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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慕林txt下载     慕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说服

    其实,谢谨之、谢慕林与谢徽之三人,虽然不喜欢谢映容的行事作派,但要是谢老太太的误会能压制住她本人的“作”,给所有人都能省点事儿,让大家伙儿顺利离开京城返乡,他们心里还是十分赞成的。

    文氏与谢显之两人,相对而言,则比较有孝心一些,心里会顾虑到谢老太太的身体状况,若是她因为担心害怕而生了病,就不好了。而且故意把这样的大事瞒着谢老太太,他们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

    然而,如果说到谢老太太的言行影响到了谢璞的前程,则所有人都认为,暂且瞒着她些事情,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谢老太太的性格脾气,谢家人都一清二楚。

    谢璞出狱之后,老太太搬到承恩寺后街去住,喜欢结交附近慧圆街的官眷,喜欢听小官小吏家的女眷奉承,甚至是跟别家老太太争闲斗气,那都无伤大雅,着急的就只有谢映容一人罢了。

    可如今,谢老太太打起了那些皇亲国戚、高门大户的主意,那就很不妥当了。从前有曹家姻亲的名头在,曹氏愿意捧她,她沉迷于此,也就罢了。如今谢曹两家已经断了亲,结了仇,谢家就是个纯粹的从三品外官人家,她还跑去跟那些皇亲国戚结交,别人岂会对她有好脸色?

    就比如前日的覆舟山道观之行,赵家在那里打醮,请人去听戏,光看在座的客人身份,就知道他家是在为赵小姐成为东宫太子妃铺路,因此皇亲国戚去得,勋贵世家去得,高官显宦去得,曹家附庸也去得,谢家出面却会显得很奇怪。

    赵家若是赶人,一来很失礼,容易引发闲话非议,二来也显得他们这等书香世家太在意权贵外戚的脸面,有失风骨了。

    但赵家若是好生招待谢家妇孺,又容易让曹家人误会他们与谢家交好,那让曹皇后与太子怎么想?

    但凡是个有眼色的人,谢老太太当时都不应该出现在道观之中。而有些眼色的文氏,偏又是去了之后,才知道主家是谁,而且她宅了十几年,对金陵城权贵圈的情况不了解,反应得慢了,又对谢老太太一向柔顺,怎会去阻拦?

    还好,赵家人还是挺聪明的。他们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不请自来的谢家人,送吃送喝,让他们看戏,也不拦着他们与人交际。但谢老太太与谢映容想跟赵家女眷搭话,就很快被打发了,她们还挑不出错。

    谢老太太白跑一趟,还沾上了麻烦,又没能力把实际情况打听清楚,只自顾自地在那里担心害怕,甚至差一点儿祭出公开装病的昏招来。这叫人如何能对她老人家的交际能力与处事能力放心信任?

    有孙子孙女们盯着,她还出这种纰漏,一旦文氏一行人离京,天知道她还能惹出什么事来?文氏心疼丈夫谢璞在外辛苦,实在是不希望谢老太太再给他添乱了。谢显之也觉得,祖母还是留在家里享清福的好,外头的人事烦杂,何必让她老人家操心呢?

    所有人达成了一致,被谢映容说服了。大家都同意,今日不在谢老太太面前提及太多外界的传闻,只告诉谢映容,让后者在大家离京之后,再慢慢说给谢老太太听。到时候谢老太太看不到有人上门找麻烦,再听说外头的传闻渐渐平息,想必也会很快安下心来的。

    至于大家隐瞒她的责任嘛……谢映容非常机灵地表示:“我不会说实话的,只道太太和哥哥姐姐们这两日忙着准备行囊,并未留意外头的流言蜚语,后头的消息都是我打发人去探听到的。老太太便是要发脾气,也只会怪到我头上。你们只管放心。”

    文氏叹了口气:“那就委屈你了。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老太太真的……”她顿了一顿,终究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完,改口道,“容姐儿也多留意老太太的身体,倘若她老人家因为担心害怕,真个病了,你就直接把事情说了吧,不必顾虑我们。终究还是老太太的身体最要紧。”

    谢映容笑盈盈地答应下来。

    谢慕林多看了她两眼,总觉得她有阴谋,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这事儿暂时瞒着谢老太太几天,更有利于他们一行人顺利离京,所以她就暂时装起了傻。

    谢老太太这边事情办完了,文氏又遣了谢徽之去见大金姨娘,自己则去见几个留守大宅的管事、下人,再作最后一回嘱咐。谢映容赶回后堂安抚谢老太太,谢显之便带着弟妹们去见谢映慧。

    谢映慧的心情不是很好。她吩咐了心腹丫头玛瑙等人带着谢映芬与谢涵之两个个最小的去院子里玩耍,自己则拉了三个年纪最长的兄弟姐妹坐下,向他们抱怨:“老太太昨儿晚上骂我,不该向她提议去覆舟山看戏,害得她沾染了天大的麻烦。你们不知道,她当时说话有多难听!我气得连晚饭都不想吃,直接就跑回来了。还是绿绮带两个婆子去茶房搬了两个炉子回来,熬了一锅粥,才没让我饿着。

    “这些天,我眼见着她待我一日比一日冷淡,丝毫不见从前的疼爱,便知道她是个势利人儿。我心里对她也没多少敬意,心想着尽了面上的礼数就是了。她对我不慈,我也不必太过真心。可她昨儿真是太过分了!”

    抱怨完了谢老太太,谢映慧又抱怨起了谢映容:“我先前住在平南伯府,不得出门,那府里又在守孝,搬回来后,我只顾着收拾屋子了,哪儿知道什么赵家打醮的事儿呀?这明明是三妹妹告诉我的,说是下人在外头听说了。我想着我自己在家待得无趣,三妹妹也想出去玩儿,方才好心帮她求老太太,祖孙三人一同出去散心一把。若是玩得开心,接下来几年我们三人同住一处,相处起来也融洽些,结果出了事,老太太怪到我头上,三妹妹却装起了没事人儿,也不说替我解释一番,真是太无耻了!我知道她害怕老太太骂她,可我难道就活该替她背黑锅么?!”

    谢慕林暗道一声果然,去道观的事,还真是谢映容怂恿老太太去的。但她既是重生的,一定知道观中上辈子出了事,董慧杰与白氏被捉奸了,那她还把谢老太太忽悠过去做什么?

    莫非……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

    谢显之与谢谨之也有些生气,不过前者性情温厚,只对谢映慧说:“回头你得寻个机会,找三妹妹问清楚。我虽希望你二人能交好,日后在京中守望相助,但若是三妹妹不领情,大妹妹也不必勉强。她若是知错能改,那还罢了,若是不能,大妹妹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便是去了金萱堂,也只需敬着老太太一人。”

    谢谨之则道:“日后多提防她些,她再哄你做什么,或是要使唤你手下的人,你都不必理会,遇事跟珍珠与两位妈妈,还有毛掌柜、蔡老叔他们商量便是。想知道什么消息,也只管派自己的人出去打听。”

    轮到谢慕林,她直接把这些天家里打听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谢映慧。

第二百二十七章 倚仗

    谢映慧目瞪口呆地听完谢慕林的叙述,又向谢显之与谢谨之两位兄长确认过,知道这些消息都是真的,各种推测也得到了兄妹几个的共同认可,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曹家的各种见闻,以及随母亲曹氏出入宫廷、王府、王公贵族府第等各种场合时,听说过的种种八卦传闻,忍不住道:“白家和歧山伯夫人也太可笑了,既然那白氏与董慧杰表姐弟俩有私情,凑成一对不就完了?何苦还要算计嫁给马二哥?”

    马二公子的婚事,一直都有传闻说,是被白家人算计了的。其实永宁长公主本来已经看好了一位姑娘,打算要给他俩订亲。那位姑娘谢映慧也认得,跟马二公子青梅竹马,家世不在白家之下。可是因马二公子醉后冲撞了白氏,还叫白家把事情闹到曹皇后跟前去了,永宁长公主又听说本来看好的那位姑娘家在给她说一门贵亲,一时误会,阴差阳错地,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

    紧接着,歧山伯夫人给承恩侯夫人送了重礼,请后者在太后与皇后面前帮口,为刚刚订亲的马二公子与白氏赐下了新婚贺礼,把婚事作实,再难更改。

    等到永宁长公主发现自己被误导了,原本看好的那位姑娘并没有在说亲,是一位与歧山伯夫人交好的诰命“听错”了,事情已经来不及了。她又觉得白氏温婉柔顺,说到底也是自家儿子无礼在先,即使恼怒白家与歧山伯夫人算计自己,也勉强接受了这个儿媳。

    可马二公子婚后不喜妻子,比从前更不爱着家了。白氏时常作可怜哀怨的模样,永宁长公主又觉得是儿子对不住儿媳。可马大奶奶却与白氏不大合得来,马玉蓉跟二嫂也时不时吵架拌嘴,时间长了,永宁长公主也开始后悔定了这么一个二儿媳了。

    尤其是长公主听说了消息,得知原本她给儿子看中的那位姑娘,因与马二公子婚事不成,病了一场,白家那边又传出些难听的闲话,她父母匆匆给她定了一门亲事,男方身体不好,年初未完婚就病逝了,倒连累得那姑娘守了望门寡。她也是永宁长公主看着长大的晚辈,长公主深悔自己行事草率,毁了两个孩子的终身,对白氏也多有怨言。而对于当初因为贪图歧山伯夫人重礼,促成了婚事的曹皇后与承恩侯夫人,她就更恼恨了。

    承恩侯夫人自知理亏,只得装作没事人儿的模样,照旧讨好她。这也是马玉蓉对曹氏母女开口就怼,曹氏依然要请她到家中赴宴的原因。可是,马家深受其害,哪儿有这么容易想开?

    谢映慧对谢慕林与谢显之、谢谨之道:“我从前在曹家听说这些消息,只觉得白家太会算计了些,但白氏却是个可怜人。但如今想来,既然白氏早与董慧杰有私情,何苦还要算计马二哥一把?说是马二哥醉后冲撞了她,其实只不过是搂了她一下,就醉死过去,并没有做别的。当时在场的除了神智不清的马二哥,就只有白氏和她的丫头。若她心里是想嫁给表弟的,只当没那件事,谁又会嚷嚷出来?就是白太太与歧山伯夫人把事儿捅到皇后娘娘面前去了,这门婚事才说成的。白氏既想要攀龙附凤,又不想断了私情,也太不要脸了吧?!”

    谢慕林说:“她要是个要脸的,就不会在道观里与董慧杰私会了。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事,不与咱们相干。我把这事儿告诉你,就是怕你什么都不知道,会做出错误的决定来。曹家若要借机算计咱们家,家里留在京城的老太太、三妹妹都不是明白人,你再不知情,身边的人又跟曹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到坑里去了。到时候,平南伯府趁机摆脱了你,我们家还不知会吃多大的亏呢!”

    谢映慧若有所思:“你放心,我又不是蠢人,哪儿会到今天还不知道提防人呢?况且,我如今也不是一点儿倚仗都没有的。我跟马玉蓉又重新来往起来了,她倒是个仗义的人。倘若舅舅舅母们行事太过分,她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谢慕林听得惊奇:“你什么时候跟马玉蓉联系上的?不就是在道观里见过一面吗?”

    谢映慧白了她一眼:“你离席这么久,还能知道什么?你以为我真是个蠢的,好不容易出去一回,就只会看戏么?!”

    原来,当谢慕林带着梨儿去找谢老太太与谢映容期间,谢映慧在戏楼上看戏,看得无趣,又迟迟等不到赵家小姐回来,想着马玉蓉先前对她态度还行,便打算再试探一下对方。倘若马家态度不错,她今后跟马玉蓉交好,面对平南伯府与其他曹家人时,也多少有些底气。毕竟马玉蓉背后的永宁长公主,是连承恩侯夫人也要顾忌三分的贵人。谢映慧搭不上未来太子妃,搭上太后与长公主,也是可以的。

    她打发了玛瑙去马玉蓉那边问,能不能找对方说话。马玉蓉果然应了。当时白氏早已离席,留坐的还有马大奶奶,却是个出了名的和气人。谢映慧过去了,马大奶奶热情招待,直到后来被婆子叫走,都没有过半点怠慢的意思。马玉蓉虽然有些冷淡,却也很好心地提醒她,要提防着舅家一些,别事事都信任他们。

    曹文衡跟好几家闺秀闹绯闻,人品不可靠,甚至还想过要勾搭马玉蓉。这都算了。近日关于曹氏与家仆之子私奔的谣言传得满城皆知,其实就是平南伯夫人暗中命人放出去的。马玉蓉不知道她们姑嫂间因何结下这么大的仇怨,连家族脸面都不顾了,但由此可见平南伯府那对母子根本不打算对谢映慧母女俩手下留情,因此提醒谢映慧,别被人卖了还替他们数钱。

    这些话,若是前些日子的谢映慧听了,定要当场翻脸,立刻与马玉蓉绝交。但如今,谢映慧已经看明白了许多事,也分得清好歹了,知道她是好意提醒。想想父亲出事、舅舅去世以来,她曾经交好的闺蜜是什么态度,再看马玉蓉是什么态度,她便明白,为何对方说话如此不留情面,还有那么好的人缘了。这姑娘仗义,倒比那些势利小人强百倍。

    谢映慧对兄妹们道:“我这两日也有跟马玉蓉书信往来,因我不知道她二嫂的事儿,压根儿就没提,她对我倒是亲近了些。我在观里什么都没发现,以后也可以装作不知道。有了这么一个好朋友,舅母那边想要欺负我,也要掂量三分呢。”

    谢显之道:“这样也好。你在京中不至于无依无靠,哥哥们也能放心离开了。等我们在湖阴安顿下来,就给你写信。你什么时候方便,也回去住上一年半载的,只当散心了,好不好?”

