三溪几十个县的人,几十万人,该迁还不都迁了。
总之,识相就见好就收,大家谁都别再耽误时间,还要狮子大开口,有办法治他。
换个更残酷的角度来看,国家对于“强拆”这件事,始终处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为了经济发展,适度的强拆当权者不会为难你,毕竟你也是为了干事,除非你一边强拆伙同流氓进行**,一边吃了人家该拿的拆迁款,玩过头了,这会儿才会有人来干你。
作为电力部门,想吃拆迁款也吃不到的,强拆的话,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舆论影响,不要让这件事宣扬出去,给领导和组织添麻烦。
余下几天,张逸夫没再催促老段下决断,精力都放在了施工准备上,王硕初来华北局,跟各单位都不熟,自然需要一个人引荐沟通,张逸夫这方面也算大方,领着王硕去设计院、电建公司等一一拜访,沟通工作,大方地让出了这部分资源。
即便在开工之前,准备工作量也是巨大的。
首先就是要考察厂址,即便是前期经千挑万选的厂址,作为筹建处,依然需要确定水文地质条件的细节,土地矿化程度、地下水深度、特征、对混凝土腐蚀性等等。这次北漠的选址比较正常,稍微偏硬一点点,地层分为三大层,第一层是松散的粉土、粉砂,厚度较小;第二层是中等密度的粉砂,中压缩性,非常适用于天然地基的基础持力层;第三层是厚度达100米的粘土和粗砂,虽然会加大施工难度,却是相当稳定的结构。
综合而言地质条件相当完美,地震烈度也符合标准。
下面就是把这些参数分享出去,让各单位起早准备,保证不要掉链子,具体时间安排还只是个囫囵,毕竟筹建处这边工程管理计划还在做,那又是另一个大工程了,少说上百页,这活儿特别可怕且繁杂,因此后来会有专门的工程管理公司来做,外包出去搞得服服帖帖,现在却只能靠筹建处这个草台班子联合协调各单位了。
次周一上午,张逸夫请了半天假,他也知道这么忙的时候不该请假,但那边也没得选,换贾天芸来,也不敢放岳云鹤的鸽子。
这事儿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地方,就是终于又要面对夏雪了。
办入学手续的场面,比张逸夫想象的更可怕,因为与他同行的是那位人间极品马老师,以及夏雪,张逸夫从未感觉寒风如此凛冽过,三人一路到招生办教务处等地交资料填表走流程,几乎一言不发。
最过分的是马老师穿了一身热情似火且土得掉渣的大红羽绒服,本来身着黑风衣的张逸夫和小白羽绒服的夏雪走在一起还勉强能看,现在这个构成变得特别诡异。
张逸夫实在忍不了,在这个过程中伺机问道:“怎么样,什么时候去三溪报到?”
“过完节吧。”夏雪也有一搭无一搭地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北漠?”
“我这儿还早,毛病多着呢。”张逸夫没话找话,“那天我碰着道行了,他好像打算春节前后结婚,准备去喜宴吧。”
“应该不用,部里不兴这一套,发圈喜糖就可以了。”
“觉悟真是高,那好歹咱们聚一下吧,叫上郝帅。”
“嗯。”
一句“嗯”过后,张逸夫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聊天真难啊。
也罢,双方关系的维系本身也依赖着精神上的共鸣与思想上的碰撞,没有这个碰撞激情了,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她父亲跟母亲过了一辈子,夏济民依然能对夫人如此薄凉,搞不好夏雪也玩这套。
想到曾经的丈母娘,张逸夫忽然相当心疼。
“你妈给我的毛衣……”
“拿着吧。”夏雪点头道,“你还回来,才是伤害她。”
“也对。”(未完待续。)
407 有手就够了
readx;正在校园里走着,忽然熟悉的声音传来:“张处长?”
张逸夫一回头,卧槽太有缘分了,他头一次看见一个恶心的头油男能这么激动,赶紧过来暖暖场。
头油男慢悠悠飘过来,先是冲马老师勉强打了个招呼。
马老师见状无奈摇了摇头:“今年……”
“又差一点。”头油男长叹了口气,双目充满了迷茫。
即便是一贯毒舌且非常不近人情的马老师,也不忍再攻击头油男了:“你这分数……其实可以读常规一点学校研究生的。”
“没办法,都耽误了,之前去过不少学校的复试,都通过了,最后没去,再之后他们看见我也不搭理了。”头油男迷迷糊糊地自嘲道,“再加上我这形象,这岁数,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对吧?”
夏雪瞅了眼头油男,纠结片刻,还是遏制住了攻击讽刺的**,只说到:“加油吧,还有明年,40岁以前都可以的。”
“谢谢,谢谢。”头油男真诚地说了两次谢谢后,又望向马老师,“马老师,今年还有没有单独招生的计划?”
