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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无名全文阅读

作者:王不过霸     庶族无名txt下载     庶族无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结案,谁人无罪?

    朝阳驱散了晨曦,紧闭的城门被人缓缓退开,陈旧的城门不断发出轴承转动的咯吱声,预示着新一天的正式开始,已有等在城外的百姓开始进城,守城的士族开始收入城的钱。

    视野的尽头,一行车队缓缓驶来,规模不大,却也有数十人,离的近了,能够看到那些护卫身上自有一股杀伐之气,与寻常的县卫或是大族护卫似有不同,隔着老远,便感觉到一股萧杀之气。

    城门口的县卫连忙打起了精神,一般这种阵仗,通常都是某个大人物。

    领头的带着两人上前交涉,问清对方来历也好上报。

    “烦劳通传,刺史府主簿,卢乡高望拜见。”车厢中,一名年过四旬,样貌儒雅的老者出来,对着县卫道。

    一群县卫闻言连忙打起精神,在确定了对方身份之后,一面派人通知臧洪,一面将车队迎入城中。

    “来的这般快?”衙署中,正在帮臧洪处理文案的陈默有些惊讶道,这才几天?

    “对于我等士人来说,名望有时候比官爵都要重要。”臧洪笑着起身道:“若是不来,反而会落人口舌,此事与高家有关,主动前来澄清是最好的选择,否则若避而不见,反让人觉得心虚。”

    陈默闻言点点头,也确实是这般道理,当下跟着臧洪一起出了衙署,前去迎接人。

    高望是个标准的儒家士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儒雅,祥和,反正很难生出恶感那种。

    “元进先生勿怪,此事关乎一庄上千条人命的灭庄惨案,实属重大,是以才……”臧洪见到高望,当先抱拳告罪道。

    “子源不必说了,事情老夫已然尽知,此番正是带着那畜牲前来自守,子源秉公法办便是,无需在意老夫颜面!”高望面色有些痛苦的道。

    “先生是说……”臧洪和陈默惊讶的看向高望。

    高望痛苦的闭上眼睛,随即喝道:“将那孽畜给我带上来!”

    “喏!”两名护卫押着一名样貌俊美的青年来到臧洪面前。

    “先入衙署吧!”臧洪叹了口气,想过很多可能,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高望点点头,迈步前行,那周元似乎想要搀扶,却被两名护卫按的死死的。

    一行人入了大堂,臧洪正了正衣冠,随后看向跪于堂下的青年道:“周元,梁庄灭庄一事,可是你所为?”

    “是我所为。”周元抬头,双目直视臧洪。

    “为何?”臧洪看着周元皱眉道:“我听闻你便是出自梁庄,分属同乡,为何对同乡下如此杀手,你于心何忍?”

    “何忍?”周元摇头嗤笑,有些不屑:“县令愿听我说?”

    “你且说来。”臧洪点点头,一来好奇,二来说得越多,也越容易出错,他想看看周元是否是在为人顶罪。

    “家父曾在边关效力,在我幼年时,便已战死边疆,我与母亲自幼相依为命,家父留下良田十亩,薄田百亩,至少衣食无忧,与庄中邻里,相处的也不错。”

    臧洪点点头,没有插话,只是让他继续说。

    “不过我等孤儿寡母,却拥有如此多的田产,自然容易招人算计,梁欢看上了我家的十亩良田,若他出钱买,便是少一些,我们孤儿寡母也只能认了,但可惜,梁欢欺我母子势单力薄,便让人在庄中散布谣言,说我娘与庄里闲汉私通。

    那闲汉是有妇之夫,事情传到对方耳中,再然后然后,那闲汉的婆娘便来闹,打我娘,打我,自那以后,一切便都变了。”

    深吸了一口气,周元显然不愿意回忆这段往事,脸色也变得冰冷而狰狞:“街坊邻居对着我娘指指点点,那闲汉夫妇隔几日便跑来闹,打我娘,那闲汉竟然还想趁机将我娘纳为妾……哈哈,一个闲汉,白身都不如,我周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算为朝廷立过功勋,三代戍卫边疆,他配么?”

    “再后来,事情就更可笑了,东家丢了鸡是我娘偷的,因为她不检点,西家钱丢了,也是我娘偷的,老天不下雨,是因为我娘惹了天怒,甚至牲口不好了,也是我们母子的过错,好像我们活着便天理难容一般。”

    “一开始只是闲言碎语或是栽赃嫁祸,后来就不只是那闲汉动手了,我娘出门都有人拿东西丢他,然后那梁欢来了,只要我娘愿意让出那十亩良田,可以为我家摆平此事……”周元突然笑了,笑的很疯狂:“我娘信了!地也给了!”

    衙署中的气氛突然变的压抑起来,陈默不知为何,总觉的堵得慌。

    “县令可知后来如何了?”周元笑的眼泪横流。

    臧洪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元笑道:“第二天,那梁欢便告诉众人,我娘意图用十亩良田行贿!那一天,我都记不得谁来过,反正很多人冲进来,不问缘由便打,我娘被活活打死,到死把我死死的护在身下,家里的东西能抢的被抢光了,不能抢的,也被砸光了,唯独我,或许看我年幼,他们放了我一命,我当时不过八岁,能如何?只能每日装疯,跟狗抢食,才有幸活到今日!我就想问问诸位,这仇,我该不该报?”

    “你杀梁欢便是,为何要屠尽整座梁庄,甚至连前来的宾客都不放过?”县丞皱眉问道。

    “没人是傻子,我娘何等人,那些乡亲当真不知?便是要私通,也不该是那狗看了都跑的闲汉,但却无人说一句公道话,反倒是最后一并冲进来抢砸,可笑的是在得知我成了岳丈女婿之后,这些人竟然还招我回乡?哈哈,谁人无罪?我想不出,至于那些宾客……”周元叹了口气:“确实有愧。”

    “那你为何事后不自首?”陈默忍不住出言问道。

    周元好奇的看了陈默一眼,摇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呼?我心有挂念,加上如今世道,黄巾乱贼屠庄之事时有发生,若能蒙混过去,自然是最好的,我有妻儿,不想他们如我幼年时一般,只可惜……”

    若非是臧洪的话,恐怕寻常县令在知道此事跟高望有关之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可惜,这世上的事没有若非。

    “但只因你一己之私,竟残杀上千人,你于心何忍?”县丞皱眉斥道。

    “汝非我,安知我之恨?”周元昂首道:“若说愧疚……”

    转身,周元跪倒在闭目不言的高望身前,躬拜道:“辜负了岳父这些年教导之恩,元去后,望岳父珍重!”

    “你这……”

    “够了!”县丞还想再说,臧洪已经开口道:“其情可悯,其罪难恕,既然你已认罪,本官也不再对你用刑,罪状签押之后,将周元押送至郡府,通报朝廷,由朝廷发落,其他事情,不必再言,退堂吧。”

第十四章 黄巾落幕

    淡淡的檀香从香炉中溢散在空中,整个书房充斥着淡淡的香气,雕花的的书案后,臧洪端着竹简细细品读,陈默跪坐在窗桕边,怔怔出神。

    周元已经被送走三天了,陈默犹记得三天前,那位高望先生离开时佝偻的背影,仿佛一天之内老了十岁一般。

    屠庄按照律法来说,无疑是大罪,但不知怎的,在周元被缉拿之后,陈默却没有那种破案之后的开心感,反而这三天来总觉的有什么压在心中一般,不是滋味。

    “已然三日了。”良久,臧洪放下竹简,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突然笑道:“还想不通?”

    “老师,我在想周元究竟有没有错?”陈默问道。

    “你如何看?”臧洪看着陈默问道。

    “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说周元该杀,但若真的细究,其实此事的根源,不该是那梁欢么?陈默询问道。”

    “的确该杀,上千条人命,黄巾贼未起之前,这屠庄之案,能令天下震惊。”臧洪点头道。

    “老师也认为他错了?”陈默看着臧洪。

    “没错,但有罪。”臧洪摇了摇头。

    “可是大家都说,他有些过了,只诛首恶便是,何必如此?”陈默说出了大家的观点,他在当利,上到世家公子,下到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会结交,所以消息来得也快。

    “你只需想想,若将你换成周元,你会如何做?”臧洪询问道。

    “我?”陈默闭目细想,若是自己换成那样的环境,有人敢来砸自己家,打自己娘……

    睁开眼睛,陈默眼睛有些红:“或许比他还要激烈!”

    至于如何激烈,陈默没说,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母亲遇到这种事儿会如何。

    “所以啊,我说他没错,毕竟没人知道他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仇恨在他心中积聚到何等地步,但为师身为当利令,其罪是毋庸置疑的,就如此前所言,其情可悯,其罪当诛。”臧洪叹息一声:“可惜了。”

    那周元也是一表人才,只可惜被毁了。

    陈默点点头,情绪有些低落,起身道:“老师,我想学兵法。”

    “为何?”臧洪疑惑道:“刚刚得到消息,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已于五月在颍川大破黄巾贼,北中朗将卢公也已于四月率精锐北上冀州,连战连捷,黄巾贼势已然遏制,恐怕不需多久,便会覆灭,怕等你学成之日,却已无用,兵法自然要学,但为师以为不急于一时。”

    陈默摇了摇头道:“弟子隐隐感觉,黄巾贼乱只是开始,以后战争恐怕不会少,弟子想早些学习兵法,不说封侯拜将,但他日若是有乱,至少也可有自保之力!”

    臧洪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陈默道:“默儿此言可是有人教你?”

    陈默茫然道:“未曾有人教我?”

    “那你如何看出?”臧洪皱眉道。

    “这几日弟子查阅税簿时发现,如今朝廷税赋极重,但县城收到的税赋反不比往年,再查户籍……”

    “够了!”臧洪出言打断陈默道:“此事莫要再提,也莫要再与人商议,兵法为师不算精通,可授于你,至于能学多少,却要看你本事了。”

    “弟子明白。”陈默躬身道。

    接下来的的时间,陈默的生活再度变的规律起来,除了偶尔出门访友,与小伙伴们一起游玩之外,更多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之上。

    臧洪每天还会给陈默讲儒、法学问,用臧洪的话来说,这些东西中蕴含着先贤所留下来的大道理与大智慧,不过在学这些之余,也开始给陈默几部兵书让陈默自行研读。

    练武、吃饭、学习、学习、睡觉。

    陈默的生活简单而充实,唐元潜入黄巾历练的事情因为事后其父一顿毒打被搁浅了,陈默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有见到他。

    直到一个月后,陈默跟唐元再见时,这孩子都是一瘸一拐的,不过这孩子脾气也是倔,依旧没有放弃这个念头,只是现在不良于行,只能等养好伤再走。

    但这个机会,他却没有等到。

    接下来的几个月,传来的全是黄巾败北的消息,皇甫嵩与朱儁在击败颍川波才之后,很快收复陈国、汝南、陈留等地,中原黄巾被清扫大半,紧跟着六月朱儁领兵南下攻打南阳黄巾,皇甫嵩则率军北上冀州。

    南阳渠帅张曼成也在六月被斩。

    八月,虽然未分胜负,但先是传来徐州渠帅雷公被部下斩杀,徐州黄巾军多半归降,然后卜己等黄巾渠帅被生擒的生擒,斩杀的斩杀,紧跟着大贤良师张角也病死了,一下子,整个黄巾军彻底群龙无首,只剩张梁和张宝还在广宗率军与汉军对峙。