    谢映慧见长兄还是不肯死心劝自己回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在京里过得好好的,跑乡下去做什么?你放心,我如今对舅母和表哥已经不再奢望了,只想过几年清静日子。等你早日考中功名,回京与我团聚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拜别

    由于谢老太太拒绝与小辈们一同用餐,文氏只得拉着大金姨娘与蔡老田家的、毛掌柜之妻等人一块儿吃午饭,顺道作最后的嘱咐,谢慕林等兄弟姐妹们便留在谢映慧屋里吃了。

    不过谢映容声称要侍候谢老太太进食,并没有加入他们。

    午饭过后,谢慕林等人要回金萱堂与文氏会合,最后向谢老太太辞行了,谢映慧一路陪他们出去,谢显之便抓住最后一段时间,叮嘱妹妹各种各样的话。

    生活上,起居饮食、健康养生、看书习字、琴棋书画之类的,他都嗦了一大堆,接着又转到人际关系上,与谢老太太如何相处,与三妹妹谢映容如何相处,与曹家亲戚如何相处,与蔡老田、毛掌柜等人如何,与下人如何……最后又转到与朋友如何相处这个话题上。

    谢显之特地对谢映慧道:“既然要交朋友,便要真心相交,不要有太多功利的考量。马姑娘以诚待你,你便也要以诚待她,不要想着能靠她谋得什么权势、好处,也别想着能借她这块虎皮去吓唬曹家的什么人,更不要想着借助马姑娘,参加什么宴席,去哪个王公府第做客。马姑娘是仁义之人,好心助你,你就该心怀感激才是。她母亲永宁长公主也不是好惹的,一旦发现你不是真心待马姑娘,绝不会让你好过。如今,你我兄妹受娘的名声所累,在京城处境艰难,你千万不要为了小利,便让自己陷入更不堪的境地。”

    谢映慧抱怨说:“大哥你也太小看人了。这个道理难道我不懂么?我自然是真心与马玉蓉相交的,能算计她什么?除了她,顶多再多一个与她交好的卢飞云,旁人我才不会理会呢。宴席什么的,我就更不可能去了。那种场合,我去了能有什么好处?听别人说母亲的闲话么?还是给别人机会来奚落我?我才没那么闲呢!还不如安安静静在家里,偶尔邀一两个真正的朋友说说话,又清静又悠闲,岂不舒心?”

    其实,她本来也想过要出去玩耍的,可好不容易去看个戏,都能闹出这么多事来,她也有些不耐烦了。再者,她的婚事算是已经有了着落,也就没必要再抛头露面了。她又没有长辈领着,祖母谢老太太在她心目中也上不了台面,何苦到人前出丑?

    哪怕谢映慧心目中因为母亲曹氏的流言一事,对平南伯夫人与曹文衡更加失望了,但心里多少还有一丝期待,想着后者兴许还会念在多年情份上,信守承诺。曹文衡一日不明确拒绝她,她还是下不了狠心的。所以,她目前根本没打算另寻婚事,自然就没有交际的需求了。

    谢显之不知道妹妹心里的想法,还对她说的话感到很满意:“马家名声很好,马姑娘仁义,长公主也能给你提供庇护。卢家亦是书香名门,卢姑娘的父亲卢大人办案公正,不畏强权,为父亲洗刷了身上的冤屈,乃是我们谢家的恩人。大妹妹与这两位姑娘多多交好,那是好事,她们比你从前交好的那些姑娘强得多了!”

    兄妹俩走在前头说话,谢谨之与谢慕林则跟在后头五六米远的地方,也在小声交谈。

    谢谨之对谢慕林说:“我冷眼瞧着,大妹妹如今变化很大,与从前简直就是两个人,人也懂事许多,明白道理,分得清是非曲直,只是心里对曹家多少还有几分留念。大哥想要现在劝她离开金陵城,那是不成的。还是让她留在京中多住上些时日,慢慢体会到什么是人情冷暖,察觉到曹家人的刻薄寡恩,她才会真正把心思转回到谢家来。到得那时,她才真正是我们谢家的女儿了。”

    谢慕林看了看前头不远处的谢映慧,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但是,到时候她要是真的去了湖阴,又能跟族里的人相处得来吗?不知道爹爹打算怎么安排她?”

    谢谨之道:“我已经给父亲写了信,说明大妹妹的情况,父亲心里有数的。我猜想,大妹妹将来与曹文衡断了联系后,多半会嫁到外地去,否则光凭曹氏在京城里的狼狈名声,就能让大妹妹婚事不顺,婚后在婆家也会立足艰难。总不能给她说个配不上她的亲事,最好的选择还是在外地挑青年才俊。这件事,最好在大妹妹及笄前就定下来,省得那曹文衡三年孝满,又生什么奸计,拖累了大妹妹的终身。”

    谢慕林哂道:“可曹文衡那边一日没有明确拒绝,只怕大姐姐心里会不甘心哪。且看着吧,我就不信曹文衡真能老实守上三年孝,一点儿夭蛾子都不出!我们跟京里保持联络吧,就算人在湖阴县,也要清楚金陵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才好。”

    谢映芬与谢涵之跟在他们兄妹后头小声说话,谢徽之落在最后,心情不是很好。到了明天,他就要远离大金姨娘了,可是大金姨娘一心惦记的还是谢映容。他冷眼看着谢映容的言行举动,总觉得对方心里藏奸。可即使如此,她依然是大金姨娘心目中最重要的孩子,这叫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兄妹一行人回到金萱堂,文氏正在前院向珍珠与何、蒋两位妈妈请求:“还是让我们再见老太太一面,给她老人家磕个头吧。明儿我们一走,还不知要几年后才能再见到她,总要全了礼数才好。”

    珍珠与两位妈妈都面露难色。其实她们很愿意放文氏母子一行人进屋的,无奈谢老太太不肯见人,她们也不敢违令呀?

    珍珠只能硬着头皮对文氏说:“老太太身体不适,实在是起不来。太太与少爷、姑娘们就在院子里全礼吧?老太太在屋里能听见,不会见怪的。”

    文氏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觉得很不安。他们快走了,又瞒着谢老太太这么大的事,若不能再见老人家一面,确认对方无恙,她如何能安心?

    谢谨之皱皱眉,见谢映容就站在边上,便问她:“老太太还是那样么?索性,三妹妹就稍稍透露几句实情给老太太,让她老人家安心就是了。外头什么事都没有,要担惊受怕,也太早了些。“

    谢映容迅速扫了谢映慧一眼,见她一脸平静,只当她不知道谢谨之的言下之意,忙笑道:“那我再去劝一劝老太太。”说罢便转身进了屋。过得一盏茶的功夫,她又再出来了:“老太太说,让太太和众位手足们进屋磕头,全了礼数就罢了。她老人家精神不济,再多却是撑不住了。”

    文氏这方露出了笑容,忙带着孩子们进屋,瞧见谢老太太有些不耐烦地倚靠在罗汉床上扇着扇子,虽然眉头皱得死紧,但气色很好,绝对没有病容。她顿时放了心,领着孩子们最后向谢老太太磕头告别,说了许多请她老人家保重的话。

    谢老太太受完礼,便道:“行啦,平日里不见你们孝顺,如今装什么模作什么样?磕完头就滚吧,抱你们二房好婆婆的大腿去!别来烦我!”说罢背过身,不理人了。

    文氏一脸无奈,回头看看孩子们,小心起身退了出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夺理

    眼看着文氏带着一群孙辈们离开了,谢老太太反而睡不着了,气呼呼地坐起身,把扇子扇得呼呼响。

    谢映容拦下珍珠,让她守在院子里,别让人接近屋子,自己却捧着一碗消暑化湿的香薷饮,走到谢老太太身边,柔声劝说道:“老太太,这是珍珠姐姐才熬好的香薷饮,已经吹凉了,您尽快喝了吧?”

    谢老太太眼角都没扫她一下:“我又没中暑,喝这苦不拉几的劳什子做什么?”

    谢映容随手把香薷饮放到桌上,继续道:“老太太别生气了,太太和哥哥姐姐们原就定好了要在明日离京的,船都订好了,如何能擅自改期?这边一改,老家那头大老太爷就该知道了,定要怪到您头上。况且,眼下金陵城中事多,太太和哥哥姐姐们不想惹事,想要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是人之常情。您就别怪他们了。”

    谢老太太冷哼道:“你就别为他们说好话了!就算他们早就定好了离京的日子,可如今他们明知道家里有麻烦,我都害怕得生病了,还不肯留下来帮忙,只顾着自己逃命,一点儿孝心都没有,还不许我多骂几句么?!若不是你劝我,还需得借显之兄弟几个的人手到外头打听消息,我才不会允许他们进屋磕头呢!”

    谢映容连忙又安抚了她几句,眼角却在留意门外的动静。她故意利用谢老太太与文氏、谢显之等人没有直接对话的空隙,在两头制造误会,挑拨离间,至今为止一直进行得很顺利。只要谢老太太身边的人没发现真相,根本就不会有人揭穿她。等她将人支出金陵城的计划成功了,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在谢映容的花言巧语劝说下,谢老太太总算消了气,开始关注重点了:“你先前说,显之他们告诉你,在覆舟山道观里与歧山伯家二儿子通奸的,确实是永宁长公主的二儿媳白氏?你先前并没有认错人?!”

    谢映容不提文氏根本没说白氏的名号,郑重点头道:“当然是她!我在观中偷听到小道士们说的。她和董慧杰还是表姐弟呢,听说只相差两三岁而已,从小青梅竹马的,时常在一处撕混。若不是白氏嫁给了永宁长公主之子,他俩怕是早就成夫妻了。”

    谢老太太啐了一口:“傻子才会放着长公主的儿子不嫁,嫁个伯府次子!白家又不是什么高官显宦,不就是仗着有歧山伯这个好女婿,才抖起来的么?他们以为女儿哄住了男人,抱上了曹家大腿,就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连长公主府的公子,他们也敢给人家戴绿帽,我就等着看他家明儿怎么死!”

    谢映容叹道:“哪儿有这么容易死哟。歧山伯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爱如珍宝,歧山伯又是偏宠继室与次子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呢?我听大哥二哥他们说,歧山伯府正在想办法证明,这场捉奸的闹剧是他家嫡长子董慧武故意捣的鬼,董慧杰与白氏都是被陷害的,其实并没有通|奸!”

    谢老太太听得双眼都瞪圆了:“这种话说出去也有人信?!捉奸拿双,赵家本是外人,若不是捉了现行,还能把事儿闹得这么大?况且,两个都是亲儿子,就算把小的救回来了,大的也是死罪,歧山伯府难道就能得了好?好蠢货!这对夫妻真真蠢到一块儿去了!”

    谢映容看着谢老太太轻易相信了自己说辞的模样,笑了一笑:“是呀,他们真是太蠢了。”说罢凑到谢老太太耳边,“偏偏,老太太您在竹舍里遇到过董慧武和那个萧将军家的公子,是可以证明他们撒了谎,在事发时并未上山游玩,而是就在观里的!”

    谢老太太怔了怔:“什么?”

    谢映容耐心地告诉她:“二姐姐说,她认得竹舍前那位公子,是萧将军的儿子。您知道柱国将军萧明德吧?他亲妹子正是宫中的萧贵妃,生了三皇子呢,也极得皇上宠爱的。老太太,您说这件事,会不会是萧贵妃与三皇子在背后授意萧将军的儿子,让他故意设个圈套算计董慧杰与白氏,好挑拨曹家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呢?

    “您也知道,歧山伯府一直是曹家党羽,这件事又是发生在赵家的地盘上,若是行事顺利,还能让赵家那位太子妃吃个亏,那岂不是打了皇后娘娘与太子的脸?萧贵妃这一招,可真是高明呀!”