“嗯……”马老师沉吟片刻,而后望向头油男,又犹豫了几秒,微微咬着嘴唇说到,“尚晋,我还是明说了吧,你的年龄劣势太大,又从来没有联系好导师,很多次实际成绩是过了复试的,但导师在之前就已经决定收别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头油男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倔强的悲哀,或者说是悲哀的倔强,“可是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对吧……我不认识哪个导师,我敲门人家都不会理我……我就是一个小地方的技术科干部,我只有考试。通过成绩来争取,不停的考试,总有机会……”
马老师死咬着牙。下了一番狠心:“对,你总有机会的。但不一定是这里,菁华对你来说真的太难了,太难了。”
“那也不是不可能,对吧?”头油男盯着马老师,像是一只饿了一个月的野猫,“明年我再来,明年再来。”
“放现实一些,换个学校主攻吧。再大几岁,连那些学校也没机会了。”马老师不忍说道。
“最后一年,最后一年。”
“去年你就说是最后一年。”马老师叹了口气,“我见过很多固执的人,他们一般折腾几年我也不愿意管,但是尚晋同志,你已经29岁了。”
“还没到30,没到……”头油男说着,突然控制不住情绪,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他赌上了全部的人生,转眼已30而立。
夏雪憋着一肚子话,非常想说你没有这个才华。你去干点儿正常人该干的事吧,可面对这样的头油男她也很难落井下石。
“你们先走,我跟他聊两句。”一直默默旁听的张逸夫冲二人道,“下面就是去岳教授那里了吧?”
“对,电机系教学楼2层。”马老师冲夏雪道,“小夏,我们先去吧。”
“嗯。”
二人渐渐走远,张逸夫蹲在抽泣的头油男面前。
“不好意思张处长。”头油男使劲擦了擦眼睛,“就是偶尔会控制不住。马老师说的没错,让我早点放弃也是为我好。但就是……都付出这么多了,不服。”
“我明白。我明白。”张逸夫平和地望着他,“虽然你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形象和个人卫生一塌糊涂,抛弃妻子也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了,外加这么大人了,还在这地方蹲着哭,实在丢脸……”
头油男迷茫地看着张逸夫,这丫的才是落井下石的好手啊。
“但是我喜欢你。”张逸夫突然神色一震,伸手拍在头油男肩上,“因为出头无门,而用最蠢的方法穷玩儿命么,至少坚定与耐力是值得称道的。”
不得不说头油男的方法是有点蠢得迂腐,明明已经是现代了,他还抱着科举时代的想法,认为这是唯一的晋升途径,有点太钻牛角尖了。
但有的地方,就是需要这种钻牛角尖的人。
“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工作。”张逸夫接着说道,“就在蓟京,包食宿,搞自动化技术和电力设备技术,月薪400上下,应该比你们那里多,你除了赡养费,至少能有点钱买教材,也不用两头奔波了。”
头油男有些反应不及:“张处长这是……调我来蓟京么?”
“我没这个本事。”张逸夫摇头道,“是民营企业,完全正规,原来电院的陈延睿、常思平教授带队,正需要你这样知识全面的人才。”
张逸夫见头油男略显犹豫,无奈摇了摇头:“你如果不接受民营企业的话,我也没办法。”
“不不,完全没有,400块的工资是我现在的两倍多了,陈常两位教授我也考过他们的研,都是出色的学术带头人,这企业肯定差不了。而且我本身在滇南局也已经很边缘了,也不可能经过那里调动,走就走了,能来蓟京工作住宿,这也一直是我的理想。”头油男很感激,又很犹豫地说道,“就是……张处长卖这么大面子,把我这么一个只会考试的废人介绍过去,我怕会让你为难。而且即便去工作,我还会投入一定精力在复习上,也许明年运气好,就考上了,到时候又撂挑子,张处长你面子实在不好过……”
真他娘的实诚啊,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他还在怕坑张逸夫。
“没关系,你大可复习,如果明年考上了,我请你吃饭,欢送。”张逸夫大笑着又拍了拍头油男。
“张处长,你都不问我在工作中负责的专业么?”头油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道。
“你这种死学的精神,让你去搞量子物理,没两年都钻透了,怕什么。”
“呵呵。”头油男破涕为笑,“咱先站起来吧,腿僵了。”
二人这才吃力地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头油男情绪缓和了一些,这才更深刻地意识到张逸夫打算帮多大的忙。
在蓟京暂时找个工作,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国家机关大单位是不可能收他的,只有那些民企可以考虑,可自己的专业,在民企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本身沟通能力和外形又都这德性,很难讨人喜欢,最后能找到的多数还是力气活和打杂。
大学文凭也成为了他的劣势,起步工资就得高,这人又不怎么会干活儿,外加外地户口,多重打击下,最终也只能找到100来块钱的工作。
现在张逸夫倒好,开口就是介绍400块的,又是高精尖的专业范畴,跟着学术带头人干,头油男还是了解基本规矩的,本地企业不爱要外地户口的原因有很多,一个是政府要求,先解决本地生源和就业,另一方面就是住宿和探亲假方面,也会增加用人成本,最后就是户口问题,指标抢手,早晚要解决,也是个大麻烦。
而张逸夫轻描淡写略过了这一切,完全不问工作专业方向与过往经验,就这么要了一个年近三十一事无成妻离子散的家伙,头油男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这样,拿着我的名片。”张逸夫随手掏出了一张名片,而后问道,“有笔么?”
“肯定有。”头油男文具不离身,很快抽出了一支签字笔递给张逸夫。
张逸夫拿起名片,简单写了两行字后交给头油男:“拿着这个,去我写的地址,直接找老总。”
头油男诚惶诚恐接过名片,正面不用聊了,华北局北漠电厂筹建处副处长,高级工程师张逸夫,这就足够望尘莫及了。
再看背面,写的是恒电的厂址,甚至注释了应该怎么坐公交,怎么倒车,下面一行更来劲——全才尚晋,进项目组,待遇从优,让常江安排工作。
最后签了个名,张逸夫。
没手机真他.妈的累,要搞的这么麻烦。
“张处长……”头油男拿着名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他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咱们只是两面之缘……”
“踏实干活,好好复习,我心里有愧,这也算是自我安慰。”张逸夫笑道,“我之前是跟岳教授说好了收我的,这次考试我指定过,也许就挤了你的名额。”
“千万别这么说,没有你也轮不到我!”头油男赶紧说道,“我之前也听说了,这次考试是岳云鹤特意申请的,肯定没我们凡人的份儿,就是随便试试。现在看来,这次试的太值了!”