    到了九月,皇甫嵩大败张梁,张梁战死,十一月,皇甫嵩又在上曲阳大破张宝的十多万黄巾军,张宝战死。

    至此,黄巾主力全部被消灭,虽然各地依旧还有太平教残余,但随着张角、张梁、张宝三兄弟的战死,唐元还没等到自己伤势痊愈,黄巾已经被打没了,自己外出磨砺的计划也只能胎死腹中。

    直到此时,很多人依旧难以相信,轰轰烈烈席卷了整个天下的太平教叛乱,年初时几乎叫人以为是大汉末日来临一般的战争,竟然在短短九个月的时间里便被迅速扑灭,速度之快,叫人咋舌。

    不过一场遍及天下的战争之后,紧跟而来的,却是瘟疫肆虐,包括青州境内也出现大规模瘟疫,这一年,当真是一场浩劫,灾祸不断降临。

    似乎是为了改国运,朝廷早在年初的时候便将年号由光和改为了中平,只是因为战事一直未能传开,到年底的时候,陈默这边才知道年号改了,不过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年号改与不改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大战之后的疫情,似乎比太平教叛乱更加恐怖,只是一月之间,青州各县戒严,各处路口都设立咔哨,禁止商贾通行,这场灾难,一直持续到中平二年四月才算稳定,只是这场瘟疫中有多少人丧生,却是没人知道了,只是很多地方,成了空城……

第十五章 岁月如梭

    春去秋来,三年已过,已是中平五年。

    臧洪在当利治理的颇有成效,名望也越发高,陈默听闻,朝廷已经有意将老师调任太守,只是老师似乎兵不高兴。

    陈默知道臧洪在不高兴什么,大汉气数日渐稀薄,这一点,陈默现在已经能够明显察觉到,究其根源,还是出现在士族豪绅上。

    三年前的黄巾之乱以后,各地豪绅纷纷趁机建筑坞堡,吸纳流民,而这些流民已经不在大汉户籍之上,也就是说,如今户籍之上的人口与大汉真正的人口数量相差很多,而朝廷的赋税却落在户籍之中的人身上,赋税逐年增加,百姓苦不堪言,但朝廷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陈默仔细想过,若是自己身在朝堂的话,该如何做?

    只能向士族豪绅下手,但若真动了这些人,恐怕立刻便会烽烟四起,经过三年的沉淀和学习,如今的陈默早非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很多问题其实能看清,但看清并不代表能解决。

    在陈默的眼中,士族豪绅,如今已经开始渐渐成为毁灭大汉根基的毒瘤,百姓不堪重税,这三年来,几乎每年都有人叛乱,但朝廷这边,却无法减税,地方上,已经渐渐有主次易位的苗头了。

    老师已经有些心灰意懒了,即便调任太守,恐怕也难以施展,处处掣肘,单是税赋一项,如今也只能向当地士族妥协。

    更要命的是,各地太守权柄在陈默看来有些重了,现在连县令都可任免,而这些职位,多半由本地士绅担任。

    要知道,在黄巾之乱以前,各地县令可是朝廷调派的,由地方举荐孝廉入朝为郎,然后再被调任,出任县令,一般不会调到自己家乡,比如臧洪是广陵人,就被调到青州来,但现在,县令却是直接在本地选出然后直接越过朝廷任命,这代表着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在不断衰退。

    下一步会怎样?

    陈默推测过几次,但事情很难向好的方向发展。

    动士族豪绅,则立刻烽烟遍地,但若不动,这般下去,汉室恐怕就是下一个周王室,被地方架空,然后再接下来呢?

    再掀起一次春秋战国时代?

    坐在河边垂钓的陈默,默默地呼唤出系统神仙。

    姓名:陈默

    命数:47

    气运:36

    生活类技能:耕作lv8,粪肥制作lv8,强记lv9,书法lv9,锻体lv9,蛊惑lv5,棋艺lv9,画艺lv9,钓鱼lv5

    战斗类技能:刀术lv9,枪术lv9,棍术lv9,剑术lv9,箭术lv9,骑术lv9

    统帅类技能:攻城方略lv3,守城方略lv3,步兵统帅lv5,步兵阵法lv6

    可开启:梦境训练营

    三年的时间里,陈默进入过十六次梦境训练营,除了技能之外,更多的是进入梦境战场,提升自然是很大的,不过这些能力似乎并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大汉如今的问题,绝非一人可以扭转,况且自己现在也无官身,有什么资格去管?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娟儿的声音响起:“公子,家主唤你回去。”

    “知道了。”陈默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十四岁的陈默,身长七尺,剑眉星目,虽然年少,但一身黑袍,顾盼间神光隐现,英气逼人,透着一股凌厉,好似一位厉害的剑客,但却又有种剑客所没有的儒雅之气。

    “公子钓到好多鱼。”娟儿自觉的上前,帮陈默收拾鱼篓,看着鱼篓里的鱼一脸惊叹道。

    “浮夸。”陈默点了点娟儿的眉心,说起来娟儿比他还大了两岁,不过此时随着陈默身高渐长,站在陈默身边还真像个小丫头。

    娟儿被陈默说破,也不尴尬,只是小心的看了看陈默,见他并未真的发怒之后,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跟在陈默身后。

    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娟儿脑袋里却是想到三年前突然跑来问自己男女之事的样子,当时的公子还真是憨憨的,一点都不像现在这般精明,仿佛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一般。

    “想何事?路在这边!”前方传来陈默略带几分无奈的声音。

    娟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出了小道,差点跑进河里去,俏脸微红,低着头小跑着跟上陈默。

    这婢女怎么感觉越来越傻了?

    陈默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娇憨侍女,明明刚开始的时候挺懂事的,怎的最近老是走神?

    “公子,唐公子和薛公子今日前来探望,送来了不少贺礼。”娟儿小跑着跟在陈默侧后放道。

    三月前,臧洪向朝廷举荐陈默为童子郎,理由也很充分,陈默十岁时变助曲阳大破黄巾贼,这三年来,陈默经常会带着当利县卫剿灭附近贼寇,颇有功劳,再加上臧洪在朝中的人脉,让陈默去洛阳为童子郎,那可是大将军亲自下的诏书,唐元、薛宇自然羡慕不已,过几天,陈默就准备起程了。

    “稍后将这几份信让人给他们送去。”陈默从怀中摸出了两个信封递给娟儿笑道。

    “公子,这是……”娟儿有些好奇的问道。

    其实普通婢女是不敢这般跟主子说话的,只是陈默为人洒脱,不拘小节,对于自己这位贴身婢女也疼爱有加,所以娟儿才敢这般多嘴,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答谢的信,另外临别之前,邀他们饮宴,也算全了这四年来的照顾。”陈默笑道:“虽然此二人总会做些胡闹之举,但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会,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想到当初唐元想要参加黄巾军,结果被他爹打的一个月下不了榻,陈默就不禁有些好笑,一帮人这些年荒唐事也做了不少,如今要分别,不舍是真有。

    “公子,我们此去,难道不再回来?”娟儿诧异的问道。

    “应该是,到时候你是随恩师回射阳?还是随我去洛阳?”陈默点点头,随即笑看向娟儿。

    “自然是随公子。”娟儿几乎脱口而出,不过随即俏脸一红道:“娟儿是公子的贴身婢女,公子去哪里,娟儿自然也会随公子一并去。”

    “也好,这些年都是娟儿在我身边,若换一人,或许还有不适。”陈默点点头,并未看娟儿。

    娟儿在陈默背后嘟了嘟嘴,随即却是舒了口气,小跑着跟在陈默身边继续前行。

第十六章 将欲行

    “老师。”陈默回到衙署时,正看到臧洪在收拾书简,恭敬地一礼道。

    “默儿回来的正好,这几件衣物是为你备的,洛阳不比当利或是夏丘,穿着得体一些,也省的有些人小觑。”臧洪看到陈默,脸上挂起了笑容,若说他这一生最得意之事,那就是收了陈默这个弟子,学习快,能够触类旁通,而且文武双全,棋艺、书画皆不俗,最重要的是,臧洪是亲眼看着自己这位弟子学习速度之快。

    说实话,从忠平元年开始,陈默跟自己已有四年了,一开始,臧洪能教陈默的东西很多,但现在,臧洪觉得自己已经很难再教给陈默什么东西了,陈默如今所欠缺的,是游历,是见识,是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而非竹简之上的东西。

    这也是臧洪将陈默送去洛阳的原因,洛阳乃大汉朝都,天下人才汇聚于此,陈默去了洛阳才能学到更多,未来也能走的更远,当利,对于陈默来说太小了。

    “多谢老师。”陈默对着臧洪躬身一礼,叹了口气道:“老师,朝廷如今正欲将你升迁,老师为何……”

    “没钱。”臧洪从箱子里取出一柄长剑,仔细端详,对于陈默的话,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声。

    真没钱吗?

    那倒不至于,就陈默所知,自己这位老师的父亲昔日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曾担任使匈奴中郎将、中山太守、太原太守,还曾平定会稽妖贼许昭叛乱,光是朝廷封赏就不少,更何况臧家也是射阳大族,家中颇有田产,买官的钱,还真不差,而且这也不是贿赂宦官,是朝廷正常的官员任免,而老师的功绩也足够配得上一个太守之位。

    不过陈默更清楚自家老师为人,平日里看似诙谐谦和,但骨子里却是傲气十足,这是在向朝廷这种买官制度的无声抗议。

    陈默捏了捏眉心,跪坐在席子上,想了想道:“老师可有想过,这职位本该是老师的,老师坐上去,或许还能造福一方,但若换个人上去,恐怕就是万千百姓之难也。”

    买官售爵这种事,在汉朝并非当今天子首创,不过却是唯有当今天子在这点上最受人诟病,其实天子之意,陈默能理解一些。

    朝廷对地方已经几乎失去了掌控权,想要将这个掌控权再拿回来可不容易,卖官售爵,这并不是一步好棋,通过买官上来的官员良莠不齐,但这些官员却可以对地方逐渐形成的士人圈子打破,产生冲击。

    要说妙计,在陈默看来真不算,但对眼下逐渐失去掌控力的大汉来说,这一招最大的作用其实不在这些买官者,而是被压榨的百姓,就这三年来,单是青州,叛乱就从没有停止过,陈默亲自击溃的叛军或者说叛民便有不少,而这些叛民,在一定程度上会对当地的士族圈造成伤害。

    若从上往下看,的确对士族逐渐形成的垄断产生了动摇,但若站在他这个角度从下往上看,天子此举等于在用大汉的根基去跟士族换子,两败俱伤的打法,所以说并非什么好棋。

    “好像是有些道理。”臧洪叹了口气,端着宝剑跪坐下来,摸索着宝剑道:“但人该有自己的坚持,我若对此视若无睹,继续升迁,或许能造福一方百姓,但那又如何?若天下皆是这般污秽,默儿觉的我造福的一方百姓又能享多久之福?”

    “总是会又一些的,对于百姓来说,能好过几日也是好的。”陈默摇了摇头。

    “真正的问题,不在此处。”臧洪摇了摇头,大汉现在的问题不是官员的问题,他要的是向朝廷表达一个态度,看着陈默笑道:“总得有人出来,告诉朝廷,告诉天子,他错了。”

    “老师说过,改运易,改命难,既然天命已定,老师又是何必?”陈默想了想道。

    “所以说,人和人的道是不同的,你是我的弟子,但你的道似乎与我又有不同,为师连你都难以改变,更遑论他人?但能不能与做不做总是有些不同的。”臧洪笑道。

    “道理是这般……”陈默叹了口气,这就是他的老师,认定的方向,除非真的错了,否则绝不会轻易更改。

    但老师错了吗?

    并没有,其实这一点正是陈默敬佩老师的地方,他相信,如果当他的道需要付出他生命的那一刻,自己的老师也不会犹豫,更何况是官职?