    谢老太太听得晕头转脑的,一时间没理清这其中的各种复杂关系。她只记得一件事:“竹舍里待着的,不是那对有私情的狗男女么?”所以她才会觉得,自己撞破了人家的秘密,会招来祸患呀!

    谢映容仗着谢老太太根本不知内情,又一次开启了忽悠**:“竹舍里的当然是那对狗男女,可守在外头不许人进屋的却是董慧武的好朋友,这明摆着就是有鬼!当时我们在屋外说话那么大声,屋里都没半点动静,董慧杰与白氏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中了药?那位萧公子阻止我们进屋,只怕就是想等到赵家人过来抓现行,而不是让我们这等不相干的人提前撞破屋里的事呢,所以才急着赶我们走。

    “倘若这场捉奸的闹剧,真是董慧武给兄弟设的套,一旦叫歧山伯夫人知道,定会找上老太太,到贵人面前去做证,好证明她儿子的清白!”

    谢老太太听得越发糊涂了,也听不出这番话里有多少破绽,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唬着脸道:“我才不去呢!谁耐烦给狗男女证明清白?就算他们原本没私情,如今也早就洗不清了。我何苦搅和进这种丑事里去?”

    “老太太当然不能去!”谢映容压低了声量,“若是证明了董慧武的清白,那永宁长公主母子俩的脸面要往哪儿搁?他们难道还能认白氏这个媳妇不成?再把萧贵妃与三皇子扯进来,便是连皇上也要恼的。赵家岂不是也有了监察不力,叫别人在他家眼皮子底下陷害忠良的嫌疑?若是您不出面,那就只是董慧杰与白氏自寻死路,与旁人不相干。可您要是出面了,这里头好几家人被卷了进来呢,斗起来没完没了。咱们家无依无靠,又得罪了曹家,再把太后、长公主和贵妃娘娘都给得罪了,那岂不是越发死无葬身之地了?!”

    谢老太太听了,害怕得上下牙打颤:“你别吓唬我,怎么事情越发严重起来了呢?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映容叹了口气:“孙女儿也是靠着哥哥们打听回来的消息,才得出这样的结论。只能说,孙女儿原本想得太简单了,事情比我们原本以为的要严重!这可不是老太太在家里装个病,躲着不见人,就可以混过去的事。如今是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找上门,无论来的是谁,都能把老太太您往死里逼呀!”

    她凑到了谢老太太的耳边:“老太太,不如……您老人家还是出城避一避吧?”

    谢老太太浆糊一般的脑子抖了一抖,还真开始考虑起这个建议来了。

第二百三十章 妥协

    谢老太太沉默了许久,认真地在思考着什么。谢映容也不催她,反而很有耐心地站在她身边,替她慢慢打着扇子。

    过了半晌,谢老太太才开口问:“你觉得……我该上哪儿避去?城外什么地方是我能去住的?家里的庄子都叫曹家抢了去,谨之他娘倒是有个陪嫁的小庄子,其实就是你爹买给她做私房的,如今叫她自个儿的人管着,我不好插手。况且那地方也就是出产些粮食瓜菜什么的,正经能住人的宅子是没有的。我总不能住村屋吧?那还不如避到承恩寺后街去,我记得那里的小宅租期未到,这会子还空在那儿呢。”

    谢映容忙道:“老太太曾经在那里住过,也不是什么机密,知道的人不少的。从前旁人顾虑到那地方离旧内近,不敢轻易招惹,可咱们这回惹到的是真正的达官贵人,还有宫里的太后和贵妃呢。她们若真打算对我们下手,根本就没什么可忌讳的,就算叫人知道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谢老太太扁扁嘴:“那我们大不了另寻个宅子搬过去就是了,悄悄儿的,不叫人知道,这也不行?反正我是不愿意住到乡下去的!”

    谢映容本来想要建议她跟文氏一行人回老家,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想想她对谢老太太撒的那些谎话,文氏与几个兄姐都是知道实情的,万一两边见了面,话赶话的,两边说辞对不上,把她拆穿了怎么办?若是离金陵城远还罢了,谢老太太未必能回得来。但要是在码头附近,对方就发火要折回城中,她又能逃到何处去?那她花的所有心思,就都要白费了!

    反正她的目的只是把谢老太太支出金陵城去罢了,倒也不是不能妥协。

    这么想着,谢映容便改口道:“盛夏时节,金陵城中多有达官贵人出城避暑的,城外有山林河流的地方,不但比城里凉快,还有许多好宅子可以出租。咱们也不必挑那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省得泄露了行踪,只需要选个清静偏僻些的山谷,租一处别业,让老太太悄悄儿坐车过去,隐姓埋名地住上几个月,等天气凉快了再说。只要京中无人再提起覆舟山那件事,老太太就能放心回来了!”

    谢老太太皱着眉不说话。

    谢映容又再劝道:“老太太放心,珍珠姐姐和两位妈妈都是侍奉您多年的老人了,定会把您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在山林里隐居,固然是无聊些,但只要能保得性命平安,忍耐上几个月,也是值得的!至于银子,咱们家如今还有许多东西,随便拿两件古董出去当了,换成银子,足够老太太您花销的,这点您不必担心。等到孙女儿打听得城里风平浪静了……”

    她话未说完,谢老太太就诧异地打断了她:“你说什么?你难道不跟着我出城去?!”说着还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三孙女。

    谢映容倒也不慌,微笑道:“孙女儿固然想一直留在老太太身边侍奉,可老太太在外躲避,也需得留个人在城中打探消息吧?否则,您如何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什么时候不可靠近京城呢?”

    谢老太太哂道:“阿何阿蒋都是精明能干的人,随便哪一个不能留下来打听消息?况且那蔡老田也有些本事,外头还有个毛掌柜在呢,你怕我没人可使唤么?”

    谢映容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应对这种问题了:“可是老太太……您要把实情告诉蔡老田、毛掌柜,让他们去探听那几家贵人的消息么?且不说他们那样的下人,有没有门路接近权贵人家,就算他们能帮得上忙,这种关系到皇亲国戚的丑事……又如何能随便告诉人去?真说了,就怕那些人嘴不紧,泄露出去。到时候,即使贵人们本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的,也要上门追究了!”

    谢老太太吃了一惊,顿时不说话了。

    谢映容重重叹了一声:“其实我还想过,要不要托大姐姐帮忙打听消息的,她认识的达官贵人多,在这种事上,只怕比我更有办法。可大姐姐本来并不知情,倘若真叫她知道了,她身边的人自然也就知道了。那些丫头婆子,说不定哪一个就跟曹家私底下有勾结,万一假传消息,又或是趁机告密,奉了曹家人之命来对老太太不利,新仇旧恨都一齐报了……”

    “不能告诉她!”谢老太太迅速拿定了主意,“慧姐儿亲近曹家,人又任性,这种事告诉她也没用。本来她还能帮着打听消息,但如今平南伯府坏了事,只能关门守孝,慧姐儿她娘又跟娘家人翻了脸,与野汉子私奔去了,但凡是个要脸面的人家,都不会欢迎慧姐儿上门的。她根本帮不上我们的忙,还是别叫她手下的人插手比较好。”

    谢老太太想了想,叹气道:“罢了,你吩咐底下可靠的人,去城外打听个偏僻些又干净清幽的避暑庄子,最好是离河道近些,有码头可以通船的,我搬过去住几日,先看看情况。你留在城里,悄悄儿替我留意外头的风声,一有重要消息,就立刻打发人给我送信!倘若真有危险,我坐了船逃走,也还来得及。”

    谢映容连忙应下,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忍不住想往前再试探一步:“父亲曾经给松江那边的故人写信,预备老太太搬回去住时,有人可以照应。老太太要不到松江散散心?”

    谢老太太不悦地道:“好好的跑松江那么远做什么?大夏天的,那边也一样热得紧,离金陵城也太远了。我若要回来,还得在船上苦熬十天半月的,何苦来?”她又用怀疑的目光瞥了三孙女一眼,“再说了,你跟慧姐儿两个小姑娘留在家里,连个正经长辈都没有,太不象话了。这事儿瞒着外人还好,若叫人知道了,天知道要说什么闲话?这不是咱们这等高官显宦之家该有的规矩。”

    谢映容心中暗暗扼腕,但为了不引起对方怀疑,她还是柔顺地笑道:“老太太说得是。孙女儿也舍不得您离得太远,万一遇到什么事,也不好及时向您请教呢。”

    谢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正是。况且你也不方便到处出门打探,除了偶尔回城探探风声外,你平时还是要跟我住过去的,省得外头的人乱嚼舌头。你不用管你大姐,她娘的名声早就坏了,她除了平南伯府,谁家都嫁不了,不用在意这些,你却还有大好前程呢!”

    谢映容差点儿五官扭曲,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老太太说得是。”

    她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方才补上一个漏洞:“老太太,这件事孙女儿会替您办妥的,但您也要记住,不能告诉别人实情。覆舟山的事,您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连身边的丫头婆子也不例外。外头的传闻,您也要装作全然不知,谁说起您都要装傻。咱们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不然随时会大祸临头的!”

    谢老太太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这还用你提醒么?我自有分寸!”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出发

    谢慕林等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离开谢家大宅后,谢老太太与谢映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回到贡院西街的住处后,只觉得轻松愉快,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接下来起码有好几年的时间,不必见到谢老太太了。

    只有文氏心里总有些愧疚不安,谢显之也有些心事重重。

    谢谨之劝他道:“事情做了便是做了,再多想也是无用。老太太身体康健,三妹妹又答应很快就会告知她实情,她就算担惊受怕几日,也不会有大碍的。大哥不必有太多顾虑。这件事虽然有不敬长辈的嫌疑,但老太太的性情你我皆知,往日我们对她老人家阳奉阴违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何苦非要在这一件事上纠缠不清?”

    谢显之苦笑道:“话虽如此,我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从前虽有违逆老太太意思的时候,但多是小事,可这一回却是……”在生死攸关的大事上主动撒谎!

    谢慕林在旁不以为然地插言:“主意是三妹妹出的,并不是我们主动骗的人,就当作是我们不忍心见三妹妹总受老太太责骂,纵容了一回她的小心思好了。况且我觉得老太太会这么害怕,本来就是件莫名其妙的事儿。且不说在覆舟山道观发生的事里,我们谢家人只是个路人,根本什么都没察觉到,只是适逢其会出现在道观里罢了。事后我们还是听温家婶婶提起,才知道道观出了事的。

    “老太太也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传闻,就把自己当成是砧板上的肉,自个儿害怕起来。那些达官贵人有什么理由跟她一个老人家过不去呢?她还不肯见我们,又差点儿祭出了装病的昏招,我真不知道她心里都在想什么!”

    谢谨之也觉得这事儿挺莫名其妙的,只能猜测:“兴许是老太太与三妹妹在观中走动时,撞见什么了?”

    谢慕林哂道:“她们沿路经过的地方,我几乎都走过一遍,哪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机密所在?除了赵家那位太太和她的随行人员,也就是萧家那位二公子了。可这些人谁不是大大方方与人说话?反正我是看不出老太太有什么必要在那里害怕不安。就算是我们,事后猜测出白氏的身份,也没害怕过。老太太有什么可愁的?”

    谢显之也想不明白,叹道:“罢了,想不明白的事就别想了吧。反正等我们走了,三妹妹还是会把实情告诉老太太的,到时候她老人家自然就能安下心来。”

    谢徽之倚在门边,凉凉地插言道:“你们最好别太相信谢映容了。这件事八成是她在捣鬼,说不定是她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些什么话,才吓得老太太连人都不敢见的。瞧如今老太太老实得成什么样儿了?也不骂谢映容了,还宠信有加的,处处都听她的劝。哪怕是为了这样的好日子,谢映容也没那么容易把实话说出来!”

    谢显之与谢谨之同时皱了眉。谢慕林便笑着对谢徽之道:“三弟八成又在金姨娘那儿吃了老陈醋,说话才会这般酸溜溜的吧?你管三妹妹心里是怎么想的?等我们离了京,几时让老太太知道实情,就是三妹妹的事儿了。难道她食言,我们还要替她负责不成?”

    谢徽之打了个哈哈,便往外跑了:“我去寻陈伙计说话去!”