“别介,你先去这个地址看看吧,没准人家老总看你这头油还不收了呢。”张逸夫立刻嘱咐道,“你先洗个澡再去啊!必须把脑袋洗干净!老总是个女的。”
“呵呵,一定,一定。”头油男挠了挠头。
“成吧,我也到了。”张逸夫站在电机系教学楼前最后说道,“名片上有我电话,有事联系。”
“不会有事的,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没事!”
“哈哈!”张逸夫大笑道,“加油吧,今后路还长,30岁才刚开始!”
“谢谢!谢谢!”
拜别头油男,张逸夫的心情终于舒爽了一些。
他也不是乱发慈悲,只是这人用好了,真的是个人物,尖端专业人才紧缺的今天,非常需要这种纯粹有耐力肯钻研的人,更何况他考研多年,知识本身就十分牢固了,马老师都说他成绩没问题,就是年龄问题。
当然,更大的问题可能是脸或者嘴。
值得庆幸的是,技术宅的世界,有手就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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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 报道
readx;拜别头油男,张逸夫找到了岳教授的办公室,虽然他对官位没什么兴趣,头衔只是电机系副主任,但他的办公室却设立在比主任更靠里的地方,这样一位在电力工业部、水利电力部以及一机部、机械工业部都曾担当过高职的大哥,恐怕校长来了也得让道,这个年龄依然活跃也许拼一拼可以做到,但想做到头脑清醒思维敏捷就很难了。
他的研究生,除了拿出来响当当,连外国导师都会侧目外,现实意义更加充盈,整个电机、电力行业的不少领导曾经都是他的学生,当过他下属的更多,基本他打个电话,工作分配就可以优中选优,此外他手上的都是大项目,大课题,研究生和博士生一路跟着做过来,还未出师身价就已经炸了。
岳云鹤办公室的特色也很明朗,书多,书柜多,外加朝向好,让人感觉这像是一个微缩版的图书馆,简单一扫不难发现,很多书都是相当有年头的,而且看样子每一本都翻过,这阅读量也够唬人的。
这会儿马老师引荐完已经走了,岳云鹤正埋头写什么东西,不想中断,便让张逸夫和夏雪先自行围着书柜转一转,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书。
夏雪倒是一五一十在研究,张逸夫则无心看书,被墙上挂着的各种照片所吸引。
那都是岳云鹤与各届国家领导人的合影,虽然张逸夫几乎都不认得,但从精神气派上来看,有那种笑容和身姿的必定也只能是国家领导人了。
看来老人家还是挺喜欢装逼的,别人家挂的都是奖状,对于他来说奖状早已无法衬托出逼格,需要秀出这些东西,不太熟悉的人一进来,必须就得怂了。
这也衬托出岳云鹤最神奇的地方,技术型干部多为专才,穷极一生投身于技术的怀抱。再如何也就是个出色的工程师或者科学家,像岳云鹤这种学术与政治双丰收的情况实属罕见,即便有。在那十年八成也扛不住了,但他今天依旧活跃,可见此人绝无半点迂腐,能屈能伸。既在学术上无可撼动,又没有被政治吞噬,简直就是半个老神仙了。
张逸夫不禁很感兴趣,不知道他儿孙身在何处,眼下没的打听,只得求助于夏雪。免得后面跟岳云鹤的交谈中说错话。
“小声问一句。岳老师子弟现在在何处高就?”
夏雪赶紧合上刚刚翻开的书做了个收声的手势:“这不该问。”
“所以我才提前问你啊。”
“他儿子那10年的时候没了。”
“……”张逸夫大愣,“怎么会……”
夏雪回头看了眼岳云鹤,这才说道:“当时他儿子在菁华读研,菁华可是重灾区,尤其几个实用性比较强的专业,自制武器很厉害,青年人都是一腔热血,械斗不长眼,就……没了。当时岳老师本人正在南方的猪圈里。没人敢他告诉他这事,怕当场就撑不住,他是平反后才知道的。”
张逸夫一阵唏嘘,人就这么没了,那十年也真是没地方说理,连“牺牲”都算不上,一个人的名字就这么永远被泥沙所埋葬。
“那岳老师怎么……还会来这里教书?他对这里没有仇恨么?”
“这没人敢问,总之他就是来了。”夏雪说着摇了摇头,“不过他儿子也算尽孝了,竟然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子。那个时代,真的很难想象是怎么降生的。”
张逸夫大概算了一下,岳云鹤孙子的话,差不多该比自己年轻个几岁,正是上学的年龄。
“你别想了,那遗腹的孩子是谁,在哪儿,很少有人知道,大家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心智太强大了。”张逸夫望向伏案疾书的岳云鹤,心中说不清是敬意还是酸楚。
“所以当着岳老师的面,不,就算背着他,也不要再提这些了。”夏雪正色嘱咐道。
“我就一个问题。”张逸夫呼吸有些粗重,“这种经历,应该……很难被重用了吧。”
“什么意思?”
