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七章 示好
不出谢慕林的意料,周大太太的态度相当和善客气。
她是个四十来岁的圆脸妇人,弯弯的眉毛细长的双眼,皮肤白晳,总给人一种弯着眼睛笑得和气的感觉,说话声音圆润柔和,用辞也很温和文雅。她打扮得并不华丽,看起来就比平时的家常打扮稍稍郑重一些,象是个邻居日常串门子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架子。她不但跟文氏有说有笑,见了谢慕林与谢映慧姐妹俩,也是没口子的称赞,而且夸得很有水平。
知道谢慕林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温婉和顺,又即将跟燕王唯一的子嗣成婚,她就夸谢慕林“端雅从容”、“气度不凡”。
察觉到谢映慧只是陪伴妹妹同来,其实本身不怎么爱搭理人,还隐隐有几分出身带来的骄傲与不合群,她夸的便是“超逸脱俗”。
周大太太如此给面子,说的话也好听,别说本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文氏与谢慕林了,连本来对周家人心存敌意与戒备的谢映慧,对客人的表情都多了几分真诚。
周大太太今日唐突的来访,当然不仅仅是来说好话,夸奖谢家姐妹的。她是奉了婆婆周老夫人之命,替周二太太与周四姑娘赔礼道歉来的。但为了不让两家先前的矛盾冲突显得太大,她在言语间刻意淡化了双方的矛盾,并且用闲聊的方式,仿若不经意般将周二太太与周四姑娘的行为解释为自作主张,其实是受到周老夫人与周家大房坚决反对的,只可惜他们都没预料到这对母女会打着探望徐夫人的旗号,偷偷前往参加茶会而已,还说周老夫人知道实情后很是生气,已经把她母女二人禁足了,如今刚罚了周二太太为周老大人抄经祈福,让周四姑娘以后搬到自己院子里侍疾。周四姑娘以后是不会有多少机会再跑到外人面前来做失礼之事了。
听起来还挺合情合理的,而且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她这个长媳压不住底下野心勃勃又不安份的弟媳妇,又不敢时时打搅婆婆的清静,只能勉强维持局面一般,各种艰难、不得已与委屈,即使没有明言,也都在话里话外透出来了。
文氏就很明显地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哪里还有什么记恨的想法?她要记恨,也只会针对周二太太。至于周大太太这位贤良和顺却始终不得弟媳敬重的周家长媳,又与今日之事有什么相干呢?
谢慕林在旁静静听着,暗中与大姐谢映慧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倒是没有文氏这么好糊弄。对于周大太太的贤名真假,她们两个初来乍到的不了解,今天也是头一回见周大太太。可来到北平一个月,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因为未能正式拜见周老大人一家,就不方便先去与其他官宦人家交际,这可是文氏说的。谢璞并未提出异议,可见这是公认的老规矩了。周家行事霸道至此,若说身为长媳的周大太太是无辜的白莲花,也未免太不可信了些。文氏可能会受传闻影响,也有可能是周大太太在外人面前本就很会做人,可谢家姐妹没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反倒不会轻易交付信任。
比如现在,无论是谢慕林还是谢映慧,都很清楚地知道,若不是前者与萧瑞的婚约已定,且受燕王夫妇承认,无可更改,而徐夫人又不管不顾地公开了萧瑞的身世,使得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也将其与周二太太、周四姑娘图谋这门婚事的真正原因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明显已经得罪了燕王府,周大太太未必会这么积极地上门来赔礼、解释,还刻意向谢家示好。
周布政使的身体情况显然已经不妙了,只是在捱日子罢了。一旦他去世,周家所有人都要守孝。在徐家势微、徐夫人失势,周家还有内眷惹恼了燕王妃与燕王未来继承人的情况下,他家已是孤立无援,要是再多结谢家这门仇人,在北平就别想好过了!谢璞很明显就是下任布政使,以他这些年在北平布政使司的经营,再加上与燕王府的姻亲关系,周布政使的家属根本不可能靠着他在布政使司官吏圈子里的影响力,继续在北平呼风唤雨。
周家二房可能会指望借着徐夫人的关系,把周四姑娘嫁进燕王府去谋求权势,可周家大房却有个儿子刚中了举人,有机会在孝满后走正经科举仕途,重振家门。周大太太根本不可能象妯娌那样冒风险,她宁可交好谢家,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助力。
周大太太待文氏前所未有的友好和亲切,还主动问起了谢家刚到北平城的两位长辈,问她们是否适应北方的冬天?又给谢家送来上好的银丝炭,说是冬天取暖必备。谢家固然也有,可上等的银丝炭一般只有燕王府以及城中几家最显赫的人家才会有存货,旁人都是用次一等的。谢璞目前还是布政参政,只怕还够不上那个边儿,就算能拿到好银丝炭,份量也未必足够。
这点倒是真的,文氏如今手里的上等银丝炭虽然不少,却是因为谢璞从燕王府主管那边弄到了一批,并非靠着自己的官位得到的,不方便传得人尽皆知。文氏跟周大太太客气了几句后,还是把银丝炭收下来了,又给她送了回礼,是谢慕林从湖阴老家带过来的,专门请杜老爷子配制的蜜炼膏方,秋冬季节里用来润喉润燥,最好不过了。周老夫人每年秋冬两季都会犯咳嗽,这是她出了名的老毛病了,有这个蜜炼膏兑水喝着润润喉,应该会舒服不少。
周大太太是过来示好的,最好让谢家欠下周家的人情,并不是真来与文氏礼尚往来的。可文氏热情还礼,她难道还能回绝么?只得一脸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这时,丫头来报,万太太到了。
谢慕林看了看屋里的自鸣钟,发现万太太与文氏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万太太还挺准时的嘛。
周大太太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却似乎不打算留下来跟万太太一块儿聊天。她主动站起身来,向文氏告辞,还邀请文氏得闲时到家里走走,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两家住得这样近,本就该常来常往才是。
文氏客气地带着两个女儿送了她出二门,正好与进门的万太太走了个对脸儿。
第九百一十八章 贬低
万太太当然不会跟周大太太打起来。
周老大人还在呢,那是万参议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万太太再怎么泼辣厉害,也不可能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无缘无故就跟人家长媳过不去。
她客客气气地跟周大太太见礼,客气得有些虚伪。周大太太也和和气气地跟她打招呼,和气得略有几分刻意。
等到周大太太出了大门,万太太挽着文氏的手臂进了二门,也顾不上谢慕林姐妹俩还在场呢,张口就道:“这女人上门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替她妯娌找场子来了吧?我呸!他们周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也好意思找上门来发火?!”
万太太忙解释她误会了,周大太太是来替周二太太赔不是的,云云。
万太太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但张口说出来的依然没什么好话:“这是知道他家二房母女今儿跟在徐夫人面前,在王妃、巡抚夫人和众位太太、夫人们面前丢脸了,为了挽回他们周家的面子,才特地过来做出个赔罪的模样,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的!世人都夸她是个贤良人,既然她说周二家的干这事儿不曾得到周老夫人与她的许可,是自作主张,再赔了礼,你们家就算是苦主,也不好再跟他们计较了,甚至不好再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事儿,一提就是你们家小气,不够大度。那个女人素来就爱耍这套,我再清楚不过了,你可千万别轻易上了她的当,以为她真是什么好人呢!”
文氏听得双眼圆睁,干笑了两声:“不至于吧?我觉得周大太太平日里为人还算和善。”她顿了一顿,“就算周家真有什么盘算,她也不过是奉婆婆之命行事罢了。她也不容易,不是当家主母,却要劳心劳力。你我都知道周家是什么情形,何苦与她为难呢?”
万太太冷笑一声:“你与我自然各有各的难处,若那周大家的果真是个好人,就算是奉了周老夫人之命,做些违心之事,我也不会那么小气地与她为难。可她平日里行事,几时有过真心?!我倒是曾好意要与她结交呢,她拿正眼瞧过我么?!外头人人都说她贤良淑德,是个贤妻良母,事事都再周全不过了,还不象周二家的那般爱虚名,是个真正有孝心的好媳妇——
“我呸!她要是真个这般贤良谦逊不好名的,怎的外头人人都夸她呢?周家那么多孙子,怎的就只有她生的儿子成了才,两个大的都是秀才,小的那个还年纪轻轻就考了举人,其他几房生的儿子,却从小就顶了个纨绔的名声?!若说这里头没她的算计,我才不信呢!”
这话就说得偏颇了,但文氏也不好当面驳万太太。她知道万太太是个什么脾气,素来不喜欢别的妇人有贤良名声——特别是在妾室与庶子女方面的贤良美名,这会特别反衬出对方的“不贤”。周大太太在北平城的贤名流传已久,人人都夸奖不已,所以万太太就格外看她不顺眼。相比之下,自认为还算贤良的文氏,一直以来行事都比较低调,是真的不爱虚名,近日还向万太太暴露了自己对庶女的“嫌弃”,自然就在万太太这里得到了不同的待遇。
文氏不能顺着万太太说周大太太的闲话,只能转移了话题,替两个女儿给万太太告罪,想要让她们先回自己院里去:“周大太太来得突然,两个孩子匆匆换了衣裳就赶来拜见,还不曾好生梳洗呢。”
万太太其实很想跟谢慕林多套套近乎,但转念一想,她既然有心要与谢家做姻亲,当着未出阁的女孩儿的面,倒不好探口风了,便一口答应下来,还露出满面的爱怜之色:“可怜见的,今儿冻坏了吧?周大家的就是这样没眼色,外头的人竟然还夸她行事周全呢!若是真个周全,怎会如此唐突地上门来打搅?起码也要按照礼数,先递了帖子来问候,得了主人家许可,第二天再正式拜访也不迟!”
对此文氏只能干笑以对,给两个女孩子使了眼色,便热情地请万太太进屋,命人上新茶新点心,先跟万太太聊一波今日燕王府茶会的特色点心了!
谢慕林与谢映慧迅速告退走人。
再次走在那条长长的夹道上,两个女孩子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谢映慧有些好奇地问:“看起来万太太与周大太太之间还有些旧怨呀?万太太那脾气,跟谁结怨都没什么可奇怪的,可周大太太怎么瞧着也满脸不自在的模样?她那样的气度……不是我自夸,我在京城生长了十几年,也算认得不少人了。在京城的高门大户中,有这般气度与心计的当家主母也不是常见的,周大太太必定是出身自教养极好的世家大族!既然是那样的出身,又能有什么事,能让她在万太太面前露出那等奇怪的表情来呢?”
谢映慧有些不大好意思跟文氏亲近,但在家里也没处找人打听去,倒是谢慕林,不但跟文氏是亲生母女,身边还有个翠蕉在北平早就待了好几年,熟知城中情况。想要知道些什么八卦传闻,找二妹妹自然是谢映慧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了。
谢慕林不清楚内情,但也答应帮着打听,不管是找文氏还是找翠蕉。以往就算了,如今周家已经跟她发生了纠葛,怎么也要打探清楚对方的情报,才能确认敌情轻重。
就算谢慕林坚信,周四姑娘是不可能抢走她的未婚夫了,可天知道那个徐夫人还能出什么损招呢?就算是要给萧瑞栽赃个妾室什么的,也会恶心人不是?
谢慕林与谢映慧在后者的院门口道了别,自个儿回了院子。
香桃早就叫人重新烧了热水,要叫妹妹小桃过来侍候姑娘泡脚。谢慕林其实用不着别人侍候这个,只需要有人帮着递干巾就行了,但也知道香桃有意提谢妹妹,便由得她去了,自己先坐到炕上去,对着镜匣,把为了见客人而插戴的首饰先摘下来。
翠蕉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她身后,在镜子里晃了晃脸,便接手了摘首饰的工作,同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萧二少爷想要见姑娘一面!”