    陈伙计正是谢谨昆借给文氏一行人的帮手,这趟回湖阴,他会代替谢谨昆,充当文氏等人的向导。精打细算的小商家,出个远门,绝不仅仅是收拾些行李细软就算了。陈伙计就教导谢家几位少爷,若手里有余钱,可以采买些紧俏的货品,带回到湖阴出售,赚取差价。金陵城中好些东西,都可以在湖阴县城中卖出高价来,哪怕只带上三两个小包袱,也能获益不少,足可以贴补几个月家用了。

    谢家人此行是包了一条船的,就算人多行李多,再多捎带上几个包袱也是无碍的。关于什么样的货物更容易在金陵城采买到手,也更容易在湖阴县出售,陈伙计十分有心得。这几日,谢徽之听他介绍,心里痒痒的,便照着他的指点,问哥哥姐姐们借了本钱,私下置办了两包东西。

    谢慕林还提醒他,东西不一定非得在金陵城买,也不一定非得回湖阴才卖。他们这一趟行程,包的是商队船队的船,因此路上要绕一个圈,沿长江先往镇江,再从镇江转道江南运河南下,一路上会经过好几个大城大镇呢,镇江、常州、无锡、苏州……这一个个都是繁华的好地方,他们还怕没好东西可买卖吗?他们要愁的,只有本钱不够而已。

    反正谢慕林本身,也有自己的盘算。她手里本就攒了一些钱,如今更是拿回了谢映真在大宅里的私人财产和细软,把一些碎银子和零散的金银锞子取出来,再当几件不重要的小首饰,她手里就攒够了三四百两银子的财产。这些钱,除去借了几十两给谢徽之,再从张俏姐与严家药铺购买了一些物资以外,其他的她都藏好了。她不打算在物价昂贵的金陵城里做些什么,但这一路上能经过的城镇码头那么多,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机会下手。

    她筹谋已久的小计划,也可以摆上日程了。

    景乐十六年的五月初八,谢家妇孺终于由文氏带领着,一大早就坐上满载行李的马车,出门离开贡院西街的小宅,在谢谨昆的护送下,出城前往长江码头了。

    他们雇好的船早已等候在那里。谢谨昆自带陈伙计去跟船行的人说话,谢显之想起自己是家中长子,连忙也跟了上去,为了壮胆,他又把二弟谢谨之拉上了。最后谢徽之想起自己对做生意挺有兴趣的,听听那些成功的生意人说些什么也好,便也凑上了一份。

    文氏也不去管他们,自行带着女眷们在船舱中安顿下来。

    因谢泽山雇的船经常做富贵人家或官眷的生意,因此这艘船的舱房都挺干净的,也算宽敞。谢慕林被分配到的这间舱房,虽然大小不足十平方米,但足可以放下一张不错的床,床下有空间放箱笼,床对面是一张尺半宽的小榻,显然是给贴身丫头过夜时睡的。窗户下方有一张小书桌和配套的圆凳,床脚方向还有一个不大的衣柜,衣柜旁又有脸盆架等物,整整齐齐,屋角还摆了盆茉莉花,养得很精神。

    梨儿把姑娘的东西简单归置好,出外转了一圈回来,就对谢慕林说:“丫头婆子们挤一个大舱,虽然不脏,但人太多了,怪挤的。索性我与翠蕉一块儿陪姑娘住在这里吧?我睡小榻,翠蕉打地铺。”

    谢慕林已经有些习惯这种没什么**的生活了,点了点头:“行,这样我有事也好吩咐。你们暂且受几天苦,等回到老家了,我听说那边宅子大得很,屋子也多,我让人给你俩一人安排一间屋子,再不叫你们挤着了,如何?”

    梨儿与翠蕉听了,都开心地笑了:“姑娘可要说话算数!”

第二百三十二章 路途

    船慢慢驶离了码头,很快就进入了浩瀚的长江水道。

    谢慕林坐在船舱里,透过窗户看到外头的景致,忍不住凑到窗边看得更仔细些。

    梨儿其实也有些蠢蠢欲动,她虽然自小生长在金陵城中,却还是头一回看到长江呢,但她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拉着谢慕林不停地小声劝说:“姑娘,姑娘,别看了,当心外头的人会看到你的脸,姑娘……”

    谢慕林回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既不忍心叫这个丫头失望,又不想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坐在舱中什么都不看,便索性掀了衣箱,找出刚刚安置行李时看见过的一条白纱裙子,拿最外头那层半透明的白纱往窗框上一蒙,假冒是窗纱窗帘一样的东西,就不怕会被外头的人看见屋里景象了。

    隔着这层纱,外头的人就算能看见窗户里人影晃动,也是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船舱里的人却还能看见外头的景致,只不过是加了一层烟雾效果罢了,但并不妨碍谢慕林她们看码头上的热闹。

    这下梨儿不再开口了。她虽然觉得这样也不大合礼数,但似乎也不算违礼的样子?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罢了,也有自己的好奇心,没多久就跟翠蕉一起,高高兴兴地和谢慕林头碰着头,凑到窗户前往外看了。她还主动接过了固定“窗纱”的工作。

    外头的甲板上,谢显之、谢谨之与谢徽之兄弟三个,则是大大方方站在船头,观看着开阔的江景。望着巍峨的金陵城墙渐渐远去,前方水天一色,天高云阔,谢显之心头只觉得一阵激动,胸中不禁迸发无尽豪气。

    他忽然有了诗兴。

    谢谨之也颇有兴致地陪他对诗,谈论古往今来有名的赋颂长江的诗词,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谢徽之却在旁听得头皮发麻,只怕两位哥哥会忽然间叫他也凑上一份,胡乱诌一首诗呀词的什么,这岂不是在为难他这个纨绔?他寻了个空,匆匆说句:“哥哥们学问真好!我去找老四,他跟你们一定很有话说。”就迅速溜了。

    谢显之与谢谨之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清楚这个三弟为什么跑了,不由得哑然失笑,然后继续你一句,我一句地联起了诗。

    谢徽之逃回了船舱,想想借口也不一定只是借口,便真的去寻了谢涵之。

    船上房间不少,谢涵之与谢映芬姐弟俩各占一间舱房,宛琴就配小儿子住一间,让丫头们陪女儿。谢徽之要把小弟带走,自然要过宛琴这一关。

    宛琴一听说谢涵之要去甲板上,心里就不情愿了,委婉地表示:“外头风大,甲板上又没遮没挡的,倘若一个不小心,四少爷掉进水里了怎么办?他人小体弱,又不会水,前些日子才病了一场,还是算了吧?大少爷与二少爷对诗对得高兴,回头四少爷问哥哥们要个诗稿过来学习学习就好了,实在不必这会子去凑热闹。他又不懂作诗,去了又能做什么?”

    谢涵之看了看生母,有些难过地耷拉下脸来。他自小也爱读书,对诗词歌赋都是很有兴趣的,就算不如两位长兄天赋出众,跟在旁边学学也不行么?

    谢徽之看出小弟很想去的,便劝宛琴:“琴姨娘也太小心了些。这船那么大,甲板上又宽敞又平稳,船老大与船工们都是在这条水路上走熟了的,你出去瞧瞧大哥二哥站得有多稳当就知道了,四弟又不会乱跑,好端端的又怎会掉下水去?琴姨娘太过杞人忧天了。况且,你总是把四弟四妹拘在屋里,不让他们出去见人玩耍,对他们也没啥好处。

    “你瞧瞧我们兄弟几个,大哥二哥从前在家娇生惯养,成天窝在屋里读书,也跟四弟一般动不动就生病。反倒是我这个成天不沾家的,在外头胡吃海塞,乱跑乱跳,却一年到头连个喷嚏都不打。而这些时日,二哥往外跑得多了,又被二姐姐劝着,每日在院子里转悠,身体便大有改善。姨娘不妨也学学二哥,让四弟多出门走走,多晒晒阳光,活动活动身体,自然就吃得香,身体更健壮了。”

    宛琴敷衍地朝他笑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多谢三少爷提醒了。四少爷才病愈,万一吹了风,就怕他的病情又复发起来。我实在不敢大意,三少爷的提议,还是等四少爷身体好些再说吧。”

    谢徽之朝小弟耸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做哥哥的不帮忙,而是宛琴听不进去,他也没办法呀。

    谢涵之看了看宛琴,虽然很失望,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也知道生母是为了自己好。

    船渐渐离岸远了,进入了平稳的水路。谢谨之拉着谢显之,请了陈伙计带领,去寻船老大攀谈,问些沿路的见闻、风光,还有各地关卡的人情典故,应对之法等等。

    谢显之从来不习惯做这些事,站在船工们面前还有些不自在呢,但听那船老大说起各地关卡吃卡拿要的故事,还有各地主官小吏的喜好习惯、商队彼此出招斗法等等,不由听得入了迷,还把谢徽之也叫过来听上一份。

    他们听到午饭时间还舍不得走,最后是谢慕林去说:“哥哥弟弟们想要听故事,也该让讲故事的人有时间歇口气,喝口水,吃饱饭才是。船老大可不是专给你们讲故事来的,你们怎么揪住人家就不放了?”

    谢显之等人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向船老大赔不是。这时候,谢显之早把原本的不自在抛到脑后去了。

    船老大倒是好脾气,性情也爽朗。他乐呵呵地抚须笑道:“少爷们爱听我讲古,是我老汉的福份。待我吃饱喝足,再看一圈孩儿们,闲了再来陪少爷们说话。”

    谢显之、谢谨之与谢徽之连忙恭敬地送走了他。

    待谢家人在船舱里开始用今日有些迟了的午饭时,谢显之才对家人感叹:“我今日总算知道什么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若不是那位船老大说起,我都不知道原来世上有那么多的事,是我从未听闻过的。”

    谢谨之笑着点头附和:“大哥与我都是井底之蛙,今儿才算是见了些小世面。倘若接下来每日都能象今儿这般增长见闻,待回到湖阴老家,我们兄弟说不定就能脱胎换骨了。”

    文氏微笑道:“你们兄弟这几个月早就脱胎换骨了,何必妄自菲薄?至于船老大说的故事,从前我跟老爷来往老家与金陵,还有到外任上去的时候,也见识过些,确实有趣。咱们家从前有许多掌柜、伙计们都是常年在外头跑商的,见识广博,比船老大还强些。你们若是喜欢,日后我写信给老爷,让他请掌柜们回湖阴时,多给你们讲讲外头的故事吧?”

    谢谨之合掌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母亲可千万要记得!”

    谢慕林这时忽然道:“娘既然也曾跟着爹爹在外头见识过世面,想必也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不如娘来给我们说说吧?”

    “我?”文氏一愣,脑海中不禁忆起了自己年轻时,陪着谢璞在外行走的情形,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回忆

    文氏文素敏,也曾有过美好的青春岁月。

    她年纪还小的时候,父亲文举人家资丰厚,只有她一个独女,爱若掌珠。文举人喜欢四处游乐,寻亲访友,见识名山大川,偶尔会带上女儿,因此文氏小时候对于水上的短途旅行,一点儿都不陌生。只是后来文举人去世了,她搬入了未婚夫谢璞家中生活,由未来婆婆吕氏教养,后者认为大家闺秀是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从此就被困在了内宅中。直到几年后,吕氏携子出走,顺带捎上她,她才又重新见到了外头的世界。

    他们一行三人从湖阴坐船去了苏州,又再转道去了松江。这一路上,在未发现母亲真正目的之前,谢璞都以为只是出门玩耍,因此陪着未婚妻文氏到处闲逛,他们当时过得很开心。可惜好景不长,等到他们发现吕氏真正做了些什么时,便再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致。谢璞开始不停出门办事,既要奉母命在松江找宅子安顿下来,又要寻地方重立家业,免得坐吃山空,同时还得秘密联系老家族人,设法为母亲的所作所为善后……

    等到文氏与谢璞再度有闲情出门游玩,已经是他俩违抗母命,秘密返回老家湖阴,在宗族长辈与嗣母宋氏见证下完婚之后了。他们一路坐船返回金陵城,一路玩遍沿路的名胜古迹……可惜,谢璞为成婚误了庶吉士考试,必须回京轮缺,他们在路上耽误不了太久。等回到金陵城,吕氏施压,曹家威逼,接下来便是平妻的闹剧。文氏每每想到那段时日,都不愿追忆下去

    当然,当文氏第一次随谢璞到外任上去的时候,他们也是一同坐船旅行的。但当时他们要赶路,并没有多少闲情逸致去游山玩水。她想起那段经历,就只记得那一路上他们为了谢璞到任后的工作,如何收集消息;她初掌中馈,如何手忙脚乱;还有为了赚回旅费,如何沿途买卖货物,赚取差价了……

    四段关于旅行的回忆,小时候的太过久远,记忆已经模糊了,后头两次既有婆母不喜带来的压力,又有时间上的紧迫……文氏仔细回想,发现自己最快乐的旅行经历,就是随谢老太太与谢璞一同离开湖阴县的那段日子。只可惜,那份快乐也是不长久的。

    文氏想起这些过往,心神不由得一阵恍惚。那好象都是前世的事情一般,如此遥远……起码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看向眼巴巴望着她的儿女们不管是不是她亲生的,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我确实也曾象今儿这般,坐船沿水路四处旅行过。虽然隔了十几年,但我对当年的经历还记得很清楚。若你们真想知道……我就跟你们说一说。”

    文氏的旅行经历跟船老大说的可完全不一样,那是更加温情浪漫的故事。说到最后,谢慕林都觉得有些被住了。因为文氏的叙述中,几乎每件事都要捎带上谢璞。他带着文氏去爬了什么山,参观了什么寺庙,跟她说了什么典故,坐船游玩了什么河,去了什么庙会,买了什么小玩意儿,送了什么店的绫罗绸缎给她,评价什么铺子的胭脂水粉质量最佳也最衬她,然后他们逛了哪家有名的文房书铺,吃了哪家的特色美食,哪条街上夜里的灯火美景最迷人,又有哪个镇上在年节时有盛大的社戏烟火……反正文氏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必定都有谢璞的陪伴。

    谢显之兄弟几个有些坐立不安,虽然他们挺好奇父母长辈们年轻时的经历,但真的没预计会听到这些。

    谢映芬和几个丫头听得两眼放光,只觉得文氏与谢璞经历过的那些真是太有意思了,她们也想去亲身体验一下。

    谢慕林便笑道:“这也容易。娘当时和爹爹都去了什么地方?我们回湖阴路上会经过吗?都在运河沿岸,应该会经过吧?到时候娘领着我们故地重游一番,如何?然后我们可以写信告诉爹爹,写得详细些,让爹爹看了眼馋!”

