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西凉第一猛将之争
虽说马腾这边已经派庞德来与陈默商议归降之事,但双方显然没有这般快会谈拢,而徐荣这边,显然也没有停止向武威进军的脚步。
自攻占安定之后,徐荣的兵马便绕过逢义山,想要直逼武威,而马超也率领一支兵马抵达逢义山北边,三天前,马超和华雄的先锋军碰在一起。
原本,马超和华雄都没准备在这里作战,双方也只是斥候发生小规模的摩擦,但在察觉到对方规模不小之后,局部的摩擦渐渐升级,双方在逢义山下列阵、对射、骑兵袭扰,马超天赋强,华雄作战老道,一时间竟是难分胜负,原本只是想要示威,在发现各种手段都拿不下对手之后,马超开始亲自率部冲击,想要撕裂华雄的军阵,将这支人马击溃,给关中军一个下马威。
华雄在发现对手的意图之后,也迅速集结中军,列阵相迎。
马超的西凉军都算得上身经百战,尤其是在马超带队之下,士气更是攀到巅峰,但华雄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像与的人物,在结阵对抗的同时,亲自带领骑兵穿插敌后,然后两支骑兵在没能击溃对方的军阵之后相互对上了,战争也在这一刻全面爆发开来。
这个时代还没有马鞍、马镫这些东西,骑兵作战时都是双腿夹着马腹来稳定身形,在对冲中很容易便会被撞下马去,也因此骑兵对冲这种事,哪怕在草原上都是很少见的,骑兵作战的方式多数是游走、袭扰为主,但马超和华雄显然都是对自己勇武和士兵有着足够自信的人物,在发现对方有进攻意图之后,却是分毫不让,两支骑兵罕见的对冲在一起,如同两股对向的洪流撞击在一起,一时间,不少骑兵直接被从马背上撞下来,在双方的战马践踏下,不少将士当场化作了肉泥。
两败俱伤之后,华雄和马超在乱军中找到对方的主将,都有将对方主将擒杀之意。
“咣~”
两人碰面,二话不说便动手,刀枪碰撞,也是华雄和马超这两位西凉第一猛将第一次相遇,碰面的方式也很符合他们西凉第一猛将的名头和身份。
火星四溅中,华雄双臂发麻,马超身子晃了晃,坐下战马被两人双腿夹的不断嘶鸣。
两人一触即分,紧跟着便是两人的亲卫厮杀在一处,华雄勒马回头,正看到对面那年轻将领也重新举起了长枪,不知怎的,华雄突然生出一股苍老之感。
陈默帐下,太史慈、徐晃都是难得的青年良将,武艺非凡,如今又碰到一个武艺、统帅都不在自己之下的青年猛将,这种突然自己老了的感觉,让华雄的气势出现了些许的萎靡,并未再接马超的挑衅,重新带着亲卫返回军阵之后,开始指挥大军作战。
双方这一仗从上午一直打到傍晚,天色将暗之际,方才渐渐歇止,马超没能破了华雄军阵,华雄同样也没有击退马超,双方将士也都已经疲累,马超和华雄默契的各自收兵之后,只留下上千具尸体各自收兵回营。
“之前有太史慈,不想这边亦有猛将!”回到营中,哪怕是马超面对陈默大军的强势,也有些颓丧,先是太史慈,再是华雄,陈默麾下猛将层出不穷,而自家这边,除了自己能打之外,无人可以为自己分忧,或许庞德可以,但陈默麾下也不只是这两人呐。
先前陇西的时候,那突然杀出来的一支精兵,差点让他们父子交代在那里,那一营将士的凶残,到现在马超还记忆犹新,哪怕是他,如果再次面对那支部队,心里面都有些发怵。
“兄长,我打听过了!”马岱回来,看着马超道:“敌军将领便是昔日西凉第一猛将华雄!”
“原来是他!”马超闻言心里好受了一些,如果是突然冒出哪个无名将领跟自己打成这副模样,马超会有些接受不了。
“兄长,还打吗?”马岱皱眉道,这华雄显然不好相与,而且最重要的是,华雄这支人马只是先锋军,后方徐荣的主力部队还没到呢,徐荣可是陈默麾下统兵大将,之前徐荣、太史慈、华雄三大边将,徐荣就是负责统筹的,位在两人之上,手中兵马也多,他们能跟华雄过招,但如果徐荣来了,他们可未必能够挡得住。
“不打,他们就杀进来了!”马超冷哼一声,这不是他打不打的问题,而是对方显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不想打也得打:“在这一带建立营寨,必须将他们挡在这里。”
如果让徐荣和华雄的军队通过这逢义山,祖厉将再无险可守,如果祖厉守不住,便只能退守鹊阴乃至张掖了。
“喏!”马岱点头答应一声,前去准备。
马超跪坐在席子上,良久之后,狠狠地拍了一把桌案,他十二岁从军,经历战阵无数,但从来只有他打人,这被人欺到门上却还束手无策的事情,还是头一回。
这段时间打的仗那叫一个窝心,先是在平襄拿太史慈没法,洛门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后来在陇西更是差点被人打的全军覆没,如今遇上华雄,也只是势均力敌,没能讨得半点便宜,还得据险而守,这辈子的窝心仗好像都在这一年打完了!
什么世道?
帐中无人,马超直接坐在席子上,身子往后一靠,双腿搭在桌案上面,回味着这段时间的战事,自从跟陈默作战开始,每一仗都没了以前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另一边,华雄大营之中,华雄也有些憋闷,跟一个小辈打成平手,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马超挡在了逢义山,华雄知道这一带地形,马超卡在这里,想要攻破可不容易。
“华安!”华雄仔细的看了一遍地图,喊来自己的家将。
“末将在!”帐外进来一将,躬身道。
“你去一趟徐将军那里,将这边的事情告知,逢义山山口被拦,难以进军,我的意思,或许徐将军大军可以绕道河套,从三水过去,直接攻占鹊阴,断了那马腾退路!”华雄思索道:“这事是我的主意,马超此子虽然年轻,但武略不俗,如今据险而守,急切间恐难破他!”
“喏!”华安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开。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华雄揉了揉脑袋,回忆起当初吕布初入董卓麾下时的情况,有些感叹,吕布也比他小,但动起手来是真的让人无力。
当年董卓的事情,华雄耿耿于怀,哪怕后来陈默跟他说过,这件事,吕布也是被算计了,但心中还是有芥蒂,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陈默占据关中都三年了,心中的郁结随着在陈默麾下不断受到重用也渐渐散去,此时回想起来,更多的还是吕布刚入董卓麾下时那不可一世的臭屁样子,当时的吕布可比马超更狠。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华雄带着骑兵来到马超营外,观望马超大营,大营依山而建,颇为坚固,营盘布置也颇为合理,华雄带人上山俯览,也没看出破绽,倒是惹出了马超想要跟华雄在阵前单对单斗一场。
有病!
哪怕华雄以往在西凉这边待了不少时间,也知道羌人这斗将的风俗,但也从没想过自己要入乡随俗,这个时代来说,将三军胜负的命运挂在武将单挑的胜负上是很难被人理解和想象的,对于马超的邀战,华雄直接无视了,要打就拉出并马来打,就算胜不了,也能削弱马超的兵力,以目前来看,打这种仗对华雄这边有利,就算死的人多一些,但马超死一个少一个,而关中军这边,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补充,打野战,吃亏的还是马超。
可惜马超就是一门心思想要斗将来击败华雄,但要他出兵却是不愿,显然马超也知道自己现在跟关中军拼不起。
华雄虽然对自己的武艺自信,但也没想过要斗将,他又不是典韦,除了武艺高,力气大之外一无是处,干嘛要跟年轻人角力?
昨日匆匆交手一合,华雄能感觉出这年轻后辈本事不俗,斗将的话,最终落败的很可能是自己,赢了没好处,输了就是满盘皆输,自己疯了才跟马超去拼命?
双方在逢义山下对峙了三天,每天华雄都会去营外叫阵,马超则只是叫嚣着斗将,最终谁也没说服对方。
徐荣的兵马也在第三日抵达。
“如何?”华雄跟徐荣碰面后,询问道。
“绕击鹊阴没有必要,那马腾已经在与主公商议归降之事,我军威慑便可。”徐荣摇了摇头,绕击鹊阴不但要从匈奴人的地盘过去,还得夺走两百多里,没必要。
“只是马超此子颇为勇武,我等想要破此营恐怕不易。”华雄叹了口气,对马超没什么办法。
“明日我去看看。”徐荣点点头,华雄的本事他自然知道,能让华雄束手无策,看来这马超确实有些本事。
“也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擒
“杀~”
厮杀声伴随着响彻苍穹的鼓号声在这荒凉的山坳间已经持续了一天的时间,一直到傍晚,关中军方才在鸣金声中如潮水般退去。
马岱毫无形象的坐在寨墙上,看着关中军撤走的方向狠狠地喘了口气粗气,目光朝另外一边的马超看去,却见马超一手拄着长枪,一手拎着斩马刀,形容也颇为狼狈,身上的铠甲甚至都出现不少裂痕,浑身上下都被血污沾满,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这样艰难的战斗,对于马超来说绝对是有生以来头一回。
甚至当那关中军如潮水般退去的时候,马超竟然生出一股劫后余生之感……耻辱啊!
“兄长!”马岱咬牙撑着站起身来,只觉浑身酸痛,有些蹒跚的来到马超身边,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受伤了?”马超收回失神的目光,看向走上来的马岱,难得露出几分关切之意。
“一些小伤,不碍事,不过有些脱力了。”马岱苦涩道,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打的最艰苦的一仗。
马超点点头,别说马岱,他都差点以为撑不住了,回想今日与那徐荣的对话,马超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自己……这是被人教育了?
时间回溯到今日早上,徐荣带着华雄来到寨前观望,马超在闻讯之后如往常一般带着骑兵出来搦战。
“你便是马超?”这次出来的,却并非华雄,而是另一名样貌平平的武将。
“正是,你是何人?”马超皱了皱眉,此人身上,没有任何强者气息,让他心生几分小觑和不屑,这样的人,地位竟然在华雄之上?陈默也不过如此吗。
“徐荣。”徐荣策马打量着马超身后的营寨,对营寨的兴趣显然高过对马超的兴致。
“可敢与我斗将!?”马超举起长枪,压着火气喝道。
徐荣有些诧异的看向马超:“这是羌人风俗,我观你大营立的不错,应该懂些兵略,怎会说出此等言语?以往都是如此打仗的?”
对方诧异的目光让马超没来由的生出几分窝火,那感觉,像在看个淘气的孩子,马超冷哼道:“某如何打仗,不必你来教!”
“能活到今日,想来勇武不俗。”徐荣点点头:“斗将便不必了,本将不善此道。”
“懦夫!”马超冷笑道。
“或许吧。”徐荣并未动气,调转马头往回走道:“去做准备吧。”
“何意?”马超皱眉看着他。
“稍后我会挥兵来攻,这天下对你来说太大,现在的你,还当不得主公重视,我来教你打仗!”徐荣的声音淡淡的飘过来,却气的马超差点当场发作。
虽然徐荣每一句话说的都很平淡,但言语中那股子蔑视却比世间任何言语都让人恼火。
“好,我便看你有何本事!”马超怒哼一声,带着人马回营后,迅速开始布防。
果然,很快,徐荣便挥兵来攻,马超的守城经历不多,但他可以发誓,从未遇到过徐荣这样的攻城方法,甚至在兵书上都未曾看过。
凶残而诡异,这就是徐荣给马超的感觉,攻击的重点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化,马超和马岱在一处,徐荣的攻击重点就会换一个地方,但距离他不会远,这上万大军在徐荣手中仿佛就是他的手臂一般指哪打哪,马超和马岱一天的时间,几乎都是疲于奔命,仿佛一停下来,营寨就会立刻被攻破一般。
手中的斩马刀卷了刃,马超不知道亲手斩杀了多少人,好像这营寨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守一般,每一刻,营寨似乎都有被攻破的危机。
只是一天,寨中折损并不大,但马超和马岱这两个主将却累得快要虚脱了。
我来教你打仗!
徐荣的话好似魔怔一般在马超心头不断闪过,如今看来,还真没说大话,对方对军队的掌握和指挥,教自己绰绰有余,马超也是知兵之人,双方的差距自然能感受出来,这样下去,明天自己能否撑得住都说不准。
“兄长,我等真的能守住此地?”马岱看着马超,有些苦涩道。
马超没有说话,如果今天之前,哪怕知道对方兵多,答案也是肯定的,自己可是威震西凉,自从军以来,未逢一败,怎会守不住?
但现在,马超选择了沉默,面对徐荣,他有股浓浓的无力感,对方用兵如臂指使,马超突然失去了那股无敌的信心。
见马超不说话,马岱苦笑一声,以他对马超的了解,不说话其实已经是一种答案了,那徐荣当真厉害。
便在此时,营外突然飞奔来以骑兵,马超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刀,却见那骑兵来到营寨外,朗声喝道:“马超将军可在?”
“何事!?”马超挺直了腰杆,他不想在敌人面前露出任何怯意,哪怕徐荣真的很强。
“我家将军让卑职通知马将军,今夜可以放心歇息,我军绝不会趁夜攻营。”骑兵说完,便对着寨墙方向一礼,调转马头离去。
马超和马岱沉默了,对方这么说,他们反而更没办法安心了,敌人的话怎能相信?
“今夜你我轮流歇息。”马超看了一眼疲惫的马岱,叹息道:“你先去歇息吧。”
“喏!”马岱也没推辞,现在的他,动一动都费力,必须歇一歇了。
当下,起身回营,几乎是倒头便睡。
这一夜,徐荣果然没有来攻,次日一早,刚刚睡下不久的马超便被营外隆隆的战鼓声给吵醒,徐荣又来了!
马超只能继续守,那感觉仿佛不是去战场,而是去刑场一般。
这一日,徐荣的进攻更加猛烈,马超差点没能守住,如同昨日一般,徐荣日落时便撤军回营,没有丝毫逗留之意,同时还贴心的让人过来告诉马超放心休息,他不回来夜袭的。
或许,对方说的是真的!
这样的强者,应该不会说谎才对。
这样的念头在马超心里闪过,随即便被马超打消,开什么玩笑,战场上怎能相信敌人的话?
第三日,马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支撑下来的,哪怕他还年轻,精力旺盛,在徐荣退兵后,也差点直接昏厥过去,身上也多了不少伤口。
徐荣还是派人来说,今夜不攻,放心休整。
这一次,马超虽然怀疑,但太累了,让几名副将守营,自己回到帐中倒头便睡,徐荣连续三天来告知不会夜袭,可不止让马超产生对方不会夜袭的念头,更可怕的是,军中将士也相信了!
就这样,当第三日夜晚,徐荣带着华雄轻易攻破营寨,踏入营中的时候,被惊醒的马超已经被人五花大绑的按在地上。
“卑鄙,你故意诓骗于我!”马超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进来的徐荣,愤怒的咆哮道。
“兵不厌诈!”徐荣蹲下身,认真的看着马超:“在战场上,竟然相信敌人?果然太年轻!”
马超羞愤的低下头,这一刻,如果地上有个地缝的话,他真恨不得钻进去。
“马超已败,是否立刻出兵,进攻祖厉?”华雄笑呵呵的将马超扶起来,叫人带下去,一边看着徐荣笑问道。
“不急,如今我军已经掌握主动,将此消息告知主公,看主公那边如何决策。”徐荣摇了摇头,马超选择的地方很好,正是祖厉的咽喉之地,现在被他占据,祖厉随时可攻。
“嗯。”华雄点点头,当下派人去陇西送捷报,马超一败,而且还被生擒了,马腾如今已经没了跟陈默讨价还价的资格,现在就看陈默如何处置了。
如果要打,徐荣有信心在一年之内将武威全境攻下。
马超兵败被擒的消息,马腾自然是第一个得到的,祖厉距离逢义山可不远。
“噗嗵~”祖厉衙署,马腾有些失神的坐倒在席子上,马超败了,还败的如此彻底,直接就被人给生擒了!