“嘶——”谢慕林猛地一回头,扯着了自己的头发。
第九百一十九章 传话
谢慕林披散着一半头发,瞪着翠蕉。
翠蕉大约也知道自己造次了,一脸愧疚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缩了脖子给姑娘赔不是。
谢慕林瞪了她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得啦,我也不是生你的气,要气也是气萧瑞那混蛋!”都是他招来的狂蜂浪蝶,才害得她今天无端被人针对了。
翠蕉眨了眨眼,她没跟着谢慕林去燕王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只能试探地问:“可是萧二少爷做错什么啦?不过他忽然提这种要求,也确实是过分了些。姑娘深宅大院地住着,外头天寒地冻的,也不好出门,如何能跟他相见嘛。这又不是在湖阴老家的时候,能借老宅做个由头;又或是象坐船北上的时候,还能去码头上寻个铺子碰面;更不象在京城,能借着萧二少爷或是歧山伯世子的产业遮掩。”
谢慕林淡淡地道:“要见面,多简单呀,叫他只管上门来就是了。我们是订了亲的正经未婚夫妻,谁说做女婿的就不能上门见岳父母,顺便瞧瞧未婚妻呢?明明已是过了明路的关系,用不着再鬼鬼祟祟的,象是官盐做了私盐卖一般,叫人知道了还要说闲话。”
翠蕉有些吃惊,小声提醒她:“姑娘,虽说萧二少爷上门来也没什么,可他要是真的来了,附近左邻右舍都会看见的!定然少不了有人嚼舌头!”
谢慕林轻哼了一声:“谁爱嚼舌头,就叫他们嚼去!萧瑞自个儿爱到咱们家来,自个儿想要来见我,谁还能管得着他吗?!就算我会被人打趣几句,又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只有那些心虚的人,才会拿这个来说嘴呢!”
翠蕉面露迟疑:“那……我就这么传话过去啦?让萧二少爷大大方方地上门来求见?老爷和太太真会让他来见姑娘么?”
谢慕林道:“萧瑞多聪明、多能干呀,只要他想见我,还怕他说服不了我爹娘?我才不为他担心!到时候顶多就是有人盯着我和他说话,没有私下见面这么自由,但起码不必担心是否会有旁人撞破,更不用担心外头不知内情的人在那里胡编乱造。反正你把我这话传过去,萧瑞肯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翠蕉闻言便答应下来了,手脚利落地替谢慕林简单梳好了头,又将首饰好好地装回妆奁中,见香桃带着小桃拿了热水盆、干巾帕与药粉进来,便趁机退了出去。
谢慕林隔着玻璃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心里想着,等见到萧瑞,一定要好好找他打听打听,他到底是怎么叫周四姑娘给看上的?他俩私底下有没有接触?如果有,那就得问问他心里的想法了。周四姑娘确实挺美的,他看着这样的美人,该不会有心动的感觉吧?
但愿他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否则……
谢慕林转了转脖子,伸了个懒腰,松了松身上的筋骨,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把以前上学时在兴趣班学过的几招武术套路温习一下。
正院里,万太太还在向文氏诉苦:“不是我小气,周大家的真没有她外头看起来的那么和善好相处!我知道她是世家望族出身,可我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呀!真论起官职来,她祖、父、叔伯、兄弟全都加起来,也未必有我爹的官位高!她在我面前有什么可傲的?!当初若不是见她那三儿子读书不错,人也生得俊秀,脾气还算软和,象是个佳婿的模样,我也不会想到要把我家大丫头许过去。我特特托了人去试探她的口风,可偏偏她眼睛长在头顶上,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却愣是不肯接话,还总是提起严家的丫头如何出众,又说她家周四教养得好,才貌双全。这是瞧不起我家大丫头呢?!”
文氏还真不知道万太太与周大太太之间有这么一件旧怨,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还记得,万太太的嫡长女万大姑娘,早在京城时就跟赵家的子弟议亲了。只是后来赵家不大顺,万太太有了变卦的意思,婚事就没定下来。莫非是他家到了北平后,周老大人尚未重病,周家在北平还风光无限,万太太就起了联姻的心思?只是联姻未成,近几个月来一向跟赵家作对的二皇子与林家人麻烦缠身,顾不上赵家了,赵家又重回中枢,万太太才又重提了赵家亲事,但这回就轮到赵家犹豫了。
吃过儿女婚事亏的赵家,估计会更希望找个靠得住的诚信姻亲吧?
万太太没有留意文氏的表情变化,还在继续抱怨:“若不是想着他们周家在北平还有几分根基,我会看得上他们家?!我们万家再不济,也有个侯府的名头支撑,他们周家算老几?!不就是凭着跟老太妃是亲戚,他家老爷子才得了个布政使的官做,这些年一年三百多日倒有两百天是在家养着的,满天下也没处找比他更清闲的高官了!尸位素餐到今日,都快要咽气了,居然还有脸死赖着不肯请辞!也就是王爷王妃好性儿,才会由得他们嚣张!
“可就算他们曾经有过徐家这门好亲戚,这好亲戚如今也早就不成了,他家跟王府又不是顶亲近,还总跟徐夫人纠缠不清,事事与王妃过不去。只等周老爷子一蹬腿,就好全家吃西北风去了,凭什么瞧不起我们平昌侯府呢?!错过了我们家这门好亲事,我倒要瞧瞧,周大家的将来能给她那宝贝蛋说什么好千金!”
文氏默默地给她添了杯茶,让她骂完之后,还能喝口水润润喉。
万太太发泄了一回,心头爽快了许多,忽然记起自己今天过来并不是为了骂周大太太来的,而是有自己的打算,方才似乎忘记了?
她干咳了两声,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瞧我,一时兴起说了这半天的话,叫你看笑话了。”
文氏跟她客气:“怎么会呢?万姐姐是把我当知心人,才会跟我说这些呢。”
“正是。”万太太拉住了文氏的手,“我在北平,正经连个说得来的亲友都没有,若不是有你在,这日子我都没法过了!好妹子,你我这样亲近,何不亲上加亲,做一回亲家?”
第九百二十章 上门
“亲家?”谢璞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了擦嘴,“若是说的他家三子,也就罢了,他家的姑娘就免了吧。万家那两位姑娘,我都见过,那脾气性情就跟万太太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还没她们母亲有眼色。我好好的儿子,为什么要将就那样的姑娘?没得委屈了他们!”
文氏微笑着给丈夫舀了一碗汤,摆在他面前:“所以我当时就没接她的话头,只说显之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虽然不好明言,但那是在燕王爷面前过了明路的,在对方未拒绝前,都不好另外给孩子说亲;至于谨之,则是因为要继承二房香火,婚事需要请二老夫人做主,她老人家的意思是,先让谨之专心考取功名,只怕对于他的姻缘也有点想法。我觉得万太太可能会觉得,二老夫人会属意把外孙女儿或娘家侄孙女儿嫁给谨之,话里话外说些让我多为自己着想,尽量挑个心向着我的儿媳妇,倒是没再多提她家四姑娘了。”
谢璞轻哼道:“万家四姑娘年纪也太小了些,他家大姑娘与赵家的亲事虽未说定,却有不少人家都知情。只要我们家这边,有足够的理由证明显之与谨之都不方便与他家相看,剩下的话就不必多提了。万太太从来都没把别人家的庶子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将亲生女儿嫁给徽之或涵之。到头来,除了万隆与咱们家容姐儿这桩婚事,她什么主意都出不了。倘若到了这一步,她还要为了打压庶子,错过跟咱们家做姻亲的机会,那就是万隆命该如此。我们家已经尽了力,没什么好说的了。”
文氏想了想,也叹了口气:“那个孩子也是不容易。我虽然与万太太交好,却是从不好在她面前替庶子说情的。至于万家那两位庶出的姑娘,我是从未正经见过,也不知道品貌性情如何。但瞧万太太平日的行事,只怕教养不会太仔细,娶过来了,也要费不少心力去教导。徽之、涵之都是聪明乖巧的好孩子,我倒是不忍心呢,心里更盼着他们能娶个贤惠的媳妇,好好过日子才好。”
谢璞不打算继续谈话这个话题,若不是为了拉万隆一把,他都不屑得跟万家联姻!随万太太爱联不联吧!反正万参议近日正在忙活着把庶子万隆往燕王府送,等万隆进了燕王府,他还怕没法子安排这个孩子的前程么?
谢璞今日得知未来二女婿的身世时,也是吓了一大跳。虽然早就知道燕王与萧瑞之间关系好得象是亲戚家的长辈与子侄,但他从未想过他们竟是一对亲父子!
燕王大约是得了王妃方面的传信,知道这个独子的身世秘密叫徐夫人当众泄露了,便特地过来找他解释真相。谢璞愕然之后,心里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当初燕王替萧瑞向他提亲时,并没有想过要认这个儿子,只打算多番庇护他过得好些罢了。后来发生的事也是阴差阳错。回北平后,他虽然隐瞒了谢璞实情,但那是因为皇帝有命在先,他又不曾在婚事上变卦,另请了巡抚夫妇出面,继续履行萧瑞与谢慕林之间的婚约……
谢璞觉得女儿的这桩姻缘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原本萧瑞就样样都令他挺满意的,只有其家庭情况令他不满,担心女儿嫁过去后会受嫡婆婆的蹉磨。但如今这嫡婆婆换成了一向温厚宽仁的燕王妃,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燕王的儿子自然比将军府的庶子身份更高,连原本可能会被人嘲笑他将女儿嫁给庶子的麻烦都没有了。
谢璞如今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就是燕王府那些复杂的人事可能会给女儿女婿带来的麻烦罢了。不过他在北平待了这些年,对燕王府的情况也十分了解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如今燕王夫妇还年轻,萧瑞又是军中出身,手握军功,不愁日后无法掌握住军权,叫那些图有家世余荫却没多少真材实干的先代燕王遗属架空了去。谢璞相信,自己女儿出嫁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太糟糕的。
就算他原本还担心过女儿出嫁后会在王府里受徐夫人等欺负,但听妻子说了女儿今日在燕王府茶会上的事迹,他又觉得自己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被嗣母教养了这么多年,又在老家执掌中馈许久的二闺女,显然不是他曾经以为的那么温柔软弱。他对这个女儿应该更有信心才是。
谢璞捻了捻胡子,很想跟妻子讨论一下女儿今日的举动,好多夸谢慕林几句,但想到妻子一向的性情,又怕惹得她嗔怨,咳了两声,便转移了话题:“既然有了今儿王府茶会上,徐夫人这一桩官司,就算王妃再三叮嘱众人不得外传,消息也肯定会急速传开去的。今日万太太上门,周大太太也上了门,这就是个征兆,明后日肯定会有无数的官太太们上门来拜访,当中但凡是家中有适龄儿女的,都肯定免不了要打听打听几个孩子的婚配。
“你只管记住,咱们家的孩子,除了徽之与涵之,几乎都已经定下了,就是徽之与涵之,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匹配的。你一概想法子婉拒回去,什么准话都别给。这伙子人不过是知道咱们要跟王府做亲家了,因此赶来烧热灶罢了。趋炎附势的人家,结交了又有什么用?真到哪日咱们家又遇到了难处,他们才不会搭理呢!”
文氏笑道:“知道了。我还不清楚你的想法么?我还打算到时候跟万太太抱怨两句,叫她知道我们家的孩子最抢手不过了,她要是再不张嘴为万隆向容姐儿提亲,只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呢!”
谢璞忍不住笑了笑:“你难得有这么促狭的时候。不过这样也好,对付万太太那种人,事事都跟她正经讲道理,那必然只会把自己气着,何苦来呢?!”
夫妻俩正说话间,忽然听得马路遥来报:“前院来报信,说是萧二公子上门来给老爷、太太请安了,还带了些新鲜果子,给家里的少爷、姑娘们尝尝。”
谢璞顿了一顿:“这小子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听说了今儿的风声,特地过来为了先前的隐瞒赔不是的?”