“组织带给他这么多伤害,怎么还敢用他?”
“能力太强,学识太精,当时急需这样的人才,他后来确实也干得非常好。”夏雪略显神伤地说道,“也有人说,他现在依旧这么卖力工作,就是因为如果退休回家休息的话,太寂寞了。”
这会儿岳云鹤也放下笔,揉了揉脑袋抬起头来笑道:“怎么样,有没有想借走的书?”
好么,竟然主动要求被借书,真是嫌自己书太多了啊。
“这本,岳老师。”夏雪很快举起手上的书,“poer-loss,the-o日gins-o……”
夏雪一连串读出了这个张逸夫这辈子见到过最长的书名,这是什么鬼东西?
“哦,这本啊,这本在几年前还是限制性阅读的,只有顶尖少数的专业人员才有权看,而且没有翻译本,讲的是美国放松电力管制的事情。”岳云鹤微微一笑,“拿走吧,一会儿给我写个字据,写清楚借的书名,写清楚何时归还。”
“好。”夏雪满意地点了点头,“上面还有岳老师的注解,我觉得那才是最有意义的地方。”
“哪里,我是搞电机技术的,这种管理层面的想法都不够深入。”
张逸夫深觉得岳云鹤太逗了,一方面主动要求被借书,大方;一方面又让人立字据,小气!
“逸夫呢?没有感兴趣的么?”岳云鹤又问道。
“一会儿再看看吧,太多了,挑不过来。”张逸夫挠头傻笑。
“不急,随时欢迎,我这里的藏书有些可是很多图书馆都没有的,也许全国就这里有。”岳云鹤冲前方挥手道,“来吧,坐,咱们简单谈谈课题。”
二人就此落座,岳云鹤未等二人发话,自行笑道:“我越来越觉得,这事儿太有缘分了,咱们三个全是都赶上了,我同时在盯北漠和三溪,你们两个人负责的工作又正好一个去北漠,一个奔三溪,简直是天造地设。”
二人同时显出了尴尬,天造地设这个词有点儿难以接受。
岳云鹤看着二人,也觉得有点儿不对,这俩崽子现在的情绪,跟当时论证会上的感觉大相径庭。
“我先表态吧。”张逸夫打破尴尬道,“北漠课题我觉得挺好的,本身也是我的工作,边做边学边研究,等论文出来了,工作基本也收官了,正正好儿。”
“嗯。”岳云鹤点头道,“北漠的课题主要集中在超临界机组设计与技术上,完全适合你,小夏呢?”
“我听岳老师的。”
“嗯……三溪工程在水电技术与水电规划方面,同样有巨大的研究价值,你不反对的话,就这个方向吧?”
“好。”
“这课题定的可够轻松。”岳云鹤微笑道,“我周末都在学校,可能在这里,也可能在楼上的实验室,我知道你们工作都很紧张,对于出勤就不严格要求了,只是希望你们多来,有问题多问,我这边的进展和研究也会跟你们交流。”
“多谢岳老师。”二人同时打心眼里感激道。(未完待续。)
509 再见
readx;随后的时间,大家交换了联系方式,岳云鹤现在就住在学校里,也随时欢迎他们来家中拜访讨教。此外,常规的研究生课程出勤以及考试岳云鹤并不负责,也不过问,怎么搞去联系马老师,原则上来说那些课程会在新学年,也就是这一年的九月展开,但如果想提前研修课程拿学分的话,可以在春节后的下半学期就开始搞,免得狼狈。
这之后岳云鹤又对开题报告进行了简单的指导,明确研究方向,指出二人最好在春节后就把合适的开题报告呈交上来,尽快定题展开研究。
张逸夫把大多数时间都让给夏雪,让她去讨教很多事情,与岳云鹤交流她是抱着虔诚态度的,那些比较麻烦的问题岳云鹤也一一谈笑风生对答如流,语速不快,观点明晰,都是自己深刻理解升华过的内容,比书本上高明精粹太多,夏雪几乎记了小半个本子,受益良多。
“那我就先告辞吧,这些够消化很久的了。”夏雪已经陷入思考之中,问不出什么了。
“没关系,有事情就在这里做也可以,楼上有实验室,没什么人。”岳云鹤打开抽屉,从一串钥匙上揪了一把递给夏雪,同时把她刚刚写的借书字据收进了一个抽屉,张逸夫注意到那里有无数字据,已经要炸了。
“那好,我先捋捋思路,有不通的地方再来找您。”
“好的,我一天都在。”
夏雪出门后,岳云鹤才笑问道:“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不止,几乎就已经,算了……您别在意这事儿。”
“呵呵,正常。”岳云鹤呵呵一笑,“夏雪应该算是小小夏了,因为我先认识的夏济民,那才是小夏,那会儿我们一起养猪。我可知道夏家的人不好打交道。”
好吧,这结识的场景太有美感了。
“不过她母亲真的很伟大。”岳云鹤正色道,“那会儿小小夏还没几岁。她带着两个孩子,守住了家,还保护夏家的老人不被人欺负,放现在都值得尊敬。”
张逸夫感觉很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聊下去,这段事情对您老来说实在不怎么值得回忆吧。
“小小夏骨子里虽然还是她父亲的那一套,但又有她母亲的影响,真是说不清啊。”岳云鹤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像她父亲那么纯粹挺好,至少是一个很明确的追求。去实现就对了。”
这二位互扒老底上瘾了。张逸夫还是没打算继续搅混水,就此改变话题:“说到追求,岳老师,现在我面对的这个课题,有个麻烦。”
“我知道,引进技术的事对吧?”