    文氏脸微微红了,嗔道:“你就别逗你爹爹了。老爷在任上忙于公事,哪里有闲情逸致理会这些?”

    谢慕林哼哼两声:“反正我会把信送过去的,兄弟姐妹们也要写上一份,娘也可以写嘛。至于爹爹收到信后有什么反应,那是他的事儿。等着看他回信里的内容,也很有趣呀。”

    文氏的脸更红了些,但想了想,她有些小心动。

    谢映芬趁机抓着文氏的袖子,问起更多的细节,比如哪个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是她可以去逛一逛的,又有什么有趣的特产之类的。她还恳求三位哥哥,如果有机会上岸玩,带她一块儿去。她一定会听话,绝不会乱走,也愿意多带两个随行的婆子。只要能让她去那些有趣的地方见识见识,她绝不会给家人添乱!

    谢慕林听得也有了兴致:“这主意不错,到时候我们就借三弟四弟的衣裳,打扮成个男孩子的模样。反正我们年纪也不大,梳了丫角髻,跟四弟这个真男孩站在一起,完全可以蒙混过去的!”

    谢映芬双眼一亮,这可是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游戏。但她听说过,谢映慧小时候曾经扮了男装,与曹家兄妹一起出城打猎来着其实就是跟着去打猎的皇亲国戚出城玩了两天,并没有真的下过场。但大姐能干的事,她干了也不算出格,不是么?

    文氏被女儿的话吓了一跳,忙阻拦道:“别胡闹了!这可不是咱们熟悉的金陵城,也不是谢家族人说得上话的湖阴县。在外头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你们姐妹俩走失了怎么办?外头的坏人见你俩生得整齐,才不会管你们是男孩女孩儿呢,想拐人照拐不误!”

    谢谨之安抚她道:“没事儿,母亲。我们兄弟会跟紧了她们的,再多带上几个人,同进同退,同行同止,别走散了,别去那些人多杂乱的地方,只逛干净体面的街区就是。两位妹妹从小儿在深宅大院里长大,从没见识过外头的广阔天地,心里觉得好奇,也是人之常情。她们难得有机会,到运河沿岸那些城镇涨涨见识,您就让她们出去见见世面吧?否则,下回她们再经过那些地方,还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呢。”

    谢显之与谢徽之连忙也帮着劝说,请求文氏答应。谢慕林拉着谢映芬分抱住文氏的两只手臂撒娇。谢涵之也鼓起勇气道:“我们就去父亲和太太去过的店,给姐姐们买些针线衣料,给哥哥们买些笔墨纸砚……行么?”

    文氏被所有孩子这么一求,倒是犹豫了,想想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也是由谢璞陪伴出入那些地方,似乎……孩子们想去逛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文氏心里已经肯了,再看向众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就依你们,但你们必须要听从我的安排,否则就不许上岸!”

    谢慕林等人大喜,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大声应道:“是!”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上岸

    船队很快就抵达了镇江。这时候正值中午,他们决定要在此逗留大半日,明日清晨时分再离开。在此期间,他们会在镇江卸一部分货物,再采买一部分商品,然后再前往下一个停靠点。

    早就商量好了要下船逛逛的谢家人,自然不会错过镇江这样的繁华之地。谢慕林早早就从谢徽之那里借到了一套半旧男童装,稍作修改,使它更合身,然后又让梨儿帮她梳丫角,再练习一下,如何模仿弟弟们走路时的姿势动作。做完这些准备动作之后,谢慕林除了耳洞没办法遮掩外,看起来就完全是个秀气富家小男孩的模样了。

    耳洞问题没办法解决,谢慕林也不是很在意。一来这个年代有给年幼的男孩穿耳洞,当作女孩子养,以求好养活的习俗,并非只有女孩子会穿耳洞;二来……她也就是在家人陪伴下逛逛街而已,就算被人发现是女扮男装又怎样?有几个外人能凑到她身边看到她的耳洞,都很难说,她又何必纠结太多?

    她才不会为了点小问题,就放弃自己期待已久的计划。

    梨儿年纪大些,不敢跟着谢慕林下船,但翠蕉却还是可以扮小男孩的年纪,便也找相熟的小厮借了衣裳,装成小厮模样,给谢慕林做个随从。梨儿眼巴巴地替翠蕉打扮好,再三嘱咐了要她帮自己买的东西清单,方才送这主仆俩出了舱房。

    等谢慕林来到文氏的房间,发现其他人都准备好了,只有谢映芬和谢涵之姐弟俩没来,一问,却是宛琴那边报上来,说他俩晕船和中暑,身体都有不适,不能上岸玩耍了。

    谢慕林心里奇怪,谢映芬与谢涵之确实有晕船症状,可她出发前就事先在严济堂那边配好了治晕车晕船的药,家里一旦有人显露出症状,就让人去熬一剂来喝,早上小弟小妹喝过后,分明已经大为缓解,除了吃饭胃口不是很好以外,行动一切如常。这才半天的功夫,怎么两人的情况就严重到不能出门了?

    谢映芬原本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去尝一尝镇江的特产美食呢。至于中暑……这几天在船上确实挺热,可今日却是个多云天气,比昨天凉快不少。谢涵之怎会之前没事,却到今天才中暑呢?

    谢慕林去谢映芬的舱房,发现宛琴和谢涵之也在。小姐弟俩又象在张家西园时那样,分睡在一张床的两端,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谢涵之的脸色稍稍有些发白,但看精神似乎还好,见谢慕林进来便坐起了身,低头叫了声“二姐姐”,目光闪烁,似乎不敢直视她。谢映芬也坐了起来,眼圈一红,就要哭鼻子了。

    谢慕林忙伸手去试她的额头:“四妹妹和四弟是怎么啦?早上还没事的,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呢?”谢映芬体温正常,谢慕林又摸了摸她的手心。

    谢映芬一把抱住谢慕林不说话,似乎很委屈的样子。谢涵之低了头,小小声说:“我们不能和哥哥姐姐一起出去玩儿了……二姐姐,对不住。你们玩得开心些,别叫我们扫了兴。”

    谢慕林道:“这有什么?你们身体不舒服就算了,没什么扫兴不扫兴之说,也不需要太过沮丧。就算错过了一个镇江,以后还有好几个大城大镇可以去呢,你们还怕没有涨见识的机会吗?好好养身体,等到了苏州城,若是再错过,那才叫可惜!”

    宛琴一直站在床边,低眉顺眼地不言语,直到听见谢慕林这番话,方才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谢慕林不等她开口,就抢先对她说:“姨娘多费心,好生照看着四弟四妹,让他们尽快好起来吧。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难得有这样出门看世界的机会,错过了一个镇江也就罢了,若是每个大城都错过,就太可惜了。四妹妹久在深闺,难得有这样增涨见闻的机会就不说了。四弟将来是要读书科举的,整天窝在房间里读死书,能有什么出息?总要多见见世面,才能写得出好文章,懂得如何跟其他读书人交往。虽然爹爹和哥哥们也会教导他,但还是要他自己亲身经历体会过,才能真正学到东西。”

    宛琴神色微变。谢慕林也不理会她,只安慰了弟妹们几句,答应要给他们带礼物回来,便转身离开了。

    上岸的时候,谢徽之凑到谢慕林身边,小声抱怨:“二姐姐该不会真信了四弟四妹是生病了才不能出来的吧?分明就是琴姨娘不肯放人!她还私下跟丫头抱怨,说太太不该答应让大家上岸玩呢,说万一有拐子把四弟四妹拐了去怎么办?活象太太就真的这么粗心似的。瞧我们前前后后跟的这些人,若是镇江的拐子有这么大本事,能穿过重重包围把我们拐走,他还做什么拐子呀?干啥不能发财?!”

    谢慕林道:“琴姨娘现在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四弟四妹身上,难免会比较紧张。头一次我就体谅一下,但她要是不肯改了这毛病,我可不能任由她把四弟四妹养坏了。她自己也不是没出门见过世面的人,怎么思想还这么陈腐固化呢?”

    谢徽之撇嘴:“二姐以为她真不知道出门见世面的好处么?才不是呢!正因为她见过世面,所以才会觉得四弟四妹有她教导就够了,用不着真出门冒险。哈!多有本事,她竟然觉得自个儿比父亲还会教孩子,比那些名师大儒还强!名师大儒还会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直接觉得自己教教就能让四弟成材了!”

    谢慕林拍了他一记:“少说两句吧。要是传到四弟四妹耳朵里,他俩就更难受了。方才我去看他们,四妹都快要哭了。”

    “摊上这样的生母,谁不哭呀?前儿还是四妹特特求我们带她上岸玩,才有今儿这一出呢。没想到她自个儿反而出不来。”谢徽之啧啧两句,见前头谢显之回首望过来,连忙闭嘴了。

    谢家兄妹一行人便由马路遥亲自陪同,再带上数个婆子小厮随行,一同上了岸,坐车到镇江城中的街道逛了起来。文氏虽然未能同行,但马路遥身为她的陪房,是曾经跟在她与谢璞身后,游遍各地的人,自然可以充当向导之职。

    他带着几个孩子去了文氏年轻时去过的店,有一家倒闭了,一家迁往他处,但大部分的店都还在,东西也依然质量出众。谢家兄妹只觉得开了眼界,虽然店里卖的东西未必及得上他们从前家里用过的,但胜在款式新奇。大家如今手头都挺宽松的,便多少买了点儿。谢慕林还把谢涵之与谢映芬的份也买了。

    然后,她趁着哥哥们逛书店文房铺子的机会,也给自己买了许多便宜的纸笔,顺道买了几本讲药材和养生之道的旧书,都是手抄本。她站在数米之外,对哥哥们说,现在对这个最感兴趣。谢显之与谢谨之都没说什么,专心看那些本地名家所著的文集诗集去了。

    谢慕林亲自付了款,不等翠蕉留意,就把自己买的东西用包袱皮打包起来,然后悄悄儿地把其中一小部分放进了书房空间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苏州

    从镇江开始,接下来船队的每一个停靠点,但凡是大点儿的城镇,谢家兄妹们会上岸去逛的,谢慕林都用这种法子,小心地转移一部分纸笔之类的物品进书房空间,还顺带塞了些碎银子和几百钱进去,以防万一。

    同时她还在当地的书铺里买下一些旧书,有关于医药的、养生的,但也不局限于此,什么风土人情、名人秩事、农耕种植、奇闻怪谈等等,但凡是她觉得可以利用上,价钱又便宜的,哪怕书本状况糟糕一些,随时有可能破掉,她也照买不误。甚至于,她还会刻意去买一些状况糟糕的书籍。

    等回到船上,她就会把这些旧书整理出来,把其中有用处的另外装进箱中,押后处理,剩下那些没多大用处的,就把里头比较有价值的内容挑出来,拿新买的纸笔摘抄了,再把旧书烧掉。

    而在这个摘抄与烧书的过程中,谢慕林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书房空间中的藏书内容混了进去,整理出一本本摘抄而成的“笔记”,里头有各种养生、治病的药方、药膳,还有食谱、点心做法……等等等等。这还只是开始,过后她准备“抄”的,还有外伤急救法、农作物种植、花卉培养、牲畜养殖、建筑等众多知识呢。

    谢慕林声称摘抄的内容都是经过她本人翻译、整理过的,与那些旧书上的文字肯定有所不同,但更有利于阅读的人理解。这么一来,旁人就不会太过纠结她抄写的为何不是完整的文章了。

    当然,除了那些摘抄的“笔记”以外,也有谢慕林照着原书誊写出来的手抄本,但暂时只有一本,抄来给谢家其他人看一看,证明她确实是在“抄书”而已没法子,以谢慕林的古文水平,能把一本书用稍带点儿古味的白话文“翻译”出来,就很不容易了。她从住在贡院西街的时候,就开始做这件事,还特地挑了比较简单易懂的美食杂记,只是到今天才敢把“抄”好的稿子誊写成书,拿出来给人看而已。

    谢显之与谢谨之得知妹妹从书店里买的破旧书籍,竟然还能提供这么多有用的信息,都夸奖不已。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被新买的书给吸引过去了,所以夸完就算,并没有多说什么,顶多就是之后再去逛书铺时,无论谢慕林是否随行,都会帮她留意类似的书,甚至是帮她买下来。

    文氏倒是十分喜欢女儿摘抄的“笔记”,她发现里面有很多有用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清点出自家能做的菜品与点心种类,又盘算着家里哪个人适合用哪一种药膳,甚至还打算抄两个适合谢璞的,下回送家书去北平时捎带过去,叫赵丰年两口子做给谢璞吃。

    为了鼓励女儿以后多买些这类有用的书,她还额外贴补了谢慕林一笔数额不菲的零花钱,并且允许谢慕林在买了贵价书后回来找她报销。

    她只是有一点不太满意:“买来的旧书虽然残破些,但也不是不能看,何必非得烧了?”