文氏想起了女儿在晚饭前的叮嘱,咳了一声:“外头风大,快叫孩子进来说话吧。”
第九百二十一章 翁婿
萧瑞今晚前来谢家,确实是赔罪来的。
他在岳父岳母面前十分殷勤小心,半点不为自己乃燕王独子的身份而骄傲,仿佛他还是那个千辛万苦才求娶到高官千金的将军府小庶子一般。
看到他如此守礼,谢璞心里对他那几分怨气不知不觉就消失得差不多了,文氏更是心疼他连晚饭都没吃就赶了过来,忙忙吩咐丫头送热汤面上来给他充饥。
于是萧瑞便在岳父母的眼皮子底下,香甜地大口地吃着这碗热汤面,还要边吃边夸奖谢家的厨子好,岳母又关心他,特地给他准备了他爱吃的口味。文氏听得眉开眼笑的,又叫人拿了几样小菜上来,免得他只有一碗汤面,嘴里太淡了。
谢璞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拦下了妻子:“得啦,你真当他是没人关心的小可怜?一会儿他回了王府,王妃自会替他准备宵夜。你让他在家里吃得太饱了,一会儿吃不下王妃送来的东西,岂不是辜负了王妃的心意?”文氏这才罢了。
萧瑞低头默默听着岳父母的谈话,迅速把热汤面一扫而光,又笑着夸了一回它的美味。
吃过晚饭,就该是正经说话的时候了。
萧瑞十分郑重地为一直以来的隐瞒而道歉。他其实早先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问题,燕王殿下对他看重,多少有些是看在他生母李瑶枝是萧大小姐心腹大丫头的份上。等到燕王与李瑶枝告诉他实情,他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当时他都懵了,若不是要拦着李瑶枝自尽,他也不会这么爽快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世,还答应跟燕王回北平来。
他其实一直觉得很尴尬来着,毕竟他真实的出身……也不是那么光彩。说是燕王独子,其实就是燕王与尚未完婚的未婚妻偷吃禁果所生,多少有些不大见得光。但凡燕王有儿子,又或是皇帝决定要过继另一位燕王夫妇看得顺眼的皇子,都没他什么事儿。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跟谢慕林定了亲,今后,他的命运就会关系着谢慕林的命运,所以,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他与亲生父亲燕王之间的事了,他必须要到谢家来走一趟,向岳父谢璞解释清楚整件事是怎么回事,免得谢璞糊里糊涂的,对他产生什么误会。
既然要说开,那萧瑞自然就要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世。他早前就已经背熟了太后、皇帝、燕王与李瑶枝等人商量好的版本,此时不过是复述一遍给岳父知道罢了,心里还为其中亦有好些不实编造之处而生出几分愧疚之意。但“真正”的实情,由于皇帝有令在先,他不方便照实说,也不想再给“生母”李瑶枝带去麻烦了,所以他照着长辈们商量好的说辞讲了,只把自己所知道的“真实”版本告诉未婚妻谢慕林就好。
谢璞哪里知道萧瑞的身世还不止一个版本,甚至连他本人都未必清楚全部的真相?他只是把萧瑞的说辞对比了妻子文氏从燕王妃与静明师太处听来的版本,发现内容大同小异,便没有多加思索。
他对萧瑞道:“家世出身并不是你自己能选择的,有这样的际遇,只能说是天注定。我看你也并没有因为身份变化而改了性情,说话行事依然还是从前的模样,这就很好。虽说燕王府世子跟寻常军中小将身份不一样,行事自然也不该一样,可骤然富贵,最容易移人性情,将人变得面目全非。你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处境,没有得意忘形,便可知道你性情坚定,非常人可比。
“从前你未发迹时,我就觉得你不错,愿意以爱女相许。如今你身份显贵,前途不可限量,为人又始终如一,我更没有对你不满的道理。只是有一点,你固然是今非昔比了,可真姐儿依旧是我爱女,我仍旧是盼着你二人日后成婚,能和和美美,相敬如宾的。倘若你因为身份变化,就失了从前的真诚,对我女儿三心两意,叫她伤心难过……”
“那不可能!”萧瑞不等谢璞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才好不容易求娶得心上人,怎会叫她伤心难过?!况且我这人虽吃过十来年的苦头,但也算是长在富贵乡中,见多识广了。世间美人多得是,但在见到谢二妹妹之前,谁都不能让我动心,至今都是如此!有了谢二妹妹这样的好妻子,我又怎会看得上别人?!”
谢璞听得有些头皮发麻:“得啦,真姐儿不在这里,这些甜言蜜语你就少说两句吧。当着长辈的脸,胡说什么哪?!”
萧瑞咳了一声,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我……我只是把心里的想法照实告诉父亲而已……”
“你打住!”谢璞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你叫谁父亲呢?!燕王爷才是你的父亲,你少胡乱喊人!”
“是,岳父大人。”萧瑞乖巧地赔礼,“是小婿说错了。原想着您是谢二妹妹的父亲,便与我的父亲是一样的,我见了您就觉得亲切,一时没留意,竟喊错了,还请您多多包涵。”
谢璞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他的正经岳父文举人去世得早,差不多是他与文氏刚定亲,文举人就撒手西归了,因此他并没有以女婿的身份巴结岳父母的经验。至于曹淑卿那边,他娶得不情不愿,自然没巴结过承恩公,更何况曹淑卿进门后,承恩公也很快死了。今天是他头一次见识到,一个殷勤的女婿在岳父母面前会谄媚到何种地步,只觉得自己开了眼界。无奈萧瑞这肉麻劲儿……有些让人吃不消。谢璞头一次生出几分迟疑,担心自己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肉麻的女婿,是不是做错了?真姐儿是正经过日子的好孩子,她能扛得住这样的夫婿么?
谢璞沉思不语,文氏却看萧瑞越发顺眼了。瞧这孩子多会说话,多会讨人喜欢呀!女儿小时候受了不少委屈,正该嫁个知疼着热的女婿呢!萧瑞这孩子看着就不象是那种只会说甜言蜜语却不守诺言的纨绔,再说,燕王妃与静明师太这两位做母亲的又那般靠谱。女儿嫁过去了,一定会过得好的!
文氏亲切地对萧瑞道:“你跟我们相识多年了,彼此知根知底的,又不是外人,自然不必外道。你今儿是听说了外头的传闻,担心我们误会,才特地过来解释的吧?放心,我们都听王爷王妃说清楚了,心里知道你的难处,自不会跟你计较。至于那徐夫人,还有周二太太、周四姑娘的官司,也不与你相干。真姐儿没生这个气,你就放心吧。若是不信,我让她过来,你陪她说说话,自然就安心了!”
谢璞猛地抬头看向妻子,瞪大了双眼。萧瑞却露出大大的笑脸来,好象生怕岳父会驳回似的,立刻就给文氏行了个大礼:“是,多谢岳母体恤!”
第九百二十二章 霸占
萧瑞踏进谢家正院上门的门后不久,谢慕林其实就已经到正院里来了。
不过她没有惊动什么人,更没叫父母知道自己来了,只给守在上房门口的马路遥家的递了个眼色,就悄声溜进了兄弟们读书用的北书房,在这里待了下来。
她穿得很暖和,又披了斗篷,怀里抱着新添了炭的手炉,一点儿都不冷。
马路遥家的还让人给她送了火盆、脚炉和热茶点心来,又多添了两盏油灯,她在书房里就待得更自在了,还有心情从三弟谢徽之的座位底下翻出一本杂书来慢慢翻看着,打发时间。
虽然她的注意力其实基本都在上房那边,压根儿就没看进去几个字。
等到马路遥家的替文氏过来传话,叫她到上房去跟未婚夫见面时,她就把书往桌面上一丢,抱着手炉嗔道:“我在这里坐得正暖和呢,一点儿都不想出去吹西北风。马婶替我跟娘说一声呀,叫萧瑞来见我就好,我就不挪动了。”
马路遥家的吃了一惊,随即笑道:“二姑娘,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老爷太太喊你去上房见未来姑爷,就是疼你啦,让你能跟未来姑爷有机会多说说话。怎么好叫未来姑爷自个儿过来找你?让外人知道了,是要笑话的!”
谢慕林道:“我跟他正经定了亲的,早晚要成夫妻,见个面多寻常呀,有什么好笑话的?更何况,我又不是打算干什么坏事。这书房里通通透透的,隔着宽大的玻璃窗,什么瞧不见?我就坐在这儿等萧瑞,他来了,就坐在桌对面跟我说话。我们规规矩矩地聊聊天,爹娘在正屋里隔着窗子能看见,你们在院子里抬头也能看见,有什么好值得人说嘴的呢?”她的目的,就是不想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跟萧瑞说话,说什么都要诸多顾忌。在书房里挺好的,外头的人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可一个字都听不见,她可以尽情地向萧瑞打听事儿,萧瑞也可以放心地跟她说话了。
马路遥家的迟疑地看了看窗户,再看看上房的方向,觉得二姑娘的话也有道理。不过她是文氏倚重的陪房,自然不是蠢人,很快就猜到了谢慕林的心思,笑道;“二姑娘是想跟未来姑爷说什么悄悄话,又怕叫老爷太太听见么?这可真真是大姑娘了!竟然也懂得这种小心思了呢!”
谢慕林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柔声求马路遥家的:“马婶,你就帮我一回吧。今儿有别家姑娘打萧瑞的主意呢,若不是我跟他的婚事提前两天定下了,只怕就有人想要抢了他去。我得找萧瑞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跟那姑娘到底有没有瓜葛?这种事怎么好在爹娘面前提呢?倒显得我好象很小气爱吃醋似的……”
马路遥家的立刻就明白了,笑道:“知道啦,我这就去跟太太说。太太一向疼姑娘,多半是不会拒绝的。但老爷会怎么说,我可不敢打包票。”
谢慕林道:“马婶只管去。若是爹爹实在不肯答应,你在上房门口朝我招招手,我看见就过去了,不会连累你挨骂的。”她才不信,萧瑞遇到这样的好机会,会不想办法抓住呢!
马路遥家的笑着去了,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上房的棉帘被挑起,萧瑞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就朝着书房这边笑。谢慕林嘴角微微一翘,就知道他果然抓住了这个机会。
马路遥家的赶在萧瑞进书房前,多送了几盏烛台进来,把书房照得更亮堂了。如今这书房,是真真的无论从正院哪个角落望过来,都看得清清楚楚,没什么秘密可言了。谢慕林也不在意,抱着手炉,提着脚炉,就把自己挪到了窗边的小炕上,重新踩着脚炉坐好。别看这里离窗户与外头的抄手游廊更近了,其实有小炕的遮掩,还是能保证一定的**的。
萧瑞掀了棉帘走进来,冲谢慕林灿烂一笑,还没张口打招呼呢,马路遥家的又捧着茶盘进来了。他立刻改变了脸上的表情,十分守礼地朝着谢慕林作了个揖:“见过谢二妹妹。谢二妹妹近日可好?”
谢慕林起身回礼:“见过萧二公子,我近日很好。请坐。”两个半大少年就这么客客气气地隔着一张炕桌,在小炕边上坐下了。马路遥家的送上了热茶点心,往火盆里多添了几块新炭,便给谢慕林使了个眼色:“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我们都在外头候着呢。”谢慕林点头:“马婶辛苦了。”马路遥家的便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谢慕林与萧瑞两个人。萧瑞盯着谢慕林看了几眼,忽然傻笑了起来。
谢慕林小声问:“你笑什么?”
萧瑞咧嘴道:“如今我们已经定了亲,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我光明正大地到你家里来见你,都没人拦着了!连你爹娘都没说不许我跟你见面,还答应我们在一个屋子里说话!”
谢慕林偷偷看了看窗外上房的方向,自家便宜爹妈都挪到窗前坐着喝茶去了,监视得紧着呢!她和萧瑞也就只能说说话而已,但凡他敢伸手碰她一下,看谢璞下回还会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萧瑞为了两人婚事正式落定而欢喜,谢慕林心里也有几分甜蜜:“我们也就只能说说话而已,你可不能挨过来,也不许拉我的手!不然我爹以后不许你再来,就太过可惜了!”