原本还指望马超能胜上一阵,向陈默示威,以此来提高自己的价码,但现在……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了,徐荣的兵马停在逢义山,随时可能攻来,此战折损的不止是马超被擒,更重要的是,马超带去的可都是马腾麾下的精锐,就这么被击溃,马腾要重新组织兵马抗衡有些力不从心,各族羌人一下子也集结不起来,退守鹊阴并没有任何意义,徐荣会步步紧逼。
“长陵侯麾下,人才辈出,我不及也~”马腾苦涩道。
“主公!”庞德沉声道:“如今那徐荣停驻逢义山不出,恐怕是在等长陵侯的命令,此时主公该早作决断!”
怎么决断?自然便是按照陈默说的,放弃兵权,将家眷送往长安,彻底息了东山再起的心思,乖乖的在陈默麾下帮陈默做事,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但事到如今,马超和马岱都被人家生擒了,若再不决断,马家都可能因此覆灭。
“还要劳烦令明再走一趟。”马腾看着庞德,涩声道:“马腾……愿意交出家眷,听从长陵侯调遣。”
“喏!”庞德当下躬身领命。
第一百五十四章 坏消息
马腾答应投降了,他留守武威,将会协助新任的西凉刺史治理西凉,马超、马岱、庞德会入陈默军中为将,陈默也很大方,马超、庞德直接给了偏将军之职,马岱则为骑都尉,负责长安一带治安、讨贼之事。
马腾一降,接下来,不论韩遂如何选择,西凉战局已定,陈默提拔徐荣为西域都护,封列侯,华容为戍己校尉,兼任金城太守,由两人总督西凉兵权,太史慈则升为护匈奴中郎将,调往云中监视匈奴,最近一段时间匈奴被华雄收拾了一遍之后,似乎没长记性,不太老实,正好西凉这边大局已定,屯驻在这边的军队可以削减,调往云中。
不过后方稳固,陈默却高兴不起来,狄道衙署,陈默再度看了一遍手中的书信,叹息一声。
“主公何事烦忧?”荀攸和徐庶有些疑惑,这西凉大捷,陈默后方彻底稳固下来,虽然韩遂还没表态,但金城拿下也只是时间问题,这西凉一下,陈默便坐拥并州、三辅、西凉三州之地,妥妥的北方霸主,这个时候,不应该高兴么?
“这是昨日从洛阳直接送来的文书。”陈默没有说话,将手中的竹简递给荀攸,让他们自己去看。
“徐州被攻破了!?”荀攸看了看竹简,诧异的抬头看向陈默,信的内容确实不多,不过百余字,但其上所附的消息,确实叫人高兴不起来。
徐州乃是曹操后方,一直以来,曹操夹在陈默、袁绍和袁术之间,虽然据有兖豫二州,人口稠密,人才辈出,更从陈默手中截得了天子,为自己牟取到一线生机,但终究还是四战之地,一直被三大诸侯以及刘备围在中间。
但如今拿到了徐州,这局势就又不一样,等于给自己打开一个缺口,原本四面合围,如今却成了三面。
而且,徐州被攻占,袁术竟然没有支援坐视刘备被灭,这着实有些奇怪,荀攸记得年初的时候,刘备已经派谋士简雍说服袁术与刘备结盟。
“三月前的事了,毕竟徐州离我等太远,中间又是曹操管辖之地,消息不太通畅,我又出兵西凉,情报没能及时送过来。”陈默摇头一笑道:“孟德兄倒是颇能找准战机。”
现在曹操跟袁绍可还是同盟关系,而曹操又选准了自己出兵西凉这段时间动手,这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啊。
“袁术竟然坐视刘备败亡!?”徐庶不解的看着竹简道。
“曹操封了孙策做扬州刺史。”陈默看着递回来的竹简叹道:“结果孙策还没怎样,袁术竟然先发兵渡江意图攻灭孙策,最终让孙策拖住,曹操趁机夺取徐州。”
荀攸和徐庶闻言有些遗憾,袁术错了吗?其实袁术并没有错,一开始雄踞南阳、汝南这等膏腴富庶之地,结果被曹操打的两大最大的郡被夺了,如今只剩下扬州,而对孙策,袁术也一直是压制,先后拒绝了孙策九江、庐江太守之位,这件事是袁术做的不地道,但也是担心孙策发展起来,甚至后来孙策拿下丹阳之后,袁术也派人担任了丹阳太守,却被孙策给赶走。
也正是因此,孙策和袁术之间开始有了矛盾,尤其是在孙策拿下会稽之后,渐渐开始脱离袁术的掌控。
如今曹操直接将扬州刺史的官职给了孙策,让袁术怎么想?当时孙策可是连吴郡都拿下了,江东之地,除了豫章之外,几乎都被孙策吞并,其势力已不在袁术之下,若不趁孙策根基维稳把孙策给灭了,袁术就成了孙策、刘备和曹操中间的一块肥肉,还无险可守,所以站在袁术的角度来说,袁术并没有错。
天子在手的好处,也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只是一句话,就让袁术跟孙策决裂,相互攻伐,给曹操赢得了宝贵的时机。
虽有关张之勇,也有陈宫在侧相助,奈何刘备根基不稳,而且徐州军民,对曹操有着浓浓的畏惧,之前曹操可是屠过彭城的,很多地方豪族在曹操打入徐州之后,便直接撺掇当地县令投降,或者直接帮助曹操打开城门。
刘备入徐州以来,一直以仁义治理徐州,法度也相对宽松许多,一来是他初来乍到,要稳固地位,必须结好当地士绅,二来刘备也一直是以仁义之名行事。
但怎么说呢,仁义的弊端就是背叛的代价低,而曹操手段狠辣,却也让人心中畏惧,因此在觉得刘备不可能抗住曹操之后,徐州境内郡县几乎望风而降,哪怕陈登父子有心相助,奈何袁术被孙策拖在了江东,而曹操攻势太猛,从打入徐州到兵临下邳,不过半月,陈家也只能退守广陵,并向曹操递了降书,愿意归降朝廷。
刘备虽有关张之勇,又有陈宫在侧为其出谋划策,但曹操选择的时机太好,周围根本拉不到什么盟友,只能独自对抗曹操,最终下邳因曹豹暗中勾结,被曹操攻破,刘备只能带保着家眷,在糜家的帮助下退往东海,又自琅邪离开,直接投奔了在青州的袁谭,算是保住了性命,但徐州却也自此易主,刘备从一方诸侯,再度回到寄人篱下的状态。
这么一来,中原之地,三雄鼎立的格局彻底形成,曹操手握天子,雄踞中原,袁绍占据青幽冀三州之地,虽然从孙赞尚未彻底败亡,但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而陈默如今平定西凉,据龙兴之地,虎视中原,三雄格局一成,除非有什么大的变故,否则短时间内,这个格局很难被打破。
这是陈默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哪怕占据中原的是曹操,在这种事情上,只要能摁得住,陈默绝不会给曹操任何机会。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或者说,老天从来不会站在任何人一边,陈默要除后患,亲自督战西凉本就是早就决定的事情,而曹操能够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此时众人也只能感慨曹操的高明。
“终究未能阻止啊。”陈默叹了口气,随即一笑道:“事已至此,说其他也已无用,莫要因此乱了方寸,继续做我们的事情。”
荀攸默默点了点头,拿得起放得下,不因已经发生的事情而介怀,这点上,陈默虽然年轻,但确有雄主之资,并不比袁绍、曹操差多少。
“主公,既然中原格局已定,我们昔日定下的方略……”徐庶看向陈默,按照之前定下的策略,促成刘备、袁术和吕布之间的联盟,让他们三家牵制曹操,陈默则伺机而动,平定西凉之后兵出虎牢,跟袁绍联手瓜分曹操的地盘,最重要的是,夺回天子,毕竟如今的朝廷,是三公九卿在撑着,但很多权利,随着鄄城朝廷的建立已经不具备大义名分。
就比如册封一州刺史这种事,陈默这里可以册封,但孙策那边却不能,若非曹操用天子名义册封了孙策,徐州也不可能如此轻易被曹操攻占。
但现在孙策异军突起,在最关键的时候拖住了袁术,致使曹操占据徐州,那接下来之前的策略没了刘备这一环,袁术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太久,显然就难以积蓄了。
“发展民生,以待时变。”陈默敲了敲桌案,看着众人道:“派人给曹操送去贺礼,同时结好袁绍,接下来这仗不好打,看看能否夺荆襄之地吧。”
现在陈默的优势是地利,劣势是人口,关中经历董卓、李郭之乱,人口大不如前,并州、西凉都是人口疲敝之地,陈默虽坐拥三州之地,但实际上,就算加上西凉,人口恐怕都比不上冀州或是兖州、豫州一州之地。
人口就代表战争潜力,所以在大势已成,急切间难以分出胜负之时,陈默觉得现在闭关发展,然后看看能否吞并荆襄或许可行,可以考虑收服吕布,然后南下攻占荆襄,以壮大自身,同时荆襄也是钱粮广盛之地。
“主公所言不错,但若主公可以夺得蜀地,亦能获得稳固后方。”徐庶躬身道。
蜀地……
陈默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蜀地不好打啊,中原三雄并立,都在瞅着对方的弱点,若要伐蜀,必须速战速决,但蜀地显然不是能速战速决的地方,陈默研究过蜀地地图,要打的话,每隔三五年时间是别想了,但曹操也好,袁绍也罢,可能给自己三五年时间来壮大自身吗?
“蜀道艰难,我军若要伐蜀,哪怕有张鲁相助,恐怕也难短期建功。”荀攸思索道:“倒是荆襄之地,大有可为,若主公能得荆襄,便可贯通南北,超越袁绍与曹操两大诸侯!”
荆襄九郡,那是钱粮之地,人口亦是不少,这些年中原战乱,有不少人逃亡荆襄,若能得荆襄人口土地,陈默便能逆转强弱,既有地利,又有人口。
“公达所言不错。”陈默点头笑道:“不过眼下要紧的,还是彻底收服西凉,稳固民心,发展农耕。”
这年代,没粮什么都做不成。
“喏!”
第一百五十五章 见面
马超原本对于见陈默是没什么压力的,但自从被徐荣生擒之后,以往的骄傲、自信不说完全没了,但跟在徐荣身边的时候,虽然徐荣什么话都没说,虽然已经没了绑缚,动手的话,哪怕赤手空拳,对方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动手,但马超还是莫名的感觉有些压抑。
“徐将军,听说吕布当年亦是以武勇著称,不知与我相比如何?”马超轻咳一声,想要找些话题,他在西凉,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天下比较出名的武将,吕布、华雄他都是知道的,当年吕布号称天下第一猛将,马超心中有时候会很不忿,不过比自己年长而已。
徐荣奇怪的看了马超一眼,然后仔细思索了一下,很认真的道:“温侯若统帅骑兵,城外作战,我恐不敌。”
虽然没交手过,但两人当年在成皋与荥阳联手对抗联军,吕布可是经常带着骑兵满世界乱跑,把联军大营当自家后花园,哪怕联军相互猜忌,但要说都是乌合之众却也不至于,吕布对于敌人军阵弱点的洞悉还有作战时的凶猛以及对骑兵的掌控和指挥能力,徐荣也十分佩服。
说是不敌,或许有些谦虚,但显然,至少如今的马超跟吕布并不在一个水平,对阵马超,徐荣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将军莫要诓我!”马超皱眉道,徐荣的本事是见过了,但吕布没有。
“日后或有交手,到时候自知。”徐荣也没辩解,没必要,如今的马超打惯了顺风仗,没遇到过像样的对手,虽然本事确实不错,但终究见识有限,怎知天下之大,跟他说再多也没用,如今西凉基本已定,主公再无后顾之忧,而南阳乃四战之地,战略要冲,与南阳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马超如今入陈默麾下,也有足够本事,日后若真出征,自然不会少了交手的机会。
这算什么?
马超看着徐荣一副爱信不信的态度,心有不忿,忍不住揶揄道:“虽说家父已降,不过这般任我去见长陵侯,徐将军不怕我对长陵侯不轨?”
“要叫主公!”徐荣严肃的看向马超道:“你想让马家万劫不复的话,大可试试你能否活着走出来。”
马超撇了撇嘴,没有再说,只是跟着徐荣一路走进衙署,马家全族已经跟着他一起来了,三百多口人呢,就算自己刺杀成功,下场可能也是马家族灭,他自然不敢妄动,只是这种处处受压制的感觉让他相当不爽。
“告知主公,马超已带到!”徐荣来到大厅门外,先让亲卫去禀报,得了准许之后,方才带着马超入见陈默。
马超的步子有些僵硬,在他想来,陈默肯定害怕自己行刺,至少那太史慈、华雄应该留在身边才对,但进入大厅后,一名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坐在主位之上,在他下手是两名弱不禁风的文士,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凶恶丑陋的汉子立在一旁了。
马超瞥了一眼典韦:好丑!
这种五大三粗实际上没多大本事的人,在羌族中很常见,哪怕对方体魄确实惊人,马超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进了大厅之后,那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更强了。
“早就得闻孟起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不凡。”陈默看着堂下少年,赞赏道。
马超的形象自然是没说的,剑眉星目,站在那里便如一把出鞘的宝剑一般,年轻人,就该是这般模样。
“马超参见主公!”虽然在外面的时候说的嚣张,但真见到陈默的时候,马超却体面了不少,一来陈默给人的第一印象向来不错,不说人见人爱,但至少不会讨厌,二来吗,陈默虽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举手投足间,却让人生不出半分不敬的情绪来,马超第一次体会到不怒而威是种什么感觉,明明陈默笑的很亲和,但哪怕没有刻意渲染自己的身份,依旧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不必拘礼,坐。”陈默指了指席子笑道:“寿成将军明日会来见一面,你们父子也团聚一番,之后孟起便要带着家眷先行去长安。”
“不是与主公同行?”马超诧异道。
“本来是这般打算的,但韩遂迟迟不降,怕是要在此耽搁几日。”陈默点点头,随后叹道。
“末将愿留下来为主公效力!”一听要打韩遂,马超目光一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早就看那老东西不顺眼了。
“这便不劳孟起了,未必会真打起来,况且孟起初来,便叫孟起去与昔日盟友作战,终究是不合适。”陈默摆了摆手笑道。
马腾已降,韩遂之所以迟迟不动,只是不想让他跑了,否则如今成宜、侯选先后被徐荣灭杀,韩遂只剩下金城,真要动兵,韩遂哪里扛得住,只是他将家眷迁往令居,如今见马腾投降,也有依附陈默之意,却又不想像马腾那样被陈默彻底拿住,只能给陈默办事,还想保留一些自主权乃至兵权,因此一直在跟陈默扯皮。
没什么不合适!
马超很想这么跟陈默说,只是终究不太好,只能打住,躬身道:“不知主公还有何吩咐?”
“我已着人为马家在洛阳安置了府邸,你与马岱将入军中为将。”陈默摸了摸下巴道:“不过我听文开说,你每每作战,都喜与人斗将?”