“是……几大外国厂商比较抵触这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坚持。”
张逸夫这话肯定是个引子,老岳我也拜你了,赶紧亮屁股吧。张逸夫始终坚信,岳云鹤跟段有为骨子里就是两种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屁股和脑袋的沟通上。
“我在启委会,也只是名誉的副主任,主要都是顾问方面的工作,没有实权。”岳云鹤不假思索道,“超临界技术,这个范畴也过于大了,不是一个课题能说清楚的,我建议你的选题放在设计方向上。主要研究超临界电厂的总体设计、规划,为满足超临界参数,电厂需要作出哪些调整。”
岳云鹤就这么又把话兜了回来。
“对,这个课题更现实一些。”张逸夫也只得应了,再度问道,“岳老师,您也是一机部的老领导了,常规来说这种工程,我们是不是需要和机械部方面也沟通一下,然后走国务院?”
“原来是这样,现在政策逐渐放开,各个单位也都在探索之中。”岳云鹤神色微微一动,“段有为跟你说的这事?”
“没,我自己参看原先的工作报告找到的。”
“嗯……”岳云鹤稍作思索后说道,“具体流程上面的事,我也没过问过,毕竟启委会的主任是庞司长,这件事情比较敏感,我建议你让段有为跟庞司长交涉。”
“好吧。”张逸夫感觉问了一圈白问,但他心里不干净,干脆更露骨地追问道,“岳老师,如果换您的话,会坚持引进技术么?”
这问题太混了,不过岳云鹤答得更混:“还是要看自己工作的职责范围,有能力的话就负责,没能力的话就相信领导。”
张逸夫就不能忍了:“我们筹建处的工作范围其中就有与厂商谈判,与各机关部门沟通,这算有能力么?”
岳云鹤见张逸夫再三追问,也不能忍了。
“逸夫,我只是顾问,对于现有体制的流程理解不一定比你深刻,我能说的就是,在这方面指导你,就是一件明显的超越我能力和职责范围的事情。”
“不好意思岳老师……我一着急就问多了。”张逸夫挠头做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学习和工作,还是要适当分开的。”岳云鹤也不在意,依然用那惯有的微笑融化了张逸夫。
张逸夫此时就有一点想不明白了,不管是常思平还是段有为,甚至是邹世亮,老前辈们对引进这种先进技术都会有一种执拗的理想,他们通常更纯粹一些,关于引进技术这一点选择立场会相当干脆。
而现在跟岳云鹤聊,怎么觉得他还是一个在位的领导,要考虑很多事情呢?
“这样,咱们归于课题研究。”岳云鹤抬手指向书架,“那边第二排,有一套《火力发电设计》丛书,里面列举了一些重大工程,你拿走学习一下。”
“好。”张逸夫随后找了张纸写下借据,把那一套五本厚书放进了包里,“那我先去楼上大概理解一下。”
“嗯。”岳云鹤点头道,“给小小夏的钥匙,你也去配上一把,今后就方便了。”
楼上的实验室并不大,更像是一个活动室,配有计算机,绘图工具以及专业计算器等等简单研究用的东西,这会儿夏雪当真坐在桌前研究起来。在纸上勾勾画画整理思路。
见张逸夫来了,夏雪果断问道:“你不走么?我记得你对这种学习环境没什么兴趣吧?”
“是啊,所以我叫你来一块儿走。路上不孤单,回去研究吧。”张逸夫笑道。
“不了,我晚上再走,想多待会儿。这里环境更适合学习。”夏雪继续低头干自己的。
“你真是学不烦啊。”张逸夫摇头一叹,坐到夏雪旁边。
“不要说什么奇怪的话。”夏雪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有权坐这儿吧?”
“当然有,我就是提醒你不要说什么奇怪的话。”夏雪用很快的语速说出了早已想好的一席话,“哄女孩确实可以暂时重归于好,但很快矛盾会复发,大家又会闹一次不愉快。周而复始。很耽误时间。”
张逸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闷着气问道:“怎么感觉你经历过很多次感情似的?”
“我见过我姐经历感情,最后找到千依百顺的人才算终结。”
“那你就没考虑过另一种可能。”张逸夫比划道,“原本不是完全契合的人,经过多年的摩擦与圆润,最终互相理解体谅。”
“那叫麻木。”
“呵呵,那你期待什么?一个与你完全契合的人?”张逸夫嘲笑道,“我敢肯定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全契合的人,你就算和另一个自己在一起也会充满矛盾。”
“所以我早就放弃了。”夏雪双手微微抖了抖。“跟你这段时间过后,我更觉得应该放弃。我从没怪过你,也并非你不好,主要的问题在我,所以我才希望你不要再说什么奇怪的话,免得因为我心软,再伤害到你。”
听过这句话,张逸夫真的木了,这实在像极了虐心苦情剧里的台词。
你说你活着,可以怨天。可以骂地,为什么非跟自己叫劲呢?就稍微改改不行么?