萧瑞笑着说:“不怕不怕,我们的婚事都定下了,将来我有的是机会拉你的手,现在不用着急。我就这么坐着看你,心里也挺美的。”
谢慕林有些害羞地嗔道:“你还美呢!你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萧瑞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才特地过来给岳父岳母赔罪呀。我本不该瞒着他们的,只是皇上有命,父王与我都不好违令罢了。其实我心里早就想跟岳父大人坦白了,不然每次见他,我心里都在发虚,就怕他知道实情后,一时生气,骂我骗婚,不肯把你嫁给我了,那我要怎么办?!”
谢慕林有些不以为然:“我爹才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只要你表现得象过去一样品行正直、谦逊知礼,而不是仗着有了尊贵身份就眼里没人,我爹又怎么可能毁婚呢?”她还盯着萧瑞道,“现在你的身世不再是秘密了,有的是人觊觎你。可今儿人家想要跟我抢你,我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给骂回去了。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我已经是未婚夫妻,我还半点都没有谦让的打算,一定要把你霸占到底的!如果你要变卦,那就是打我的脸,我绝不会放过你,知道不知道?!”
萧瑞又咧着嘴笑开了:“知道知道,挺好的挺好的。我的好慕林,你只管将我霸占到底呀。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第九百二十三章 撇清
谢慕林脸上一点点地浮现出红晕来,很快就涨得满脸通红了。
她刚才就是顺嘴一说的,当时没觉得“霸占”这两个字有什么问题,现在到了萧瑞嘴里,怎的听着那么暧味呢?但要她解释自己没那个意思,又好象有些说不清楚……
算了,就当作自己没说错什么。本来她也没说错嘛。
谢慕林状若无事地红着脸转开了头,清了清嗓子:“我问你啊,你……你见过那位周四姑娘吗?”
萧瑞沉默了一下。他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回答。
人,他是见过的,并没觉得有什么。如果现在回答没见过,日后被谢慕林揭穿就麻烦了,还有可能被说“没见过本人又凭什么笃定你不会被她的美貌迷住”。所以,萧瑞很快就拿出了深思熟虑的答案:“见过的,不是面对面地看见,是从前在燕王府的时候,远远瞧见她跟在她母亲身后进王府拜见王妃。永平不喜欢她,有一回还远远指给我看,告诉我这姑娘刚刚又抢了她的风头。”
谢慕林挑了挑眉:“这么说来,你知道她的长相了?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就没觉得一点心动?而且她还有很响亮的才女名声,并不是只有脸的草包美人而已。”
萧瑞非常平静地回答:“是么?我能判断出她是一个美人,但世间美人多了去了。我觉得她还不如未来的三皇子妃呢。虽说她那副大家闺秀的架子摆得很足,可大家闺秀我真的见得多了,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她在人前多数时候就是端庄地微笑,说话不多,有什么话都叫她母亲代劳了。即使有才名,但我也没真正见过她当场展现出过人的才学,比我曾经见过的才子差得远了。就算不是草包美人,也差不多是个木头美人,是徐夫人与她母亲的傀儡而已。
“周家将她捧得这样高,一是因为北平一地比不得京城菁英荟萃,二是因为周布政使位高权重,即使有才学更胜周四者,也会看在她的家世份上容让一二,方才造就了她的才女盛名。若真叫她与京中真正出色的才女相较,只怕她就要露怯了。远的不提,永宁长公主的三儿媳赵氏,从前还在闺中时,我看就比她强出几倍去。”
永宁长公主的三儿媳赵氏,就是赵家的赵滢,乃是谢映慧的闺蜜之一,差一点就做了太子妃,只是被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坑了而已。不过她如今嫁给永宁长公主的三儿子,倒也夫妻恩爱,趣味相投,称得上否极泰来了。谢慕林曾听谢映慧提过赵滢才华出众,周四姑娘倘若真的要靠堂兄周雅正,才能提前备得一首咏腊梅的诗在王府茶会上大出风头,那才华确实能被赵滢比到天边去。
谢慕林有些好奇地问萧瑞:“周四姑娘在茶会上念了一首诗,被徐夫人赞到天上有,地上无,还要我也现场作一首跟她比比。我自认为没有那才华,就婉拒了。但永平郡主却在嘀咕,说那诗听着更是周雅正的口吻。这是怎么回事呢?难不成周四姑娘的才名,真的是弄虚作假来的?”
萧瑞笑笑:“这个么……我又不曾在现场目睹,自然不敢轻易下判断。但永平自小跟着王妃读书,虽然不爱作诗,但赏析一二却是不成问题的。周雅正在北平城里是出了名的诗人、才子,他的诗作流传很广,前几年他还喜欢四处参加读书人的聚会,往往在短时间内就能作出别人命题的诗词来,常被人赞有急才。只是这两年他专心在家苦读备考,出门少了,才渐渐少人提起罢了。
“这两年反倒是周四姑娘以诗闻名多些,她也不是没有诗才,也曾依据旁人临时的命题当场作诗,但流传到外头的不多。我曾听永平念叨过,说她在人前现作的诗都只是寻常闺阁水准,不过是仗着北平没有真正的才女才叫她抢了风头去,其实比起王妃还差了许多,可王妃难道还能跟个小姑娘抢名声?周家偶然也会传出一两首真正算是好诗的,说是周四所作,其实多数都叫周雅正或周家的清客修改过了,自然比原作更胜一筹。这也算不上弄虚作假,只是才名不算十分真罢了。”
萧瑞想了想:“这事儿你若是去找黄举人打听,兴许能打听得更清楚些。他从前给周老大人为幕,跟周雅正走得比较近,兴许还帮着捉过刀也说不定。”
谢慕林恍然大悟,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现在的才子才女,想要挣个才名,都讲究在公众场合里当着许多人的面当场作诗作词,还得是临时命题作文,靠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去显摆,终究难免会受人质疑。周四姑娘如果真有那本事,显摆显摆就算了。既然很勉强,又何必非要往自己头上加个才女的名声?她本来就够得上才貌双全四字了,再画蛇添足,就不怕有朝一日叫人拆穿了,落得个造假的污名?你说她图什么呢?”
萧瑞笑笑:“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从前有传言说燕王看中了四皇子为嗣时,周家鼎力培养的其实是周五、周六几位年轻偏小些的姑娘,周四一直是照着大家主母的样子来教养的,那时候打算相看的,也是北平城里几家最显赫的世家望族。后来传闻变成三皇子要过继来时,周家便连拒了数家有意向周四提亲的望族,改而让她学着怎么当个贵妇人了。
“最初传说三皇子对萧琳一往情深时,周家还特地打听过萧贵妃与三皇子的喜好,又让人私下寻我打听萧琳的事呢,那阵子周四姑娘在人前就有些活泼爱娇。后来听说蓝氏被指婚给三皇子了,三皇子却嫌蓝氏不够端庄稳重,周四姑娘便又不再活泼,而变成如今这副端庄雍容的模样……”轮到萧瑞进燕王府,周家大约是太过仓促,所以让周四姑娘未经新调整就直接上了。
谢慕林听明白了,满面诧异:“周家这是一直根据未来世子的口味调整他家女儿的形象吗?这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吧?三皇子可是跟蓝小姐定了亲事的,连三皇子不想娶,都没能拗得过皇帝!”
萧瑞笑着说:“是呀,所以他家也没指望让周四姑娘去抢正室之位,是打算让她做世子侧室的。可这一副主母气派的姑娘,要让未来世子妃答应进门做侧室……”他摇了摇头,“反正我是不看好。周家折腾这许多,不过是为了能延续他家的权势荣耀。但凡是明眼人,谁不知道他家的想法?都等着看笑话呢!”
谢慕林明白了。萧瑞自然也是个明眼人,同样在等着看周家的笑话,又怎会对那位傀儡美人产生任何想法?
第九百二十四章 打情
谢慕林信了萧瑞的撇清,但周四姑娘只是一个人罢了,代表不了所有会觊觎萧瑞的女孩子。
她便瞥了萧瑞一眼,道:“周家吃相难看,还把事情做得太明显了,从前你就熟知北平情况,清楚他家的心思,所以心存戒备,自然不会对周四姑娘有什么想法。可周家说到底只是因为徐夫人探听到了你的身世,才会头一个打起你婚事的主意来。如今你的身份已经悄然传开,今后想打你主意的人,只怕就多了去了。你真能抵挡得住那些诱惑吗?我毕竟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你也不是瞎子,知道什么是美女。你方才还说,蓝小姐就比周四姑娘美貌呢!”
萧瑞笑笑道:“蓝小姐是美貌,可我心里清楚,她无论是对太子衷情、有汾阳王世子有意还是如今对三皇子柔情万种的模样,都只是为了重振蓝家门楣罢了。她从一开始就是抱着依靠美貌与婚姻,为娘家谋权谋利的想法。我能承认她的美貌,却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妄念。同理,从前我还只是将军府的小庶子时,京里京外能正眼看我的大家闺秀又有几个?只有你待我不同。
“即使我如今成为了燕王之子,将来可能还会有更富贵的前程,也许也会引得许多大家闺秀另眼相看,可那都是因为我的身份改变而来,并非真心爱慕我本身。我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趋炎附势的人,辜负唯一对我真心的你呢?红颜易老,再美的容貌,看个几年也就腻了,再过十年半年的,也会渐渐老去。只有真心是不会变的。”
谢慕林默默听着,微微红了脸,很坦白地告诉他:“不,我认为真心是很容易变的。如果你不懂得去维持,仗着别人对你有真心,就有恃无恐地做些让人难过的事,真心也会有变心的一日。而真心一旦变了,想要重新回到从前,就再也不可能了。”
萧瑞神色一肃:“方才是我说错了。娶妻自然是要以真心为上,真心比美貌更靠得住。但得到了真心,便要小心呵护。我不想妻子的真心改变,那就得我自己先坚定内心,同样不能改变才行。”
谢慕林满意地点点头:“正是这话。你要记得才好。”
“我会牢牢记住的!”萧瑞又咧嘴一笑,然后偷偷看了看玻璃窗外上房的方向,小心地往谢慕林那边凑近了些,轻声问,“好慕林,你要是觉得我方才说的话还能令你满意,就给我点奖赏吧?”
谢慕林眨了眨眼:“奖赏?你想要什么奖赏?”
萧瑞抿着嘴笑而不语。这种事怎么好叫他说出口呢?说了就是他在讨赏,而不是心上人主动奖励他了!
谢慕林迟疑了一下,抬手把桌面上那碟点心往萧瑞的方向稍稍推了一下,算是赏他块点心?
萧瑞有些委屈:“我方才说了那么真心的话,难道就只值得两块点心?!”
这么说来是有些不妥当啊。
谢慕林又迟疑了一下,用脚把脚下的脚炉往萧瑞那边推了不到两尺的距离,示意他踩上去:“这书房里的炕没烧起来,只有个火盆,你一定觉得冷了吧?”
萧瑞叹了口气,但还是迅速接受了脚炉。未婚妻怕他冷着了呢,这份体贴的心意,他也是十分享受的,心里还觉得挺美。
看着萧瑞犹自有几分不满足的表情,谢慕林渐渐地回过神来了,两边脸颊有些火辣辣的:“别闹!我爹娘就在上房盯着呢!你要是想要以后继续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我们家,想跟我见面说话,就跟我见面说话,你就得老实点儿!我娘今儿跟王妃商量婚期,不用等上一年,咱们就成亲了,你着什么急呀?!”要亲要抱什么的,都不好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干的!