“这……”马超赫然,以前也没觉得有啥不对,以前跟羌人作战,跟匈奴人作战都兴这一套,但陈默作战后,先是太史慈,然后是华雄,再然后是徐荣,对这种行为有些鄙视,马超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都是年轻人,好勇斗狠也并非坏事,不过中原不同于羌族,你知道我若是带兵将领,遇到你跑来斗将会如何做?”陈默笑问道。
“末将不知。”马超摇了摇头,他也听过陈默带兵厉害,但如何厉害不知道,此刻正好看看陈默是如何对敌的。
“答应你,把你骗到阵前,乱箭射杀便是。”陈默看着马超渐渐失去笑容的脸色,摇头道:“孟起也莫要不屑,斗将这一套,在中原已经落伍很久了,你可知一员武将要能够统兵作战是需要很长时间学习、磨练的,费劲千辛选出的武将,却在战场上跟人斗将被杀,这才奇怪吧,我训练兵马,莫不是就为了陪武将上阵给武将呐喊助威?这种事情招些民夫过来也能做,为何要训练精兵?”
“主公所言甚是。”马超只能点头,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长安书院中有很多兵书,没事可以去看看。”陈默笑道:“你有足够的作战经验,但对武略的了解,似乎尚有缺欠,以后你的对手不会是羌人,而是中原那些成名大将,羌人的作战方式固然有可取之处,但我们要的是取其长,而非去做羌将,若想成天下第一猛将而非西凉第一猛将,你最好多学些兵法。”
“喏!”马超躬身道,至于听没听进去,那就两说了,毕竟他现在的年纪和取得的成就,不可一世,难听人言是很正常的。
陈默也不指望这么几句就能说服他,只是点明了马超的缺点,给他提个醒,以后遇到了问题自然会正视。
又与马超聊了一些西凉风俗,羌人趣事之后,看天色不早,陈默又给马超备了一场送别宴,看得出来,陈默对马超是颇为喜爱,这等规格,在陈默麾下众将中也是少有,马超少年心性,很快便将陈默当做了知己一般。
“挺天真的。”深夜,送走了摇摇晃晃的马超,陈默有些失笑,这个年纪,真的不太难懂。
“主公,那马超好像只比你小两岁。”典韦站在陈默身边,突然开口道。
“你想说什么?”陈默瞥了一眼典韦。
“末将是说……”典韦挠了挠脑袋道:“这差距太大了,他就像个傻子。”
“呵~”陈默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典韦,随后叹了口气,人家马超带兵可是有一手的,你也好意思说人家?
留了个眼神之后,陈默背着双手,自古回去歇息。
“主公,你这是何意?”典韦连忙跟上。
“天色不早,我想去睡了。”陈默头也不回的道。
“一个人?”典韦下意识的问道。
“不然呢?你陪我?”陈默扭头,诡异的看着典韦。
“不是……”典韦连忙摇头道:“我是说最近有不少部落送女人过来,要不要给主公挑一个,我看过,这羌族的婆娘,一个个也够……劲儿……”
说到最后,见陈默目光渐渐不善,典韦的声音也小了起来。
“再这般沉迷酒色,我怕是要考虑换个护卫了。”陈默很认真的道:“你如今,怕不是连马超都斗不过?”
“怎么可能?”典韦闻言不屑道,他典韦可是能跟吕布交手的人物,再怎么也不至于背个二十出头的小鬼给比下去。
“以后别再做这些事情。”陈默瞪了典韦一眼道。
“喏~”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夏王
“成公英?”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陈默微笑道:“怎这次不是彦明前来?”
“回长陵侯,阎行将军如今被调往令居,是以派末将前来商谈议和之事。”成公英躬身道。
“议和?”陈默身子往后仰了仰,眯起了眼睛,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韩文约凭何与我议和?之前商谈已经说得很明白,是归附,放弃一切军权,韩遂要随我入朝,怎的?我不想轻启战端连累无辜百姓被那韩文约当做与我讨要好处的资本了?”
虽然在笑,但整个大厅里的气温却好似突然冷了一截,典韦扭了扭脖子,森然的眸子看向这个名叫成公英的男人。
“不敢!”成公英连忙低头,一来避过陈默的锋芒,二来刚才那一刻,成公英确实生出一股畏惧之感,不敢再与陈默对视以免露怯。
“若你是来议和的,那可以回去了,韩遂也莫想跑,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哪怕他跑到西域,我甚至无需派兵,只需一封书信,便能令西域各国将尔等一网成擒。”陈默看向成公英,挥了挥手道:“告诉韩文约,若再想着这些,便准备开战吧。”
“喏!”成公英默默地叹了口气,对着陈默躬身一礼,告辞离去。
“主公,这韩遂在拖延时间,或者说借着主公等候的这段时间,让那韩遂以为主公有什么无法出兵的理由,是以不断派人来试探。”徐庶皱眉道。
“是拖得有些久了,也难怪那韩遂起疑。”陈默点点头,韩遂号称黄河九曲,本就生性多疑,如今陈默已经拿下武威,马家俯首,原本对他韩遂没必要这么客气,直接挥兵攻打便可,但陈默却迟迟未曾动兵,另有他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徐荣、华雄!”沉默片刻后,陈默喝道,原本是准备让阎行将韩遂人头送来,但如今看来,阎行显然没有做到,既然如此,那陈默也不准备在这里继续拖下去了,虽然韩遂很可能逃走,但已经拖了太长时间了,再拖,年关将至,西凉的农耕、放牧还得主持。
“在!”徐荣、华雄出列。
“便由你二人率本部出战,最快拿下金城,最好将那韩遂人头给我提来。”陈默看向两人道。
“末将领命!”徐荣、华雄躬身一礼,领命而去。
“主公。”陈默正欲让众人散去,却见崔耿匆匆过来,对着陈默一礼道:“有夏王使者来见。”
“夏王!?”陈默茫然的看向徐庶、荀攸,西域三十六国也没个夏国,这夏王是哪蹦出来的?
“末将也不知。”见陈默看过来,崔耿摇头道:“对方只说是夏王使者。”
“让他进来!”陈默点了点头,如今西凉平定,正是与周边小国建交通商的时候,对方主动派来使者,没理由不见。
“喏!”崔耿答应一声,告辞离去。
很快,便见崔耿带着一人进来,众人看去,却见此人与汉人无异,见众人看来,那使者微笑着躬身道:“下官赵満,见过长陵侯。”
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听不出任何杂音,陈默讶异道:“使者这官话说的不错。”
“回长陵侯,在下祖籍武功,自小在汉地长大,自然会说汉话。”赵満微笑道。
“哦?”陈默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快,一个汉人跑去给他国做臣子,虽然大汉在这方面并没有强行约束,甚至草原上也有不少汉人流传下来的部落,但终归还是有些不快的,不过如今是两国层面上的建交,陈默也不能失了礼数,点头笑道:“不知使者所言夏王是哪国国主?恕本官寡闻,边陲诸国中,未曾听过夏国。”
“我国地处偏僻,道路难行,少与外界相通,长陵侯不知也不足为奇。”来人微笑道:“此番在下前来,是受我王之命,前来为长陵侯与烧当羌说和而来。”
“烧当羌?”陈默闻言挑了挑眉:“如此说来,这夏国距此当不远。”
“是不远。”来人点点头道:“我国都城便在枹罕,与烧当羌互为友邻,是以此番受烧裆羌王之托,前来说和。”
“你说……”陈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夏王的国都在何处?”
“枹罕!”赵満依旧谦谦有礼。
“这陇西也有一县,名为枹罕,若我记得没错,距此约为三百余里,贵国国都倒是与我大汉县城同名。”陈默看着赵満淡淡的道:“容易造成两国误解。”
“没有误解,早在二十年前,我主已然在枹罕立国为夏。”赵満淡然笑道。
“嘭~”陈默一拍桌案道:“拿下!”
典韦二话不说,上前一脚便将那赵満踹倒。
“长陵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在下以国礼而来,贵国怎可这般无礼!?”赵満愤怒的想要挣扎,但典韦一只手按在他脑袋上,如同一座山一般,根本无法挣脱,只能不满的怒喝道。
“想要立国,滚出大汉疆土,那样你们立国是你们那狗屁夏王的本事,如今占着我大汉城池,说着我大汉言语,管着我大汉子民,谁给你的胆子胆敢称国!?”陈默拍案而起,森冷的看向赵満。
“自古以来,天下有德者居之,天下从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朝廷无道,我王为恤一方百姓立国,有何不可!?”赵満愤怒道:“长陵侯亦是当世智者,如今长陵侯用兵西凉,我王并不愿插手你汉家之事,但若长陵侯不顾邦交,斩杀我国使臣,我大夏十万大军恐怕不会答应。”
“十万?”陈默点点头,看着赵満道:“好啊,我等他十万大军来,拖出去,斩了,让他的人送回去,告诉那狗屁夏王,即刻归降,否则,我大军兵临城下之日,便是他满门抄斩之时!”
“喏!”典韦二话不说,拎着惨叫不止的赵満便往外拖。
“通知徐荣、华雄,计划有变,暂缓发兵!”没再去理会那赵満,陈默看向亲卫道。
“喏!”
“主公,若对方真有十万大军……”荀攸担忧的看着陈默。
“西凉才有多少人口?十万大军,小湟中这一带拿什么来养?多半是各族羌人聚集,谎称十万,这夏国能拿出一万都不错了。”陈默闻言嗤笑一声,军队是要钱粮来养的,枹罕地处河关一带,多山地,无论放牧还是耕作,都养不了太多人口,拿什么来养十万大军。
所谓十万大军,应该是附近羌族,没见那什么夏王此番派人过来,就是为烧当羌出头的?
“那韩遂……”荀攸皱眉道。
“正好以此为由,给韩遂个借口,让他放松警惕。”陈默起身道:“传我军令,命徐荣、华雄二人驻守此处,太史慈提兵向枹罕进发,先灭了这夏国,再说韩遂!”
表面来看,韩遂似乎威胁性更大,但帐却不能这么算,天下诸侯再乱,强如袁绍也不敢擅自称王置官,哪怕只是做个样子,袁绍都得跟朝廷请示一下。
曹操手握天子,自然不能擅自僭越,陈默在这边努力维持着长安朝廷,更不敢随便称王,这夏王竟然在二十年前就称王置官了,虽然占地都是偏僻荒凉之地,但这性质上,却是在直接冲击朝廷的威严。
如果陈默不知道也便罢了,他自己在山脚旮旯里自娱自乐,偏偏还不知轻重的跑来劝和,既然已经知道了,陈默作为如今长安朝廷的实际掌权者,自然便要维护朝廷的威严,这什么夏国必须灭掉。
至于韩遂,他不是在疑神疑鬼么?陈默就给他个理由,又能让那韩遂揣摩半天,同时也是给阎行最后的机会,都这么长时间了,韩遂还在金城活蹦乱跳,饶是以陈默的耐心,也有些不耐烦了,他不可能一直驻扎在西凉。
“喏!”众人闻言躬身领命。
太史慈原本已经准备赶往云中赴任匈奴中郎将之职,突然听到陈默要出兵夏国,也是有些茫然,这地方在哪儿?
当得知对方都城就在枹罕的时候,太史慈也是挺无语的,一个县令就敢称王了?
当下二话不说,点兵便往枹罕而去,西凉羌族刚刚经历一场大败,早被陈默杀的胆寒,哪敢管这事儿,再说因为之前的事情,烧裆已经与各族不合,更没人愿意管。
枹罕在得闻陈默发兵来伐时也吓了一跳,连忙挥兵抵挡。
但就如同陈默所预测的那般,这所谓的夏国不过三县之地,还都是穷乡僻壤,哪有什么正规军,多是民夫临时征召,遇上太史慈的精锐大军,几乎一触即溃,不过半月,便被太史慈围了王城枹罕。
奋战不过三日,便被破城,那夏王宋建以及其一应丞相等官员悉数被斩,数日之后,宋建的人头被送到狄道,这如同闹剧一般,号称有十万彪悍之师的王朝,也就此宣告覆灭。
整个过程在陈默看来就如同一场闹剧,不过借此机会也同样助长了陈默在羌族中的威势,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羌族不敢造次。
第一百五十七章 落幕
“倒是忘了还有个宋建了。”金城,太守府,韩遂得知陈默派兵剿灭所谓的夏国之后有些恍然,难怪陈默迟迟不动,这夏国在这边二十多年了,只是地处偏远,朝廷那边对此也不甚了解,是以让那宋建在这边逍遥了二十多年,如今陈默亲自提兵到此,怎会继续容他?
不过陈默收拾宋建的速度倒是有些惊人,也让韩遂有些迟疑不决,现在留给他的只有两条路,像马腾那样彻底放弃兵权,将家眷乃至自己都送往长安,归附陈默,或是率领心腹离开金城,向西过张掖,去往西域发展,终生不回中原。
至于死扛……如果马腾还在,韩遂肯定会选择跟陈默正面作战,哪怕陈默已经占据了大半个西凉,但那也只是占据了西凉的城池而已,各地羌族,以他和马腾的影响力,用陈默威胁一下,不难逼他们出兵。
但马腾就这么降了,韩遂一个人可没有那种号召力,毕竟马腾除了是伏波将军之后,身上还流着羌人的血,在羌人那里容易获得认同感,不见陈默将马家家眷都带走,却还是留下马腾在这里继续担任武威太守,韩遂可没这个本事。
马腾的投降,让韩遂太过被动,如今陈默已经平定各方,只剩下他一个,韩遂可不愿等死。
“主公,人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撤走!”成公英快步进来,对着韩遂躬身一礼道。
“阎行呢?”韩遂点点头,走这就是他最后的决定,可以把金城乃至西凉都让给陈默,但他不愿跟陈默,陈默的治理方略韩遂很清楚,自己若去陈默麾下,根本获得不了太多的权势,带着心腹兵马还有将领离开,去西域,随便占据一个小国,陈默也不可能追他到西域去。
就算地处偏远,那也是自己做主,总好过在陈默麾下听人差遣还得看人脸色好。
“阎行已经在令居护送主公家眷,随时可以出兵张掖。”成公英犹豫了一下,对着韩遂道:“主公,若我等出张掖入西域,此生怕是难回中原了。”
韩遂抬眼,看了看成公英,笑问道:“公英不愿?”
“末将不敢!”成公英摇了摇头:“末将的命是主公给的,末将的家也是主公给的,只要主公不弃,末将愿生死相随!”
“好!”韩遂拍了拍成公英的肩膀,看了看这衙署,深吸了一口气道:“公英放心,那陈默虽是枭雄,但却也未必能笑道最后,我们会回来的!”
“喏!”成公英点点头,躬身道。
“走吧,再晚,关中军恐怕便要杀来了!”韩遂笑道。
当下,韩遂汇合了已经准备好的心腹精锐,携带了大量的辎重弃城而走。
当徐荣和华雄率军赶至的时候,整个金城已经乱了,韩遂留下来的部众眼见韩遂、成公英都走了,有的直接逃散,有的却在城中疯狂枪杀。
“主公,韩遂若出西域,他日或许会成为我军后患!”陈默这边得到消息之后,荀攸皱眉看向似乎并不太在意的陈默,西域诸国,有强有弱,以韩遂的本事,很容易便能在西域打开局面,若让韩遂聚拢数国之兵力,恐怕终会成为陈默的后患。
“迟了,他走不了。”陈默微笑着摇了摇头,若韩遂在自己攻打宋健的时候逃走,或许就真让他跑了,但现在,对陈默来说,只要静待即可。
荀攸闻言看向陈默道:“元直便是为此事离开?”
“嗯。”陈默点了点头:“月前韩遂已经命阎行护送其家眷去往令居,如今韩遂既然逃离金城,想必他的人头也快送到了。”
荀攸点点头,若是如此的话,西凉定矣。
……
令居,当韩遂赶到令居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陈默的反应有些奇怪,自己离开金城后就已经做好应对陈默追兵的准备了,一路上他准备了好几支伏兵,但到现在为止,都没发现陈默的踪迹。
陈默会如此轻易放自己离开?