“我现在特别希望收回我们彼此之间的改变,抹掉你在思想中给我留下的印记。”夏雪不去看张逸夫,但眼神和身体却证明她绝非无动于衷,“我想再一心去美国,但已经完全做不到了,我将参与三溪,我做了岳云鹤的学生,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
“我恨你。”夏雪咬着嘴唇说出了这句话,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恨张逸夫。
“别急,我不知道你脑子里经过了怎样的思维历程和思想的斗争。”张逸夫抬手道,“但真的就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我没本事改变你,改变你的是这个世界,是这个社会,是所有的人,是自己自己内心的**,我只是按下了开关。”
“那你也按了。”夏雪转过头盯着张逸夫。
“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么。”张逸夫指着自己道,“我也恨我自己,我也后悔按下这个开关了,就该让你这样自闭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惹麻烦?我贱啊?”
夏雪依然瞪着张逸夫,而后微微缓了口气,尽量归于平静:“贱的是我,我不该说这些恶毒的话给你造成困扰,就到这里吧。”
“就到这里。”张逸夫起身,“今后我不会再与你进行任何超越工作范畴的交流,你有一天受不了这个世界了来找我,我也不会施与任何怜悯,也请你用同样的标准对我,谁也别软,谁再软就是死贱。”
夏雪没有答话,低头漫无目的地翻书,这宣告着这套标准已经成立了。
张逸夫长叹了一口气。
那就结束吧,选择你的人生是你的自由,任何人无权干涉。
他想说再见,我的初恋,但觉得这样太蠢了,不适合自己现在的年龄,换个措辞吧。
再见,那根本就不存在,也永不会再度存在的梦中伴侣。(未完待续。)
510 分别讨论
readx;办完了研究生入学手续,张逸夫不再心恋旧事,一心向前。回到办公室,张逸夫先是拨通了向晓菲刚配的大哥大。
向晓菲接了电话便嘲讽道:“好啊,现在谱儿这么大,介绍个人来就写个字条!”
“没办法,用不起大哥大。”张逸夫调笑道,“看来人已经到了。”
“到了,交给常江去安排了。”向晓菲纳闷儿道,“话说这是你哪找的人啊,靠谱么?我怎么看着那么别扭。”
“他没洗头么?”
“那头发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你就安排下入职就可以了,尚晋是我前一段考研认识的,挺适合咱们的工作,其它考察交给常江,跟你说不清楚。”
“虽然形象这样,但也没太多要求,这点难得。”向晓菲抱怨道,“那些又要户口,又要解决家属安置孩子上学的,才是真受不了,我雇人呢又不是请爷爷。对了,你上面所谓的待遇从优,要优到什么地步?”
“让常江定吧,跟他聊一聊,试用一段时间再定。”
“成吧,最近也正好缺人,微机保护开始试运行的话,可能常江要长时间出差了,试验室有点顶不住。”向晓菲很快又问道,“对了,在华北局试运行的流程一直没走完,我几次问,胡科长都说调度早签字通过了,就是生产那边没动静,你帮忙问问?”
“不该啊。”张逸夫皱眉纳闷儿,“火烧眉毛的事情,多少保护等着更新呢,应该很急才对,你们没有做其它处室的工作?”
“怎么没做?一个个都拜过了,还刻意几次去拜巴干。可他就是不给明确答复,也不出来吃饭,还能直接送红包?”
“这千万别送。”张逸夫想了想后说道。“华北局这边我能做的也有限,你跟陈老师和常老师都商量一下。让他们找找其它局的朋友学生,省局也可以,找几条线路先试着。另外,也想办法再接近一些继保专委会,看能不能跟部里牵上,微机保护正是我们急缺的,看看部里领导能不能支持一下。”
“这件事应该找谁?秦勇可以么?我有他名片,当时喝过酒。另外当时黄正辉部长也来考察过,需要尝试联系一下?”
“恩……联系到秦勇这个级别就够了,别太唐突,试试沟通吧。”
“好。”
挂下电话,张逸夫心里还是不踏实,华北局现在本身就急缺这个,能在这里试运行肯定方便,常江出差也省的跑太远,可以随时回来盯一盯,真去了西北局那边可就不好玩了。而且试运行本身就是后续合作的基础。能在华北试运行得到不错的结果,后面的采购几乎不用愁了。
心有不甘,张逸夫琢磨了一下。干脆找到了相对比较熟的路涛,作为调度处长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举足轻重,继保本身也归调度管。
办公室中,几句寒暄过后张逸夫便引出了这话茬,想打听打听怎么回事,路涛的表情却好像比谁都冤枉。
“张处长,这事儿我们比谁都急。”路涛无奈道,“你看,现在国际招标在政策和精神上都很敏感。国产微机保护既然有突破了,我们肯定希望尽快上的。试运行的文件申请都是我们处提的,可你也看到了。例会上根本没拿出来聊,我也不好催。”
“现在文件卡在哪里?”
“生产啊,只能是生产了。”
“那他们什么意思啊?”
路涛尴尬道:“这个啊……生产现在归牛局长管,你比我熟……”
张逸夫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都快过年了,生产处长依然空着,谁都知道副处长不敢真负责什么大事,重要的签字都是要看牛大猛的。
路涛想了想后说道:“逸夫,我好歹虚长你几岁,经历多些,就站在我的角度,咱们私下聊几句。”
“路兄说。”
“这类的试运行,以前也有过,一般都是看人情,试运行会增加系统稳定的风险,得是你面子足够大才让你来。我们调度处是明白的,真需要,所以胡玲玲一聊这茬,我们就通过提上去了,可其他领导的工作,也要做。”
“是,他们在做,只是收效甚微,好像不怎么给面子。”张逸夫挠头道,“按理说牛局长该给这个面子啊。”
“牛局长行事比较稳,八成也是看巴局的意思。”
张逸夫揉着下巴道:“又玩这出儿啊……”
路涛只有苦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出了办公室,张逸夫思前想后也没有去找巴干,自己得尽量避免跟他直接接触,这属于有仇的人,说多了容易出事。
想想,天下这么大,不止华北才有电网,借着这个契机达成合作固然舒服,但也不能为此牺牲太多,袁铁志依旧在审,巴干这人不能沾。至于老牛,夹在中间他也很难做,他只想做个稳当官儿罢了,还是别去为难他了。
回到办公室,张逸夫刚刚坐定,林少聪就把一沓不怎么厚的文件表格整理好,送到了张逸夫面前:“处长,五个厂商洽谈反馈,我跟阮湄整理好了,您先看看?”