萧瑞低头偷笑了下,歪着头看她:“我没着急呀。你以为我想要什么奖赏?我其实就是想要点儿信物什么的……好慕林,你把随身的东西给我一件就好,只当是个念想。我什么时候想你了,就拿出来看一看,也好平复一下相思呀。”
谢慕林小脸爆红,随手就把炕桌上放着的小点心往他身上扔过去。
萧瑞笑着把每一块小点心都接下来了,随手拿块帕子把它们一抱,揣进了怀里:“这个我拿回去当宵夜好了,我觉得应该会挺好吃的。”
谢慕林气得啐了他一口,冷哼道:“你这口花花的样子,也不知道平日里对着别的姑娘是否也是如此,真叫人不放心!”
萧瑞拍着胸口对她道:“你放心,我只在你面前口花花,当着别人的面,再没有比我更正经严肃的人了!”
谢慕林白了他一眼,双手把手帕绞成一个结,便扔了过去:“拿去擦手吧!你把自己的帕子拿来装点心了,一会儿自己出了汗怎么办?用完就扔了吧,不必还回来!”
萧瑞心领神会,笑着把她的帕子解开来,小心地擦了擦手,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把帕子揣进了怀里。
谢慕林只当看不见,若无其事地提起茶壶,给他添了小半杯暖茶。
萧瑞拿起杯子,把茶喝了,又看了看谢慕林,心里越发美了。他对未婚妻道:“王妃跟我说过了,岳父岳母希望你大姐先出嫁,再办你我的婚事,日子起码要等到明年秋天了。这时间也太长了些!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恨不得明儿就能跟你成亲!”
谢慕林白了他一眼:“婚礼哪儿是你说办就能办的?我还是刚到北平呢,从前没做好要在北平生活许多年的准备,所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我得先习惯这边的天气和水土,也得开始置办嫁妆。这些东西没个一年半载的,哪里备得齐?如果你只是个小小的五品武官,东西备得少些,也不见得有什么失礼。可你既然是燕王之子,我的嫁妆怎么也得配得上宗室娶妻的规格呀!你们燕王府就更不用说了。王爷只有你一个儿子,大婚仪式再怎么用心准备都是不为过的!”
“好吧。”萧瑞叹了口气,“我跟你的大婚,确实该精心准备。我倒罢了,却不能叫你受委屈!”
说起嫁妆,他倒想起一件事来:“王妃先前问过我,说打算在什么地方挑一座别业,供我们婚后消闲时住。我父王在小汤山那边有温泉庄子,王妃也有专门用来种花种药的庄子,还给永平也备了一个,预备做嫁妆用的。此外,王府在什刹海沿岸有好几个宅子。父王在香山、通州等地也有几处别业。我可以在这些宅子里挑一个,但没什么头绪。你比较喜欢住在哪里?”
第九百二十五章 骂俏
哟,这是在挑度假别墅吧?那是得好好挑挑!
谢慕林心里自然是更稀罕温泉庄子的。燕王的产业,自然是挑好地段好泉眼的,不能跟一般人自个儿随便建的温泉庄子相比。在北平这种地界上,能种温泉瓜菜又能在冬天住着避寒的庄子,真是再实用不过了!
当然,谢慕林也就是提个建议,还得看萧瑞本人以及燕王夫妇的意见,兴许萧瑞更喜欢其他的房产呢?兴许燕王夫妇另有安排呢?
她便道:“小汤山的温泉庄子挺好的,只是不知道交通方不方便?而且,长辈们若是在那地方有一个温泉庄子,秋冬季节想要吃点新鲜瓜菜就容易多了吧?要是有老寒腿什么的,泡泡温泉也能舒服点儿。如果是燕王与王妃惯用的庄子,我们倒不好开口了,不过我可以跟我爹说,想办法在小汤山弄块地,自己盖庄子,就算小一点,能用就行。要是能离王爷王妃和郡主的庄子近些,将来去消闲小住时,来往也方便。”
萧瑞笑着说:“父王在小汤山还有别的庄子呢,原是预备着赏人的。军中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将,秋冬季节没有战事的时候,也喜欢泡泡温泉,休养身体。父王前些年就赏了七八个庄子下去,剩下五六个已经盖好的,还有没盖房子只有一片空地的。如果你喜欢,我就要上一个盖好的,不求地方大,只要离父王、王妃与永平他们近些就好,还得是靠近大路边的,进城方便。”
谢慕林闻言便笑道:“你要是准备了温泉庄子,我就跟我爹说,帮我把陪嫁的现钱拿去换一处宅子来,就在什刹海边上,要离我家和王府都近的,这样就算是偶尔在那里住着休闲,要回家也方便。”
萧瑞又道:“我前两年在通州置了一处小田庄,地方不大,出产只是平平,但胜在挨着河边,水陆交通便利,景致也不错。你要是喜欢,夏天时我们也可以过去小住些日子,那边比城里凉快许多。”
谢慕林又笑了:“听起来咱们好象就想着度假了,既无心工作,也不打算着家呢!”不然准备那么多外头的房子做什么?
萧瑞却说:“皇上什么时候才会下旨公布我的身份,还是未知之数呢。倘若他最终决定不立我为世子,那我早晚还是要分家出去的。早些备下几处房产,日后搬迁也方便。我父王每年在王府里待的日子也不多,王妃与永平夏冬两季也习惯到城外避暑消寒。这都快成本地的习俗了,有什么出奇的呢?眼下是时机还未到,等到腊月里衙门封了笔,岳父大人八成会带你们出城去避避寒。否则北平冬天这般冷,你们家两位老人初来乍到的,只怕受不住呢!”
谢慕林听得好奇:“我没听爹娘提起这个呀?”
萧瑞正要回答,却听得门口有声音传来,却是马路遥家的掀了帘子进屋,送来了两碟新点心。她还笑吟吟地对两个小年轻说:“老爷、太太听说书房这边点心不够吃了,让我送些新的来。太太还让我嘱咐姑娘,萧姑爷已经吃过晚饭了,姑娘别让他吃太多点心,免得积了食,晚上睡不着。”说着还嗔怪地瞥了谢慕林一眼。
谢慕林摸了摸鼻子,偷偷回头看了上房方向一眼,便知道自己方才拿点心扔萧瑞的情形定是叫爹娘看见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他俩打闹,怕她不讲理欺负萧瑞了,才故意叫人来提醒她的。
可恶!刚才明明是她被萧瑞调戏了好不好?!她哪里就欺负他了?!
马路遥家的还笑着对萧瑞道:“萧姑爷,我们二姑娘在家从小娇惯,有时候有些小脾气,你可别跟她计较。”
萧姑爷哪儿会计较呀?他还咧嘴笑得象是个傻子的模样:“怎么会?她冲我发小脾气才好呢。我就喜欢她不跟我见外的样子。我们都定亲了,将来便是一世的夫妻,若她还要对我客客气气的,到时候日子可怎么过呀?!”
马路遥家的听得有些脸红,干笑了两声,喉咙觉得有些齁住了,只好继续干笑着退了出去。
谢慕林低头捂嘴暗暗偷笑,飞了萧瑞一眼:“呆子,我爹娘是瞧见我拿点心丢你了,怕你被我欺负,也怕你生我的气,所以过来劝和呢!”
“我知道呀。”萧瑞冲她眨了眨眼,“我就喜欢你欺负我的样子,可这种话又不好照实跟长辈们说,我只好装傻子啦!”
瞧他那得意样儿!
谢慕林试图瞪他一眼,无奈忍不住笑,瞪得象是飞媚眼似的,倒叫萧瑞看得美滋滋的,也还了个媚眼回来。谢慕林忍俊不禁,又扭开头去捂嘴偷笑了。
萧瑞也不拦她,只是笑眯眯地看了看那两碟新送来的点心,见有一碟是五香瓜子儿,便很有耐心地一颗一颗捏起来剥了壳,拿个干净的空杯茶装了,等剥了有二三十粒,便连杯推到谢慕林面前去:“你爱吃这个么?爱吃我就多剥一些。”
谢慕林捏了几颗瓜子仁吃了,又把茶杯推了回去:“你也吃呀。我替你剥几颗。”伸手便抓了几颗到自己面前的炕桌面上,一颗一颗剥了,一丢到那只空茶杯去,然后就跟萧瑞一边剥瓜子壳,一边分享了那杯瓜子仁儿。
马路遥家的在门口侧耳听了半晌,没听到什么动静,斜斜透过玻璃窗瞧见自家二姑娘与未来二姑爷两人在那里乖乖坐着剥瓜子儿,只觉得自个儿越发看不透年轻人了。不过他们这么规规矩矩地吃零食,聊家常,可见都是老实知礼的孩子。老爷太太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她又有什么可愁的呢?这么想着,她就微笑着站回到门边,继续自己守卫的任务了。
上房里,终于舍得从窗边离开的谢璞叹了口气,坐回到原位上,瞥见妻子文氏不知几时剥好了一碟子瓜子仁儿,就放在自己手边,心里顿时暖暖的:“你费这个力气做什么?也不怕剥疼了手指头。若实在想吃,叫丫头们做就好了。”
“这如何一样呢?”文氏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老爷只管吃就是了。我剥得挺开心的。”
谢璞心中柔情万种,捏了一颗吃了,只觉得瓜子仁上仿佛沾染了妻子的体香似的,比平日的味道更香甜几分。他吃着吃着,忽然动作一顿,再次瞥向书房的方向:“小兔崽子……”
第九百二十六章 旁观
萧瑞在谢家过得十分愉快,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等到谢璞那边派人来催促了,他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未婚妻谢慕林,前去跟未来岳父岳母告别。
岳父谢璞等他有一点小冷淡,对比先前那严肃中带着几分不见外的亲切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萧瑞不由怀疑,是因为自己跟谢慕林聊得太久了,才会叫岳父心生不满。他暗自警醒自己,下回再来做客,定要行事更加谨慎才行!既然两家长辈都同意把婚期定在明年秋天,那他起码还要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能抱得美人归呢。他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心上人?而为了不让未来岳父阻止他与未婚妻见面,讨好未来岳父就是必不可少的了。他得表现得更乖巧、老实一点才行。
今天只是开始而已,他还来得及讨好岳父大人的!无论岳父大人对他有什么不满,至少在岳母大人提议让他得空常到家里来吃饭时,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这就足够了。下次他要记得多多改进呀!
萧瑞恭恭敬敬地辞别了谢璞夫妻,出谢府时,又再跟谢慕林在正院游廊下再见了一面,告了别,然后才在未来大舅子、二舅子的陪送下,出了谢家大门,骑马离去。
谢家兄弟送走了未来妹夫,便走回了家门。谢府大门关上了。
不一会儿,南边的邻居周家大门打开了,出来一个穿戴体面的仆妇,远远瞧了谢家这边一眼,又看了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骑马身影,缩头重新关上了门。
仆妇迅速穿过周家官邸的前院,直入二门,绕过正院,前往西院二房的正房,跟守门的丫环低语一句,后者进屋禀报,不一会儿便出来,将仆妇喊了进去。
周大太太坐在正位上,神色平静。周二太太坐在她的下手,面露焦虑,不等仆妇行礼问安,便张口问:“如何?看清楚了么?”她身边的女儿周四姑娘红着脸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让她冷静一些,可周二太太哪里顾得上,只一味追问那仆妇:“真是那位萧小将军么?!”
仆妇跪着回话:“是,二太太,是那位萧小将军。他刚天黑时就进了谢家的门,直到这会子才出来呢。是谢家大少爷和二少爷送他出来的。”
周二太太咬牙:“这不过才刚定亲呢,我看那谢家女的相貌也就那样儿,称不上什么绝色美人,怎的还能有这样的手段,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住口!”周大太太毫不客气地喝止妯娌,“这些话传出去了,对我们家有什么好处?对四丫头有什么好处?!人家正经未婚夫妻,情分好些,做女婿的愿意敬着岳家,知道岳家受了气,便特地上门来安慰,你管得着么?!你是什么身份,竟好意思去数落人家?!”
周二太太眼圈一红,委屈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一旁的周四姑娘更是面色惨白,她骄傲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经历今天这样的委屈,然而这委屈还没处跟人哭诉去,因为她不占理。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又能怎么办呢?!