    谢慕林心道,若不把原书烧了,你们迟早会发现它们只是幌子,我有那么傻吗?

    不过她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只告诉文氏:“若是还能保存,我都装进箱子里了。可有些旧书不但发霉,还有蚁蛀,留着它们,不但无法挽救,反而有可能会连其他完好的书也一并祸害了。我实在不敢冒险,才把书烧了的。反正里面的内容我都翻过了,有用的都已经抄下来,剩下的没什么价值,不需要留了。”

    文氏听了,也就不再纠结了:“原来如此,那确实是保住所有的书更重要。你以后也要多留意,往书箱里多放些樟脑丸子。等回到老家,得寻个天气好的日子,把这些书都拿出来晒晒。”

    谢慕林笑着应了声。有了文氏与兄长们的默许和资助,接下来她干这活干得更顺手了。

    家里根本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她身边的两个丫头,也同样没有起疑。

    若是梨儿陪她上岸逛街购物,兴许早就发现她花的钱和买回来的东西数量不对了。可梨儿没有跟她出门,跟她出门的是听话好使唤的翠蕉,她随时吩咐一句,就能把翠蕉支使开。后者又从不怀疑她报的购物数量有误,回到船上跟梨儿一清点,东西数目和钱数都是对得上的。至于单价与印象中有出入……那是翠蕉记错了。

    谢慕林还鼓励两个丫头常跟其他丫头婆子们一处交流,或是到别人舱房里串门。梨儿与翠蕉还以为她是在暗示她们帮忙照看弟妹们呢,哪里知道谢慕林只是打算把她们支开后,好在舱房里忙活她的抄写大业呢?

    计划进行得一切顺利,谢慕林心里很满意,又开始谋划着,接下来可以找机会往书房空间里塞其他物资了。那空间没有保鲜功能,一些干粮食水是可以放,却需得隔一两日就换一回,因此得准备恰当的食物种类才行。目前,她只敢往里放几块好保存的面饼,以及每日换一保温杯的淡茶水而已。不过,干净的白布和几种比较常见的成药,她倒是在沿途的几个港口城镇里分别置办齐全了。

    船队一路顺风顺水,抵达了苏州。他们原本计划在这里停留一天,但原本说好要做交易的商号似乎出了点问题,暂时没办法提供原本说定的货物。船队领头的管事心急火燎,却还是不是不宣布,要在苏州多停留两日了。

    谢家人自然也要跟着留下。虽说他们自家包了一条船,丢下船队自行上路也行,船上的船老大与船工们技术足够娴熟,不必跟在大部队后头,也能将谢家人安然送回老家。然而文氏与儿女们商量过,都觉得不要太着急了,他们一帮老弱妇孺,又带了不少行李细软,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水匪河盗,不是玩儿的,还是跟船队的人一起行动更安全些,好歹船队还特地雇了强壮有力的保镖嘛。

    不过,既然要在苏州多留几天,他们就没必要天天住在船上了,完全可以搬到城中的客栈中去。文氏打发马路遥进城找客栈,租了个院子,留下一半仆人在船上看守,便带着儿女与剩下的仆人,齐齐上岸进城去了。

    他们住的这家客栈,是十分典型的苏州建筑,青瓦白墙,雕栏漏窗,院子里种着几丛竹,既能添荫凉,风吹过时,也能让住客们听个响。

    这家客栈还有个最大的好处,门前的小路往前走,拐个弯便是鼎鼎大名的十泉里也就是平江路了。在这里住着,逛街最方便,又胜在闹中取静,不会被街上的喧嚣扰了睡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住处的缘故,宛琴终于松了口,允许一双儿女出门逛逛了,只是需得带足随行人员,并且最好是跟随兄姐们一处行动,不许私自出门。谢映芬与谢涵之只要能出门玩,其他的都是小事,又怎会抱怨呢?

    谢映芬早就准备好零花钱,过来找谢慕林商量,要买些什么东西,给族里未曾谋面的姐妹们做礼物,还要给留守在金陵城中的两位姐姐捎带一份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书信

    苏州离金陵城不算远。谢家人是因为跟着船队行动,必须走水路,绕了一个大圈,才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方抵达苏州。

    如今船行的交易出了问题,船队负责人需要送急信回金陵城去请示船行主人,就不能走水路了,改走陆路,快马赶回,顺利的话,也就不到两天的功夫。

    谢家人动作如果够快,还来得及托信使捎带一份家书回金陵,只需要多付一点跑腿费就行了。这是信使私下揽的生意,只要不耽误正事儿,船行的人是不会管的。

    文氏把事情跟小辈们说了,谢显之立刻就决定了要给妹妹谢映慧写信,报平安,顺道把自己这些天买的一些小礼物捎给她。东西不多,多了会拖慢信使的行程,后者是不会答应的。

    谢谨之与谢慕林则商量了,决定就给谢映慧写封短信,问问她的近况,以及家里谢老太太是否还在为了那莫须有的事担惊受怕。另外还得再给毛掌柜写一封,把他们近日在几个大城大镇听说的商场新闻告知他一声,也方便他寻找新货源与销售渠道。

    谢徽之要给大金姨娘写封短信问候,但不捎东西。他的钱几乎都用来收购各种货物了,在出清货物之前,他没有多余的钱财干别的事。

    谢映芬想要给两位姐姐送点小礼物,但时间上来不及,只得问谢慕林借了些常州梳篦、绣花帕子之类的特产,拿一个小匣子装好送过去。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船行的信使便带着负责人的书信与谢家人的家书礼物,骑快马出了苏州城门,直往金陵的方向而去。

    而留在苏州城里的谢家人们,则抓紧这难得的几日悠闲假期,领略起苏州城的风光美食了。

    两日后,留在金陵城珍珠桥谢家大宅的谢映慧收到了兄弟姐妹们的来信。

    她很是吃惊,按理说,谢家人才走了几天,至少要等抵达湖阴县,安顿下来后,才会写信回京报平安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音讯了。她先拆开谢显之的信看了,才知道他们是暂时滞留苏州,方才有空写信给她,顺便捎带些小礼物。

    她让玛瑙把那包礼物打开来给自己看,发现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她平时就能用,虽然不值钱,却难得件件合她喜好,想来也是兄弟姐妹们为她精心挑选的。

    谢映慧心情很好地吩咐玛瑙:“把这些东西给我收好了,改日我得了闲,再仔细赏玩。”又叫了绿绮进来,“给送信的人一个上等红封,谢他辛苦了。家里没有男丁支撑门户,不方便留他歇脚喝茶,给他两串钱,让他到附近的脚店去吧。”

    绿绮应了声,拿了两串钱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说:“那人谢大小姐的赏,说是身上有船行的差使,有落脚的地方,多谢我们想着了。”

    谢映慧笑笑,又叫了玛瑙一声:“把那匣子梳篦拿出来,后日我去永宁长公主府做客,顺带捎过去,好让马玉蓉与卢飞云两个也挑一把。她们从小儿就没离过金陵地界,也不知道见没见过这些小东西。”

    玛瑙应了,又道:“那两位姑娘都是名门闺秀,马小姐还是长公主之女,什么东西没见过?常州离得又不远,金陵城中亦有卖常州特产的店铺,大小姐还特特把这东西带过去,也不怕两位姑娘笑话?”

    谢映慧不以为然地道:“随她们怎么想,外头店里卖什么东西与我何干?我带过去要送她们的,才是我的心意。她们要是真嫌弃我了,我还要嫌弃她们俗了呢!”

    玛瑙微笑着,正要说话,冷不妨被绿绮抢了先:“小姐后日要去长公主府,又要随长公主和马姑娘出城往庄子上避暑去,还不知道要在外头住几日呢。老太太那儿,小姐就不打算亲自去禀一声么?”

    谢映慧冷哼:“她都出城了,又没叫上我,更是提都没提她到底住在哪里,我就算是有心禀报一声,又能往哪里找人?!三妹妹整天阴阳怪气的,我一瞧她那模样就不舒服,才不去自找没趣呢!反正我已经跟蒋妈妈和蔡老田说过这件事了,他们自会把事情禀报给老太太知道。老太太若真的不讲理,非要怪我,我还要跟她辩驳辩驳!身为长辈,独自出城避暑,连个招呼都不打,丢下孙女儿就走了,这还有理儿了?!”

    谢映慧想起这件事,就觉得一肚子气。就算她不耐烦见谢老太太,也不想受谢老太太的管束,可她会搬回谢家大宅,而不是另行找宅子居住,就是因为跟随着长辈身边,可以避免很多流言蜚语。然而谢老太太居然不声不响地丢下两个年少的孙女儿在家,自个儿跑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说是避暑,却连地址都不给家里留,实在是太不合情理了。谢映慧想问谢映容,后者却还要装神秘,好象在提防她什么似的,更让人生气!

    她不就是有个姓曹的外家么?可如今她都快跟曹家人翻脸了,连平南伯府那边都几乎断了往来,谢映容还有什么可提防她的?谢老太太更是为老不尊!

    既然连祖母都不在家中坐镇了,谢映容的态度也不佳,谢映慧索性答应马玉蓉的邀请,出城避暑算了。

    这些天的天气实在是炎热湿闷,谢家今年又没有备冰块,临时从外头买,根本买不到多少。谢映慧早就有些受不了了。往年她都要去山里避暑的,今年去不了曹家的避暑庄子,去长公主的地方也不错,还能跟两位新交好的闺蜜多亲近呢。

    谢映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避暑的计划。她不知道,当这个消息通过谢映容的书信,传到城外隐居中的谢老太太那里时,可着实吓了她老人家一大跳。

    谢老太太有些哆嗦地看着三孙女的来信,上头写着永宁长公主府已经疑心到谢家了,近日频频派人接触谢映慧,从她那里打探消息,甚至还找借口说要邀她去跟女儿做伴,派人接谢家姐妹去长公主府的避暑庄子小住。据说,只有谢家姐妹受到了邀请,连跟马玉蓉最要好的卢家姑娘,都不见有出门的动静。

    谢映容向谢老太太示警,永宁长公主多半是要对谢家人下手了,让谢老太太千万不要回谢家大宅去,也不要回城。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快收拾行李出逃吧!她实在说不准,永宁长公主什么时候就要向谢老太太下帖子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误导

    谢老太太在这个略有些陈旧的山居院子里已经住了三天时间了。

    这是她匆忙间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临时居所,原是一家失势勋贵的产业,有几年没住过人了。院子里有仆人看守、打扫,所以房屋并不破旧,该有的家具都有,周围有茂密的山林,山下不远处就是河道,有个小渡口,有船可直达秦淮河与长江水道,还有个小集市可以采买生活用品。

    除了租金稍有点贵以外,这地方似乎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当谢老太太住进来后,才发现院子里蚊虫鼠蚁众多,白天有蝉鸣,夜里有蚊叮。若是事先准备工作足够周全,她应该能过得相对舒服些,可谁叫她是匆忙搬进来的呢?驱蚊的熏香没带,扑蝉的长竿没有,饮食也不称心,身边能使唤的只有一个丫头一个婆子,连每日用的干净水都要费尽力气到山下去打。雇人代劳吧,附近的百姓还要收个高价。面对人高马大的苦力,谢老太太主仆没敢讨价还价。

    她老人家养尊处优多年,连落难时都没受太多苦,在这个院子里撑了三天,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偏偏在这时候,谢映容从城里来信,告诉她的却是一个坏消息。本来她们只是自己私底下担惊受怕一下,如今却明摆着是危险真的要上门了。谢老太太紧绷的神经真的快要断裂了。

    她一夜没睡好,第二天立刻传信回城,找留守大宅的蒋婆子问话。

    蒋婆子急急出城赶来见她,向她禀报宅子里的最新消息。

    永宁长公主府的人确实每天都来找大小姐谢映慧,还邀她明日前往长公主的避暑庄子上小住,陪伴长公主的爱女马小姐。

    谢老太太离开大宅后,谢映慧连着几天都到金萱堂去,或是找蒋婆子,或是找谢映容,话里话外都在打听谢老太太去了哪里。蒋婆子领了命令,紧闭牙关。谢映容则几次与谢映慧不欢而散。

    永宁长公主府并未邀请谢映容同往避暑庄子,谢映容本人也不见有收拾行李的举动。不过三姑娘似乎曾经打发丫环蜜蜡往外散播消息,说她奉了祖母之命,要抄写一百遍佛经,送去佛前供奉,暂时不方便出门。

    蒋婆子其实也不知道谢老太太和谢映容之间有什么秘密,只是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谢老太太而已。然而看过谢映容信件的谢老太太却先入为主,从她的话里得出了连她本人都不知道的结论:

    永宁长公主确实对谢家起了戒心,连日派人来联系谢映慧,好支使后者打听目前行踪不明的谢老太太的下落。谢映慧不知情,糊里糊涂地做了长公主的帮凶而不自知。谢映容为了隐瞒真相,与谢映慧起了冲突,还找了个奉祖母之命抄佛经的借口,避免与谢映慧一同去长公主的庄子上小住。

    这么看来,谢映容在信里写的都是真的呀!