    “你呀,天资聪慧已,乃不世之才,自幼经历苦难,更有一般那些奇才所没有的坚韧性情,去洛阳看看吧,或许在那里能够找到你想要的东西。”臧洪笑道。

    自己想要什么?

    陈默突然陷入了迷茫,这些年努力读书,提升眼界,到如今,他突然发现,自己这几年努力强大自己,让自己变的更加优秀,只是当自己变的足够优秀的时候,昔日自己所追寻的东西,此刻再看,却似乎变了味道。

    “人不迷茫枉少年,这把剑乃家父送于为师,当年家父曾佩此剑在边关杀敌,只可惜,为师虽然也通技击之术,却并不精通,也不喜此道,你既已习得剑术,便将此剑赠予你。”臧洪将宝剑赠给陈默道:“剑名承渊,虽非名剑,但却曾饱饮贼血,希望你莫要辱没此剑。”

    “多谢恩师厚赠!”陈默也没推却,郑重的接过宝剑,摸索着剑鞘道:“他日若有幸统兵,定不会辱没师公威名。”

    “此番,直接去洛阳,就莫要再回徐州了。”臧洪站起身来道。

    “这是为何?”陈默不解道,他还想跟娘亲道别,虽然每年都会跟老师回家一趟,但仍然止不住思念。

    “夫人或许会高兴,也未必想要你做何大事,但我感觉这天似乎快要变了,先去洛阳,待成名之后再来。”臧洪微笑道。

    最近朝廷挺乱的,宦官与大将军以及士人之间的博弈已然开始向朝野蔓延,虽然陈默未必能够帮得上忙,但这却是杨名的机会。

    “这个时候去,可未必回得来。”陈默闻言,有些无语的看着老师,感觉他在坑弟子。

    “没有你想的那般凶险,去吧,若不经历风雨险阻,你便是天纵奇才,也未必能够成器。”臧洪伸手,笑眯眯的看向陈默。

    “不用吧……”陈默看着老师的手势,有些尴尬:“弟子现在已不是稚童,老师这般让人看到怕是……”

    “在我眼中,你终究还是个稚童!”臧洪强硬的揉了揉陈默的脑袋,随后低声道:“默儿,一路珍重,人生有些事,只有自己经历过才会明白其中的奥妙。”

    “比如男女之事?”陈默挑了挑眉。

    “你若这般理解,也无不可!”臧洪闻言却是大笑起来。

    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那弟子便去收拾行装。”

    “去吧!”

第十七章 路遇

    四月,冰雪已大半消融,大河沿岸的水流开始变得迅疾,河水浩浩荡荡的从上游下来,到得兖州一带时,声势渐隆,这感觉,却又和往日在东莱时看到的不太一样。

    浩浩荡荡的车队前行在河畔,车队是青州一带的豪商聚集起来的,一路上分分合合,有的继续西进,有的已经在沿途离去。

    “不是个太平年月,若是几年前,根本无需这般多人同行,野外还好说,要进城的时候,那守城的将士看我们跟看贼一般。”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看着河水,有些抱怨道:“但在野外,人少了也容易被那些山贼盯上。”

    “这商队都是青州各大豪商的,也有人敢劫?”坐在马车车辕上,欣赏着沿途风物的年轻公子笑着接话道。

    “陈公子有所不知。”络腮胡子的大汉摇头叹道:“以前没有,但这两年叛贼四起,当年那黄巾贼虽然败了,但其声势之浩大,公子想必也有耳闻吧?”

    这位陈公子显然有出身,络腮胡子走南闯北,这双眼睛还是很亮的,不过这位公子与他以前所见的世家公子似乎又有不同,并没有那种清高的傲气,他们说话让人颇有种如沐春风之感,这公子也接的上,而且学问极好,似乎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一般。

    这几日结伴同行,已经跟他们这些人打成一片,丝毫没有那种以往在世家豪族公子面前谨言慎行的疏离感,能放得开,虽说对方的气质跟他们这样的粗人格格不入,却诡异的非常融洽,这让新加入的散户都颇为惊奇。

    “自然有过,当年还亲身参与其中,差点儿丢了性命。”陈默闻言点点头道。

    “陈公子又说狂话,那黄巾贼猖獗之时,你才几岁?怕还是个稚童吧?”一群跟陈默混熟了的汉子起哄道。

    “这跟年岁无关吧?”年轻的公子手抚长剑,摇头笑道,对于众人的起哄也不在意。

    “公子,喝水!”娇俏的婢女从车厢中探出头来,将水壶递给公子。

    “娟儿姑子,我等也口渴了,怎不见你给我等也送些水来?”络腮胡子大笑道。

    娟儿俏脸微红,显然不适应这帮人粗犷的言语,与他们闭起来,当利县里那些三教九流可是斯文多了。

    “我的婢女送水,诸位是否想多了?”年轻公子哈哈一笑,半是打趣道。

    坐在车辕另一端的抱刀少年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络腮胡子知趣的没有继续打趣下去,开开玩笑可以,但真把人家当泥捏的,那可就是真蠢了。

    不说那抱刀少年,单是这位陈公子车队后方随行的十二名汉子,虽然普通护卫打扮,但那行走间偶尔透出来的气势,有些眼力的都知道这行人不好招惹。

    本就是萍水相逢,相互看着对眼互相打趣几句没什么,但人家已经表现出排斥还要往下说,这样的人出来跑商一般不会活的太长。

    “最近乱是乱了些,但一般大些的商队,也有百十号人吧?寻常山贼怕是没这个胆量来犯吧?”陈公子自然便是陈默,自辞别恩师踏上前往洛阳的道路之后,陈默便带着人马加入了一支商队,这年月确实不太平,人多路也好走些,而且陈默也喜欢结交朋友,三教九流身上,也有他们的智慧,与这些人混在一起和与士人混在一起,是不同的感受,仿佛两个世界。

    “以前是不会,但如今,这条路上的贼寇不知几何,而且以往贼寇劫道也是有规矩的,哪像现在,什么人都跑来劫道,而且不讲规矩,钱也要抢,人也要杀,我等这些商贩如今是提着脑袋在跑啊。”络腮胡子叹道:“不过陈公子也不必担忧,这帮贼寇劫掠也并非胡乱劫掠,若真是那些大的豪商,他们也敢动,联合几家来打,但遇到我们这样的,本身便没有多少值钱物什,若真要动手,他们也不会好受,一般看到我等这般的,反倒是最安全,最多遇上劫道的,大家凑些钱财给他们,也就过去了。”

    陈默摸索着下巴点点头,道理却也实在,贼寇劫道,也是为财。

    不过如今这般局势,于大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贼寇四起,阻塞要道,对于大汉朝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世事艰难啊。”最终,陈默摇头一笑,这种事,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不过听说朝廷又下了诏书,各州刺史改为州牧,好像就是为了让各地更方便剿匪。”人群中,一名骑马的汉子笑道。

    “竟有此事?”陈默闻言,眉头微皱,看向那汉子,虽然骑马,但身高应该不高,六尺左右,三十岁上下,颌下蓄须,样貌……陈默一般不喜欢评价他人样貌,那样会显得自己有些炫耀,只能说有些不想多看,虽然如此,但此人明明很丑,却豪气自生,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他记得此人是昨天刚加进来的,跟他一样是赶路而非行商,微微抱拳道:“兄从何处得知?”

    “不可说。”汉子策马来到陈默车边,好奇的打量着陈默道:“观公子神色,似乎认为此事不妥?”

    “若单以对付这四起贼寇而言,此举加众各州之职,确可平息贼患,只是……”陈默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不知这位大兄如何称呼?”

    “在下姓曹,表字孟德。”

    “孟德……先生。”陈默本想叫孟德兄,不过对方年纪比自己老师都大不少,实在叫不出口,同时看向曹操的目光也有些奇特,不明白这人为何会在此?

    “先生不敢当,操痴长公子几岁,以兄相称便是。”

    “孟德……兄?”陈默感觉有些奇妙,跟一个年纪能当自己爹的人称兄道弟,怪怪的。

    “陈公子似乎对朝廷此番举措并不赞同?”曹操看着陈默,笑问道。

    “是有些不妥,不过朝廷自有其道理,这等家国大事,岂是我等可以胡乱揣测?”陈默摇了摇头,点评这种事情,莫不是嫌命长?自己还要去洛阳发展呢,当下再将话题岔开道:“孟德兄也莫要唤我公子,在下出身寒门,当不得公子之称,在下姓陈,单名默,尚未有表字,孟德兄唤我姓名便是。”

    “莫非是那臧子源得意弟子?最近两年陈公子可是颇为出名呐!”曹操看着陈默微笑道,显然早知陈默之名。

    “孟德任济南相期间所为,亦令默十分敬佩。”

    曹操闻言一怔,随即与陈默相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四周离的近的行商闻言却是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们商队中竟然来了一位济南相,一下子,原本热闹的氛围顿时变得拘谨起来,此前的气氛荡然无存。

    陈默和曹操顿时有些无奈。

第十八章 情与法

    “孟德兄何往?”队伍突然变得有些安静,对于习惯热闹的陈默来说还是有些不适应的,但周围的人显然不敢再随意答话,陈默只能找曹操来说话了。

    “友人相招,去趟洛阳。”曹操是自来熟的性格,两人说话不太方便,干脆跳到陈默的车上与他并肩而坐。

    “正好,在下也是去洛阳进学,可与曹兄同行。”陈默闻言来了兴致,开始跟曹操讨教一些执政要诀。

    曹操在济南为相,不畏权贵,清正廉明,陈默最钦佩的便是这种人,只是曹操就任一年之后,便辞官归去,陈默猜测,估计跟自己的老师一样。

    两人一个久经仕途,一个年少博学,初入仕途却能含蓄内敛,不浮夸,不张扬,也没有那种自视甚高的感觉,很容易与人相处,而且见解独到,一路上倒是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公子,曹先生,吃些果子。”娟儿端着果盘递到陈默和曹操身边。

    “娟儿也末叫我先生,我与你家公子同辈论交,你便唤我曹公子吧,好多年没人唤了。”曹操看着娟儿乖巧的样子,打趣道。

    陈默:“……”

    混熟了以后,他发现曹操这个人除了有学问之外,脸皮也挺厚的,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自家老师在人前不也是谦谦君子?但私下里,也挺诙谐和厚脸的。

    “曹……曹公子……”娟儿敛衽一礼,在外人面前,可不敢跟在公子面前一般,那样别人会笑话公子门风的。

    “孟德兄莫要欺负娟儿,来,吃些果子,孟德兄离开青州已有两年,正好尝尝。”陈默笑着将曹操的注意力拉回来。

    “是啊,两年了,操在青州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曹操捻起一颗果子,摇头叹息道。

    当初他可把济南权贵给得罪惨了,当时济南国甚至不少豪绅逃往别处,等他辞官之后方才回来。

    “这人情有利也有弊,如今看来,却是弊大于利了。”陈默闻言也叹息一声,就如曹操所言,虽然陈默对他挺佩服的,但事实上哪怕到今天,曹操在青州士人之中也是骂声居多。

    “哦?”曹操捻起一枚青果丢进嘴里,酸的有些疼,看着陈默笑道:“贤弟觉得法治与德治,究竟哪个好?”

    “说到底还是人治。”陈默看着远处的大河道:“法治的优点,在于有法可依,但凡事过犹不及,不能一概而论,但德治的话,优点在于节省人力,但太过考教个人品德,人是会变的,说句不太恰当的话,人性本就自私,我辈学者所学的,便是将人性中这些劣根剔除,但便是高德之士,又有几人敢称自己绝无私心?”