韩遂不信,总觉得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在等着自己。
“主公,令居已到,阎行已经打开了城门等我们进去。”成公英策马来到韩遂身边,躬身道。
令居的城门已经打开,幽深的门洞此刻再韩遂眼中好似一头向他张开巨口的猛兽一般,让韩遂心中颇为不适。
“主公?”见韩遂没反应,成公英疑惑的看向韩遂。
阎行应该不会背叛自己。
韩遂思索着,在陈默来攻之前,韩遂为了让阎行能更踏实的为自己效力,将长女许给了阎行,并亲自主持了婚礼。
而且他家眷也在令居,不可能乱来的。
“哦,不进城了,让阎行直接将人带出来,我们直接走。”韩遂回过神来,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到了这里,陈默便是想追也不可能追得上他了,离开了令居,他会走烧当羌这边,在烧当羌的帮助下,直接去敦煌,陈默兵马再多也没用,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没有进城,而是让阎行出来。
“喏!”成公英答应一声,派人前去通知阎行。
“先生,韩遂老贼不肯进城,这可如何是好?”城中,得到消息的阎行看向身边的青年文士,皱眉道,韩遂的家眷已经被他抓起来,现在若是将这些人放出来,恐怕韩遂直接就会跑了。
青年便是徐庶,他得了陈默的命令前来这边,配合阎行谋划断去韩遂的退路,此时站在旗下,观望着韩遂的军阵道:“韩遂似乎并无防备,你可让人护送车架出城。”
“这……”阎行疑惑的看向徐庶,这不是送死么?
“你先独自去向韩遂复命,韩遂必然松懈,趁机将其刺杀!”徐庶看着韩遂的军阵道:“命你麾下心腹将领,看到你动手,便趁机杀上击溃韩遂大军。”
阎行仔细打量了一番韩遂军阵后,点头领命而去。
很快,阎行便带着一队人马护送着车架出城,人马并不是太多,阎行出城后,主动策马来到阵前见韩遂:“岳父,人马都已齐备,我等真要离开?”
韩遂看到阎行这般问,又见他单独来见自己,心中的警惕弱了许多,点头道:“怎的?彦明不愿?”
“嗯。”阎行点点头,突然拔剑,在韩遂惊愕的目光中,一剑划过韩遂的咽喉。
“阎行!弑主之贼!”突生变故,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成公英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拔剑便砍。
韩遂挥剑拦住,厉声喝道:“尔等真的愿意跟韩遂逆贼去西凉!?如今长陵侯大军已至,随我投降,必不薄待诸位,何必为韩遂送死!?”
说话间,那边护送车架的部队也弃了车架往这边杀来,一场混战中,成公英不敌韩遂,被韩遂剑斩马下,其余将士眼见韩遂、成公英先后战死,多半选择了投降。
阎行迅速收拢降军,向徐庶请命。
徐庶迅速安排人将韩遂首级送往陈默那边,同时让人安抚人心,西凉之战,至此也算完全落下了帷幕。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中原三分
建安三年初,陈默留徐荣、华雄于西凉,领兵回朝,正式向朝廷上表,徐荣为西域都护,华雄为戍己校尉,两人总督西凉之兵,防备边寨。
又以军功升太史慈为使匈奴中郎将,出镇云中。
此外又以行政不当为由,撤了臧洪西凉刺史之职,改由张既为西凉刺史,臧洪暂时回朝,担任尚书。
马家已降,韩遂已灭,羌人经此一败之后老实了许多,西凉军对陈默来说大的威胁已经消失,威严已布,接下来就是施恩了。
张既出任西凉刺史之后,便将臧洪那一条政令做了更改,鼓励两家通婚,不再单方面只鼓励汉人娶羌女,同时政策上还要偏向羌人一些。
经过一番调整之后,虽然政令的效果暂时看不出来,但至少西凉这边短时间内不会给陈默造成麻烦,甚至不少羌族部落因为陈默换掉臧洪的举动,对陈默颇为拥护。
又到了一年春耕时节,西凉的春耕,陈默自然不可能再去亲力亲为,不过匠作中郎将和典农中郎将都被陈默派去了西凉,虽说地广人稀,但并非没有经营的价值,至少在陈默看来,眼下的西凉是远远未曾发展到极限的。
“主公,这是中原最新的战报。”长安,陈默的衙署中,李儒有些困倦的打了哈欠,歉意的对陈默笑了笑,将手中整理出来的一堆竹简都放在陈默桌案上。
看着两眼黑了一圈的李儒,又看了看一旁老神在在如往日一般混日子的贾诩,陈默有些无奈:“我不在这些时日,文优辛苦了。”
贾诩侧了侧身子,假装没听到,陈默离开,终究还是有些影响的,李儒决断能力差些,很多事情都要跑来跟贾诩商议,本来不用太费心的事情,非要跟贾诩商议一番再做,让贾诩有些烦不胜烦,辛苦也是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今年三辅还有并州的春耕不需要大规模协助,主要还是西凉那边的春耕,税赋的问题,要先跟各地豪绅讲清楚,可能会有些乱。”陈默一边翻看着战报,一边说道。
因为董卓打下的基础,现在量地收税已经渐渐被人接受了,甚至中原那边也在开始用这种模式。
想想也是这些关中世家作死,当初董卓原本已经同意让步了,结果把董卓给弄死了,李傕、郭汜上任之后可没管那么多,那种收税方式收的税多就用哪种,陈默过来以后,继续执行这种收税模式的时候,董卓和李郭二人已经帮陈默把大多数阻力给拔除了,陈默甚至没费什么口舌,大家已经默认了。
西凉春耕的事情,陈默一回来就已经把典农中郎将和匠作中郎将两部都派往西凉,张既那边自然会按照需要给这两部安排事情,陈默只是提一嘴,西凉这边今年的税赋肯定要降一降,刚刚结束战乱,发展民生是当务之急。
“另外,向天下各州发布一则招贤令,以朝廷的名义。”陈默一边翻看战报,一边道。
“招贤令?”荀攸四人看向陈默,陈默发的招贤令,应该不会太简单吧?
“只求其才,不求其德,但凡有才者,朝廷皆愿录用。”陈默想了想道。
这也是一直以来,陈默用人的理念,否则以德才兼备来说的话,李儒和贾诩是肯定不会被录用的,更别说如今两人还是陈默身边的主要谋士。
李儒三人闻言倒是不怎么意外,陈默用人一向都是这个终止,这一次只是明确的告诉天下人陈默用人的标准。
荀攸想了想,终究没说什么,天下大乱,君择臣,臣亦择君,盛世用人的那一套显然不能放到现在来用,否则那些有能力的人才可能都招不到。
“另外,我准备将朝廷迁回洛阳!诸位以为如何?”陈默说完看向众人问道。
之前陈默留在长安,一者因为河洛空虚,人口凋零,陈默初掌朝政,关中未稳;二来也是当时西凉未定,随时可能威胁到陈默后方,陈默当时主要的目标就是稳固后方,所以陈默一直留在关中。
但如今关中基本已经稳定,民心归附,西凉已平,接下来,陈默就该考虑向中原发展了,长安距离中原太远,中原有什么风吹草动,哪怕细作得到情报,也无法及时传回,很多时候都会失了战机,也因此,陈默在平定西凉之后,准备将都城迁回洛阳。
“迁都之事,主公准备如何迁?”荀攸闻言皱眉道,上次董卓迁都,直接便把河洛之地给废了,如今关中好不容易安生下来,若再折腾,弄不好会再次伤到元气。
“朝中百官随行便好,再加上随行护卫去往洛阳便好,他日迎回天子,也可还于旧都。”陈默笑道,荀攸担心什么,他自然明白,这关中时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心血,怎会忍心让其毁掉?
“若只是迁徙百官及其家眷的话,倒是不难。”李儒思索片刻后道:“不知主公准备何日迁都?”
“春耕过后吧,如今天气仍然寒冷,朝中有不少老人,不宜长途跋涉。”陈默思索道。
“此事主公当与朝臣商议。”荀攸提醒道,毕竟就算是个空架子,朝中那些公卿可都是当世名士,否则也没办法撑起这个没有天子的朝廷来,逼的曹操不敢将三公九卿之位封出去。
“这是自然。”陈默笑着点点头。
“此外,三辅之地不知主公欲留何人在此?”李儒询问道。
“家师出任司州刺史诸位以为如何?”陈默微笑着询问道。
虽说有些用人为亲的意思,不过臧洪的话,旁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旁人或许不懂,但他们很清楚,这次能够迅速平定西凉,还真是靠臧洪将羌人逼反,迫的马腾、韩遂不得不起兵,虽然从政绩上来说,臧洪有过,但对陈默来说,其实是有功的,这次夺了臧洪的西凉刺史之位,如今再拿司州刺史之位来补偿,这可比西凉刺史强多了。
“还有军户问题。”贾诩在一旁提了一嘴,陈默的军队如今有着极高的凝聚力,就是因为家眷被集中在一起。
“将领家属带到洛阳,军户则继续留在此处。”陈默道,几十万军户刚刚安定不久,现在迁徙肯定不可能也没必要,如今西凉稳定,关中属于陈默的大后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放在这里,将士们也能安心,况且河洛之地怕是一下子也安排不了这么多人。
迁都不是小事,虽然只是迁徙百官极其家眷,但其中要协调的问题也很多,非一日可成。
中原方面的战报,自曹操破刘备之后,倒是平静了不少,孙策守住了江东,将袁术的势力彻底从江东赶出,隔着长江天堑,袁术也拿孙策没办法,转过头来时,刘备也被曹操灭了,袁术向曹操讨要汝南,结果使者被曹操客客气气的赶出了鄄城。
想要发兵攻打时,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只剩两郡之地的袁术只能无奈的向袁绍求助,虽说之前二袁相争,但毕竟都是老袁家的人,如今袁术肯俯首,袁绍自然愿意接纳,而且因为天子的问题,袁绍和曹操之间已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原本作为盟友的两家,已经开始渐渐有反目的意思。
而曹操在夺得徐州之后,也开始准备迁都,鄄城距离袁绍太近,当初是为防备陈默抢人,才将都城设在鄄城,但如今跟袁绍渐渐不和,虽然还不至于开战,但曹操也还是觉得应该先把天子给迁往别处,在与众人商议后,最后决定将天子迁往睢阳。
睢阳乃梁国郡治,也是入籍你曹操治地比较中心的位置,以目前来说,更适合做朝都。
毕竟虽然拿下了徐州,但往南孙策已渐渐成了气候,反倒是袁术在曹操看来已无威胁,也不想立刻跟袁绍翻脸所以没有趁势将其覆灭,而是留下袁术来牵制孙策。
孙策若杀袁术,就有个很致命的问题,不管如何,孙策都是袁术的部将,横扫江东最初用的也是袁术给的兵,脱离袁术这没问题,这是朝廷给的,但你要灭杀袁术的话,那就是弑主!
曹操以袁术来制衡孙策,而后又派使者与袁绍结好,表明自己并无与袁绍为敌之意,想要与袁绍一起,共同伐关中,击破陈默的伪朝廷。
但另一方面,曹操又派人暗中联络陈默,希望能连弱抗强,毕竟就能调动的兵力来说,如今的袁绍绝凌驾于陈默和曹操任何一方。
当然,陈默和袁绍也不是傻子,曹操的德行,两人哪里不知道,一边答应曹操,一边互相联合,想要合力把中原先给占了。
最终,虽然都是满口答应,但曹操也好,陈默也罢,亦或是袁绍,谁都没动。
“这就是三足鼎立的弊端!”曹操、陈默都有过类似的感慨,若是这中原少上一雄的话,那问题虽然会尖锐,但同样也会简单许多,双雄并立,干就完事了,哪像现在这么复杂?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请辞
“不用!只要一个黑子就够了,把这只狗仔给其他人养便是!”陈母的庭院中,陈母罕见的对陈默发了脾气。
莫看陈默如今雄霸一方,但面对生气的母亲,依旧不敢顶嘴,乖乖的抱着怀中的狗仔从房间里出来。
这……
陈默叹了口气,看着怀里的小黑犬,这是唐元他们特地从青州弄来的一只细犬,难得毛色跟黑子都一样。
“夫君,发生了何事?”蔡琰正过来拜见陈母,看到有些灰头土脸的陈默,笑问道。
“黑子年纪大了,应该没多长时间好活了,我怕母亲伤心,所以托人找来一只跟黑子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给母亲,如果哪天黑子走了,母亲也不会太过伤心。”陈默看了看怀里的小黑犬,叹了口气。
“汪~”黑子来到陈默脚边,蹭了蹭他的衣袍,有些好奇的看着陈默怀里的狗仔。
“这世间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两头一模一样的犬。”蔡琰蹲下身来,摸着黑子的头道:“夫君常年在外,大概很难理解母亲的这种感觉,不是长得像就能替代的,虽然这样说有些不敬,但若是有一个与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替代母亲的话,夫君会不会接受?”
“自然不会,生育之恩岂是样貌能决定的?”陈默摇了摇头,低头看着黑子,蹲下身来,摸着黑子的脑袋:“夫人所言甚是,说起来,当年也只是孩童心性,想要一只犬,只是后来,多数时间反而是母亲在照顾,说它与母亲相依为命,倒也不为过。”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一条狗而已。
黑子舔了舔陈默手中的黑犬,陈默放手,那小黑犬便跑到了黑子身边去,亲昵的蹭着黑子。
“莫说母亲,便是有人和夫人长得一样,也无法替代夫人的。”陈默伸手,拉着蔡琰站起来笑道。
“夫君言语,总是能够讨人欢喜。”蔡琰轻笑道。
“真心实意。”陈默伸手将妻子揽在怀中,看着黑子跟小黑犬相处的不错,也就把小黑犬留在这里了,是黑子要留下的,又不是自己留下的。
“妾身还要去与母亲请安。”蔡琰被陈默这么搂着,虽然四周的侍婢、家仆知趣的看向旁出,但还是有些羞燥,连忙挣开道。
“过些时日要去洛阳,将家中要收拾的东西先收拾起来,让人送去洛阳。”陈默点点头,最近要忙着迁都的事情,朝中有不少人反对,至于原因对于这些人来说并不重要,反正只要陈默的决定,反对就对了,但他们的反对并不能决定什么,陈默跟朝臣商议,只是出于尊重,他的将军府已经决定的事情,反对也是无用的。
“嗯,夫君公事要紧,莫要因家中琐碎耽搁。”蔡琰点点头,柔声劝道。
“明白。”陈默点点头,跟蔡琰告辞离开,迁都的事情,前期已经由李儒在操办,至于何为前期,就是造势,就如同当年董卓因为童谣而迁都一般,现在把都城迁回去,也得有个看似正当的理由昭告天下,为何要迁都,同时从舆论上让大家接受。
这些事做完,然后才是具体的开始迁都,洛阳那边需要整理,虽然现在有了些人,但跟当年繁华时没法比,此外确定朝臣议事之所,但皇宫却只有与朝臣议事的嘉德殿能进去,别的不行,陈默也不能擅入,在这些礼法的问题上,陈默向来十分注意分寸,尽量不给人口舌。
总之事情不少,陈默的衙署,闲人一般只有两个,一个陈默,一个贾诩,陈默至少还会把把关,但贾诩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品酒、看书、聊天,需要的时候或者自己有些不同观点的时候,才会出口,平常时候,贾诩基本上都是家里和衙署这么段路来回走,哪怕在朝中挂职,在朝堂上也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主公,皇甫坚寿求见。”典韦来到陈默身边,躬身道。
“哦?”陈默点点头:“快请。”
皇甫坚寿乃皇甫嵩之子,也是皇甫家的主要成员。
很快,皇甫坚寿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下官参见长陵侯。”
“坚寿兄快快请起!”陈默起身扶起来笑道:“在这里无需那许多虚礼。”
“礼不可废。”皇甫坚寿摇摇头,行礼过后方才起身,在陈默的邀请下落座。
“坚寿兄此番前来,莫非也是为迁都之事?”陈默看着皇甫坚寿,微笑着问道。
“在下也觉得西凉已定,迁都之事确实可行,不过如今民间倒是颇为担忧长陵侯这般一走,关中民生是否会乱?”皇甫坚寿摇了摇头道。
不管如何,但陈默的到来确实给关中百姓带来巨大的改变,百姓也颇为拥护陈默,如今陈默要走,哪怕在舆论上,陈默已经通过各种方式来传达关中依旧是陈默治地,还拿并州、河洛做对比,但这种担忧的情绪依旧在。
毕竟关中百姓是怕了战火了,当初长安兵乱,关中民生差点彻底崩溃,是陈默这几年一点点恢复了关中生产,更给百姓带来了许多改变。
像新犁、粪肥、嫁接还有各种水利工程,都是在陈默手中一步步推广和兴起的,如今的关中百姓,不说有多富足,但至少不用为一日两餐发愁,家中能有些余粮,逢年过节还能吃些好的,此外壁炉的推广也让关中北部以及并州这几年再少有冻死之人。
加上陈默各种舆论上的引导,如今的关中,便是世家联起手来,也很难撼动陈默的地位,但也因此,关中百姓对陈默有很大依赖情绪,如今陈默要迁都往洛阳,百姓自然担心如今的生活难以持久。
“西凉已定,羌患暂息,如何会乱?”陈默闻言摇头笑道:“百姓用户之情,默自然感激,然而这迁都之事,关乎我大汉国运,势在必行。”
迁都是肯定要迁的,如今陈默的战略重心已经东移,除非有大事发生,否则陈默肯定不会回来。
“当然。”皇甫坚寿也只是略微提了一嘴,并未在此事之上纠缠,犹豫道:“实不相瞒,下官此番前来,却是代替父亲前来向长陵侯辞官。”
“这是为何!?”陈默闻言蹙眉道,皇甫嵩要在这个时候跟自己摆这一套,辞官不做了?