周大太太命人给了那仆妇五百钱做打赏,嘱咐她别把看到、听到的事传出去,便把人打发走了。等屋里只剩下她们妯娌二人与周四姑娘周雅清时,她方才再度开口:“燕王府未来世子这条路,已经没法走了。有了今天的事,无论是王妃还是那个萧瑞,都不可能接受我们四丫头做世子妃的。如今老太爷的情形不大好,恐怕只是捱时间而已,无论如何也不够四丫头备嫁的,还是收拾心情,专心侍疾吧。孩子的婚事,等到出了孝再说!以她前些年的名声,还有老太爷在北平官场上的名望,总不至于连桩象样的婚事都说不成!”
周二太太哽咽着说:“真的要放弃么?我们雅清为了成为未来的燕王世子妃,准备了那么久!怎能就这么放弃?!就算是侧室也无妨,只要将来能生下燕王府的继承人,一时的名份又算得了什么?!当初以为是三皇子要过继过来时,我们也没打算让雅清去争正室之位,即使是世子侧妃也无所谓的。如今不过就是换个人选罢了,路还是一样可以走的啊!”
周四姑娘的脸色更苍白了。她已经快要憋不住自己的眼泪。她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如何成为世家大族的正室主母,所有宗妇该懂得的东西,她都没漏下,早已骄傲惯了,凭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做妾呢?!从前知道未来世子正妃可能不受世子待见时,她还可以忍耐,为了家族去牺牲自己。但如今明明知道不受待见的是自己,强自嫁过去了,也未必能得到家族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非要上赶着去找不痛快?!从小母亲就夸她是世间最出色的闺秀,怎的如今就非得逼得她自甘下贱了呢?!
周家……还没沦落到那个地步呢!
不但周四姑娘理解不了自己母亲的执念,周大太太也觉得周二太太的想法实在太愚蠢了:“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路可走?!今日燕王妃的态度你还看不清楚么?!别说她已经为未来的世子挑好了媳妇,家世上头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哪怕她还没有挑定人选,也不可能看中雅清的!弟妹,你是真的不懂么?你一直跟在徐夫人身后摇旗呐喊,帮着她为难燕王妃与永平郡主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风光?!
“徐夫人是个寡妇,亡夫是燕王的长兄,从前还有太妃娘娘护着,所以燕王与王妃不跟她一般见识,免得被人非议是在欺负亡兄的未亡人。可你是谁呢?你凭什么跟徐夫人一个鼻孔出气,却觉得燕王妃不会记恨你?!她犯不着对你喊打喊杀的,只需要拒绝你的闺女成为她的儿媳就够了!她又不是真的蠢货,被徐夫人挑唆着受了太妃十几年的气,也就罢了,难不成今后还要让你闺女成为燕王世子后院的主人,再继续受几十年儿媳妇的气?!”
周二太太一路听,脸色就一路变得越来越难看。她终于感到后悔了,忍不住痛哭道:“大嫂!我也不是有意的!徐夫人存心要跟燕王妃过不去,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知道她的脾气,我怎么可能劝得住?而有她在,太妃娘娘总会对我多些青眼,对雅清也是另眼相看,每年的赏赐与夸奖都比别家女孩儿多些!我是为了雅清着想,才对徐夫人客气三分,我并不是真心想要跟燕王妃过不去的呀!”
“老夫人与我都早劝过你了,你不听,才落得今日的结果,我能有什么办法?”周大太太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袖子,站起身来,“总之,如今老夫人罚你们母女禁足在家里,你们就且老实几日吧。徐夫人那边你们都不要再理会了,也别再打世子的主意。老太爷的大事不定哪一天就要开始,我们家不宜再有妄动。等到孝期过了,你恭恭敬敬地跟着老夫人与我去给燕王妃请安,想来她还不至于小气得记上几年仇。”
第九百二十七章 意图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万太太又上门来找文氏说话了,在谢家待了大半日,连午饭都在这儿吃了。
不但万太太来了,午后还来了两位平日里没多少来往、昨日却在燕王府茶会上见过面的官太太,而且夫家还是燕王府旁支出身,早几辈的老祖宗是某任燕王爷庶子子嗣的。她们跟万太太撞了个正着,相互间客气地互敬着打招呼,仿佛聊得挺热络的,其实彼此的眼神里都带着戒备心。那两位太太一提起谢家的儿女如何出色,万太太立刻就替文氏谦虚,表示不如周老大人家的新科举人与才貌双全四姑娘出色,然后就把话题集中在周家的八卦传闻上了,严防守死地,就是不肯让那两位官太太有机会与文氏就儿女问题讨论过多,免得什么时候谈得兴起,就谈起了儿女婚事来。
两位官太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但显然没有死心的意思,还留下了话,说今天过得很开心,改日再上门来作客。
等她们一走,借着近邻身份留在最后的万太太还要对文氏道:“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真以为她们的儿女是什么出色的人物了。她们家里说得好听是宗室,说得难听,不过就是顶着个空头宗室的身份而已,还不如寻常的官宦人家呢,好歹有个家底!也就是燕王仁厚,这两年给她们男人在军中寻了差事,免得他们继续游手好闲,这才有了些正经过日子的意思,可到底家底太薄了,早年分家出来的那些家财,不知被他们糟蹋了多少去!这样的人家,能教养出什么好孩子来?无论是嫁是娶,都没得糟蹋了咱们自家的好孩子!”
文氏今天就没多少表现的机会,只能笑笑说:“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在北平待了几年,对北平本地的宗室人家,还是了解的,知道谁家可以来往,谁家不好打交道。”万太太才是那个才来了半年的新人呢!
万太太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心里太担忧了。眼下知道了萧瑞的身份,知道了谢家已经是燕王夫妇板上钉钉的亲家的人还不算多,却已经有人象她一样,看中了谢家的孩子,要打联姻的主意了。她比外人还了解得更多些,知道谢家的孩子也不是个个都能任人挑选的。要确保自己的女儿能顺利嫁给谢家的嫡子,她不严防死守些,怎么能行?!而这些话,她又没法对文氏实说,只能靠着贬低其他蠢蠢欲动的人家,来打消文氏的主意了。
眼看着就要傍晚了,万太太得回家去准备晚饭。她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文氏,还跟文氏说:“今日聊得愉快,明儿我再来找你呀。”这才走了。
文氏心里其实知道万太太和那两位宗室出身的官太太都在打什么主意,但有些事真的没办法明着拒绝。谢显之还要等明年永宁长公主一家北上后相看,才能定下亲事呢,在那之前,为了马姑娘的清誉,那是一个字都不能多说的!谢谨之的婚事他本人不着急,谢璞也有意要考虑嗣母宋氏的意愿。谢徽之、谢涵之年纪还小,就更不着急了。四个女孩儿却几乎都定下了人家!就算谢映容与万家那桩婚事还未有定论,但就算不能成事,要把她嫁出去也不难。
文氏只有一点不理解的,就是万太太原本已经在考虑要为万隆向谢映容提亲了,在茶会刚开始的时候,甚至还找她探过口风,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没顾得上给答复罢了。怎的一天过去,万太太好象又打算把女儿嫁到谢家来了,而闭口不提万隆与谢映容了呢?这可不行,不是万隆,谢璞是断不可能答应与万家结亲的。文氏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人设法从万家下人那儿打探一下万太太的想法了。
第三天的时候,万太太把两个女儿都带过来了,而且她没提让两个女儿去跟谢家几位姑娘一处说话玩耍的意思,反倒留她们在正院上房里陪文氏说话。哪怕文氏笑着吩咐人带两位万小姐去寻自家女儿聊天,万太太也婉拒了:“我家大丫头也快到出嫁的年纪了,总不能继续还象小时候那样憨吃憨玩,很该学着如何管家理事才是。我这个暴脾气,一瞧见她有什么听不懂的,就忍不住发作,倒叫孩子受委屈了。还是文妹妹你最好,既和气,又能干。若能让大丫头跟着你多学学为人处事的本领,将来我还有什么可愁的呢?四丫头年纪虽小了些,但也没几年了,现在就开始学起来,还能帮我分担分担呢!”
文氏对此只能干笑了。她就是在上房里陪客人闲话家常而已,能教万家小姐们什么事呢?万太太这是存心要让她多见见两位万小姐,好知道她俩的好处吧?想了想,文氏只能吩咐丫头,去把家里的姑娘们叫过来作陪。
这一点,万太太倒是没有再婉拒。虽然她对谢家其他的姑娘们不大感兴趣,但谢二姑娘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燕王世子妃,若是女儿们能早早跟她打好关系,将来也能借上点儿力,自有她们的好处。她不让女儿们去找谢家姑娘玩耍,是为了让文氏多熟悉自己的女儿,并不是不想让女儿们跟谢二姑娘亲近呢。
于是谢慕林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着姐妹们到前头正院来待客了。她一身家常打扮,本来还打算今日要好好温习一下嗣祖母宋氏从前教过的功课的,下午还计划要把从湖阴县老家带过来的织机拿出来摆弄一下,看是不是能赶在年前给自家爹娘织点什么出来,再给燕王妃、静明师太以及永平郡主也织块好看的手帕、汗巾、面巾什么的。然而文氏忽如其来的召唤打破了她的计划,她只得耐着性子赶来招呼万家姐妹了。
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的谢映容也跟了上来。她倒是打扮得很整齐雅致,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紧紧贴着两位姐姐,一同到了正院。谢映慧回头瞥了她几眼,没有吭声。大小姐其实不耐烦应酬万家母女,有谢映容在,起码自个儿可以省心些,所以就没有赶人。
倒是谢慕林,一见谢映容也来了,便知道她是冲着万家人来的。想了想,她让姐妹们略留了一留步,却打发翠蕉去把谢映芬给叫过来了。不管怎么说,既然要去见上门来作客的邻居,叫上了三妹,就没有把四妹落下的道理,一家人四姐妹整整齐齐的,才是姐妹和睦的模样。否则只带上了一位庶妹,谢映容又不是个演技出众有城府的,轻易露出了想要嫁给万家庶子的意图,岂不是要坏了便宜老爹谢璞的计划?!
第九百二十八章 尬聊
谢慕林计划得挺好的,事情也照着她预想的进行了。
她们姐妹四个再次对上万家姐妹俩,这回有文氏与万太太在场,尬聊得比上回见面还要干巴巴,真是多亏了谢映容不停地想各种话题。
谢映慧仍旧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谢慕林自己就不是很热衷于跟万家母女谈话,所幸如今她们也没有勉强她的意思,通常她们问什么事儿,她迟疑一会儿,她们自个儿就会把话接下去了,绝对没有再逼问的意思,甚至万太太还待她有几分客气,估计是看在她那桩婚约份上了。谢慕林倒也乐于配合她的识趣,对于她们母女提起的话题,有兴趣就应一声,没兴趣就坐在那里静静喝茶。只要大面上的礼数还在,旁人也说不出她有什么错来。
谢映芬继续担任温柔和顺的小庶女,除了偶尔给嫡母与两位嫡出姐姐捧哏,几乎不参与任何谈话。万家母女也没怎么注意她。
于是,能真正跟万家姐妹聊起来的,也就只有谢映容了。她也不知是不是事先找人打听了什么,竟然还真的挑起了万家姐妹感兴趣的话题,哪怕有时候发表的言论明显不受她们待见,但在对方有意忍让的情况下,还是把这场闲聊给持续下来了。
唯一叫人觉得奇怪的是,万家姐妹俩并不说谢映容的坏话,却有好几回发表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论,有说“你有这样的才华,简直可以跟周四姑娘比一比了,将来定要配个出名的才子才好,否则岂不是委屈了你”,也有说“你这样的想法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不是我们这等人家习惯的作派,恐怕那些世代书香的人家更喜欢你这样的姑娘吧”,还有说“可惜我们两家这会子都在北平呢,从前在京城时,我们家有一门亲戚,家里最舍得让女儿们读书的,说是娶媳妇也要娶满腹诗书的来,若你还在京中,我们母亲定要做这个媒的”……
如此总总,虽然句句听起来都象是在夸谢映容,却总透着一股不想跟她结亲的意味。
谢映容心里莫名的就感觉到了一阵恐慌,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做错了?她特地让人打探了万家母女三人的喜好、忌讳,为的就是要讨她们欢心。如今听她们夸奖她个没完,显然她的做法是正确的,但她似乎……做得有些过分了。万家母女如今太喜欢她了,反倒觉得她值得更好的亲事,万隆区区一个庶子,配不上她了!这可怎么办?!万隆眼下是不成,可将来是要飞黄腾达的呀!