    谢老太太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心跳加速。她抓住蒋婆子的手腕,沙哑着声音问:“我先前叫你留意的那几个人……近日可有什么新消息么?快说!”

    蒋婆子吓了一跳,忙回答道:“是,老太太,小的们打听过了,长公主府的二奶奶似乎从端午过后就病了,好象是中了暑,太医都上门诊治过了,只是不见起色。永宁长公主殿下这才打算带着一家人到庄子上避暑去,也好让马二奶奶换个凉快些的地方休养。”

    此外便是歧山伯府的两位公子。蒋婆子只打听到歧山伯又一次把嫡长子赶出了家门,后者眼下是寄住在朋友家。但没听说他家二儿子有什么动静,只知道歧山伯夫人整天出门,拜访京中各家高官显宦、宗室皇亲。可各家各户似乎都不大欢迎她上门,给她吃了好几回闭门羹。她在人家门上哭闹起来,主人家只得请了歧山伯来领人。歧山伯去劝她,却被她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说些什么有别的儿子就不在乎她儿子的性命了,若是她儿子真的死了,就要跟他拼命,云云。

    蒋婆子一边说,一边跟珍珠与何婆子交换着眼色。她们虽然不清楚谢老太太的心事,却也知道,主人家似乎是摊上大事了。家里可能只有三姑娘谢映容是知情人,连大小姐谢映慧都被蒙在了鼓里,更别说已经离开了的文氏等人了。她们心里都有些担忧,不知道谢老太太到底惹了什么祸,该不会连累全家上下吧?

    谢老太太还不知道身边侍候的人已经因为她的言行起了疑心。她只觉得蒋婆子带来的消息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永宁长公主肯定不会放过白氏的,白氏如今告病,必定是马家人故意放出来的谣言,将来白氏在避暑庄子里“病逝”,也不会有人起疑心了;至于董慧杰,目前还生死不明,歧山伯多半已经放弃这个儿子了,只是歧山伯夫人还不肯死心,到处求人去救儿子,却又没人肯帮忙……

    谢老太太心想:等这对狗男女赔了性命,永宁长公主是不是就会开始对知情人下手灭口了呢?她都已经找上谢家门了,怪不得谢映容会提醒自己逃走呢!

    蒋婆子的汇报已经进行到了柱国将军府的萧二公子:“……没听说他有生病或别的什么事,只知道他家里给他安排了差使,到金山卫任职,三天前就已经出发了,这会子只怕都到地方了吧?”

    谢老太太立刻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萧二公子去了金山卫?!”

    “是的,老太太。”蒋婆子疑惑不解地看向她,好奇她为何会对柱国将军的次子如此感兴趣?谢家从前是曹家的姻亲,跟柱国将军府萧家从无往来,更何况萧瑞还是庶子,一向是谢老太太看不上的人物。

    谢老太太却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萧瑞按理说并未卷入那件丑事,顶多是做了个看客,背后还有萧贵妃、三皇子和柱国将军做靠山,根本没必要担心会被灭口。萧家却还是安排他去了金山卫,果然他在道观里确实是做了些什么,多半还是奉萧贵妃之命行事。如今出京,不过是避风头罢了。但萧贵妃愿意给一个庶出的纨绔侄儿安排前程,明显是对他所立“功劳”的奖赏。

    覆舟山道观那日的捉奸闹剧,背后果然水很深哪!

    谢老太太又一次犹豫了。连有萧贵妃与三皇子撑腰的萧家,都安排家里儿子出京了,果然她还是应该离开京城,到外地去避一避的吧?

    可她又该避到哪里去呢?她身边带的人太少了,若是找个人生地不熟的所在,就怕更容易被长公主府算计,到时候恐怕死了都没人知道!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三十八章 疑惑

    谢老太太始终没能下定决心,只好把蒋婆子打发回城。

    蒋婆子一头雾水地出门,便与珍珠、何婆子碰头,私下交换了一下情报。她们早就讨论过谢老太太的事,得出的结论与蒋婆子差不离,都知道谢老太太定是惹了大祸,才会紧急出城避险。然而她们想不明白的是,谢老太太到底惹了什么祸?

    每次出门,珍珠都紧跟在谢老太太身边,后者做过什么,就没有瞒过她这个贴身大丫头的时候。她只能猜到这祸事跟覆舟山道观有关系,也能从谢老太太打发人出去打听永宁长公主府、歧山伯府等人家的动向中推测,那日道观里被捉奸的男女,应该就是谢老太太害怕的根源。

    然而珍珠心里也清楚,她们主仆根本就没遇上过当事人,一切都是事后才听说的,消息都从街上打听得来,所以谢老太太在那里害怕个什么劲儿?

    她对蒋婆子道:“这事儿只怕只有三姑娘心里清楚。老太太好几次把我支出屋子,都是跟三姑娘暗中议事。虽说那回去看戏,我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但保不定有我没放在心上,老太太和三姑娘却察觉到的隐秘发生过。妈妈回城后,还是要想办法从三姑娘那里打探消息才好。老太太的性情,你我都清楚,她老人家既然没告诉我们实话,就必定是心有顾虑。可三姑娘年纪还小,比老太太好说话许多,妈妈想法子试探试探吧。”

    何婆子也点头:“确实。我们往日也算是老太太倚重之人,可这回出了事,老太太就只跟三姑娘商量了,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说。长久下去,你我在老太太身边还能派什么用场?若仅仅是侍候起居饮食,谁干不来呢?为了能在老太太身边多侍候几年,我们还是要多多为主人分忧才是。”

    蒋婆子会意地冲她俩点点头,三人又商量了一下如何私下传递消息与信件,前者便下山雇车回城去了。

    等她回到珍珠桥谢家大宅,却正好遇上谢映慧的下人在前院装车,把谢映慧明日要带去永宁长公主避暑庄子的行李提前装到马车上去。蒋婆子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便回到金萱堂,去寻谢映容说话。

    谢映容听完她的汇报,也不回答她关于谢老太太心事的提问,只说:“妈妈只需要听从老太太吩咐行事就好。老太太叫我不能告诉人,我又怎能违令?妈妈是老太太身边侍候的,一旦有异动,绝对瞒不过老太太,到时候挨骂的还不是我?妈妈就别为难我了。”说完就要请蒋婆子出去。

    蒋婆子急了,忙道:“三姑娘何必拿这些话来堵我?若事情果真要紧,我难道还会胡乱外泄不成?不过是看见老太太心事重重的模样,想为她分忧罢了。三姑娘若实在不想违了老太太之命,我老婆子也不敢相逼。只是别人家捉奸,与我们谢家有何相干?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如今就算要替老太太与三姑娘去办事,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可若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找人探消息,就怕反而泄露了咱们谢家的名号,惹得贵人家猜忌,那又岂是老太太与三姑娘所愿?三姑娘只需要给我一个线索,我自个儿托人打听去,也省得犯错了,如何?”

    谢映容不答反问:“老太太让你去打听什么消息?”可别真想岔了才好。

    蒋婆子犹豫了一下,想着谢映容反正是真正知情的人,瞒着也没必要,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谢映容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还好她事先有准备,骗谢老太太的同时,还要瞒着这宅子里的其他人,免得谢老太太事后从别人口中知道她撒了谎,所以才能顺利度过这一关。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她瞒着旁人又如何?谢老太太想召见蒋婆子,根本不必得到她的允许,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露馅了。她还是得赶紧想办法,真正摆脱谢老太太的束缚,让后者即使回了城,也没办法再阻碍她的计划才是。

    这么想着,谢映容便对蒋婆子说:“我会打发人去问一问老太太的意思,倘若她老人家不反对,我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妈妈。”

    蒋婆子只当她胆小怕事,想到她前些日子被谢老太太骂得不轻,便也不再纠缠,只心头略有不悦,行了礼退下,暗地里盘算着再找别人打听去。既然家里两位知情的主子都不肯开口,那就上外头打听好了。谢老太太也是因为听说了外头的传闻,才会越来越害怕的。她找当日负责帮谢老太太打听消息的人问,总能问出让谢老太太害怕的原因来。

    然而,蒋婆子花了半日功夫,把家里曾经被谢老太太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问了个遍,也没真正弄清楚,是什么让谢老太太害怕到这个地步。她发现这些人打听到的消息,似乎并非谢老太太所知情报的全部,另外还有一些,也不知后者是打哪里听来的。

    比如当日与歧山伯府二少爷董慧杰私通的那一位女眷,至今在外界还无人知晓是什么身份。虽然有不少人暗地里议论,那是赵家即将要成为太子妃的那位小姐,可若真是如此,这两天京中人议论太子选妃时,就不会把那位小姐视作热门人选了,她早该被踢出候选名单才是。当日道观里的宾客,可是还有永宁长公主府的少爷少奶奶和小姐呢,宫里不可能不知道实情的。

    听谢老太太指示下人去打探消息时的语气,似乎与董慧杰私通的,是永宁长公主府的少奶奶。谢老太太到底是打哪里得来的秘密消息?倒比外头人知道得更多些。珍珠跟着谢老太太在观中走动时,可没说有这么一回事儿呀?

    蒋婆子心头疑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心想莫非是三姑娘谢映容提供的消息?可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然而谢映容闭口不提,也没见她往城外派什么人。蒋婆子疑心她先前所言只是在搪塞自己,并不打算真的向谢老太太请示。犹豫了一下,蒋婆子索性直接找上了谢映慧。

    谢映慧听了她的问题,却是一脸愕然:“难不成三妹妹还什么话都没跟老太太说?她当日可是答应了大哥他们,要跟老太太说实话的呀?若不是她拦着,说老太太正是固执的时候,贸然反驳她只会让大家挨骂,还是得徐徐告知才好,大哥离京前就要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老太太了!”

    蒋婆子一脸震惊,忙问是怎么回事。谢映慧也不嗦,直接就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她。

    蒋婆子大惊失色,立刻察觉到谢映容有鬼。她忙向谢映慧道了谢,便退出院子,匆匆赶往金萱堂。

    不料,她还没出二门,脚上就不知道拌着了什么,摔了一跤,才想爬起身,却感觉到脑后剧痛,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三十九章 甩锅

    谢映慧听说蒋婆子受伤昏迷的消息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她吓了一跳,忙问玛瑙等几个丫头是怎么回事,水晶抢先说:“天知道那蒋婆子是怎么受的伤?当时她刚从我们这儿回前头金萱堂去,半路上就摔着了。大概是周围没人,直到我们出去办事才发现的。见她伤得重,血流了一地,我们急急通知门房的人去请大夫,还去金萱堂叫人来抬她。结果金萱堂的人可恶得紧,不说感谢我们救了他们的人,反而还诬赖是我们把人害成这样的,真真是岂有此理!我们若是有心要害人,还救她做什么?任由她躺在那儿流血流到死,岂不省事?!”