“长陵侯莫怪,之事家父身体,自去岁开始,便已卧榻不起,此番迁都,以家父之躯,恐怕难以再受这舟车劳顿之苦。”皇甫坚寿连忙道。
“太尉之病,默也早想去拜会,只是此前出征西凉,不及前去探望。”陈默闻言点点头,眉头却是深皱,若真是如此,太尉之职一去,急切间,难以挑选合适之人顶替啊。
三公九卿,是陈默拿来给自己树立朝廷的根基,如今太尉一去,空出来的位置,恐怕要让曹操得了。
“家父并未因此不满,毕竟国事为重。”皇甫坚寿躬身道。
“不管如何,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探望一番。”陈默站起身来,让人准备了一份拜帖交给皇甫坚寿笑道:“若是方便,明日我去府上探望老太尉。”
“长陵侯厚爱,坚寿代家父谢过长陵侯。”皇甫坚寿双手接过陈默递来的拜帖,躬身谢道。
“老太尉为朝廷戎马一生,默对老太尉一直敬佩无比,此时老太尉病重,怎能不理?”陈默笑道。
“如此,下官告辞。”皇甫坚寿躬身道。
“去吧。”陈默点头,将皇甫坚寿送到门卫,一直到皇甫坚寿离开,陈默方才看向典韦道:“立刻命人赶往弘农,务必请文先先生入洛阳。”
文先便是杨彪的表字,陈默刚才已经飞快的想过一个个适合出任三公的人选,以名望来说,杨彪显然是陈默能找到的人中最合适的一个,杨家算上杨彪,也是四世三公,杨彪曾在李傕、郭汜时出任司空,后来又改为太常。
之后陈默入关中,战乱中,杨彪回到弘农,陈默之前虽然有相请,但正逢杨彪染了风寒,再之后,三公九卿都有了人选,陈默便未再请杨彪出山。
但如今,皇甫嵩病重,陈默第一个想到接任太尉的人选,便是杨彪,毕竟杨彪祖上三代都是官拜太尉,由他接任太尉之职,曹操那边恐怕也没办法罢免。
“喏!”典韦答应一声,转身便去传令。
“主公,此前曹操将治所设在鄄城,是在向袁绍示好,如今徐州一下,便将治所迁至睢阳,显然已有与袁绍划清界限之意。”贾诩端着酒觞来到陈默身后,看着外面发芽的柳枝,微笑道:“或可借此机会令袁绍对曹操心生不满。”
“如今三足鼎立之势已成,曹操恐怕不会中计。”陈默摇了摇头。
“但袁绍未必。”贾诩笑道:“如今三足之中,依诩来看,袁绍最粗,可对?”
陈默诧异的看了贾诩一眼,点头笑道:“的确如此,还是文和看的透彻。”
“偶有所得尔,不足挂齿。”贾诩谦虚的摇了摇头,不管陈默信不信,反正他就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说而已。
老狐狸~
第一百六十章 迁都
皇甫嵩的病并未做假,次日陈默是亲自登门去看的,不过陈默看的却并非是病,而是皇甫嵩的命数。
坐在榻前,陈默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形容枯槁的皇甫嵩,他的命数似乎已经走到尽头了。
“父亲~”皇甫坚寿轻声呼唤道:“长陵侯来了。”
“莫要扰了老太尉。”陈默摇了摇头,起身想走,但皇甫嵩却已经醒来。
“可是长陵侯?”
皇甫嵩努力的睁开眼睛。
“正是,叨扰了老太尉休息,默之罪也。”陈默重新蹲下来,拉着皇甫嵩的手道。
“无妨,将死之人尔。”皇甫嵩闭着眼睛摇了摇头道。
“老太尉何出此言?”陈默笑道:“这人生在世,何人没有个三灾五病?生病也是常有之事,老太尉好好养病,待病好之后,朝廷可不能少了太尉坐镇。”
皇甫嵩叹息一声,目光复杂的看着陈默,脸上泛起一抹笑容:“长陵侯可知,你这一张嘴,为你省了多少事端?”
陈默笑道:“有朝廷诸公坐镇,能有何等事端?”
皇甫嵩摇了摇头,没再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道:“老夫一生阅人无数,长陵侯,乃人杰也,很多事情,老复知道长陵侯心中都早有成法,只是这世间很多事情,不可操之过急,以长陵侯之能,以及长陵侯之年岁,只要长陵侯愿意等,世间恐无长陵侯做不成之事,坚寿虽然鲁钝,但也算可造之材……”
皇甫嵩的话似乎有些颠三倒四,但陈默有些明白了。
又说了半晌,皇甫嵩似乎累了,又睡了过去,陈默站起身来,对着皇甫嵩一礼,在皇甫坚寿的相送之下离开。
“长陵侯莫怪,家父这几日常说胡话。”皇甫坚寿躬身道。
“好好照顾老太尉吧。”陈默点了点头,安抚皇甫坚寿之后,带着典韦离开。
皇甫嵩说的不是胡话,陈默刻意确定,但他想表达的是何意?是皇甫家愿意向陈默臣服?亦或是支持陈默的一些做法?
但更多的,恐怕还是为皇甫坚寿铺路,希望陈默能用皇甫坚寿,他相信,皇甫坚寿那里,皇甫嵩也会有交代,新旧权利的更迭,同时夜伴随着人思想上的变化,老一辈人心中对汉室的情感,年轻一辈大多是没办法体会的,如果再往下一辈呢?
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皇甫嵩终究在二月底的时候,撒手人寰,皇甫坚寿向朝廷请辞,为父亲守孝,三月,随着迁都准备工作的完成,正式迁都开始了,满朝文武在沉默的带领下迁往洛阳。
弘农,华阴,杨家祖宅。
“唉~”杨彪看着手中第三封书信,迟疑片刻后,无奈一叹。
“父亲不愿出仕的话,大可辞掉。”杨修不解的看着杨彪:“何故叹气?”
“哪有这般简单?”杨彪摇了摇头,看着杨修无奈道:“德祖虽然聪慧过人,但有些事情,终究是不及那陈默的。”
杨修闻言默认了,他跟陈默是有过较量的,对于陈默的文采武功,杨修是颇为钦佩的,不如陈默,也没什么丢人的。
“如今陈默需要老夫出任太尉,乃是要以我之名,抗衡睢阳朝廷,若不应,杨家终究难容于他。”杨彪道:“但若答应陈默,便是恶了曹操。”
这两人都是当世枭雄,哪一个,杨彪都不愿得罪,但如今的情况,却是这两人自己必须得罪一个。
“既然如此,父亲又何必纠结?”杨修闻言笑道:“如今我杨家便在长陵侯治下,自当拥护于他,至于那曹孟德,依修看来,虽得徐州之地,然依旧处于四面皆敌之中,哪怕占据天时,终究亦难持久。”
哪怕占据了中原之地,曹操依旧是四面受敌的处境,三雄之中,以地势来看,曹操无疑是最不利的那个。
“不应又能如何?”杨彪苦笑道,现在陈默已经率领百官去往洛阳,华阴是必经之处,陈默已经送来拜帖,准备亲自登门,可说是给足了杨彪脸面,如果这个时候杨彪还不愿意出仕,那日后杨家受到为难和打压就千万别奇怪,虽说同样是四世三公,但杨家显然没将这名望真的发挥出来,而眼下,也过了最佳时机,最重要的是,杨家没有一个人能如袁绍那般,所以如今留给杨家的选择,也只是选择去哪一家出仕。
杨修笑道:“父亲,这也未必是祸事,纵观长陵侯执掌三辅以来,政治清明,民心渐附,隐有大兴之相,实乃难得明主。”
杨彪瞥了杨修一眼,自己这儿子显然对陈默有些莫名的崇拜,只是内心里,杨彪更认的是大汉正统,若有选择的话,他还是愿意出仕于曹操麾下而非陈默。
但事已至此,为了家族,他也不能由着自己的喜好来,答应陈默,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否则以陈默的手段,能毁尽杨家名誉,杨家覆灭陈默都背不上半点骂名甚至能够让人拍手称快,这才是杨彪真正畏惧陈默的地方,这手段,可比董卓高明了太多也可怕了太多。
三月初十,陈默领百官来到华阴,亲自带钟繇、赵温上门邀请杨彪,可说是给足了杨家颜面,杨彪也没有推辞,接受了陈默的邀请,接替皇甫嵩担任了太尉之职。
百官行程自然不能与行军相比,一路到洛阳,足足花了一个月时间,在四月初才抵达洛阳,钟云早在年初就已经开始为这件事做准备,陈默率领百官抵达洛阳时,嘉德殿已经被重新修缮了一遍,此外洛阳虽然比之往日空旷了不少,但街市上已经能够看到行人往来,这几年钟云在河洛做的政绩着实不错。
陈默带领朝臣安顿下来之后,又专门给朝廷那边写了一封书信,希望天子尽快还都洛阳。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曹操也不会放人,这封书信最重要的还是告诉曹操陈默来到洛阳了,另外也是将太尉更迭的事情告知那边,顺便催一催俸禄,满朝公卿,已经好几年没有领俸禄了。
“黄口小儿!”睢阳,曹操看着陈默的书信,脸色有些发黑,将手中的竹简直接扔在地上,他养的朝廷,凭什么让自己发奉?要真没钱,把文武百官送过来便是,跟自己要俸禄是什么意思?
曹操发现自从陈默当了诸侯之后,越发的不要脸了。
“主公,何事烦忧?”郭嘉跟荀彧进来,正看到曹操发火,笑着询问道。
“陈伯道那小儿,又在欺我,竟然向我要百官俸禄,还要连前些年的一并补上?这天下哪有这般道理?”曹操黑着脸道。
“这位长陵侯也确是为妙人。”郭嘉自地上捡起了竹简看了一遍,摇头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不过主公,嘉以为,倒可以借此机会结好长陵侯。”
“我结好于他?”曹操哼哼着,昔日一箭之仇还没报呢。
“主公几次拒绝袁绍将天子迁往邺城之事,已让袁绍颇为不满,虽然中原已定,但却四面受敌,嘉以为,此时主公该联合陈默以抗袁绍。”郭嘉躬身道:“袁绍坐拥冀州富庶之地,钱粮广盛,又是四世三公,占据人和,而主公与长陵侯虽各占天时地利,但终究不如袁绍势大,联合抗击袁绍方是正理。”
曹操闻言摸索着下巴点点头,他也有这个意思,不过自己这小兄弟越发的无耻,一有机会就想要占自己的便宜,唉~人心不古啊!
“莫不成真要我给他俸禄?”曹操有些心疼,三公九卿的俸禄那可是一笔大数字,如果在自己这边,曹操完全可以如陈默那般压着不发,或者重新定一下,但现在显然不能。
“自然不是。”郭嘉摇头,这文武百官的俸禄都能养活一支大军了,傻子才给,想了想,国家笑道:“依嘉来看,长陵侯恐怕亦有联合之意,主公不防多派使者与之走动。”
连弱抗强,这是最基本的思路吧,毕竟袁绍底子太厚,陈默和曹操都是刚刚稳定了后方,而且底蕴不足,单凭一家很难抗衡袁绍,而且还要担心另外一家趁机偷袭,所以这个局很难破。
曹操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派谁去?
现在曹操可不敢再把自己的儿子派去洛阳,以陈默的无耻程度,说不定直接把自己儿子扣下来也未必。
“主公觉得……”荀彧看了看曹操,压低声音道:“祢正平如何?”
曹操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一脸欣慰的看着荀彧:“文若之言,正合我意!”
祢正平名衡,平原人,腹有才学,深得孔融喜爱,为了推荐祢衡,孔融还专门著了一篇《荐祢衡表》。
是个人才,但这祢衡恃才傲物,若是一般恃才傲物也就罢了,但这祢衡却是有些不可理喻,逮谁骂谁,曹操都未能幸免。
杀了?边张之事不远,祢衡的才气也确实高,曹操也不想杀他,但这货羞辱起人来那真是一套一套的,曹操实在忍受不了,如今正好送给陈默,让他难受去。
君臣相视一笑,笑容都有些开怀……
第一百六十一章 狂士
“不想洛阳如今人口虽少,但事情却不少,没了长安那般清乐。”一大早,陈默便被李儒请来衙署,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长安的时候,三五天不来衙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如今却不行,就像刚入长安那会儿一样,很多东西需要他拍板定夺,不过相较于当时的长安而言,如今洛阳很多事情钟云已经处理妥当,事情要少很多,但开始这些天,陈默依旧要天天在衙署坐镇,洛阳这边的很多名士,都需要陈默来一一接见,单是这些事情就足够忙的了。
“迁都乃大事,要平抚人心,主公该早有准备才是。”李儒笑道:“而且今日睢阳朝廷派来了使者,也需主公接见。”
“哦?”陈默目光一亮:“睢阳朝廷而非曹操?”
“正是!”李儒点点头笑道。
虽然看起来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但意义可截然不同,朝廷代表的可是刘协。
“不知来者是何人?”陈默一边走一边询问道。
“平原祢衡,主公可曾听闻?”李儒笑问道。
“那个击鼓骂曹的狂士?”陈默闻言顿了顿脚步,看向李儒道:“确定是朝廷派来不是曹操派来的?”