“辛苦了。”张逸夫肯定了他们的工作效率后,翻开表格简单扫视。
宏观上大多数条件,如现场指导,设计咨询一类的事宜他们都表示认可,只是在支持程度上略显不同,日本人措辞中庸,多是“可以考虑”,“再做讨论”之类的字眼,与之相对应的,德国人的用词更为明确,要么接受,要么不接受,瑞典人介于两者之间,有“再做讨论”,也有“不接受”。
最重要的技术引进条件,则是一水儿的“在现有基础上无法接受”,看来他们真的商量过了,形成了统一战线。
“少聪,再过来一下。”张逸夫召林少聪来到桌前后问道,“这些措辞都是你们总结的,还是原话。”
“总结的,意思上没有偏差。”林少聪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后才小声道,“西门子的原话是,某些条件让他们感觉到被侮辱了。”
林少聪显然是怕这些话会冒犯到张逸夫,显得他谈判策略有失误。
张逸夫却笑着挠了挠头:“看来一上来也不能杀太狠,各国人民的接受程度是不同的。”
“呵呵,对。”林少聪擦了把汗笑道,“对日本人可以杀狠一些,德国人好像更认可务实等价的谈判,其它两家油滑一些。”(未完待续)
511 东北来客
readx;“都是学问啊,我没处理好,应该分开来谈的。”张逸夫很快悟到了关键,“我们应该把条件分别发过去,然后一个个过来谈。”
“虽然耽误时间,但可能更有效。”林少聪接茬问道,“对了,他们都在询问后续的谈判什么时候开始,其中abb和三菱的代表一直没有回国,在等消息。”
“先别答复,我们这边也要讨论一下。”
“好……”林少聪略作思索,再次确认没人注意这边后才小声问道,“处长,我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那就别说了,忙去吧。”张逸夫笑着挥了挥手。
“……”
“哈哈,开玩笑的,瞧你这表情。”张逸夫笑道,“是不是觉得可以放松技术引进这一点。”
“对对,处长思路还是清晰,我跟您说这个不是想显得自己更高明,就是正常来聊,这个条件确实不太等价,而且引进技术是在启委会领导要求之外的东西。”
“后半句才是关键。”张逸夫点头道,“明白了,我会深思熟虑的。”
“成,那您这边定下后续的议程告诉我一声,我第一时间约他们。”
“嗯。”
张逸夫端坐于桌前。
这么玩儿下去,真的寡不敌众了,诸位盟友大哥们,你们倒是做点儿什么啊,真的让自己当大头针不要命的写报告给国务院么?这可是玩儿命的买卖,万一玩儿脱了,到时候你们哥儿几个拍屁股走人,老子怎么混?
老子其实也好混,老子拍屁股也走人就好了,关键老段怎么混?
组织果然很快就给了张逸夫答案,这么一件大事,是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玩儿命的。
就在半小时后,办公室副主任大李匆忙找到了张逸夫,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今天约会了?”
张逸夫一头雾水。办公室里的人也一片迷茫。
张逸夫呆呆答道:“约会?我单身啊大李。”
“哈哈!”秦玥死命笑了起来,“李主任是问你有没有约定开会!谁问你有没有对象儿了!”
众人突然一愣,等等,张逸夫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啊?正式单身啦?”文天明第一个发言了。“已经……”
“哎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处长这么大事还能谈笑自若!”
一堆人突然就关心起这事儿来,纷纷表态,搞得火急火燎的李主任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张逸夫的个人问题。
“张处长,这很正常……”大李主任刚安慰完。赶紧摇了摇头,“这什么啊,先说正事儿,你没约会?”
“没约啊?下午没会。”
“那怎么一东北人找这来了?”
“东北人……”张逸夫穷尽所思,心下只有一个念想,难道是红旗村暴走了?包工头欠发工资!携款跑路!百余工人当街大哭!这太他.妈可怕了!
“哈尓滨大电机研究院的,一把手带队来的,四五个人,他们没联系过你?”
“啥玩意儿?”
“大电机研究院。”李主任点头道,“应该是哈电下面的研究院。”
“原来如此。”张逸夫很快明白了。“人呢?”
“传达室压着呢,他们说想见见北漠筹建处的负责人,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就先来找你了。”
“别给人晾传达室啊!”张逸夫赶紧呼喝道,“大李你帮个忙,跟峦松准备个会议室出来,天明,你过去找段处长准备一下,就说哈电的人不请自来,好歹接待一下。少聪。你整理一下启委会给的报告,复印几份。秦玥,你跟我走。”
几人听命赶紧忙活起来,张逸夫则跟秦玥快速下楼。
“什么地方的人?我还是没听清楚。”秦玥一个劲儿地问道。
“大电机研究院。就按照字面理解,做大电机研究的地方。”
“找咱们干吗?”秦玥刚问出来,随后便觉得这问题好蠢,为了显示出智慧赶紧又问道,“怎么没打招呼就来啊?”