    陈默提笔在车辕上画了个太极的团,笑道:“纵观古今,历代王朝,建立之初,大都经历过战乱,体验过疾苦,正如这太极之中的阳极,那时候的先辈们多是想要让王朝强盛,最初几代天子若是贤明一些,多能有所作为,但正如这太极,阳极音生,初代之后,德治一些弊端就出来了,太依靠人性的自觉,人性若是向上,自然是好的,但人性在没有外力约束的情况下,如何保持始终向上?德治其实有它的方法,那便是通过舆论、道德来约束,但这种力量太过薄弱,而且有时候,所谓的高德,其实是可以伪造的,就比如我,虽然未出青州,但名声已经初具,这便是舆论,说句小人的话,便是我一无是处,传到孟德兄耳中,大抵与现在差不多。”

    “高德之人的后代未必就有德行,而人总会有些私心,哪怕真正德高之人,也希望自己子孙能够过得更好,如此一来,就为其造势,让其步入仕途,诚然这其中大多数都是有才之人,但总会有差的,第二代不会太厉害,但第三代呢?第四代?为了让自己子孙多福,大家互相联手帮助对方造势,形成党派,如此坏的便越来越多,这新生出来的阴便越来越大!”

    “法治又如何?”曹操原本轻松地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像这样。”陈默又画了一个圈,然后在中间划了一条杠:“善与恶泾渭分明,但这却是不可能的。”

    “需要大量人力。”曹操摸索着下巴点点头道:“而且如你所说,那些不好的东西始终会因人性而出现,他们会不断试图破坏这条线,一但破坏,那结果……”

    “是啊,天崩地裂!”陈默叹了口气道:“就目前的格局来看,一州乃至一郡施行法治还是可以做到的,但前提是君王必须是一位雄主,而且每一代都是。”

    那是不可能的。

    曹操叹了口气道:“贤弟所言,颇为新颖,但仔细思之,却不离大道,如此说来,德治更好?”

    “没有更好的,只有不是最坏的。”陈默笑道:“从先秦到如今,其实无数先贤都在寻求兄长所言更好的方法,如今的汉律其实并不差,只可惜,施行中很容易出问题,就比如各地冤案,越来越多,其实很多时候,是为了担心这些影响到政绩,草草了事,这个便是知道也难以杜绝,更难杜绝的却是人心,一味求法,过钢易折,但一味以德治,容易出现道貌岸然之辈,此番去洛阳,默也希望能找到最好的答案。”

    曹操看了看那太极图,又看了看另一个图案,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操虽痴长贤弟几岁,但若论才学,却远不如贤弟,汗颜,今日一番言语,操受教。”

    “不敢,只是平日闲暇时多,也便有空琢磨这些。”陈默笑道。

    “子源授徒这般不尽心?”曹操挑眉笑道。

    “家师说过,前人著书,更多的是体会前人之道,而非死记硬背。”陈默笑道。

    与陈默车架相邻的络腮胡子闻言笑道:“这位子源先生不愧是名士,这话说的颇有道理,其实这读书未必有用,很多士人出来,未必有我等这些不识字之人懂得多。”

    陈默与曹操闻言只是笑笑,一旁抱刀的大郎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悠悠道:“你莫要误解,能找到的书,我家公子大都已能倒背如流,你一个连字都不识之人,有何颜面说这话?”

    四周的空气再度陷入了尴尬,络腮胡子脸上豪迈的笑容仿佛被冻结一般……

第十九章 大郎得名

    “你这家仆倒是有趣。”曹操好奇的打量了大郎一眼,一脸冷漠的气质,突然标出来一句将之前还颇为健谈的络腮大汉给堵的没话说。

    “大郎不是家仆,是兄弟。”陈默拍了拍大郎的肩膀笑道:“我二人乃是同乡,曾一同陷落黄巾贼中,后来有幸被恩师看重,落魄、富贵,大郎一直在我身边,不曾离弃,默从未将他当做家仆。”

    “贤弟倒是一位性情中人!”曹操闻言歉意的看了大郎一眼,将话题转开道:“不过人生能有几个不管何时都愿在身边的兄弟,其实也是一大幸事,大郎,多有得罪。”

    大郎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神色却是温和了不少,不是因为曹操,而是陈默那番话。

    “正好,大郎如今有姓无名,孟德兄不如为大郎去个名,也算补过。”陈默笑道。

    取名不是谁都有资格的,陈默跟大郎关系自然是很好,但他不是大郎长辈,也非德高望重的名士,曹操一来年长二人许多,二来吗,曾身居要职,若他能帮大郎取名,也省了许多功夫,陈默原本是准备下次回去后,请老师帮大郎取的。

    一旁大郎默不作声,一脸冷漠的看着远处,好似没听到一般,不过身子却是微侧向这边。

    “这……”曹操有些犹豫道:“大郎长辈不会怪罪?”

    “武叔还有婶婶当年陷于黄巾,已然罹难。”陈默有些怅然,虽然已经时隔四年,但当年的事情,依旧难以忘却,故乡的那段日子,虽然艰苦,但却是最开心的时候,如今却是再难回去。

    “抱歉。”曹操闻言拱手道。

    “若是孟德兄不愿,便当默没说,此事确有些孟浪。”陈默见大郎摇头,对着曹操歉然道。

    取名可不是小事,某种程度上来说,等于大郎跟曹操有了一份关系,也是一重身份上的认可,陈默如此积极帮忙牵线,也是希望大郎能有个出身,这跟老师帮大郎取名的意义又有不同。

    “倒也无妨。”曹操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后道:“义无作羛者。盖岁久无存焉尔。从弗者,盖取矫弗合宜之意,不如便以义为名如何?”

    “武义?”陈默挑了挑眉,扭头看向大郎道:“大郎,你意下如何?”

    武义?

    大郎虽然偶尔也会跟陈默识字,但也只是识字而已,对于曹操说的那些听不懂,但却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有名了,当下默默起身,就这么跪在车辕上,对着曹操一拜。

    “还有呢?”陈默微笑着看向曹操。

    “?”曹操茫然的看向陈默:“何意?”

    “孟德兄既然为大郎取名,按道理来讲,那也就是大郎长者,大郎,这立了名分,总该……大郎,快叫人!”陈默笑的很好看,不过在曹操眼中,突然觉得此人有些奸诈。

    “武艺……见过曹操……孟德……长者!”大郎跪在车辕上,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该怎样称呼曹操,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看曹操一脸无奈,躬身道:“公子只是玩笑之言,长者不必挂心。”

    “也罢,不过我这贤弟既然视你为兄弟,我与他兄弟相称,便不以长者自居了,你便唤我……”曹操还没说完,陈默突然道:“便以公相称吧。”

    公最初只有位高者可称,但如今,已经比较泛用,一般晚辈对长者便可称公,曹操虽然没了官爵,但曾为济南相,而且年纪较他二人长了许多,如今帮大郎取名,大郎称其为公也不算过分,以后也好见面,若真的跟陈默一样以兄相称,估计曹操心里也会别扭,毕竟曹操肯与陈默折节相交,那是对陈默的看重,但大郎……还不够这个资格,并非自愿。

    曹操闻言,看了陈默一眼,摇头笑道:“操年岁与你相近时,可没这般心思,也罢,童儿,将我车中包裹取来。”

    曹操随行的家仆闻言抱着一包裹竹简从马车上跳下来,小跑着跟在陈默的马车边,将包裹递给曹操。

    曹操打开包裹,从一堆竹简中挑了一卷,郑重的递给大郎道:“既然名义,需知大义,此卷春秋,内含大义,今日便将其赠予你,望你能知晓大义。”

    大郎,现在也叫武义了,武艺恭敬地将双手高举于头顶,虔诚的接过曹操递来的竹简:“多谢曹公。”

    “谢你家公子吧。”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自今日起,你与他也不必再如此时这般主仆有别了。”

    陈默既然拿大郎当兄弟看,那这番举动曹操虽然有些抵触,却也不难理解,此时既然已经送了书,心中介怀却是去了大半,倒是对两人的情谊越发赞赏。

    倒是大郎,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却是明白过来,怔怔的看着陈默,眼眶有些红。

    “真难看。”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看向曹操拱手道:“我知孟德兄不快,只是大郎心中对此事常有芥蒂,是以出此下策,这份恩情,日后必报!”

    “日后是何日,我切记下。”曹操促狭道。

    呃……

    陈默闻言,无言以对,就这么跟曹操四目相对干看着,片刻后试探道:“不知孟德兄如今可有所求?”

    “操如今虽然无官爵在身,但若真想再入仕,却也不难,而且官爵定然不在子源兄之下,家中也颇有家资,若是美人……”说到最后,目光瞥向娟儿,吓得娟儿不由往后缩了缩。

    “娟儿不行。”陈默摇了摇头。

    “贤弟误会,操已有一妻三妾,而且若论姿容,娟儿未必可比。”曹操笑眯眯的看着陈默:“名利、富贵、佳人,世人所求也不过如此,贤弟怕是难以满足吧?不如操再吃些亏,为你取字如何?”

    “家师怕是不会同意。”陈默无奈,之前还兄弟相称,这转眼间便要当自己长辈?摇头道:“况且默尚未及冠。”

    “那你待如何报我?”曹操嘿然笑道。

    “这……”陈默正想找个由头反将过去,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阵嘶鸣之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第二十章 乌鸦嘴——曹

    “发生了何事?”陈默从车厢里出来,朝着前方眺望。

    “公子不必担心,前方的山上落下来不少泥土,挡住了去路。”络腮胡子策马过来,看到陈默微笑着解释道:“这季节雨水多,山上土石被雨水冲刷塌落下来是常有的事,已经有人前去搬开泥土,稍后便好。”

    “原来如此。”陈默点点头,也没回车厢,站在车辕上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四周,眉头突然一挑,这位置似乎不太妙。

    “哈哈哈~”曹操不知何时从车厢里出来,大笑起来。

    “兄长何故发笑?”陈默被突然响起的笑声给吓了一跳,扭头看向曹操道。

    曹操指着四周道:“贤弟兄你看,地处濮水与河水交界,往南是菏泽,左侧有山,虽非名山,但道路自此变窄,夹在河水与此山之间,倒是一处天然伏兵之处,若是有人在此设伏,我等行至此处,只需将前路一堵,带着人马把后方一围,便插翅难飞。”

    陈默闻言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后方突然杀声四起,陈默等人站在车辕上,能看远,自车厢上探头王后看去,正看到一波山贼乱哄哄的自山道冲下来,将他们的后路堵住。

    陈默:“……”

    虽然知道这事儿跟曹操没关系,但这一幕也太巧了,止不住就怀疑是不是曹操跟山贼串通好了!

    “公子~”娟儿有些害怕的抓住陈默的衣襟:“快些进入车厢里来。”

    “若真的动手,是否在车厢内斗没用,一帮蠢贼尔,娟儿莫怕,公子我这两年剿灭的贼寇可也不少。”陈默安慰的拍了拍娟儿的脑袋,示意她躲到车里莫要出来。

    “孟德兄神机妙算,料敌于先的本事,小弟佩服。”陈默扭头,一脸认真的跟曹操抱拳道。

    “哈哈~”曹操尴尬的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早闻贤弟治军颇有手腕,可有对策?”

    “有啊。”陈默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河水道:“目测此河宽也只有百丈余,不知孟德兄水性如何?可自此游到对岸,或可逃出升天。”

    曹操闻言,看了看那滔滔不绝的河水,不说这百余丈能不能游过去,就算能,这么大的水势,曹操估计自己只要跳下去,恐怕立刻就没影了。

    “那贤弟呢?”曹操一脸无语道,这是哪门子的妙计?