对于这位狂士,陈默可是早有耳闻,曹操帐下的人被说的一无是处,曹操也被骂的体无完肤,陈默不觉得自己比曹操高尚多少,也没摸准这位狂士评判人的标准,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陈默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但现在这狂士跑到自己这边来,陈默有点儿头疼,他是会说话,也自认为有些肚量,但不代表他没脾气啊。
“至少在名义上,他是睢阳朝廷派来的。”李儒点点头道。
“走吧,见见。”陈默没有再多言,带着李儒和典韦径直来到衙署,第一个见的却并非祢衡,而是杨修。
“德祖怎来了?”陈默诧异的看向杨修。
“特为主公荐才而来。”杨修微笑道,他跟着杨彪来到洛阳之后,便顺势到了陈默门下做了幕僚,帮陈默撰写文案之类的事情,如今都是交给杨修在做。
“祢正平?”陈默看着杨修,笑问道。
“主公已经知道?”杨修微笑着看向陈默。
“击鼓骂曹,想不知道都难。”陈默点点头,跪坐在主位之上笑道:“不过他代表朝廷而来,你荐于我……他不回去了?”
“主公有所不知。”杨修点头笑道:“正平此番前来,只是带了朝廷的诏书还有曹公的书信,并不算使者,身份上来说,尚是白身。”
“既然德祖举荐,想来文采非凡。”陈默笑道:“也好,我也好奇此人有何本事,招来一见。”
“喏!”杨修微笑着点点头,告辞离开,前去找人,陈默则拿起曹操的信来看。
至于朝廷的诏书,不是陈默不重视,而是这种正式的诏书一般也没什么稀奇内容,多半是嘉奖一下陈默平定羌乱之功,而且还是口头嘉奖,多半不会有任何实际意义。
曹操的信类似于家书,讲讲自己家中琐事,儿子不听话,婆娘不会管孩子,多半是发牢骚,曹操跟陈默的私信里多半不会拿公事来说,偶尔会追忆一下过去的少年意气……对陈默来说是少年意气,当初曹操年纪也不小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修带着一名青年文士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主公,这便是祢衡祢正平,乃不世之才。”
来人对着陈默微微一礼,礼数上算是做足了,陈默微笑颔首道:“久闻先生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才难得。”
祢衡微笑道:“久闻长陵侯乃世之英杰,文采武功当世无出其右,如今看来,却亦是俗人。”
“不错,正平先生果然慧眼。”陈默笑道:“默生于世间,食五谷杂粮,亦会有生老病死,自是俗人一个。”
祢衡挑了挑眉,原本若是陈默反驳,他能举出一大堆经典来证明陈默是个俗人,但现在陈默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甚为一方霸主的尊严呢!?
杨修挤到徐庶身边,正襟危坐,双目放光的看着这一幕,陈默的口才他自然是知道的,而祢衡显然也是善辩之士,这场面,他期待很久了。
徐庶疑惑的看了一眼莫名亢奋的杨修,摇了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贾诩继续喝酒,李儒埋头于案牍之间,最忙的就是他,荀攸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将曹操麾下文武骂了不止一遍的人物。
“久闻长陵侯心胸宽广,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祢衡笑道。
看似在捧陈默,结合语境的话,却也可以理解为陈默没有身为人主该有的脾气。
“这奉承之言,先生便莫要再说了。”陈默好似没有听出来一般,微笑着摇头道。
“长陵侯觉得在下是在阿谀谄媚?”祢衡有些无奈。
“客套之言尔,算不得谄媚。”陈默摇了摇头:“都说正平言辞犀利,今日一见,这传言却是有些过了。”
“久闻长陵侯学贯古今,衡有许多学问颇有不解,可否请长陵侯指教?”祢衡询问道。
“学贯古今不至于,正平若想探讨,倒也无妨。”陈默摇了摇头,一边给曹操写回信,一边笑道。
嗯,书信中基本都是抱怨曹操将祢衡送来的不满,陈默又不是真没脾气,只是不想跟这种人计较,你若计较太过,显得没度量,不理他,可能会越发张狂,杀了肯定不行,陈默的招贤令刚刚发往各州郡,转眼便杀名士,这让天下人怎么看?谁还敢来投?
所以陈默将情绪都酝酿在给曹操的回信上了。
“长陵侯两篇文章颇有水准,衡不才,便以论战一篇请教一番。”祢衡轻咳一声,开始自己的论述。
要说才学,祢衡说当世翘楚的话有些过了,但才学的确不凡,听说也有过目不忘之能,一番引经据典,将陈默早年一篇论战剖析的头头是道,末了看向陈默道:“长陵侯当年便有如此文采,为何至今仅有两篇文章问世?”
从陈默当年写论战到如今,也有近十年的光景了,当年陈默能写出如此惊世文章,但这些年尤其是当了一方诸侯之后,却反倒没了诗作问世,这在祢衡看来很奇怪。
“时值乱世,文章再好也救不了天下万民。”陈默摇头叹道。
“那不知长陵侯可还记得这天下是何人之天下否?”祢衡眼神一厉,看向陈默,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杨修皱了皱眉,这话说的有些不妥,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跟陈默说,更加不妥。
贾诩放下了酒觞,看向祢衡,微微蹙眉,荀攸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徐庶和李儒放下了手中笔墨,整个衙署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孟子》最后一篇中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陈默认真的想了想道:“这话未必全对,若以我来看,民如江海,社稷如舟,君则可视为船夫,谁轻谁重,孟子虽然如此说,但也不过其一家之言尔,正平也该游学过,应该清楚事实上谁重谁轻,至于这天下为何人之天下?不同的位置看到的事物也不同,可说是天子,亦可说是天下人之天下,天生万物,原本无主,何来谁家之说?但江海可让舟楫横渡,却亦可覆舟。”
天下从来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这是当年董卓进京,诸侯讨董时,陈默悟到的道理,若是一家一姓之天下,为何会有商周秦汉?
祢衡微微皱眉,想要反驳,但陈默说的的确颇有道理,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甚至感觉自己的观念在受到动摇,原本此番前来,便是骂这些诸侯,但陈默却让他有种无处下口的感觉,不管他说什么,陈默要么装傻充愣,装作没听出他言语中的暗讽,要么所说的论点,自己难以反驳。
避实击虚……高明啊。
祢衡扭头,看向一旁的贾诩等人,突然叹道:“长陵侯文采武功,当世少有,只可惜帐下却无人可用,可惜可惜……”
徐庶、贾诩、李儒、荀攸:“……”
砍了算了!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个念头。
“元直少年学剑势要扫平乱世,青年时却发现一人之剑救不了世人,是以弃武从文,不过三载,既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能治理地方,抚民兴政;文和机谋深远,虽少言语,但每每所言,都能直指根本利害;文优为人善谋,三辅军机皆为其所治;公达经达权变,朝廷政务,随手理清,不知正平先生以为,此四人之功绩可为人杰否?”陈默指了指堂下四人询问道。
“一人之才,岂能以功绩而论?”祢衡皱眉道。
“但无尺寸之功于天下,终日只知炫耀文采以哗众,正平以为此可为人杰?文采能让百姓衣食无忧?亦或能令诸侯止战,天下重归太平?”陈默反问道。
“长陵侯可敢予我一县治理?”祢衡起身皱眉道。
“宜阳?”陈默扭头,看向一旁的李儒。
李儒点点头道:“正好宜阳令空缺,只是此处地处偏远,以正平之才,未免屈就。”
“有何不可,若是富庶之县,便是政治清明,又如何叫人信服?”祢衡起身,对着陈默一礼道:“只教长陵侯知道,我等文采出众并非哗众,实事我等也做得。”
“善。”
第一百六十二章 病倒
洛阳的忙碌随着朝廷各项事务步入正轨,人心逐渐平稳下来之后,也渐渐变得不忙了,陈默也恢复了如在长安时一般的生活,生活的节奏渐渐慢下来,每天看看书,打熬武艺,陪陪家人最后才是公务。
毕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有要事发生,陈默需要的只是保持朝廷各个衙署运转良好便可,琐碎之事,自有旁人来处理。
天下也区域平静,三足鼎立之势一成,没有足够的把握,无论是他还是曹操亦或是袁绍,都不会轻动,关中继续休养生息,今年的收成要比去年好,继续这般下去,不出三年,陈默这边会富庶起来。
当然,世上的事情不可能围着一个人转,陈默也没有奢求最理想的状态。
夏日将近,天气中已经隐隐有些灼热。
晨曦渐渐散去之后,洛阳城的早市已经开了,一大早,洛阳的街头巷尾已经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繁华往往来自对比,相比于当年的洛阳城来说,如今的洛阳自然不及当年繁华,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也不似当初那般士人遍地,反倒是贩夫走卒居多,但那股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还有对生活的热情却是当初繁华洛阳也未曾看到过的。
“主公?”衙署中,看着陈默走神,正在说话的李儒唤了一声。
“哦~”陈默应了一声,看向李儒笑道:“黑山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如今黑山一直在与袁绍斗,我们若是贸然出现,难免令黑山警惕,生出腹背受敌之感,那些已经暗中说服的将领暂且按兵不动,多收集些黑山的信息。”
陈默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哪怕心不在焉,也能清楚地记得你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这种本事,不服不行啊。
“主公,昔日为了避免与黑山军作战,许以上党粮税资助,如今我军已据有关中,也有足够实力守好上党,是否断去这一支出?”李儒询问道。
当年陈默为了维稳,加上当时陈默的目光在关中,不想与黑山贼交恶以至于被黑山贼无休止的袭扰,是以答应了张燕以上党粮税资助,来换与黑山贼之间的和平共处。
但如今时移世易,陈默雄踞关中,早已不是当初只有并州贫瘠之地的小诸侯,虽然攻打黑山军有些难,但守城还是容易的,没必要再拿上党粮税来资助黑山军。
就算断了,那黑山军难道还敢冒着同时得罪陈默和袁绍的威胁来跟陈默为敌?
“不必。”陈默想了想笑道:“虽说跟贼匪没什么信义可讲,但这黑山军若能收服,于我军而言更加有利,莫以小利而失一臂助。”
上党被黑山贼折腾了这么些年,人口本就不多,哪怕这些年在陈默的治理下恢复了些元气,但每年能提供的粮税于陈默而言当真不多,如今陈默的税赋主要是来自关中三辅之地,没必要因此而失信,而且黑山贼如今也能算得上一支臂助,就算不能收服,他日与袁绍开战,肯定用得上。
李儒点点头,也就是说,现在陈默这边对黑山军的态度还是以拉拢为主,想想也是,袁绍势大,依旧被黑山军扰的有些不胜其烦,而且黑山军本身藏于山中,很难自给自足,若没有足够的粮食,肯定得抢,陈默拿上党粮税交好黑山军,让他们不好对陈默出手,确实给陈默省了不少兵力,毕竟陈默与黑山贼接壤的地方可不比袁绍少。
“对了,那祢衡在宜阳上任已有月余,做的如何?”陈默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李儒笑问道。
“祢衡此人,确有才华,如今刚刚上任,要说政绩确实没有多少,但经过初期的忙乱之后,如今也渐渐摸清一些方式,目前来看,尚算不错。”李儒闻言笑道。
终究是饱读诗书,虽然没做过,但只要适应了以后,祢衡满腹才学就开始渐渐发挥效用了。
“多给他找些事做,宜阳县令若是做得好,就把他外放到安定当太守,反正哪里难治,便将他送到哪里,莫要让他来烦我。”陈默笑道。
“怕是很难。”李儒闻言古怪的看了陈默一眼道:“据儒所知,昨日祢衡已经上表,这两日应该便要回洛阳来了。”
“嗯?”陈默疑惑的看着李儒。
“主公忘了,若是地方有需要,县令可以申请郡府援助,若是郡府不依,县令可以直接来州府陈明厉害,那祢衡看来是真想做一番功绩,是以之前向郡府请调拨一批钱粮,修缮和加固宜阳,还想开几道水渠,未得允许,是以亲自赶来,想要请朝廷拨粮。”李儒笑道。
“要的很多?”陈默皱眉道,若是正常开销,钟云没理由否决。
李儒点点头:“足够寻常县城五年发展用度。”
“刚刚梳理了政事,便要大兴土木?”陈默皱眉道:“太急了些。”
“此人做事,确实有些急功近利。”李儒点点头,这是新发现的毛病:“儒看过其方案,就其规划来说,确实不错,但却是想要在一年之内做到五年要做之事,是以所需钱粮极多。”
“派人告诉他,若是什么事都要靠朝廷的特许来做,那任何人都能做出功绩,又如何彰显他只不凡?”陈默算是摸清祢衡的性格了,这是个极度需要旁人认同的人,说他愤世嫉俗,可能有些过了,但这种极度想要证明自己的态度,反而会坏事。
“喏。”李儒点点头,目光看向一旁的杨修:“德祖?”
“先生,此事我恐怕难以相劝。”杨修闻言有些为难道,虽说跟祢衡交情不错,但也正因此,杨修更清楚祢衡的性格。
“不是劝,而是让他回去。”李儒摇了摇头道:“祢衡此人,虽有才,却急于求成,若不经打磨,最终也只是泯然众人尔。”
天才李儒见的多了,如祢衡这般的,确实很少,但也正是因此,养成了这祢衡目无余子的性格,现在让杨修去是说,算是给祢衡个台阶下,但如果不行的话,真闹到陈默这里,祢衡到时候反而不好下台。
陈默能容人可不代表陈默好欺,祢衡若做的太过,对他绝对没有好处。
“喏~”杨修苦笑着点点头,只能再去劝劝了。
接下来的几日,那祢衡倒是没有真的过来,是否是杨修劝阻有效尚未得知,陈默除了每天例行公事在衙署处理一些文案之外,大多数时候走在家中陪伴妻儿,日子过得倒也潇洒在,而且最近蔡邕终于完成了对汉书的编纂,原本是件喜事,但蔡邕却在汉书编纂完成后的第二天,便病倒了。
陈默闻讯之后,连忙回家呆了蔡琰,急匆匆的赶到蔡邕府上。
“如何?”蔡府,陈默看着眼前的医匠道。
“回主公,蔡公年事已高,加上这些年所有心神都耗在这汉书之上,如今书成,蔡公却也耗尽了心神,以蔡公之身体,怕是……”太医令摇头叹息,没有往下说。
若是陈默这样的壮年,还能通过药石调理,恢复过来,但蔡邕今年已经六十六了,这般年纪的老人,想要把耗去的元气补回来,药石无用,身体恐怕都难以吸收这些药力,又谈何治愈。
“没有其他法子?”陈默皱眉道。
“下官本事不济……”
“行了,下去吧。”陈默摆了摆手,太医令都无可奈何,找其他人又有何用?
太医令连忙躬身告退。
陈默推门而入,看着整坐在父亲榻边与父亲叙话的蔡琰,陈默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伯道来了?”蔡邕看到了陈默,对着陈默招了招手道:“你我翁婿之间,已很久未曾好好说话,若是无事,便陪老夫说些话。”
陈默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依言点头,来到蔡琰身边坐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问心
“可惜了,若伯道能潜心钻研学问,此生成就,恐怕胜我十倍。”
这已经是蔡邕第三次说这话,或许是弥留之际,记忆混乱,亦或者意有所指,陈默耐心的听着,偶尔会跟蔡邕说些学问上的事情。
老人家一辈子宦海浮沉,但做学之心,却从未有过半分懈怠,蔡邕拉着陈默的手询问道:“伯道,你说,我辈做学,究竟是为何而学?”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思考过,陈默自然也是,而且不止一次。
“以前呐,有个弟子与我说过,他做学,便是为闻达于诸侯,为一展所学,亦为高官厚禄。”蔡邕带着几分追忆的神色涩声道:“当时很愤怒,但如今想来,如今天下士人,虽然都说无意这高官厚禄,但又有几个能不为名利所动?不过自欺欺人尔。”
博学如蔡邕,都久历官场,又何况他人?只是这么直白的将真话说出来,确实与如今的观念相悖,汉人讲究一个含蓄,实际上就是我不说,但你得给,而且我还得拒绝,最后做出一副是被你诚意打动的样子出仕。
挺累,但莫说士人,寻常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像那种真的视名利如浮云的人不是没有,但太少了,就像祢衡,博学多才,为何见人就讥讽?不说全部,但多半也有求名的心思在里面。
“可惜,当初不能正视己心,反而责罚他一顿,这师徒情分自然也就淡了。”蔡邕有些遗憾道。
“郭嘉?”陈默恍然,看着蔡邕倒。
“嗯。”蔡邕叹了口气:“此子天赋不在伯道之下,只可惜为人有些张扬,为师当年也不能如他那般洒脱,看的也不如他那般透彻,后来将其荐于伯道,其实也有私心在内,希望能缓和这师徒关系,只可惜……”
蔡邕颤巍巍的从榻下取出一枚竹简道:“如今他既投奔了曹操,想来也是不愿见我,他日若是得见,便将此书赠予奉孝。”
陈默接过竹简,点头笑道:“若有机会,默便将他抓来,亲自聆听岳父教诲。”
蔡邕看了看陈默,摇头道:“老夫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岳父说的是哪般话?您只是累了,修养些时日,便会好。”陈默连忙摇了摇头道。
“确实累了。”蔡邕叹了口气,看着陈默道:“伯道,老夫一生未愧对汉室,这份忠诚从未有过动摇,生为汉臣,死后若列位帝王不弃,愿再做汉鬼!”