    “少说两句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气小姐。”玛瑙斥责了水晶几句,方才转过头来跟谢映慧说,“我已经去问过了,当时蒋妈妈确实是一个人走路,没旁人看见她是怎么摔的,更不可能是我们的人对她动了手。但二门前后那条路,平日里除了我们的人会进出走动,很少有人经过。金萱堂的人估计就是拿这一点说事儿,才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但只要蒋妈妈醒过来,必定能真相大白,金萱堂的人便也没理由再污蔑我们了。”

    谢映慧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听进她的话了没有,随即还站起了身,表示:“我要去看看蒋妈妈。”说着就带人出了院子。

    经过出事地点的时候,谢映慧特地观察了一下,发现那儿路边的一个石灯上,似乎还沾着一抹血痕,看起来象是蒋婆子受伤的地方。难不成她真是走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石灯上才昏迷过去的?

    谢映慧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件事,也不多言,就直接去了金萱堂蒋婆子的房间。

    蒋婆子还在昏迷不醒,旁边有个小丫头在照顾她。谢映慧隐约认得,这好象是蔡老田的小女儿小桃,便问对方:“请过大夫来看蒋妈妈了么?她伤得如何?”

    小桃忙回答说:“我爹请过大夫来了,大夫说蒋妈妈伤着了后脑,眼下还昏迷不醒,得等到她醒过来,才知道伤得重不重呢。眼下看着,应该是不会伤及性命的。大夫明儿会再来一趟。”

    “后脑?”谢映慧怔了怔,想起那盏石灯上,血迹的位置。蒋婆子不是出二门时受的伤么?那她应该是磕伤额头才是,伤在后脑……那就是相反方向了,这是怎么磕的?

    谢映慧凑近了床铺,前后左右仔细端详了蒋婆子几眼,心里越发疑惑了。

    这时候蜜蜡在门外探头探脑地,玛瑙察觉到了,皱着眉转头瞪了她一眼,她便立刻进门说:“我们姑娘请大小姐过去说话。”

    谢映慧瞥了她一眼,嘱咐小桃:“好生照看蒋妈妈,需要什么药材,请什么大夫,都只管去,若是银子不够,过来找我。”又回头对玛瑙说,“吩咐下去,小桃若过去找我们要蒋妈妈的药钱,只管给她,不得有误。”玛瑙连忙应了。

    谢映慧便转身去见了谢映容。后者端坐在正房里,听蜜蜡在耳边低语几句,便挥手让人退下。

    蒋婆子是遭了意外,眼下又昏迷不醒,才没能及时质问谢映容的,但谢映慧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见了妹妹,自然就要代替蒋婆子问出那个问题来。

    然而谢映容却抢先开了口:“大姐姐是不是该把手下的人管好了?你院子里的人与金萱堂的人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即使两边的人有什么宿怨,也不该用如此狠厉的法子,把人伤到这个程度吧?老太太不在家,她的人就伤成这样。回头我固然会挨骂,但大姐姐难道就能讨得了好?!”

    谢映慧见她开口就先倒打一耙,不由气得笑了:“这跟我的人有什么关系?虽然那条路通常是我手下的人在走,但也没拦着旁人走呀?况且我与蒋妈妈无仇无怨的,我手下的人也不曾与她有过口角,无缘无故地,伤她做什么?!”

    说着说着,谢映慧忽然觉得不对劲:“蒋妈妈不是自个儿摔倒的么?三妹妹为什么要说是有人伤了她?”

    谢映容脸色变了变,心下懊恼傻大姐竟然回过神来了,但根据蜜蜡的回报,谢映慧显然已经发现蒋妈妈的伤处有异,她若坚持那是意外,只会更容易引人怀疑,唯有抢先甩锅,没想到谢映慧还是起了疑心……她只能努力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若不是有人故意害的,蒋妈妈好端端的怎会摔倒?从来就没人在那里摔倒过,蒋妈妈又一向是稳重的人,这不合情理!”

    这话未免太牵强了,谢映慧立刻就盯住了谢映容,上下打量几眼:“先前蒋妈妈可是听说了三妹妹你做的一件大错事,正打算去回老太太呢,冷不丁地就受伤昏迷过去了。真叫人好奇,这背后是谁下的手?”

    谢映容冷笑道:“大姐姐这是想反过来污蔑我?只是你也想得太好了。你以为老太太是会信你这个曹家外孙女多些,还是相信我这个一直陪她共患难的孝顺孙女儿多些?大姐姐是聪明人,想必不会犯蠢?”

    谢映慧的脸色阴沉下来。谢老太太确实不相信她,比如这一回,谢老太太执意不肯见她,出了门都不告诉她知道。若不是蒋婆子提起,她恐怕连亲祖母还在害怕那莫名其妙的“祸事”都不知晓。这都是拜曹家和她母亲曹氏所赐,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但她自问一向待这个妹妹不错,对方却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刺伤她的话……她当初到底为什么会瞎了眼,没看出这个庶妹的真面目,竟然还妄想跟对方交好呢?!

    谢映慧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谢映容,道:“别以为你说这种话,我就拿你没法子了!蒋妈妈眼下是昏迷了不假,可她总有醒过来的时候,到时谁害了人,都别想逃过去!谁犯了错,也休想能再隐瞒!有本事你就把人灭了口,不叫蒋妈妈有机会将实情告诉老太太。可这家里若真的出了人命,我就敢去应天府报官!反正我早已没有了好名声,不在乎多叫外人议论几句,就怕三妹妹你……不敢!”

    谢映容脸色微变。她确实不敢……这种人命官司,摊上了只会更妨碍她的前程。她当然不敢真的把蒋婆子杀了,只需要拦着不让后者去见谢老太太即可。

    谢映容退了一步:“大姐姐误会了,蒋妈妈受伤这事儿,当真与我无关,想来只是意外而已。方才我是一时着急,才会迁怒大姐姐手下的人,并不是有心的,请大姐姐恕罪。我也没有隐瞒老太太什么,定是有什么误会。等蒋妈妈醒过来,我会向她解释清楚的。”

    谢映慧冷笑:“你只管编吧,反正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我才不理会你跟老太太之间是怎么回事呢,你们爱怎么勾心斗角,就斗你们的去,与我无关。但若你胆敢算计到我头上,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谢映慧可不是吃素的!”

    她啐了谢映容一口,甩袖就走。

第二百四十章 告密

    谢映慧回到自己的院子后,还憋着一肚子气,又郁闷又恼怒。

    她觉得蒋婆子受伤肯定有问题,八成就是庶妹谢映容下的手,然而她没有证据,也不知道谢老太太眼下的行踪,想要告状也没处告。

    更何况,就象谢映容说的那样,谢老太太是否会相信她,还是未知之数呢。

    可谢映慧就是生气,她气自己从前错看了谢映容,也气自己这些天太过粗心大意,竟然没发现谢映容在捣鬼,让对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事。但凡她能早一步发现谢映容的真面目,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了!

    谢映慧气呼呼地,想来想去,这口气还是吞不下,便对玛瑙发出了命令:“去把今儿发生的事告诉蔡老田两口子,叫他们想办法给老太太传信儿。我就不信了,她谢映容区区一介庶女,还想在谢家只手遮天了不成?谁给她这个胆儿?!”

    玛瑙却迟疑了一下,上前劝她:“小姐,倘若真的要把事情都告诉蔡老田,就得把那天在道观里发生的事也一并说出来了。虽说蔡老田不是信不过的人,可这种隐秘之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明儿小姐就要带人去永宁长公主的避暑庄子上小住了,万一走漏风声,叫马家人知道小姐早就知道了那件事的真相,马小姐……会不会误会?”

    谢映慧闻言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

    玛瑙再次婉言相劝。她其实之前也不知道什么长公主府马二奶奶与歧山伯府二公子董慧杰私通的事儿,但今日蒋婆子过来寻谢映慧说话时,谢映慧没有摒退左右,就直接把事情说出来了。还好当时在屋里的只有玛瑙与绿绮两人,都不是爱多嘴的丫头,只要嘱咐一声,自然会把嘴闭紧的。可若是再把事情告诉蔡老田两口子,过后就未必能保得住消息不外泄了。

    玛瑙苦劝谢映慧:“三姑娘的话虽然气人,但如今小姐已经警告过她了,她不敢轻易再招惹小姐的,您就继续装作不知情。日后蒋妈妈醒过来了,您也只说她是自己摔伤的。反正这是三姑娘告诉您的,是真是假,都是三姑娘的责任,与您不相干。到时候,蒋妈妈要如何告状,老太太要如何惩罚三姑娘,就更与小姐无关了。小姐只需要端坐看戏就好,何必搅和进去呢?”

    她是真觉得谢映慧没必要为了出一口气,就冒着得罪马家人的风险的。这些天玛瑙从没见过谢映慧在马家人面前提那位二奶奶白氏的事儿,如今想来,多半是故意为之。永宁长公主府正为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儿媳妇烦恼呢,往来的人家说不定都在明里暗里打探消息,忽然有个不知情的小姑娘与她家小姐结交,他们定是乐意的。谢映慧与马玉蓉从来就不是好友,这几天的功夫,交情却是突飞猛进。可一旦叫马玉蓉知道,谢映慧其实是知情人,只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天知道她会怎么想?

    玛瑙对谢映慧道:“小姐眼下的处境,不必我们做丫头的多说,您自个儿心里也明白。平南伯府已经几乎断了往来,本来您若是主动上门去,送些东西,说说好话,舅夫人与表少爷怎么也会给您个好脸,偏您又不乐意受气。至于承恩侯府,原本对太太就嫌弃之极,但因着小姐与马家小姐交好,承恩侯夫人又打发人来给您送东西了。

    “您兴许会觉得承恩侯夫人太过势利,可只要承恩侯府愿意跟您亲近些,您将来在这金陵城里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哪怕是为了这一点,您都不能跟马小姐闹翻了,否则承恩侯夫人立刻就会将您抛到脑后去的!眼下太太不在京里,老夫人病重不见人,老太太与三姑娘都靠不住,平南伯府不理人,再连承恩侯府都断了联系,小姐过的会是什么日子?”

    谢映慧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惨笑道:“我如今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么?连真心交个朋友,都办不到了,非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考虑进去,才能见人?”

    玛瑙低下了头:“小姐兴许会觉得我这话不中听,可我是真的为了小姐好的。”

    谢映慧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扭开头去:“行了,我知道了,不说就不说。我难道是个爱嚼舌头的人?不过是看不得谢映容嚣张罢了。”

    玛瑙忙道:“小姐放心,虽然要紧事说不得,但我们也不能真叫三姑娘污蔑了去。回头我就去找蔡老田,让他们把蒋妈妈照顾好了。只要蒋妈妈醒过来,真相大白,即使三姑娘想在老太太面前诬告小姐,也办不到!”

    谢映慧冷笑:“就算她真的诬告,又能奈我何?难不成老太太还能把我撵出去么?!”

    玛瑙见她恼怒,也不敢多话,给绿绮使了个眼色,小心地退出了屋子,干自己的事去了。

    谢映慧就这么坐在屋子里生闷气,总觉得灰心丧气。兄弟姐妹们还在京城的时候,哪怕跟她不是住在一个宅子里,她也依然觉得有意思。可他们才走了几日,她就开始觉得日子难过了。可谢显之他们这一走,至少几年不会回京。难不成接下来这几年,她都要这般苦熬么?即使有了新的好友,也不可能天天待在一起,这日子还有什么滋味?

    谢映慧还在发呆,绿绮悄无声息地又摸回屋里,往门口看了几眼,便凑到她身边来。

    谢映慧醒过神,见绿绮鬼鬼祟祟的模样,皱了眉头:“你这是干什么?”

    绿绮压低声音道:“小姐别声张,我是瞒了旁人来告诉小姐的。玛瑙姐姐方才打发个婆子出去了,其实是给承恩侯府递消息。我看得真真儿的,先前还悄悄儿跟踪过那传话婆子,亲眼看见她进了承恩侯府的侧门。”

    谢映慧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说什么?!”她脑海中立刻忆起了谢显之、谢谨之与谢慕林三人提醒过的,她手下可能有人是曹家耳目的说法。

    绿绮凑得更近了些,声量压得更小了:“我亲耳听见,玛瑙姐姐对那婆子说,让她提醒承恩侯夫人,不要掺和外头的流言,造谣中伤赵家小姐。跟董二少爷私通的是永宁长公主的二儿媳,不是赵小姐。这事儿宫里一清二楚,赵家闭口不言,是要维护长公主的脸面,连太后与长公主都承了他家的情。若是曹家叫人发现参与此事,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谢映慧猛地转头看向她,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玛瑙会是曹家的耳目,这一点都不奇怪。她是曹家家生子,就算父母都跟着谢映慧回了曹家,还有许多亲友在曹家各房名下当差呢。

    可曹家居然参与了造谣中伤赵滢的事,开玩笑的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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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穿越的那天开始谢慕林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很艰难不过艰难归艰难咬咬牙还是能扛过去的但如果有人想让她做炮灰踩着她往上爬她也是会发飙的好吗?!慕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