    “小弟水性不好。”陈默摇了摇头,一脸遗憾道:“这等时候,能走一个是一个。”

    “多谢贤弟好意。”曹操摇头道:“操也有一计,贤弟若能去阵前拖住这些人,为我等拖延时间,我看前方塌陷并不严重,只需一个时辰便可疏通。”

    “那我呢?”陈默瞪眼道。

    “唉~”曹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道:“操会记住贤弟义举,并让贤弟名留青史!”

    “多谢!”陈默看着曹操道:“其实此计孟德兄更合适,你乃名士,而且曾任济南相,若你去,可万无一失。”

    “两位……”络腮胡子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了,策马来到陈默车前,拱手一礼道:“其实两位无须担心,这些贼寇有他们的规矩,一般只劫财不害命,而且我们这许多人,真若拼命,他们也未必愿意,所以不会逼的太紧。”

    “你们还真给?”陈默和曹操诧异的看向络腮胡子:“这边的人可是对方的数倍之多。”

    虽说这些人互不统属,属于乌合之众,但对面的山贼也不见得是什么精锐啊。

    “这一路上山贼土匪层出不穷,若一路打过去,再多人都不够。”络腮胡子无奈道:“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都是大家凑些钱财破财免灾。”

    “那我若不给,又当如何?”曹操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却让人感觉莫名的发寒。

    “这……”络腮胡子闻言一窒,犹豫片刻后,咬牙道:“能遇到两位也是在下的福分,两位的钱,便由在下来出。”

    “不必了。”陈默摆手,招来一名护卫将薛宇送给自己的战马牵来,翻身上马道:“虽然尚未正式述职,不过……终究也算半个官,这个头,我可不想低!”

    大郎从马车上跳下来,拎着刀跟在陈默身后。

    “你们二人护住车架,其他人,随我来!”陈默招呼一声,随行的护卫迅速跟上。

    “这……”络腮胡子见状有些担心,扭头看向曹操道:“曹先生,陈公子年少气盛,何必与这些贼匪拼命?”

    “拼命?”曹操看着陈默的方向,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

    两人说话间,陈默已经带着人马挤开人群,前方的山贼已经跑来接洽,一众商贩愁眉苦脸的准备凑钱免灾,突然见一群人冲出来,双方都有些发愣。

    “尔等谁为贼首?”此刻的陈默却与之前儒雅谦和不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息,一双眸光犹如刀子一般。

    “哪来的娃娃,把马留下!”为首的山贼看到陈默坐下的战马,目光一亮,伸手便要抢马。

    “噗~”

    刀光一闪,在周围一群人的惊呼声中,大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山贼身边,人头冲天飞起,无头的尸体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往前走了两步,噗嗵一声栽倒在陈默马前。

    “杀!”陈默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却是冷厉。

    下一刻,陈默身后的十几名护卫已经拔刀冲出,四周的山贼想要反抗,但陈默带来的人虽然不多,却都是臧洪为他亲自挑选,从并州战场上杀下来的悍卒,两方根本没有可比性,顷刻间便被砍倒数人,远处正在等着消息的山贼突然见这边乱起来,为首一名魁梧的山贼见状厉声呼喝,想要指挥人马上前。

    “找到了!”一直盯着贼人阵型的陈默见状一把抄起长弓,抽出一支箭簇,确认了一下方向之后,便一箭射出。

    那山贼头领还在呼和叫骂,耳畔突然听到撕裂空气的声音,傻傻的抬头想要寻找声源,下一刻,双目突然圆睁,冰冷的箭簇已经穿过他的脖颈。

    陈默趁机带着人杀上,山贼虽多,但贼首已死,剩下的山贼慌乱无措,陈默带着人马来回冲突两次,便已经乱成一盘散沙,慌乱的朝着山上逃去。

    “好手段!”曹操站在车辕上,看着陈默只是两个回合便将贼人杀散,虽说这些贼人本就不堪一击,但陈默临场表现出来的指挥和对敌人弱点的洞察,哪怕曹操这样已经久经战阵的人物也挑不出毛病,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才十四岁!

第二十一章 洛阳

    山贼被陈默驱散,危机一解,陈默带着人马回来,四周商贩纷纷让路,看陈默的目光与此前又有了些许不同。

    之前只是觉的陈默是哪个家族的公子,而且为人随和,也不轻视他们出身,颇有好感,但众人更多的是看重陈默的身份而非其本身,但经此一事,这位公子带着十几名护卫便击退了上百名山贼,他们自然看不出陈默身边这些护卫跟寻常护卫的不同,功劳自然也都算在了陈默身上,出身好,又有本事,此刻对陈默可是都带上了一股敬畏之色。

    “箭术不错。”曹操伸手,将陈默拉上车辕,扭头对着络腮胡子笑道:“你姓骆?”

    “正是。”络腮胡子连忙躬身道。

    “倒也有些义气,若不嫌弃,可愿入我门下?”曹操微笑道,他觉得这人人品不错,而且这一路上能跟一群陌生人迅速打成一片,做个行商太过可惜,曹家也有自家的商队,曹操起了爱才之心。

    “自然愿意!”络腮胡闻言大喜,连忙朝着曹操一拜道:“骆逅参见曹公。”

    “免礼吧,此行随我入洛阳,其他之事,以后再行安排。”曹操摆摆手道:“先将你这些东西处理了。”

    “喏!”骆逅答应一声,压抑着激动地心情退下,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能够找个世家做靠山那是天大的喜事,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入仕途呢。

    “这般草率?”陈默重新坐下来,看着曹操笑问道。

    “也不算,此人身家清白,而且也有些能力,最重要的是品行不错,我此番去洛阳恐怕要滞留些时日,身边正好缺少一个处理杂事之人,此人我看不错,当个管事当能胜任。”曹操笑道。

    “有道理,恭喜孟德兄。”陈默闻言点点头,目光朝着那骆逅看去,气运涨了不少,说明曹操所言非虚,并非做做样子:“也是此人造化。”

    “其实贤弟与此人结交较早,难道看不出?”曹操疑惑道,陈默给他的感觉,是那种豁达之人,这骆逅也确实有些能力,招做家仆还是有些用处的。

    “前途未卜,莫要耽误了人家。”陈默摇了摇头,他虽然有自信,但去了洛阳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陈默也不清楚,但他清楚,现在的自己,身边不需要太多人。

    “以贤弟之才,他日必有大作为,不必如此担忧。”曹操闻言笑道:“改日我带贤弟识得几位故友,这几位都乃家世显赫之人,对贤弟日后定有帮助。”

    “那便先在此多谢孟德兄了。”陈默对洛阳也只知道那几个老师常挂在嘴边的人物,能够结识一些洛阳才俊,对自己未来在洛阳立稳脚跟也有帮助。

    接下来的路途还算顺当,虽然偶尔也有山贼劫道的事情发生,但基本不会有什么威胁,如此又行半月之后,抵达成皋。

    从成皋到洛阳,以目前队伍的行进速度,再有三日便可抵达,不过按照曹操所言,过了成皋,便是河.南尹地界,再往里走,这一片都算是大汉最后的屏障,这一带可不会有盗匪滋事,因此二人各自带着家眷车马脱离了部队,加快行进速度,不过两日,便抵达洛阳。

    城郭的轮廓出现在视线中时,其实并没有多少震撼,但随着车马逐渐接近,整座城池在视线中逐渐放大。

    洛阳筑于洛水之北,沿岸绿树成荫,行人往来不断,陈默一行人的车马在路上还算亮眼,但此刻汇入人潮之中,却并不出彩,偶尔驶过的车马都要比他们的车马宽大不少。

    站在车辕之上,陈默眺望着那洛阳城郭,哪怕这些年也已经见过些世面,但当看到那城郭逐渐占据视线之后,陈默也生出一股震撼之感。

    五丈高的城墙恐怕当世很难再找到第二座城墙有如此巍峨,巨大的城门不断吞吐着往来人潮,往来行人、车马虽多,却秩序井然,巨大的城门洞幽深阴暗,好似一头亘古以来便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吞吐着人潮,人在城下,不禁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对这座城池的敬畏之心。

    城墙之上,一名名守卫的兵士居高临下,审视着来往的人群。

    “好一座雄城!”陈默忍不住赞叹道。

    曹操坐在一边笑道:“操第一次见此城时,也与贤弟一般,不过看得久了,却总觉得充斥着一股腐朽之气。”

    陈默疑惑的看向曹操,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曹操也是有感而发,随即便发现不妥,见陈默并无异色,心中稍安,一边跟城门校尉交了文书,一边对陈默笑道:“按照律例,要拜童子郎,需背诵九千字经书,贤弟可有把握?”

    臧洪虽然让陈默来洛阳当童子郎,但童子郎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有相关的考核,九千字是当年萧何定下的章程。

    “还行。”陈默也不想表现的太突出。

    “贤弟就不想问问要背诵哪部经?”曹操笑道:“操虽已致仕,但在这洛阳还有些亲友,或许可助贤弟一臂之力。”

    陈默回头,疑惑的看向曹操:“小弟读书不过三载,如今所读之书论语、春秋、周易、礼记、尚书、诗经、孟子等有数几部,此外还有数部兵书,可还有其他?若是有,孟德兄可否借阅?万字的话,三五日便可记牢。”

    如果说自己一天便能背会,陈默觉得有些太张扬了,所以将时间放宽了些。

    曹操:“……”

    想笑,但不知怎的笑不出来,尤其是陈默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并非装样子,而且这一路上,以曹操对陈默的了解,也不是那种喜欢张扬之人,也就是说,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沉默良久之后,曹操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道:“这些……便已足够,曹府在正阳门那条街,很容易打听,贤弟若有需要,可去那里找我,如今已至洛阳,操还需拜访几位故友,贤弟自去,改日操再为贤弟接风。”

    说完,曹操跟陈默匆匆告辞之后,便带着家将护卫们离去,搞的陈默有些莫名其妙,扭头看向大郎道:“他怎么了?”

    “不知,或许是有急事。”大郎茫然的摇了摇头。

    陈默点点头,举目四顾,陌生的城池,复杂的街道,陈默从怀里取出老师给自己的住址,那是师公以前在洛阳置办的宅院,没了曹操这个本地人带路,陈默只能自己一路问过去,这孟德兄也是,至少也给自己指个路啊……

第二十二章 都城风貌

    禹划九州,河洛属古豫州之地,洛阳便是夏朝立国之地,后商汤建都西豪,西豪便是洛阳当时的名称,再往后西周代殷,为更好的控制东部地区开始在此营建国都成周,周公在洛水北岸兴建了王城和成周城,史称“初迁宅于成周”。

    秦庄襄王元年,秦在洛阳置三川郡,郡治便是成周,再往后,便是高祖在此建都,至今已有三百九十年之久。

    历史赋予了这座城池非同寻常的意义,但同样也给了它无数的劫难,每一次王朝更替,洛阳的战火从未停歇,却又在无数次战火中重生,这是一座伟大的城池。

    陈默在告别曹操之后,并未急着去找寻臧洪留给他的宅院,只是带着大郎、娟儿还有护卫走在这座城池的街道之上,感受着这座古老城池的气息,街上的行人似乎与当利也并无不同,但却有一种当利百姓所没有的东西在里面,或许是作为都城子民的骄傲与自信,也或许是那种与这座城池一般不屈的精神。

    只可惜……

    陈默预感这天下将有大变,但如何变,身在局中,实难看清,只是不知大变之中,这座伟大而又悲惨的城池,是否能够在这次战火中存活下来?