“岳父今日怎尽说这些丧气之言?”陈默有些无奈道。
“时日无多,便当听些老人唠叨。”蔡邕笑道:“只是此乃老夫一生所愿,但每个人都有自身之路要走,至于伯道未来如何走,有时候,人生在世,终究难由自身,老夫既死,那边身死道消,伯道只需无愧本心便好。”
陈默点点头,今日蔡邕谈兴很浓,一直拉着女儿和女婿说到傍晚,方才沉沉睡去。
次日,陈默还在衙署,却见徐庶脸色有些难看的进来。
“元直何故如此?”李儒看着徐庶,疑惑道。
徐庶默默地将一份竹简递给陈默道:“主公,汉史最后一卷尚未完整,恩师临走前,希望主公能着人将汉史补全。”
“岳父他……”陈默起身,看着徐庶皱眉道。
蔡邕走了,走的很安详,陈默命人传令三辅、并州、西凉,三州之地停止一切庆祝祭祀,衙署挂上缟素,持续一月以悼念蔡邕。
七日后,蔡邕下葬,陈默站在坟前,翻看着蔡邕留下来那最后一卷汉书,记载的是中平年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在蔡邕的汉书中,这一段时间乃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算是一个时段,也是作为汉书的最后一部。
或许老人家已经预料到什么,只是这个结果,对于这位向大汉尽忠了一生的老人而言,必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老人家一生在官场上的建树没有多高,晚年多半是在书院中著书教学,已经淡出了仕途,哪怕陈默手握朝廷,为一方霸主,但想来这样的朝廷,并非老人家愿意看到的。
他自然不满,但又无能为力,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为大汉继续尽忠,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当初王允说蔡邕写汉书会诽谤朝廷,但在陈默看来,蔡邕的汉书写的很公正,包括后来董卓一生功过,陈默功过,并无偏颇或夹带太多私人感情在其中。
葬礼结束后,陈默回来,蔡琰红着眼睛,但还是如往常一般服侍陈默宽衣。
“夫人多歇息歇息。”陈默伸手阻住蔡琰,摇了摇头,没有过多的言语,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会显得很苍白。
人既然要死,为何要生?这个儿时的问题,陈默似乎有了答案。
蔡琰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接受,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云思想要上前帮忙,被陈默阻住:“让人看着夫人便是,这个时候,做些事情,或许能分散一些痛苦。”
云思乖巧的点点头,跟娟儿、貂蝉一起,陪在蔡琰身边,陈默带着那最后一卷竹简回到房间,默默地品读着岳父最后半部著作,脑海中却不由得想起最后的对话。
问心无愧么?
陈默默默地回顾着自己这半生,怕是够不上这四个字,甚为一方霸主,要说有多光明磊落,那是不可能的,自己每次计策中,有多少人无辜受到牵连,恐怕连陈默自己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很多人的悲惨是自己造成的,这些人有的自己认识,有的可能只是一个政令的交集。
往小里说,自己不能时常在母亲面前尽孝,也无法给妻子陪伴,作为儿子和丈夫乃至父亲,同样并不尽责。
当初自己是为何要走这条路?
陈默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忘了最初的初衷,只是觉得袁绍他们不够好,自己能做到更好?还是自己确实不愿命运为他人掌控?亦或是兼而有之?
忘了!
他只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自己现在放弃,将又会有无数民生因此而受到波及,他不能回头,甚至不能停更不能放弃,他身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许多人的期许。
就算最后成功了,那份成功是自己想要的么?
陈默不知道,也没人能给他答案。
蔡琰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陈默这些天,多半时间都在家中,或陪母亲,或是陪伴妻子,会做些事情逗她开心。
看着妻子脸上逐渐恢复的笑容,陈默突然觉得心中很充实,比打赢一场仗更让人有成就感。
而从丧亲之痛中恢复过来的蔡琰,也开始将陈默往外撵:“夫君乃做大事之人,岂可留连于温柔乡中?”
对于妻子的劝导,陈默有时候也挺心累的,自己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妻子么?这刚刚好了,就把自家夫君往外撵,人心不古啊。
衙署门前,此刻不知为何聚拢了一大帮人,陈默还没过去,便听到祢衡的声音,顿时有些头疼。
“主公,快来看!”杨修眼尖,第一个看到陈默,连忙把陈默拉过来。
“我今日有些头疼……发生了何事?”陈默摸着脑袋道。
“正平与典将军吵起来了。”杨修笑道。
“哦?”陈默顿时感觉头不疼了,跟着杨修一起,挤进人群里,正看到祢衡抑扬顿挫,引经据典的在那指着典韦鼻子骂,不带一个脏字那种。
典韦打了个哈欠,看着祢衡一脸不耐烦的道:“你这人说了半天,到底在说什么?能说人言否?”
祢衡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结果换来这么一句,瞪着典韦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骂道:“粗人!”
典韦闻言,不怀好意的看了祢衡下半身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是嫉妒于我,早说,改日我给你猎头虎来,这虎鞭很补的。”
“哈哈哈~”四周一群县卫闻言顿时哄笑起来。
“下贱!”
“我说,都说你这人能说善辩,怎的要么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言语,要么来来回回就这两句……”典韦有些不耐烦了,看着祢衡道:“难怪要裸衣击鼓才能骂人,嘿,我这儿你便不必脱了,细还好意思脱,勇气倒是不凡!”
祢衡一张脸涨的通红,指着典韦,搜肠刮肚的想要找出些典韦能听懂又能骂的痛快的词来,可惜想了半天都未想到,只能看着典韦干瞪眼。
“话说骂人还要击鼓,也能助长骂人的气势么?”典韦好奇的看着祢衡道:“你们这帮文人癖好还真怪,那曹操这般都能被你气到,看来气量也不咋地,主公还经常夸他。”
“鄙夫!”
“细~短~”
“你……我不与你言语!”祢衡指着典韦,片刻后想不出什么解气的词来,看向周围众人道:“长陵侯何在,我今日有要事前来相商。”
跟典韦这个大老粗,也没什么共同语言,骂他根本听不懂,有什么办法?祢衡现在也累了,当下想要见陈默,他那边需要钱粮,之前几次钟云没有批复,这次直接来找陈默了。
“呃……”陈默见典韦目光朝自己看过来,面色顿时一黑……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狂士论学
“参见长陵侯。”衙署中,其他人都去各忙各的了,陈默有些无奈的坐在主位上,祢衡可能是刚才跟典韦吵架吵累了,也没再说什么讽刺人的话,直接跟陈默见礼。
“正平不在宜阳,怎跑来此处?”陈默笑问道。
“宜阳不过一县,治理又有何难?”祢衡傲然道。
虽然这表情有些欠扁,但话说的还真没错,宜阳被祢衡治理了一月,除了初期手忙脚乱之外,渐渐摸清了套路之后,宜阳在祢衡的治理下不说有多少提升,但至少比一般县令做得好,百姓对这位新任县令的风评也不错。
有时候聪明人不管在哪方面,学起来都不会太差。
“那不知正平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陈默好奇道,只要不是来挑刺的就行。
“是关于长陵侯办学之事。”祢衡正襟危坐,肃然道。
“哦?”陈默闻言皱起了眉头,这各地书院乃是陈默作为人才储备,未来给自己提供人才的地方,那是他的根,不容任何人碰触,对于陈默办学,很多士人都有不满,看着祢衡道:“正平有何高见?”
“长陵侯为有功将士子女开办书院,本是好事。”祢衡思索道:“但以衡观之,这书院中讲学太过混乱,未曾仔细规划,其中弊病不少。”
祢衡竟然不是来抨击陈默给将士子弟办书院的?
陈默闻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看着祢衡笑道:“正平有何高见?”
祢衡正色道:“长陵侯所办书院,太过杂乱,书院老师水平良莠不齐,弟子们学习也多是胡乱求学,依在下来看,可将这书院分层,将书院中的老师按照能力高低分开,能力不足者,可为弟子启蒙,授蒙学之课,其次便是讲一些高深的东西,再高一些,可以根据所长不同,挑选在这方面有天赋之弟子进行教授,毕竟术业有专攻,似在下这般能学而知之者,天下少有。”
虽然最后那一句听起来乖乖的,不过祢衡提出来的这个概念让陈默颇感兴趣,这跟传统的教学方式有很大的区别,弟子与老师之间,不再是从一而终的关系,但也确有可行。
陈默也知道得遇一名师有多不容易,而且名师不一定有名,像臧洪在陈默看来,就有名师的能力,但在收陈默做弟子的时候,臧洪名声并不显。
而陈默的求学之路,臧洪固然重要,但后来也跟卢植、蔡邕学过许多东西,一个人一生真的不只有一位老师。
但名师虽好,但毕竟有限,优秀的弟子想要遇到适合自己的老师,同样极难,祢衡这般说法,按照学问高地,将老师分层,也就增加了老师和弟子选择的机会。
有天赋的,更容易出头。
当下,陈默倒是放下一些对祢衡的成见,认真的跟祢衡商议起这件事情。
虽然祢衡说话和做事不太招人喜欢,但不得不说,其思维之缜密,所学之丰,见识之广的确配得上他自夸,若用在做实事上,这见解也的确不凡,陈默也不由连连称赞。
而陈默本身,亦称得上是天才,论见识之广,更在祢衡之上,所学之丰亦不比祢衡差,两人这般商议了一日,终于将这书院的框架给定下。
“不错!”陈默认真的看着祢衡,起身道:“正平先生,此前多有误会,如今,默正式相请先生出仕,专责书院之事,不知先生可愿?”
之前没怎么搭理祢衡,是觉得此人虽有才,但性格太过偏激,而且也做不了实事,只知空谈,如今既然发现祢衡之才不仅能用来与人辩驳,同样也能做实事之后,陈默自然高看许多,当即正式相邀。
“衡仰慕长陵侯久矣,请主公受衡一拜!”祢衡显然早有类似打算,当下躬身一拜。
仰慕?
陈默不知该说什么好,祢衡的仰慕方式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或者说用力过猛了。
“能的先生相助,默之幸也。”陈默觉得自己这句话不太真诚,但祢衡确实算个人才,能干实事的话,也当得起陈默此言。
其实祢衡觉得自己也挺冤的,出仕之后各处碰壁,原本在孔融的邀请下去投曹操,结果跟曹操算是互相看不顺眼,毕竟曹操若论才学虽然也算不错,但单独拎出来的话,没法跟祢衡这种相比,所以有了之前击鼓骂曹的事情传出来。
后来被曹操打发到洛阳,陈默才名早已传遍天下,前来相试,结果对方防自己跟防贼一样,让自己有力无处使,最后只能通过做县令来证明自己的本事,这次通过陈默办学之事,终于找到一个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让陈默重视,也算是不容易。
当下,陈默授予祢衡官职,主管办学之事,毕竟陈默虽然不算太忙,但也不可能就盯着办学亲自去做,主意既然是祢衡提出来的,由祢衡去办自然再合适不过。
“恭喜主公得一大才!”杨修等人得知祢衡正式拜了陈默坐主公之后,杨修是当先贺喜。
至于贾诩等人没说什么,毕竟对祢衡观感不是太好,哪怕以贾诩的性格,都不怎么想跟这人打交道。
“大才还谈不上,未经磨砺。”陈默摇了摇头,跪坐下来看着杨修道:“跟你一样,不够务实,做得了实事才叫人才,做不了,再高的才华有何用?”
陈默用人,首选的就是能做实事之人,空谈之辈,陈默是看不上的,若非祢衡提出的书院制度的确不错,在祢衡做出实绩之前,陈默也不会主动邀请,而祢衡性格桀骜,你不请他,他就算再愿意,也肯定不会主动拜你。
杨修闻言干笑一声,若论才华,他在徐庶之上,但陈默对徐庶的重视却远高于杨修,可不仅仅是因为徐庶资历比他高。
“主公所言甚是,修铭记。”杨修躬身道。
“不说这个,继续说说办学之事吧,祢衡此番提出的书院分级,诸位有何看法?”陈默点点头,看着众人笑问道。
“确实可行。”李儒点点头,虽然看祢衡不怎么顺眼,但祢衡这条计策确实能让陈默如今的书院更加有效。
毕竟以前还好,书院不多,但随着陈默势力的扩张,军队的增加,书院已经在各处开办起来,没有一个具体可行的策略,眼下的书院教学制度肯定会出现混乱。
“但还有一点。”一旁的荀攸皱眉看向陈默道:“如此一来,书院中的书籍便远远不够。”
“这个不难,我让人用纸做成书,弟子们誊抄便是,如果需要,自己来誊刻成竹简。”陈默笑道。
誊刻竹简比较费事,但若只是誊抄的话确实简单,而且纸也远比竹简便宜,让弟子们用纸来誊写,一来可以有书,二来也能温习书中内容,誊抄的时候本身也是一种温习,而且效果不错。
这样一来,进书院求学第一个要学的就是识字还有写字。
一旁的贾诩捻须思索道:“如此一来,祢衡大概很长时间不会回来吧?”
陈默、徐庶、李儒、荀攸微笑点头,虽然有些不应该,但确实不是太想见祢衡,包括陈默也一样,虽然欣赏其才,但近距离接触就能免则免了。
众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下太平
建安三年,蔡邕的病亡好似一个信号一般,天下好似突然重归太平一般,曹操在夺取徐州之后,便开始大规模屯田,袁绍跟公孙瓒也暂时休战,但到了此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幽州最富庶的涿郡已经落入袁绍之手,半个幽州都不再受公孙瓒掌控,青州更是全面落入袁绍手中,公孙瓒的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而陈默这边则开始在祢衡的主持下将书院分层,开始形成一个比较完善的系统,而且祢衡还在乐此不疲的不断进行着完善。
“祢衡还有这本事?”睢阳,曹操府邸,看着最新从关中传来的信息,曹操有些不可思议,当初若是知道祢衡有这本事,曹操也不至于撵人,最重要的是,祢衡既然有此心思,为何在曹操这边不用,反倒四处骂人。
也需是当时祢衡没有找对方向,又或者过于迫切的想要成名了吧?