“别问我。”
二人进了传达室,除了专门的接待员外。看见两人坐在椅子上,另有两人站着,一行人衣装朴素,共同特点是都戴着眼镜。
“有失远迎。”张逸夫也不管谁是谁,先来这么一句,然后望向几人。
椅子上的二人紧跟着起身,一位有些白发,梳着不那么整齐偏分的中年同志缓步上前伸出右手:“是我们不请自来才对,打扰了。”
“哪里哪里!”
认不认识的,双方就此展开友好握手,张逸夫也搞不清楚研究院的领导该是处级还是厅级,就硬着头皮上吧。
几人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与张逸夫率先握手的果然是领导,迟大庆,大研所所长、总设计师,后来张逸夫才有所得知,他同时也是电机工程学会会员,大电机专委会的秘书长。
随行其余人中,两位副总设计师,一位科长。
张逸夫这边的阵容实在差点意思,对应这几位,怎么也该出动赵文远牛大猛接待才是,不过也情有可原,谁让你们不请自来的!
迟大庆也很快解释了这件事:“来得突然,怪我们,我们办公室其实也跟电力部联系过很多次,一直没有明确日程,也没给我们联系单位,我们就只能这么硬着头皮来了。”
“是我们工作不周。”张逸夫赶紧挥手道,“咱们先进去,我去通知一下局长,看他有没有安排。”
“不必不必。”迟大庆赶紧挥臂道,“我们就跟张处长你们筹建处谈谈就可以了,不用惊动局长。”
“那也先里面请。”
“请。”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楼,刚好撞见大李,由大李带到了第二会议室,两个办公室的小姑娘紧锣密鼓打水泡茶,也算补救一下招待不周。
落座后,张逸夫首先笑道:“应该拉个横幅欢迎的,这都来不及了。”
“是我们来得突然,要说不周到也是我们不周到。”迟大庆跟着客套起来。
正说着。段有为匆匆赶到,进会议室一看,表情相当激动。
“大庆?你怎么来了?”
“段总!”迟大庆连连起身向前。
二人干脆也没握手,就这么直接拥抱了。无论是张逸夫这边还是大研所那边都搞不清楚情况。
段有为拥抱过后,颇为兴奋地引张逸夫过来:“逸夫,迟所长可是电机行业的大功臣,我在东北那些年他还是哈尓滨汽轮机厂的副总工,很多艰巨的生产任务他们都超额完成了!”
迟大庆连忙谦虚道:“哪里的话。还是段总经验丰富,技术扎实,指哪打哪,省下了我们很多的麻烦。”
张逸夫端详着二人琢磨了一下,年龄相差大概不到十岁,段有为在东北混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迟大庆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再减去二十多岁,合着当年刚三十出头就已经当副总工了?
不管这么多,老段喜欢的人应该错不了。
几人这便落座。勉强算是一个正式会议,不过前20分钟都是唠家常,忆苦思甜,内容相当丰富,中间还无数次牵扯到苏联人,足够写一本《东北电力往事》。
待到差不多的时候,迟大庆终于说明了来意,他也是受命而来,哈电集团得知了北漠的事情,给他们下的任务。希望他们过来谈谈超临界的事情,看有没有机会合作一下。
可很显然,正规渠道的合作不怎么顺利,跟部里官方沟通一直没有回信。他们也没辙了,只好就这么硬着头皮来闯了,好在张逸夫脾气好,段有为又是老熟人,这才没有闹出不愉快。
张逸夫深刻地感觉到,对面的迟大庆俨然就是一块通红的炭块儿。就这么被塞了过来。
谈起这事,段有为也有些尴尬:“不错,北漠这件事现在我负责,不过一切还在谈判阶段,没有落实具体的事情。”
“是,我们也是怕谈定了来不及,这才赶来的。”迟大庆也知道自己欠了礼数,但还是不得不说道,“段总,咱们都是做实事的人,我就直接说了,这件事是机械工业部找我们哈电集团的领导谈的,然后领导找的我,希望我们也能参与一下。部里领导的原话是,北漠对我国的电机事业是一件大事,希望电力部能与工业部合作,互相借力发展。”
段有为看着迟大庆,有苦难言。
他何尝不想用自己的能耐,使劲提电机工业一把?
这就又引出了一件有趣的事,电力设备生产,到底是电力部管还是机械工业部管?
一般这种职权交叉的情况,就会出现一种必然的结果
都管。
电力部属下亦有很多大型电气厂商,不过这个生产具有局限性,基本不包括锅炉和汽轮机,因为这俩太难了,必须搞机械,搞材料的人才能整好,搞电力的人不够格弄这个。
因此电力系统中最重要的汽轮机和锅炉的生产,反而不归电力部管,名义上归一机部,或者说是机械工业部,或者说是机械电子工业部,或者说是信息产业部,或者说是工信部……
电力部的命运就够多舛的了,机械部更飘逸,可见工业方面的格局变化程度远超电力行业。
不管怎么变,万变不离其宗。
而其宗便是利益。
电与机之间,相互合作,相互利用,也相互矛盾着,唯一能牵动着他们两双手牢牢握在一起的,能且只能是国务院。
国务院大哥给二位分配好了任务和奖赏,方能合作。
不然就像现在这样,两边人面对面坐着,完全不知道从哪开始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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