    “公子,天色已暗,家主吩咐过,来了洛阳要公子去拜访几位长者,还需要做些准备。”娟儿虽然不想打扰公子的兴致,但眼看着天色要暗下来了,陈默却还不紧不慢的在街头散步,忍不住提醒道。

    “你呀,性子太急。”陈默收回了神思,扭头看了看娟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发髻弄乱才罢休:“走吧。”

    娟儿抱着自己的脑袋,在陈默看不见的方向不满的嘟了嘟嘴。

    老师在洛阳的宅子并不在主街之上,崇文街,也算士人的居所,不过偏向外围,有仪门,但相比于一路所见,不说寒碜,却也着实算不上多好。

    陈默对于吃住并不是太看重,眼前的院子不算大,院里有臧家在洛阳的家仆打理,他们十多人住进去也不嫌拥挤。

    “少公子,家主已经派人送来了书信,以后这座宅院就是少公子在洛阳的居所了,若有何需要,少公子可吩咐在下去办。”年过五旬的管事殷勤的将陈默接入了正厅,帮陈默介绍着府中的事物。

    “阿翁便与我说说在这洛阳需注意什么?”陈默跪坐在主位之上,翻看着臧洪的书籍,这里是当年臧洪在洛阳为郎时的居所,有不少臧洪留下来的书简。

    “其实也无甚大事,这洛阳城不比他处,没有太多的烦心事,公子只需注意,这洛阳北宫与南宫相隔一条主街,乃是御道,许多时候是不让过的,除此之外,洛阳城里,贵人颇多,尽量避免冲突。”老者躬身道。

    “这个自然。”陈默闻言笑了,规矩他还是懂的,就像在当利,外地人来了立足,也需先弄清楚当利的豪绅士人,免得招惹麻烦,洛阳想来也差不多,不过这这类人多了一些。

    “另外我臧家于洛阳有几处商铺为营生,家主吩咐,公子若是需要,这些商铺可交由公子处理。”管事躬身道。

    “这便不必了!”陈默摇了摇头,能有一处落脚之地,已是得了老师的大恩惠,再去占老师在此的财物,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些将士随我一路舟车劳顿,劳烦阿翁帮他们备些酒食,还有住处,让他们好好休息。”陈默指了指随他一路的这些将士,微笑道。

    “已经备好了酒食,公子是否现在用膳?”管事微笑道。

    “这个不急,带我去看看老师的书房。”陈默摇了摇头,他现在并不是太饿,他想看看老师当年读书的地方。

    “喏!”管事答应一声,安排人带那些护卫前去吃饭、休息,自己则带着陈默三人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因为当初家主带走了不少竹笺,如今剩下的这些已是不多,这里摆放的,大多是没有刻字的竹笺。”老管事带着陈默来到书架前,指着最上层的一排竹笺道:“如今有字的,只有这一排,每天会有人打理。”

    论语、汉书、史记……陈默顺着一排看过去,多是自己看过的书,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明日我准备去拜访卢公,烦劳阿翁为我准备拜帖。”陈默想到了什么,对着管事道。

    “在下这便去准备,只是拜帖送上去,明日却未必见得到卢公。”管事答应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这是为何?”陈默疑惑道。

    “卢公身为尚书,每日都有公务,此外这洛阳之地,有不少人都想拜见卢公,明日送去的话,想要见到卢公,最少也需四五日。”老管事无奈道。

    “那最长要多久?”一旁的娟儿忍不住问道。

    “最长……”老管事叹了口气道:“我曾听闻,有人求见数月而不得一见,花光了积蓄,只能黯然离开洛阳。”

    可不是谁都像陈默一般,在洛阳能有个下榻之处,多数前来洛阳的士人,只能住在驿馆,洛阳的驿馆住一天可不便宜,就算是各地的豪绅,也未必能够负担得起。

    娟儿闻言咋舌道:“听家主说,卢公乃当世名士,如今看来也……”

    “有些话,不能乱讲!”陈默敲了敲娟儿的脑袋,摇头叹道:“也是,卢公乃当世大儒,想见的人定然极多,看来急切间是难以见到了,且将拜帖送去,能否见到,全看天意,正好这几日要准备童子郎之事,不急。”

    “在下这便让人去准备拜帖。”老管事躬身道。

    “不用准备拜礼?”陈默疑惑道。

    “公子有所不知,卢公不收拜礼的。”老管事微笑道。

    “原来如此,那便只送拜帖吧,另外还有几处恩师故友也需拜访,劳烦阿翁一并处理吧,默对洛阳不甚熟悉。”陈默笑道。

    “公子放心,老仆这便去为公子准备晚膳,公子且先休息。”

    “有劳!”

第二十三章 童子郎的日常

    来到洛阳,第一件事做的就是拜访名士,当然,洛阳名士多如牛毛,真的一个个拜访,一家一天,没个三五年都别想拜访完,而且人家也未必愿意见你。

    陈默拜访的,是臧洪交代过的几位,臧洪毕竟在帝都待过,一些算是臧洪长辈的名士,都需要去拜访一下,当然,这次序还有前去拜访的时间长短也是有一定规矩的,第一个衡量的便是官位,位高者优先,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地位差不多的,则是按照与臧洪的亲疏远近来拜访。

    臧洪虽是名士,不过在这洛阳来说,论名望,臧洪真的不算高,需知这士人也是分作三六九等的,臧洪的地位也注定陈默不可能拜访什么大人物,流程大抵一样,比较公式化,遇到一两个年岁长一些的,会存了考教之心,尤其是身居高位之人,身上会自然生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也可说是贵气逼人,常人遇到了,可能手足无措甚至话都说不利索,或许本身并无什么恶意,但若真的在这种气氛下乱了分寸,那这第一印象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陈默虽然年岁不大,但他这小半生中的前半生却是境遇坎坷,经历过最黑暗的环境,也有过激烈的战斗,更有在梦境战场中历经生死的经历,这种压迫感,于他而言却还不至于乱了方寸,当然,也不会傻到去针锋相对,虽说年轻气盛,但经历过生死磨砺,有些不必要的东西没必要去争,所以表现在这些人眼中的,也就是一种淡定自若,不卑不亢的感觉。

    不像很多年轻人要么手足无措卑躬屈膝,要么就是强自硬撑或是干脆摆出强横的姿态来,至少在初见印象之上,陈默的表现是不错的。

    半月之后,除了那位卢公之外,臧洪让陈默见的人也都一一拜见过了,至于童子郎的考核,对陈默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无论是九千字的经书还是其他一些关于德行见识方面的考核,都相当轻松,也顺利成了童子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算是入仕了,但实际上,童子郎是没有实权的,可以进太学学习,里面有专门讲授各门经学的老师,但如今讲的却没有陈默想学的。

    太学更像一个士族子弟汇聚交流之所,比陈默想象中少了几分好学之气,却多了几分市侩。

    “公子今日回来的怎这般早?”娟儿接过陈默的佩剑挂在架上,帮陈默除了外袍。

    “每日与那些书都没读全的世家子弟探讨国家大事……”陈默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帮太学子弟。

    他在太学年纪是最小的,又是臧洪弟子,身家清白,不少人也愿意照顾,按理说也不该生出不满,但看着一帮可能都没见过战场的人,评价边疆战事,陈默就有些听不下去,若非惦记着太学院里的藏书,陈默真的不太想在那里久待。

    “太学不都是如公子这般的人吗?”娟儿茫然道,她对着个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能入太学院的都是厉害的人物,当年家主就进去过,如今公子也去,家主和公子都很厉害。

    “若是这般,那便好了。”陈默接过娟儿递来的湿巾擦了擦脸笑道:“跟你说也不懂,明日便不去了,先休息几日吧。”

    原以为,来到洛阳,会是一个增广见闻的机会,如今看来,至少太学不是。

    “不去太学院,一直在家?”娟儿不解道。

    “自然不是,难得来了洛阳,去看看洛阳的风貌。”陈默笑道,久闻洛阳人杰地灵,能人辈出,这次来洛阳正好好好看看:“大郎呢?”

    “大概在读书。”娟儿又不是大郎的婢女,而且大郎每日不是读书便是练武,不多与人交流,娟儿感觉与公子比起来,大郎更像个读书读傻的人。

    “莫要打扰他。”陈默闻言笑了,一个肯用功专心学习的人,未来才会有出息,大郎能这般刻苦,他很满意,也很欣慰。

    “公子?”娟儿突然小声唤道。

    “何事?”陈默扭头,看着娟儿笑问道。

    “公子若明日不去太学院的话,可否……”娟儿有些期期艾艾的道。

    “带上你?”陈默眯眼道。

    “嗯。”娟儿立刻兴奋地点点头。

    “那便早些睡。”陈默揉了揉娟儿的脑袋,有些宠溺的道。

    这段时日,娟儿大都留在家中,除了第一天之外,很少外出,在当利时可是经常跟着陈默四处乱晃的,估计这婢女也是有些待烦了。

    “喏!”娟儿闻言大喜,连忙对着陈默一拜,转身便要走。

    “嗯哼~”陈默咳嗽一声。

    娟儿往外跑的身子陡然一僵,尴尬的扭头看向陈默:“公子有何吩咐?”

    “早些休息,就不用管我了?”陈默似笑非笑的看着娟儿:“本公子在太学院停了一天的相互吹捧,本就身心俱疲,回家后米水未进,贴身婢女却要跑去休息?”

    “公子恕罪,奴婢这就去为公子准备晚膳!”娟儿连忙正身,对着陈默一礼后,快步出去。

    唉~

    陈默叹了口气,径直去了书房,今日在太学院也非全无斩获,找到一卷《吴子》,其中以治为胜的思想颇为新颖,是以陈默将其借来,准备誊抄一份,当然,说的只是借阅,明日便还,这一夜可誊抄不下,所以陈默准备先将内容背会,然后再誊抄。

    嗯,对他来说,背诵可比誊抄快多了。

    坐在书房中,打开吴子,陈默开始细细品阅,不觉时间流逝,娟儿端着食盘过来时,天色已经昏暗,光线已然不足,陈默却浑然未决,直到娟儿为他点上油灯,陈默方才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惊醒。

    “公子,还要看么?”娟儿看着陈默询问道。

    “不必了,已然尽在我心中。”陈默看了看竹简,摇了摇头道:“去叫大郎一起吃吧,明日你二人跟我一同出去,先还了书,而后再去城中看看。”

    “喏~”

第二十四章 气运妙用

    陈默这次出来倒也不是有什么目的,只是在臧家宅院和太学之间待的久了有些烦闷,出来散散心。

    童子郎虽然也为郎,但若没有名声的话,想要出头很难,毕竟这年月的神童多不胜数,虽然没什么真才实学,但相比于无依无靠的陈默来说,那些‘神童’反而更容易得到朝廷的青睐。

    这段时间,陈默在太学也渐渐摸清了路数,作为童子郎,以前怎样不知道,但现在,却要论资排辈,当然不是比年龄,而是比家世,家世好的先上,至于家世不好的……太学院三万弟子,陈默甚至见过一个二十多岁的童子郎,按照礼法,根本不该存在,但偏偏就是有。

    别想着你有才能就能被朝廷看重,事实是,有才能却没家世的人,混的最惨,所以这段时间陈默在太学院基本都是无所事事,与人交友,却不多展露才华。

    至于想出头,无外乎两个方法,第一就是找背景,太学院弟子中,找个家世好的靠上去,还得人家能看得起你,然后熬个三五年,人家想起你来了拉一把,也就成了。

    任何规则既然存在便有其合理性,陈默没有去抱怨这暗地里的规则败坏朝纲,这种风气不是一天形成的,当周围人都已经认可的规则而你却不予遵守的时候,哪怕你是对的,也是错的。