谢映容心中纠结不已,但又不敢轻易改变眼下的做法,免得惹恼了万家母女,那就彻底不必考虑联姻了。可要是万家母女真的觉得她太好了,不肯上门来提亲,她又要如何才能跟万隆定下婚约来呢?父亲谢璞会愿意为她向万参议开口么?!
这天聊到后头,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人人搭话都略嫌有气无力。直到谢显之、谢谨之兄弟几个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回院前在上房外间给母亲请了安,顺便向万太太问了好,然后退将出去时,屋里的气氛才算是稍稍热络了些。
万家姐妹好奇地隔着玻璃窗,偷偷目送了谢家兄弟几人离开正院。
万太太没留意,只想起昨儿晚上两个儿子抱怨她一直不在家,想要支点银子出门跟人谈诗论文都没办法,便不打算再在谢家待上一整天。
只是为了杜绝其他官眷再上门来纠缠文氏,她又提了个建议:“总是我到你们家来,改天你也上我们家里坐坐呀?两家住得这样近,你我又要好,很该常来常往才是。我从京城带来了几样好茶,还有从扬州和苏州特地找的好厨娘。你到北平几年了,难道不想念家乡的风味么?如今北平城内外,可再也找不到比我家厨娘做的更地道的江南小菜了!”
其实谢家也从南边带了厨子过来,而且因为名下有商行,常年做着南北杂货生意,因此谢家并不缺时鲜的南方食材,如今家里人几乎顿顿都能吃到家乡风味呢。但文氏当然知道不能这么回应,还是好脾气地笑着说:“万姐姐客气了,改日我一定上门品尝你家的好茶。侯府的收藏,自然是不同凡响的。”
万太太自傲地笑了笑,满意地起身告辞了。这回她为了表示亲近,坚决不肯让文氏送自己出二门,还说:“我天天都过来,你要是天天都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岂不是跟我外道了?就比如你到我家里去,我肯定也当你是自家亲友一般,绝不会跟你讲什么客套的!”
文氏又不是自虐狂,见她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自然不会再坚持什么,甚至没有提议让女孩儿们替自己去送客,只千叮咛万嘱咐马路遥家的与赵丰年之妻替自己送行。
万太太也不在意,一路往外走,还一路跟谢家两位极有体面的管事妈妈搭话,打听些谢家少爷、姑娘们的性情、喜好,特别是两位谢家嫡出的少爷,既然一位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那到底是哪一家的?另一位为何不急着说亲呢?还有那位暂住官邸的谢参政嗣母,到底想给自个儿的嗣孙娶什么样的孙媳妇呀?
这些话,万太太是不好当面直接地跟文氏打听的,但从文氏身边人那里打探,却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这两个管事妈妈嘴紧,那是文氏管家能力强,万太太并不会抱怨什么。但若是这两个管事妈妈嘴松,跟她透露了些内情,回头再跟文氏说一声……那文氏自然就知道了万家的想法了。万太太认为自己的两个亲闺女再出色不过了,任谁都挑不出错来,文氏只要明白了她的暗示,就没有拒绝的道理,那自然就会请大媒上门来提亲!
到了那时候,万家是既有里子,又有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万太太打着如意算盘,她的两个闺女也没闲着。姐妹俩落后几步,走在后头,身边跟着的只有心腹侍女,没有谢家的丫头仆妇在。
万四姑娘便耐不住了,等不及回家,就要小声质问自己的长姐:“大姐姐方才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跟谢三说自个儿还未定亲?!你该不会是想抢这门亲事吧?!你都已经有赵公子了!”
万大姑娘低声驳了回去:“妹妹可不能乱说。我跟赵公子哪里就定亲了?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我也没撒谎呀?如今母亲想要跟谢家结亲,可谢家只有一位嫡出的公子还未定下,妹妹你的年纪跟他差太远了,母亲的打算太过异想天开……”
万四姑娘翻了个白眼:“怎么就异想天开了?!谢二公子不是想要专心备考乡试,暂时不考虑婚配么?等几年他考上了,我的年纪正好,有什么不成的?!倒是大姐你,亲事都快要定下了,就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就算将来我嫁得比你好,也会多多拉拔你,不会将你撇下不管的!”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仿佛有雷光在空气中闪动。
第九百二十九章 坏消息
谢慕林当然不知道万家母女离了自家内院后都干了些什么。本以为能清清闲闲地过一天的,没想到忽然来了客人,害得她只能丢下自己的事情,与姐妹们一道招待合不来的客人,时间都变得难熬起来。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她就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我的天哪,万太太怎么来得这样勤?天天都过来不说,还要带上她的女儿,又要在家里从早上赖到傍晚,我们自家人都不必做事了,光陪她们,一天就过去了!”
谢映慧淡淡地道:“虽然知道万家是为什么才凑近乎,可这么没眼色地上门打搅人,还自以为是在讨好的,我还真是从来没见过。怪不得万太太在京里没什么好名声呢,也就是北平城天高皇帝远,别人被她侯府的名头给唬住了,才能忍让三分!”
谢映芬自打客人一走,便活跃起来了,好奇地问:“昨儿发生什么事了么?为什么万太太从前来我们家,从未如此客气讨好过,今日却大变样了?!难不成万参议有什么事想要求着父亲?”
谢慕林顿了顿,跟谢映慧对视了一眼,又去看文氏,拿不准主意是否要把实情在这里说出来。虽然秘密早晚会公之于众,自家姐妹没必要瞒着,可谢映容还在这里呢,万一她脑子又抽了,打算搞出点勾引姐夫的戏码,谢慕林就太膈应了。
最终还是文氏轻描淡写地把事情混了过去:“茶会上王妃等我们家很是礼遇,比巡抚夫人、按察使夫人她们也不差什么,王爷对老爷更是十分器重。万太太大约是听说周老大人病重了,我们老爷早晚要升上去,空出如今这个左参政的位置来,因此待我们格外亲厚些,盼着我们在王爷、王妃面前多为万参议说好话呢。”
谢映芬立时就明白了,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他家急得什么?万参议今年才上任呢,怎么也要当上两三年参议,才好说升官的事儿。那位周老大人只怕熬不了这么久了,等父亲升上去,立马就得有人来补上左参政的缺,哪里能轮到万参议呢?若万太太觉得他们家是侯府,有这个底气,那叫侯府在京里打点就是了。父亲才不是那种只看人情、不看规矩的人,绝不会答应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万一到时候万参议升不上去,万太太又要埋怨我们家,那太太岂不是太冤枉了么?!”
谢映慧笑笑,意味深长地说:“别人乐意折腾,我们还能拦着么?由得她去吧,横竖太太也不能答应她什么。就算将来万太太埋怨了,难道还有脸跟谁哭诉去?”
“都是邻居,算了吧。”文氏迅速转开话题,“二老太太明儿就要出发往昌平去了,你们梅珺姑姑和淳哥儿、沅姐儿也要跟着去。我打算叫你们二哥、三哥跟着。你们回院的路上,给他们兄弟俩捎个话,让他们屋里管事的大丫头到我这里来,我问问他们的行囊收拾得怎么样了。方才有客人在,我也不好问得太仔细。”
谢慕林姐妹等人应了。谢映慧在犹豫,宋氏一行人回昌平,是要在黄家老宅里借住两天的,她是不是该托二房的人给未来婆婆捎些什么?谢映芬则迅速想到二房明日出远门,怕是要在昌平住上些日子,她得赶紧把手头上刚做好的那两双镶羊皮里子的棉袜、抹额给宋氏与谢梅珺送过去,让她们能在旅途中用起来。
大姐小妹回院途中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谢慕林猜出她们在想什么,暗笑了下,也不点破。回头再看谢映容也是一脸的神思不属,她就纳闷了:“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又在思考什么新想法吗?”
谢映容回过神来,忙赔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累了。”其实不是,她确实有点心累,但心里更多的还是在担忧另一件事:万家姐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上回把她贬得这么低,过后倒是传出万太太有意提亲的风声了;今儿她们接连夸了她好些好话,可话里话外却透露出万隆配不上她的意味。这算什么?难道真的是她讨好人讨好得过头了么?!
谢映容不肯说实话,谢慕林也不去追问。万家母女的言下之意,她也察觉出了几分。可谢万两家是否能联姻,如今已经不是万家姐妹俩能决定的了。回头跟父亲谢璞说一声,他自会有所应对。实在做不成亲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文氏早上隐约露出点口风来,好象万参议已经决定把庶子送到燕王府当差去了。虽说只是打杂的活计,跟班跑腿的地位很低,可燕王府有萧瑞在,还怕安排不了一个万隆吗?这人进了燕王府,他的前程就不是嫡母能拿捏得住的了。谢璞只是可惜他一个人才却被压制得可怜罢了。只要他有了施展才能的地方,谢璞也没必要非得嫁个女儿过去了吧?
就是谢映容这心心念念着要嫁给万隆的模样,恐怕不肯轻易死心呢。
谢慕林一路给两位兄弟带了话,谢谨之身边的玉簪和谢徽之身边的小蛾都立刻领命往正院去了。姐妹四人继续各回各院,谢映慧要去打点送未来婆婆的礼物;谢映芬要把刚做好的针线活整理整理;谢慕林看看天色,决定这就把织机搬出来摆弄;谢映容满腔心事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连衣裳都没换,就坐在炕边发呆。不到两刻钟,她就迎来了面色沉重的生母大金姨娘。
大金姨娘将丫头们都打发出去,然后盘腿上炕,挨着女儿的耳边小声道:“坏消息!前院里干洒扫活计的一个媳妇子,素来与我能聊上两句的,方才给我捎了急信来,说是听见万家母女出去的时候,那两姑娘小声拌嘴,好象要争抢着都想嫁给咱们家二少爷!”
谢映容仍旧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们争就由得她们争去吧。方才在正院上房时,兄弟们上完课过去给太太请安,我瞧见她们盯着窗外哥哥们的样子,就不大对劲。我们家几位哥哥皮相不坏,人又聪明,有两个还有秀才功名在身,能引得小姑娘们另眼相看,那不是再寻常不过了么?从前在湖阴老家时就是如此,早就不新鲜了。”
“你这蠢丫头!”大金姨娘见她还没回过神来,忍不住骂人了,“谢万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万万没有换亲的道理!倘若万家哪位姑娘嫁进咱们家做了你嫂子,你跟那万三公子的婚事必定要泡汤的,你还做什么白日美梦呢?!”