荀彧等人有些不确定的想着,目光不由看向曹操坐下的郭嘉。
郭嘉这些时日一直带着孝,蔡邕之死,不止陈默治下进行了禁酒之类的祭奠,曹操、袁绍、刘表、吕布乃至江东孙策以及公孙瓒都有类似的祭奠,而郭嘉,作为蔡邕的弟子,虽然有过误会,但就如蔡邕至死对这个弟子都念念不忘一般,郭嘉又怎会真的忘记自己的授业恩师,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甚至没办法去看蔡邕最后一面,郭嘉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敬意。
“主公想要效仿?”郭嘉看向曹操,询问道。
就如同曹操开始大规模屯田之后,陈默也在效仿曹操在关中、洛阳进行屯田一样,曹操对于陈默那边的各种新技术也在不断偷师,甚至曹操亲自研究过陈默弄出来的粪肥,只是后来实在不得门径,只能放弃,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偷学。
总之大家都在相互效仿、借鉴,这年代,技术这种东西除非你不推广,否则的话,被人偷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今曹操这边也已经制造出了新式的耕犁,还有水翻车等等,关中在不断休养生息,曹操这边也开始大力发展,只是制度上,曹操虽然借鉴了一些陈默的做法,但没办法完全借鉴,毕竟两人治下成分不太一样,陈默治下并州、西凉都是士族比较少的地方,而关中士人也早被董卓、李傕、郭汜杀怕了,而曹操这边的士人,可是敢直接挑拨人对曹操反叛,差点把曹操根基给弄没的。
若是曹操真的跟陈默一样施政,怕是刚刚平静一些的中原又得乱了,双方士人班底的承受能力显然不在一个水平。
但书院这件事情,大家都在做,袁绍那边也兴建了几座书院,只是没有像陈默那样普及,刘表在襄阳也建了一座襄阳书院。
曹操闻言点点头道:“如此一来可为朝廷提供更多人才,二者也可巩固军心。”
大家都是明白人,曹操对士人的态度也一直是一手拉一手压,但这只是暂时的,曹操在,能压得住,但曹操若是不在,他的后人是否能压的住,这就是个问题了,因为学问这种东西,一直掌握在士人手中,陈默这做法,等于是给自己培养了一批忠于自己却又得不到士人完全认可的寒门,而且数量极大,短时间内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再过十年、二十年,士人再想如今天这般是不可能了。
曹操自然也想效仿。
“臣以为,可以借鉴,但不能完全效仿,这与农耕、工匠不同,若是完全效仿,恐怕会引起动乱。”郭嘉思索道。
主要是得把握一个度,这种事,他们没有陈默那样的先机,步步为营,必须走稳,至少在书院第一批人才出来之前,他们无法如陈默那般大张旗鼓。
荀彧叹了口气道:“最重要的是,主公亦需一个祢衡。”
如果陈默没有祢衡这么一个有才气,会得罪人,而且性子偏激的人来做这件事的话,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整个制度完善起来,那边陈默只是点头同意了手下人一个计策,执行也是由祢衡全权负责的,而他们要做,如果没有祢衡这么一个名士主动去做,由朝廷来着手推广的话,给人的感觉会不一样。
看看陈默那边,现在就算有人骂,骂的也是祢衡,就算告状告到陈默那里去,陈默把祢衡招来相互辩论,这方面,祢衡确实有得天独厚的才能,满朝公卿,没一个能说过他的,为了避免祢衡被人暗算遇害,陈默还专门派人暗中保护祢衡。
曹操这边,也需要这么一个出来吸引众人仇恨,而且善辩之人,才能像陈默那样肆无忌惮。
“伯道总能发现人身上的优点,吾不如也!”曹操闻言,也只能羡慕和叹气了,人是自己送过去的,能怨谁?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初没发现祢衡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在下以为,此事倒可以交于那孔文举去做。”程昱微笑道:“孔文举与那祢衡乃是至交,如今祢衡有了这些成就,将此事完全交托给孔文举,想必他也相当乐意。”
曹操闻言点点头,孔融倒是合适,给他找点事做,也总比他每天没事找事或者写一些抨击曹操的文章强。
“此事孔文举确实合适。”荀彧点点头道。
这件事情意义深远,诸侯除了袁术之外,连吕布都在想着建立书院,不过吕布手下几乎没什么文士,他怎么办学?
南阳这边,吕布确实在为这件事苦恼。
南阳如今实行的是军管,当初陈默给吕布出的主意,吕布用后,果然治理起来轻松了不少,虽然找不到什么名士,但找一些识字、会算数的小吏,吕布还是找得到的,毕竟这些小吏多半是寒门,也得养家糊口,吕布开出的条件很优厚,而且还能当官,哪怕是没有太多权利,只领吕布给的俸禄也比在家种地强啊。
“主公,为何突然要建立书院?”这日,魏续等人一起跑来找正跟张辽商议办学之事的吕布。
“诸侯都在办,而且军中将士也都有这个期许。”吕布认真的道:“诸位以为不妥?”
“不妥倒是没有。”成廉挠头道:“但主公,就算建起了书院,何人来教?之前我们去寻访南阳名士,那庞德公听到消息提前就跑了。”
吕布:“……”
这确实是个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吕布手下这些文吏,吕布开始时只是觉得陈默在做,曹操在做,刘表也在做,应该是个很有必要的事情,所以也下令新建南阳书院。
只是现在问题来了,书院倒是建成了,但谁来教?
之前吕布是有想过吧庞德公给绑来,但庞德公提前知道了消息,直接逃去了襄阳,现在吕布虽然经常跟刘表勒索粮食,但毕竟大家是盟友,直接跨地方抢人还是有些不地道,毕竟刘表这人还是不错的,现在吕布只要写封信过去抱怨一下粮食不够,刘表就会派人送来粮食,吕布也不好意思做的太过。
颍川那边的名士也都跑了,吕布现在想绑人也找不到地方。
“主公,我们教不了学问,但可以教打仗啊!”魏续突然目光一亮,看着吕布道。
这叫穷则变,变则通,就像之前治理南阳,找不到人直接军管一样,现在既然找不到人教书,那直接教兵法打仗不就行了?
吕布这边学问最高的可能就是吕布和张辽了,但若说打仗,那可是一点不差,不说吕布、张辽,魏续、成廉、曹性、侯成、宋宪、魏越这些人各有各的本事,教授弟子……似乎也不错。
吕布闻言目光一亮,点头道:“或许可行。”
也没别的办法了,书院已经建好,而且已经让不少将士子弟过来,没人教学,那不是很尴尬?
若是教兵法的话,倒是不难,从军中挑选一些将领轮流过去教授兵法。
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对。
张辽皱眉思索道:“主公,这般一来,这整个南阳倒像个大军营。”
现在南阳不管走到哪里,人们不是种地就是休息,哪怕是宛城也一样,很少能看到跟其他地方一样那种热闹的景象,百姓都很严肃。
吕布有些惆怅的看了张辽一眼,自己也不想这样,但还有其他办法么?没人愿意出来教书啊。
“此事就这般定下吧。”叹了口气,吕布站起身来道:“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总的来说,南阳这两年没什么战事,军管之法虽然让整个南阳看上去死气沉沉的,但这两年税赋却一年比一年多,而且人口也稳定增长,没有文人,南阳不一样兴旺起来?
张辽摸索着下巴走出衙署,看了看一旁门神一般守在门外的胡车儿和周仓,突然问道:“主公最近在做什么?”
“读书。”周仓言简意赅的道。
张辽闻言倒也不奇怪,吕布现在想要靠自己的本事治理好南阳,正在恶补学问,但他要问的不是这个:“除此之外呢?”
“将军,主公大多数时候不是在衙署就是在家中,家中之事,我等如何知道?”胡车儿无奈道,你这是在为难我们。
“算了~”张辽无奈,只能离开。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过犹不及
悠悠的河水自西向东,潺潺而过,黄河之上,波光粼粼,河道两侧的田垄间,到处都能看到耕作百姓的身影,正是春耕时节,也是最忙碌的世界,河畔已经开始有虫鸣、鸟叫,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就好似这关中的民生一般。
日近黄昏,貂蝉小跑着来到田边,对着还在田间劳作的陈默还有小陈晋喊道:“夫君,娘亲唤吃饭~”
一身粗布麻衣,难掩绝世姿容。
“做完再回!”陈默一边摆弄着耕犁,一边对着心思已经不在这里的陈晋喝道。
“喏!”已经七岁的陈晋闻言脸上刚刚泛起的笑容逐渐消失,继续跟着陈默推动耕犁同时播撒种子。
又过了足足一刻,父子二人才将耕犁推回来收好,这才汇合了貂蝉往家中走去。
“累么?”陈默帮貂蝉擦了擦鬓边细汗。
“不累。”陈晋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声,抬头看时,却见父亲压根儿没看自己,夕阳下,两人的身影交叠,将陈晋的身影笼罩,只能苦着小脸跟着。
“夫君和晋儿都不累,妾身如何敢言累?”貂蝉摇了摇头。
“本来也没有尔等之事,非要跟来。”陈默摇了摇头道。
“娘亲亦怀念田间生活,是以非要跟来,况且夫君与女君在此受难,我等怎好留在家中享福?”貂蝉轻声道。
“不算受难,教晋儿学些东西。”陈默摇了摇头,这务农能知天相,亦可知人间疾苦,陈晋作为陈默的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陈默基业的,陈默要让他知道自己如今执政的原因,为何要兴农,为何要办学,为何要兴工、兴商,体验过百姓疾苦,才能怜百姓不易,这些东西,书本上很难教授的。
三人很快回到家中,比当初在长安置办的农家宅院要大一些,毕竟人多,母亲、妻妾都来了,隔着老远,便能闻到饭香,陈默和陈晋肚子咕噜咕噜直响,听得貂蝉直笑。
家里面蔡琰带着云思还有娟儿迎出来,院落里两个光屁股小孩在院落里追狗撵鸡,玩儿的不亦乐乎。
“回来啦~”陈母对着陈晋招了招手:“快来用膳。”
陈晋连忙快跑着跑到祖母身边。
四位妻妾,虽是粗布荆钗,但姿容绝世,陈默摇头叹了口气,一把将撒丫子跑来的女儿抱在怀中,摇头道:“寻常人家,哪能这般妻妾成群?还都是绝色?”
之前只带着蔡琰出来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将妾室一并带出来体验农家生活,这感觉自然不一样了,哪个寻常农夫能有一妻三妾,还一个比一个貌美?
“在城中住的久了,也想来乡间过过。”陈母拉着陈晋的手,感觉有些粗糙,心疼的抱着孙儿,有些嗔怪的瞪了儿子一眼。
“您呐,就是心疼这小子。”陈默坐下来,无奈的看着母亲道:“虽说不主张吃苦,但有些事情,总该经历经历,方能知道,这务农可知节令变化,四时更替,很多东西,待在洛阳城的府宅中是很难体会到的,日后征战,也能把握战机。”
“所以为娘并未阻止,只是为娘想要照看孙儿,有何错?”陈母不满的道。
“您这一来,孩儿总不能让您跟着受苦,还有,您来了,她们三个哪敢留在府中?”陈默抱着女儿道:“征儿和芸儿尚幼!”
“有些事情,过犹不及!”陈母拉着长孙的手,看着儿子道:“我知伯道是想让他们知道这世间之苦,但未必就要如此彻底,那陈元龙亦是人杰,也没见幼时吃过这些苦难。”
“但我知道,兄长他知节气变化,亦知耕作之事。”陈默抓起一块面饼卷了些肉铺一边吃一边道:“况且,母亲只看到元龙兄长是人杰,可曾看到更多的富家子碌碌无为?人的天赋是天定的,有的人,一学就会,一会便通,但有些人却需刻苦学习方能贯通,孩儿不确定晋儿他们是否有这般天赋,但这世间抛开身份不论,天资出众者,终究只是少数,想要成才,除了读书之外,还需亲身体验,方能将这些学问化作自己的,有自己的看法,而非只知读书不分五谷的庸碌之辈。”
“说不过你。”陈母有些无奈的看着怀里的孙子,又看向陈默道:“娘就在这里再待三日,三日后便走。”
“娘,我并非撵你。”陈默无奈的看着母亲这般模样,苦笑道。
“娘,饭食都凉了,快些吃吧。”蔡琰连忙将话题打住,给母亲盛了一碗汤,笑道。
“都坐下吃吧。”陈默对众人招了招手,叹道:“娘,孩儿也并无不敬之意,今年难得天下休战,有更多时间陪伴母亲、妻儿,可能急了些,除了隔几日要回趟洛阳之外,多数时候会留在此处,孩儿也想尽孝母亲身边,母亲不嫌清苦的话,还是留在此处吧。”
曹操在抓紧时间休养生息,袁绍去岁休养了一年,陈默估计着今年袁绍怕是要彻底灭掉公孙瓒了,陈默这边兴学,巩固权利等等事情也不会主动开战,三大诸侯不战,其他诸侯恐怕也没胆量来主动寻衅,至于苟延残喘的袁绍,一个孙策都能让他疲于应付,就算想闹事也闹不起来,今年大致上会再太平一年,明年就不好说了,也因此陈默也才有机会带着妻儿出来。
当然,也不可能完全什么都不管,每隔三五天陈默都会回洛阳主持政务,处理一些事情,或者有事的话,洛阳那边也会派人过来。
陈母叹了口气,看着陈默道:“我知我儿是为他们好,但默儿可还记得幼时为生计奔波?你天资横溢,方能在农忙间抽时间学习,但就如你所说,晋儿他们未必便有我儿天赋,你我都在底层生活过,几乎全部精力都用在了为生活奔波,默儿有天资,但若非遇到子源先生,恐怕也难有今日这般学问,若晋儿他们与默儿一样,每日劳作,还有多少时间来做学习武?”
陈默被问的一愣,他有系统神仙相助,便是没有虚拟训练营时,他读书、习武,只要不断去学,就能不断获得更多的知识,而且不管多累,第二天总能精力充沛,这也可看做一种天资,但儿子却没有这些,每日劳作完,次日便精神不振,疲不能兴。
“母亲所言甚是。”陈默看了看儿子,默默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往上提一提,做个乡间富户,家中会有两位佃农帮忙耕作,但还需每日去田间耕读。”
一边耕作,一边读书,耕读传家,也是一种文化传承,如今许多名门望族也是这般传家的,陈默准备调整一下,但完全放弃耕作是不可能的,大汉本就是农耕大国,这是最根本的本事,不能丢,对于孔子说的谋道不谋食,陈默向来是嗤之以鼻的,所谓谋道,不也是谋他人之食么?
不止陈默如此,如今多数士人虽然主修儒家,但也并非完全赞同儒家要义,敢于质疑前人所言可不只是陈默一个,至少陈默认识的很多儒者,比如蔡邕,比如卢植、荀爽这等大儒,对于儒家学说也并非全盘接受。
“用膳!”陈母看了陈默一眼,拿起了双箸道。
“喏~”众人中,就属陈晋叫的最高。
陈默瞪了他一眼,小家伙连忙肃容。
接下来,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陈默偶尔会说些趣事,将一些知识编做故事给儿女们听。
晚食过后,一家人在院落间聊天,看孩子们玩耍,倒也难得轻松自在。
“夫人是否觉得,我对晋儿严苛了许多?”夜深人静,陈默与蔡琰**已闭,尽量没有弄出声响来,直到结束后,搂着妻子的娇躯,询问道。
“夫君也是盼晋儿成才。”蔡琰躺在陈默怀中,轻声笑道。
“哪家父母不盼?”陈默笑道:“只是这世间之事,过犹不及啊,我将晋儿当做我幼时了。”
学东西快,用不完的精力……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幼时那些同伴,还真没有一个能如陈默这般。
“夫君非常人也~”蔡琰感受着自家夫君身体的异样,轻笑道。
“夫人又知道?”陈默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不正经。
“夫君还是去找云思她们吧,妾身……”蔡琰连忙阻住,羞赧道:“妾身有些不堪承受了。”
“不了,又非野兽,今夜只陪夫人。”陈默摇了摇头,抱着妻子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