    至于另外一条,跟第一条其实也差不多,能得哪位大儒欣赏,那样一样有机会出头,只是这样的机会比前一条更难,大儒可不是那般容易见到的,如今这洛阳城中,有名的大儒便是卢植了,拜帖陈默已经送出去,却如石沉大海,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见回音,估计会等很久。

    至于第一条,道理陈默明白,也不介意蛰伏,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许抵触的情绪。

    至于养望,上达天听……如今的陈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稚童了,养望,拿什么养?还要上达天听,让天子知道,至少你也得有个贵人帮忙传上去。

    能遇到老师,让自己步入仕途,陈默觉得自己已经是走了大运,如今再想遇到一个贵人,可不容易,机会只能自己去找而不能碰命一般的傻等。

    只是他如今在洛阳举目无亲,能帮忙的,也就臧家在洛阳的这一小圈人,地位不高,能帮上的也有限。

    此番前来洛阳,陈默心中还是抱着出人头地的想法而来,只是洛阳那存在于无形之中的圈层,犹如一座座大山一般压在头顶,让他想要往上迈出一步都很困难。

    这种事,急不得,急了容易出错,而且心情一直压抑着,也容易出问题,老师曾跟自己说过一些他早年不得志时的办法,用心读书,烦躁的时候去看看洛阳景色,作为大汉都城,除了那无形的东西之外,其他方面却是好的,多走走,多看看,放空一下自己,对养心也有帮助。

    在这方面,陈默还是认同的。

    作为大汉朝都,这洛阳城若论繁华,是陈默所从未体会过的,不止是单纯的人多而已,规矩也多,旁人来了或许会觉得格格不入,不自在,但陈默却喜欢思考这些规则为何而生,在这样或明或暗的规则下,脑海中脑补一下最底层百姓会如何生活。

    而推测的结果,让陈默有些意外,这些或明或暗的规则和律法,往往是拿来保护最底层的百姓的,在洛阳,你没有太大的野心,勤勉一些,至少不会饿死,当然,也别想过的有多好,洛阳的消费可是很高的,多数人每日都在为生存而奔忙。

    无数的规则促使着所有人自觉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一旦要触碰,立刻就会遭到来自其他方向的反噬,很有意思。

    当然,阴暗还是有的,就如这世间万法一般,有阳便会有阴,只是洛阳作为一朝之都,这些东西要比寻常县城或是郡城更加隐晦,若是这座城池不会受到战火或是天灾侵袭发生动荡的话,寻常人或许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存在于这座城池中的阴暗面。

    “有些意思!”想着这些东西,陈默不由笑出了声。

    “公子说什么?”娟儿好奇的看着陈默。

    “我说这座城,很有意思。”陈默信步走在街道上,看着四周围热闹的街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气汇聚在一起,这洛阳的吃食可比寻常县城精致了许多倍。

    “不就是比当利大了一些么?”娟儿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何这么说,她是没看出这座城池比寻常城池有什么特别的。

    “没那么简单……”陈默说到这里,看了看娟儿,摇头失笑道:“说了你也不会懂,走吧,上那边去看看。”

    娟儿迈着小碎步跟在陈默身后,看着陈默的背影,嘟着嘴嘀咕道:“公子不说,我如何懂?”

    声音很小,却也瞒不住陈默的耳朵,不过陈默也只当没听见,自己的想法此刻想来都有些天马行空,他还需要仔细推测完善,想要听懂,至少也得有些才学才行,娟儿显然不合适。

    此处已不是崇文街,具体哪条街,陈默也不知道,他看过洛阳的地图,不过一些小街巷是不会标注的,不过此处引了洛水自此经过,沿岸绿柳成荫,行人也相对较少。

    之所以来此,是陈默最近发现对于气运的新用法,似乎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决定自己气运的些微波动,比如选择在崇文街行走,不会波动,但如果自己决定去朱雀街的话,气运会增长或是减少一两点,但波动不大,只是他决定来这边的时候,却发现气运突然波动幅度大了一些,涨了足足五点。

    会有好事发生,但这些气运却不能拿来用,等好事发生以后,也就散了,或者说被发生的好事给消耗了,这两天,偶尔他能捡到钱或是撞上个熟人,正是跟着这气运走的结果,或许自己以往的用法太保守了一些?系统大仙会不会怪自己滥用?

    陈默心中有趣的想着这些事,步子却继续朝前走去。

第二十五章 雨幕

    “公子,我们究竟要往何处?”站在一处简易的凉亭前,娟儿看了看天空道:“好像要下雨了。”

    “我也不是太清楚。”陈默看了看天色,之前还是阳光明媚,只是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便已经阴云密布,但自己突增的气运却并未碰到什么事情,这让陈默有些奇怪,莫非这事情不是好事而是助自己避过一次灾祸?

    说话间,已经有雨点落下来。

    不得已,两人只好躲入凉亭中,凉亭中之前有几个老者在下棋,应该是洛阳名士,陈默一个都不认识,也不好上前打扰,此刻眼见下雨,周围又无甚避雨之所,陈默只好带着娟儿进入这凉亭。

    此前几位对弈的老者已然离去,只剩一人应是摆棋之人,此刻正在低头琢磨棋盘上的残局,见到两人进来,也未露出不悦之色,只是微微颔首便继续低头研究。

    “叨扰。”陈默做辑一礼,老者头已半白,不过精神却颇为不错,顾盼间,虽然祥和,却又有股不怒而威之气在其中,陈默推测老者身份应该不低,不过也不会贸然相认。

    “公子在寻人?”看着外面雨势渐大,显然是走不了了,身旁自有家仆取出小火炉来煮酒,看着陈默微笑道:“老夫此前已经见公子在此往返三次。”

    “算是吧。”陈默点点头,扭头见娟儿冻的瑟瑟发抖,摇了摇头,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袍帮娟儿披上,目光却落在那未曾下完的棋盘之上。

    “公子,娟儿不冷。”娟儿连忙摇了摇头。

    “那就抱着。”陈默随口说了一声,目光却逐渐被那未完成的棋局吸引,他也算好棋之人,早在三年前,棋艺便已得臧洪称赞,只是这三年来,与恩师下过不知多少盘,依旧败多胜少,却也更激发了陈默对棋艺的热衷,如今见得老者与他人下的残局,忍不住心中揣摩,这老者与另一人的棋力显然不弱。

    “公子也好棋?”老者似有所觉,抬头看了陈默一眼,笑问道:“公子觉得这盘棋谁胜谁负?”

    “目下局势可说棋逢对手,但若再走十子,黑子必败。”陈默沉浸在棋盘之中,也不假细想,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哦?”老者闻言却是来了兴致,看了看外面的雨幕笑道:“不如试试如何?”

    “这……”陈默此时方才惊觉,拱手笑道:“后辈无礼,冒犯了长者,望长者见谅。”

    摸不清对方的身份,陈默也只能以长者相称,叫阿翁的话,显得太过亲密,不合适。

    “无妨,公子这般年纪,难得对棋艺有这般精研之心。”老者指了指棋盘:“正好该当白子,公子不妨一试。”

    “得罪。”陈默点点头,自棋盅中捻了十枚白子,想了想,又多抓了一些。

    “公子不必有所顾虑,且下来。”老者看的好笑,示意道。

    陈默不再废话,直接落定一子。

    “难得。”老者见状,微微一笑,紧跟着落下一枚黑子。

    咦?

    陈默见状却是微微皱眉,抬头看了看老者,疑惑道:“长者这一步,似乎并无意义。”

    “你且下便是。”老者闻言却是摇头一笑。

    陈默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言,继续落下第二子,吃掉老者五子,棋盘上,黑子气势已越来越盛,反观白子已有疲软之态。

    但老者似乎没有看到一般,并不急着去救子,只是左一子右一子,飘忽不定,且似乎毫无意义。

    虚张声势?

    陈默频频看向老者,但又觉得老者并非那般耍赖或是逞强之人,如此,陈默连下九子,老者都未阻拦,但陈默确实有种索然无味之感,最后一子只要落下,这盘棋,白子便胜了。

    “不错,棋风凌厉,以你这般年纪,能有这般棋力已是不错。”老者看着陈默,微笑道。

    “长者过誉,后辈不过借先前那位长者余势,胜之不武。”陈默客气的笑道,心中却是有些索然无味,原以为遇到了棋道高手,如今看来,也只是老者眼见无法胜出,随意下了几子。

    “胜?”老者闻言诧异的看向陈默:“少年郎眼界终归太窄了些,如此,你觉胜负如何?”

    说话间,老者将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之上。

    “天元?”陈默皱眉看着老者,这依旧是一部废子,自己最后一子落下,胜负立分,他本想让一让,但老者这一子下来……

    陈默双目瞳光陡然扩大,惊异的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原本萎靡不振的黑子,随着老者最后一子落子天元,之前那几步看似废子的黑子遥相呼应,之前陈默持白子大杀四方,但此刻随着这一子落下,却是老者十面埋伏,陈默的最后一子若是落下,死的便不是黑子而是白子。

    白子气数被这天元一子,生生给断了。

    “长者此前是在……”陈默有些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向老者道:“布局?”

    “能看出这一点,你棋艺已超出这天下九成弈棋者,不过是借余势所布,算不得本事。”老者摇头笑道。

    “……”陈默看着老者有些无语,自己之前谦虚的话此刻从老者嘴里说出来,有些堵得慌,不过他心性洒脱,最后一枚黑子终究没有落下,摇头叹道:“长者棋艺惊人,后辈远不如也。”

    “认输?”老者笑眯眯的看着陈默。

    “后辈已想不出翻盘之法。”陈默有些无奈点头,好不容易渐渐挣脱老师的压力,这刚到洛阳,便再被人上了一课。

    “那你我互换如何?”老者看着陈默,微笑道:“现在老夫执白子,你执黑子再下。”

    “这……”陈默看着棋盘,摇了摇头道:“胜势已定,回天无力,默虽不才,却也不愿受此……”

    “屈辱?”老者看着陈默,摇头笑道:“年轻人,心高气盛,这人生啊,就像这盘棋,未到最后,莫要轻言气馁!老夫并非要折辱你,只是难得遇到这般有天赋之后辈,所以……”

    从陈默的棋盅里,捻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之上。

    “这……”陈默看的一怔,白子并未如自己想象中一般被满盘绝杀,只是这步棋……

    忍不住捻了一枚黑子顺着老者所布棋局落下,但未能绝杀,还差一子。

    “就差这么一子。”老者将白子往棋盘上一落,局势再变,黑子被白子绝杀。

    陈默怔怔的坐在石墩上,半晌不语,良久,突然闭上眼睛。

    “公子?”一旁的娟儿有些担忧的上前。

    “莫要扰他。”老者摇了摇头笑道:“帮老夫整理棋盘吧。”

    “喏~”娟儿也不知道为何,老者的话似乎有股神奇的力量,不自觉的便按照老者所言去做。

    亭外的雨势更大了一些,凉亭犹如被困在雨幕中的孤岛,但远处的景物却又朦胧可见,一如陈默此刻的心境一般,他似乎找到了恩师一直说的所差的那一点点……

第二十六章 不同

    棋局在脑海中反复推演,思考的方式也不断发生着变化,若说以往,陈默是在以棋盘的规则为基准来不断衍变的话,现在,陈默开始跳出棋盘规则的束缚,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观察棋局的衍变。

    有些东西在外人看来或许简单,但真正懂的人眼中,这纵横十九道之间,能够囊括的东西实在太多。

    呼~

    亭外的雨已经停了,当陈默再次睁开眼睛时,老者已经不在,只有娟儿乖巧的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

    “老先生已经离去。”娟儿对着陈默道:“公子,无碍否?”