谢映容顿时一个激灵,猛然抬头看向生母,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来。
第九百三十章 学习
谢映容忽然变得很殷勤,天天都跑到正院上房去陪文氏,还想给她打下手,说是有心要学习如何管家理事。
文氏想着她将来嫁人后,总会有独当一面的那天,确实需要学些什么,便留了她下来。谢慕林听着自家便宜亲娘的安排,也没有提出异议。毕竟谢映容有时候真的太蠢了,如果学习能令她稍稍聪明一点、现实一点的话,将来娶她为妻的男人应该会少受一点连累。
谢映慧对此嗤之以鼻,她不相信谢映容是真的有心要来学习的,反倒觉得后者是另有企图。
至于谢映芬,她素来不会凑这种热闹,真想学习些什么管家的本事,完全可以去向更熟悉的谢梅珺请教,对方也会不吝指导。
不过宋氏与谢梅珺母子三人在谢谨之、谢徽之的护送下,出发往昌平宋氏老家扫墓去了。谢映芬暂时没处请教,宛琴那边又被禁了足,似乎还算老实,因此她就抓紧时间再做几件针线活,准备给二房母女的新年礼物。除了必要的晨昏定醒,与一天三次对胞弟谢涵之的探望以外,她如今没什么事都不会出院门,更不要说跑到正院上房来旁观谢映容了。
谢映容就这么顺利地跟着文氏学了几日,总算真正体会到,一个官绅家庭的主妇是如何打理家业、主持中馈的了。虽然从前在闺学时,长辈们也都讲过,但她只是听听就算了,没有实践的机会。而无论是上辈子作为妾室,还是这辈子作为与姐妹们关系不睦的庶女,她都没有插手中馈的经验,如今论起实际操作,只怕比曾经协助过谢慕林的谢映慧与时常得到谢梅珺指导的谢映芬都不如,就更别说是常年负责湖阴县谢家老宅中馈的谢慕林了。
这种事,似乎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不是随便吩咐下人几句,就能妥妥当当地打理好一个家的。
谢映容越是学得多,见得多,就越是背后冒冷汗。她如今恨上曹淑卿了,这位曾经的嫡母耽误了她的大好年华,竟然只让她读书作诗、学琴棋书画去了!随后她心里又有几分埋怨文氏,倘若文氏愿意早两年带她在身边指点,她又何至于到今日才开始正经学习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等将来万隆飞黄腾达了,她要管的可不是一个小家而已。
谢映容看着两位熟练的嫡姐,面上忍不住露出嫉恨之色。她们各有亲生母亲指点,样样都学得比她早、比她多,怪不得外人总夸她俩,却把自己给完全忽略了。还好现在学习也不算太迟,如今的嫡母文氏是个温和好说话的,并没有拦着她学这些正室该掌握的知识。等她抓紧时间把文氏的本领学到手,这一世便不会再有人嘲笑她不是个做正妻的材料了!等到她夫婿出人头地那一天,还怕没有人夸奖她么?!
谢映容积极地向文氏请教着,积极得一天能来请教八遍!恨不得直接坐在正院上房中,盯着文氏如何处理家务,吩咐下人去办事。若不是文氏不答应,她连家里的账本都恨不得照抄一份下来呢。
谢慕林觉得谢映容这样有些烦,但文氏没开口,她也不算很耽误正事,这才忍了,不过还是跟大金姨娘那边暗示了一下,请大金姨娘劝说谢映容,来向文氏请教时,多少有眼色些,比如有客人上门时,她就先避一避;又或是谢璞回家跟妻子吃饭说私房话时,做儿女的还是离远点的好,不要做碍眼的电灯泡。
大金姨娘不明白什么是电灯泡,但也明白女儿有时候行事唐突了。虽然女儿能学习到管家理事的本领,她心里很高兴,但若惹恼了老爷太太,女儿说亲的事又要怎么办呢?如今万家还没上门提亲,谢映容也还没许配给万隆呢,行事还是谨慎些的好。
谢映容对生母的劝说感到颇为不耐烦,但还是答应了会收敛些:“我会看好了时机再去上房向太太请教的,姨娘就别啰嗦了!好不容易有法子学到这些有用的本事,你不盼着我多学一些就是了,怎么还反而劝我少到太太面前露脸呢?我还能不知道,未出嫁前,不该惹太太不喜么?!别说我眼下还未定亲,就是定了亲,也还要操心嫁妆的多寡呢!这些事都是太太做主,我又怎敢惹她生气?正因为我想要讨太太的欢心,才会多到她那儿去请安,装出个聪明好学的模样来,多多向她请教。她见我这般勤奋,比大姐姐、二姐姐都要恭敬殷勤,心里自然会觉得我好了!”
大金姨娘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谢映容去文氏那儿去得勤,不但谢家本身的人知道,前来做客的官眷也是有所目睹耳闻的。比如几乎天天都来报到的万太太,她就曾私下对文氏说:“你也太好脾气了,对庶女也跟嫡女一般教养,把个小丫头宠得不知礼数,成天过来打扰嫡母歇息。等将来她嫁出去了,也这般对待婆母,还不知会如何讨人嫌呢!”
文氏闻言,心下微微一动。万太太这话,倒象是在暗示谢映容将来会嫁到别人家里,而非万家似的。莫非万隆那门亲事,万太太真的已经放弃了?即使谢家与燕王府是姻亲,万太太也不愿意为了这层姻亲的关系,叫庶子占了便宜?
文氏暗叹一声,打算晚上报知丈夫,通过联姻拉万隆一把的计划显然已经失败了,他若还想要帮助万隆,最好还是另打主意。不过她没有在万太太面前露出异色来,只是微笑着说:“她也快到出嫁的年纪了,将来到了夫家,总有打理家务的时候,早些学会了,日后也不至于在婆婆面前出丑。”
万太太冷哼了一声:“她要不是许配个寒门举子,就是嫁进大户里做个庶子媳妇,若是前者,没有家大业大叫她操心,不过就是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罢了,有什么难的?还需要学这些摆宴走礼的事?若是后者,上头自有婆婆与嫡出的妯娌,哪里就轮到她操心了?!我看她学这些东西,分明就是不安分了,有意要攀高枝儿呢!文妹妹,你可得提防着些,这样有心计的女孩儿,最是叫人防不胜防的。你自个儿的闺女说了一门好亲,可千万别叫不相干的人坏了大好姻缘!”
万太太满怀恶意地远远打量了谢映容一眼。谢映容一无所知,回给她一个娴静温柔乖巧的微笑。
第九百三十一章 暗报
谢映容努力在嫡母文氏面前表现,努力在来作客的万太太面前表现,但好象这两位都没接受到她的暗示似的,统统不曾对她与万隆的婚事提过一字半句。
甚至在另一位燕王府旁支出身的武官太太上门来做客时,见到谢映容在场,试探地说笑着表示要替谢三姑娘做媒,坐在一旁的万太太也没有吭过一声,文氏还露出几分感兴趣的模样,打听对方想要做媒的是什么样的人家。虽说最后那家子弟不大合适,文氏还是寻借口婉拒了,但她与万太太在这个过程中显露出来的态度,还是让谢映容心都凉了。
为什么?!她有哪里做得不好了?难不成就因为万家两个嫡出的姑娘看上了她的嫡兄,想要嫁进谢家,所以就要断绝她与万隆的大好姻缘么?!
谢映容觉得不能容忍。
可即使她不能容忍,又能做什么呢?她又不能跑到万太太面前去自荐做人家的庶子媳妇!
万太太曾经热情邀请过文氏上门做客,可文氏迟迟没有成行的意思。谢映容曾经试探地“提醒”她这件事,文氏却有很多事要忙活,表示没空到隔壁去闲聊喝茶。如此一来,只要万太太不登谢家的门,谢映容连接触万家人的机会都没有。她在北平人生地不熟,想要跟万隆来个“偶遇”都无计可施,又没有个卞家可被她利用,简直叫人坐困愁城!
她现在是真有些后悔,当初为了追求程笃,拼命巴结卞家人,寻各种借口赖在卞家不肯回谢家大宅,结果把父亲、嫡母与兄弟姐妹们都给得罪了。倘若她如今跟家里人的关系更亲近和睦一些,兴许撒撒娇就能把事情办成了。谢映慧定过亲后,随便就能给未来婆婆送东送西;谢慕林定亲后,未婚夫上门来拜访,两人竟然还能单独在书房里说上半个时辰的话!谢映容觉得,若不是自己曾经行事莽撞,惹恼了家里人,这会子就算不能跟万隆正式定亲,好歹也能叫兄弟掩护着,在外头结识万隆吧?
她只要把去书院读书的主意跟万隆说,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定会想办法与她结亲的!上辈子他是那么的精明,这辈子自然也不会差,那还用得着她为这些琐事操心么?!
谢映容烦躁地在自个儿屋里发了一顿脾气,又把生母大金姨娘给请过去商量了。然而大金姨娘也是什么法子都没有,还反过来劝她:“这桩婚事若是老爷太太有意,也就罢了,三姑娘只管多争取。可如今太太不再提起,万太太也没再露出这个意思来,反而有心要把女儿嫁到咱们家,那三姑娘也只好死心了!其实象万三公子这样的年轻才俊,北平也不是没有第二个,换了一家,兴许婆婆还没那么难缠呢?三姑娘这些日子在太太面前殷勤小心,还是挺讨太太欢喜的。回头我去求一求太太,让她给你挑个好人家,最好是家境富庶,本人俊秀多才,还是嫡出,连公婆和大小叔子、大小姑子都和气好说话的才好!三姑娘放心,如今也有好些官太太知道你的好处了,只要太太点头,你想要嫁得好些,是不难的!”
谢映容简直欲哭无泪了,她要怎么告诉自己的生母,就算真能给她说个高官显宦的人家里温文俊秀的嫡出子弟,她也更乐意嫁给万隆呢?高官人家的嫡出子弟,想要出人头地也得熬上二三十年呢,可万隆再过几年就位极人臣了呀!
对她的想法,大金姨娘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理解的:“姑娘也没见过万三公子,怎的忽然就如此痴心起来?难不成那小子在家里大人不知道的时候,还曾经私下里撩拨过你?!”这么一想,大金姨娘就顿时警惕起来了,“不能吧?他都做了些什么?好姑娘,你可千万别犯糊涂!你若真想嫁个如意郎君,就万万不能跟外男有任何牵扯的!”
谢映容都懒得跟她多解释了,直接把她推出了房门。
大金姨娘在门外拍了半天门,都没能再进去,急得原地转了几圈,抬头望见顺心提着食盒过来了,忙迎了上去,把食盒扔给小丫头代送,自己却把顺心拉到角落里如此这般说了一通,问:“姑娘没有私下跟什么外男见过面吧?没有跟那个万家三公子有什么往来吧?她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非得嫁那人呢?!”
顺心其实也是不明白的,但没有深究的打算,只是给大金姨娘吃了颗定心丸:“姑娘没有出过二门,也没有跟任何外男私下见过面。我和如意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倘若有这些事发生,万万没有我们不知道的道理。姨娘不必惊慌失措,兴许只是姑娘认了死理,早前就以为定会嫁给万三公子了,这会子还转不过弯来呢!等日子长了,姑娘见婚事无望,也就死心了。”
大金姨娘稍稍安心了些,哭丧着脸道:“我倒盼着她真能死心呢。可这丫头这几年总是认死理,做些没名堂的事儿,叫我如何不惊慌?她从前只在南边惹祸,北平城里没人知道,都信她是个大家闺秀,总会有官宦人家上门提亲的。可要是她再胡闹一回,在北平城里坏了名声,今后就真真没希望了!我一辈子就只生了这一个亲骨肉,真真是为她操碎了心!”
大金姨娘低头一边抹泪一边走了。顺心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便进屋去服侍谢映容用饭了。她也曾试探地向谢映容打探了一下婚事的消息,可谢映容没心情多说,她也不敢再多问。等到天黑之后,清闲无事,她借口去寻小姐妹借针线,便寻机溜进了隔壁谢慕林的院子。
谢慕林听了顺心的回报,挑了挑眉:“那你们姑娘可有说过,打算接下来干些什么吗?”
顺心答道:“姑娘倒是没提这个,如今她正为婚事心烦,顶多也就是想着,要如何打探万家的口风,看万家到底打算做什么,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向她提亲了。倘若万家真的改了主意……”顺心顿了一顿,“我们姑娘想必还是要另想法子,做些什么的吧?”
谢慕林挑了挑眉。谢映容遇事不喜欢向家人亲友求助,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偏偏又不够聪明,能糊弄得了卞家一时,就自认为手段了得了,可她却不见得能糊弄住万家。要是她乱来,打草惊蛇,破坏了父亲谢璞的计划,反倒不好了。
谢慕林在犹豫,她是不是该帮自家便宜老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