    “我能有何事?”陈默笑着站起来,坐的时间长了,腿有些麻,亭外的大雨已经停了,四周的空气似乎都焕然一新,景物似乎也更加清晰了,一如他此刻的心境,颇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那位老先生说,若没有太紧要之事,他每天都会在此与友人下棋,公子若是有兴致,可来旁观。”娟儿学着那老者的神态,将老者的话说了一遍。

    气运并没有消失?

    陈默最先查看的是自己的气运,多出来的五点气运似乎并未因此而消失,也就是说,只是结识那位老者,便让自己气运壮大了五点,另外命数提升的一点应该是棋艺获得突破而增加的。

    因为在系统神仙给的技能之中,已经没了棋艺一项,取而代之的是棋艺专精,也印证了陈默的一个推测,9并非技能的终点,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何自己经过数年的努力,面对老师依旧是胜少败多,面对之前的老者更是被碾压,或许就如训练营中所示,训练营所教给自己的,只是基础,是对规则的运用。

    这老者究竟是何人?

    陈默之前专注棋局,并未去看老者的命数以及运数,不过就算如此,陈默猜测老者的命运可能还高于自己老师。

    “以后有时间多来走走。”陈默伸了个腰,娟儿连忙将陈默的袍子拖下来给陈默披上,虽然雨过天晴,不过空气还是有些冷的。

    “公子,那位老翁是否是高官?”娟儿小心的问道。

    “这就不太清楚,但身份恐怕不低。”陈默摇了摇头,这年头身份跟官位得单独看,官高的课未必有身份,曹操他爹还捐了个太尉,但德不配位,去年上任,今年也给免了,而且在士人中,反而颇不受待见,此外还有大将军何进,屠户出身,但在青州时,大家谈起这位大将军,多少都带着几分不屑。

    当然,何家若能连续三代都出三公,就如当年的袁安一般,那情况就又有不同了。

    “那……”娟儿小心的看着陈默道:“若与这位老翁交好,对公子来说……”

    陈默来了洛阳也有一个多月了,但却没有任何被朝廷用的意思,娟儿作为婢女,自然也会担心这些。

    “是有这个可能。”陈默揉了揉娟儿的脑袋打断她:“不过啊,似这种人物,你想干什么,一眼便能看穿,高人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后便是过来,也莫提此事,平白遭人家厌恶。”

    这种事,人家若是提起,那是看你不错,想要拉你一把,但若你自己提,甚至妄想用钱财来开路,那恐怕反而遭了人家厌恶,那样的结果,真不如直接去找宦官,但就算想走这条路,陈默也没钱啊。

    娟儿自然不懂这些,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心情不错,陈默带着娟儿在四周逛了几圈方才返回臧府。

    有了这次的成功经历,接下来几日,陈默没去太学院,反而每日带着娟儿悠闲的在洛阳的大街小巷乱晃,对别人来说是碰运气,对陈默来说,这碰运气的概率会提升不少,当然,也不是每天都有那么多运气可用。

    而且像结实这种人物的运气那就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多半都是临时气运,过了也就散了。

    偶尔,会去那凉亭看棋,老者似乎很闲,基本上每次去都能碰上,其他人就不同了,对于突然出现一个后生,时间久了,也不排斥。

    偶尔没人的时候,老者会拉陈默过来凑数,虽说棋艺有了质的突破,但面对老者这等级数的人物,陈默依旧是输多胜少,基本没赢过。

    不过对于围棋这种能够锻炼脑力的游戏,尤其是在达到专精境界之后,陈默开始将自己所读的兵法运用其中,效果却是意外的好,虽然下不过,但陈默却是乐在其中,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身在洛阳,还有前程要争。

    “难得你愿意出来。”这日,陈默继续出府闲逛,自到洛阳之后就一直待在臧府习字练武的大郎却是主动跟了出来,陈默忍不住打趣道。

    “总不能一直待在家中。”大郎摇了摇头,扛着自己的环首刀,跟在陈默身边,自有了姓名之后,能够明显感觉到大郎自信了许多,这是好事。

    “也是。”陈默点点头。

    “今日怎没带娟儿?”大郎疑惑道。

    “孟德兄今日邀我去春暖阁,带着娟儿,终归有些不妥。”陈默想到临走时娟儿嘟着嘴的样子就有些好笑。

    “春暖阁?”大郎茫然的看向陈默,随即反应过来:“娼馆?”

    “那叫青楼,跟你以前见的娼馆不一样。”陈默看着一提这个就来劲儿的大郎,有些无语道,一想到这货十一岁的时候就偷看人家娼馆女子,就有些好笑。

    “嗯,富贵人家的娼馆。”大郎认真的思索道。

    “你……”陈默有些无奈,摇头道:“算了,过去你就知道了。”

    曹操,算是他在这洛阳为数不多的好友,不过曹操在士林中的名声也不咋地,背地里甚至有人说宦官之后云云。

    对于以出身来分人贵贱的这种看法陈默其实并不赞同,但大势如此,他也没办法去逆转,或许正如有些人说的,因为自己出身低,所以才觉得此法不好吧。

    虽然两人自来到洛阳之后,各忙各的少有联系,但隔个十天半个月,曹操会派人邀他去参加一些酒宴,也算是帮助陈默在洛阳打开局面,这份人情,陈默心中是记下了,也有心回请几回,只是看看曹操请自己去的地方,陈默也只能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只是偶尔请曹操来臧府做客。

第二十七章 春暖阁

    很多人都会将娼馆和青楼搞混,包括陈默,在来洛阳以前,也不太明白其中的区别在何处,当利也有青楼,唐家开的,唐元也曾邀请过陈默,不过当时臧洪担心陈默误入歧途,沉湎于温柔乡不可自拔,因此下了严令,不准陈默踏入其中一步,所以陈默虽然有心了解,却也没了途径。

    来到洛阳后,曹操曾邀请过陈默几次青楼,陈默也是此时方才明白青楼与娼馆有何不同。

    娼馆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很久以前就有了,青楼出现的时间其实也不短,不过相比起娼馆,青楼却要高雅的多。

    从客源来说,去娼馆的多半是嫖.客,而去青楼的,却多半是士人,而且其中的姑子也并非那种卖身女子,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多半是有一样专精的,谈吐风雅,而士人至此,也并非是为了身体上的欢愉,多是彬彬有礼。

    而且青楼是私人性质的,并不对外开放,就算有钱,若没有人邀请你也进不去,当然,该花的钱还是要花,在里面多半是听曲,赏舞,若有相中的姑子可以招来饮酒,但若姑子不愿意,你也不能强迫人家。

    春暖阁,听说是袁氏在洛阳的家业,一般都是邀请名士或是高官,曹操能够将他带来此处,看来曹家也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被孤立。

    丝竹之声犹如潺潺流水,流淌在楼宇之间,令人身心愉悦,曹操摸索着颌下长须,欣赏着舞池之上女子曼妙的身形,摇头笑道:“本初,这数年不见,春暖阁却是越发红火了不少。”

    “这等清幽之所,孟德何必提及这等俗事,平白败了雅兴。”坐在上首的袁绍尚未说话,身边的袁术却是有些不满道。

    “这世间事,何来那许多雅俗,公路可还记得当年你将鸡子放入你家鹰穴。”曹操洒然笑道。

    袁术闻言,面色一黑,气势却是弱了几分:“儿时所做荒唐之事如何做数?再说,那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却是当年袁术家里养了一对鹰,曹操想看看若将鸡子放入鹰穴,孵出雏鸡,那雄鹰是否会食之,结果袁术真的做了。

    “好了。”袁绍想到当年那雏鸡出壳后,母鹰在那里足足瞪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就有些忍俊不禁,扭头看向曹操道:“不过,孟德,你说若鹰也如人一般,当时会作何感想?”

    “估计雄鹰和母鹰会斗上一场。”曹操哈哈笑道。

    “粗鄙!”袁术狠狠地瞪了曹操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

    在三人下手,还有另外三人作陪,不过却不似曹操这般放得开。

    “我记得,当年撺掇我们去抢新婚妻子的,也是你吧。”袁术没好气的看着曹操,哼声道:“你可知那女人后来如何了?”

    “我等又没做什么。”曹操咂咂嘴,想想自己当年做的荒唐事,也有些汗颜,不过那之后,他回了老家,后来如何,还真未关心,忍不住问道:“如何了?”

    “被那夫家逐出家门,郁愤投井,幸得家人救助及时,不过……”袁术叹了口气,见曹操面色有些悔恨,摇了摇头道:“你也莫要担心,我着人将其一家接到了汝南,帮她找了人家,落魄寒门,不过于她而言,也算是高攀了。”

    “此事,多谢公路,否则操恐怕要悔恨许久。”曹操肃容,对着袁术一礼道。

    “嘿,当年我们做的许多荒唐事都是你在出主意,而且落恶名的却是我们,这一礼,我受得!”袁术也没想追究,否则也不会给曹操善后,不过对于曹操这一礼,他却是欣然接受。

    “孟德,你此番邀我们在此饮宴,说为我等举荐贤才,却不知人在何处?”三人下手处,一名文士笑问道。

    “快了,此人乃臧子源弟子,与我在途中相识,虽然年少,但胸有丘壑,更有过目不忘之能,且于兵法上也有独到见解,实乃罕见奇才,此番入洛阳,拜为童子郎,虽然年幼,但我与他一见如故,以兄弟相称。”曹操笑道。

    “童子郎?兄弟?”袁绍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童子郎再大也一般不会及冠,也就是说,顶天了也就十九岁,曹操今年都三十四了,跟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郎以兄弟相称?而且臧洪他们是知道的,比曹操都小,曹操跟人家弟子兄弟相称?袁绍忍不住问道:“其人年岁几何?”

    “十四。”曹操一脸淡定的道。

    “以前便觉你荒唐。”袁术认真的看着曹操:“十四岁尚无吾子年长,与汝子昂也不过长了一岁,你与他以兄弟相称?你以后若见了臧子源该如何相称?”

    “各论各的便是,有何不可,莫看此子年幼,其胸中所学可不下你我。”曹操满不在意的摆手道,对于陈默,他是真的喜爱,实在不想其才华被埋没,开始只是玩笑,但如今,曹操却是准备自降身份托陈默一把。

    “既已拜为童子郎,为何这些时候也不见其彰显声名?”袁术皱眉问道。

    “如今的太学院,已非你我当年的太学院,有才无门,便是有佐世之才,亦难出名,此人既是子源弟子,其出身如何?”袁绍询问道。

    “淮浦陈氏,陈燮公之后,其祖陈琼乃太尉陈球公之幼弟,只是家道中落,如今声名已不显于世。”曹操笑道。

    “旁支尔。”袁术闻言,摇头哂笑,若是陈珪或陈瑀后人,他还会卖一份面子,但陈琼?曹操担保,估计确有其人,不过已经算不得士族,连寒门恐怕也勉强吧。

    虽说袁术只是随口一说,但一旁的袁绍却面有不愉,他也是庶出,对于袁术这话,哪怕知道并非针对自己,也本能的有些反感。

    “既是孟德举荐,定有其过人之处,身家清白便可。”袁绍摇了摇头道:“何况还是子源弟子,理当一见。”

    多少有些赌气成分,不过曹操开口,又是臧洪弟子,袁绍也确实很好奇能让这两人都欣赏的少年郎是何模样。

    “来了。”曹操一直注意着大堂,正看到陈默带着大郎进来,微笑着让家仆去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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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无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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