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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吐胸中郁气!

    宁州军大营,身为西南军大将军的李信,第一次把宁州军主将李朔与汉州军主将沐英,同时叫到了自己的帅帐里,李大将军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下属,面色严肃。

    “二位,要打硬仗了。”

    李信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西南军打到京城城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有余,这两个月来,也就真正打了两仗,其余时间都是在小打小闹,但是现在,局势不允许我们再这样磨下去了。”

    李信面色肃然,沉声道:“云州的种家军,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边军不比地方厢军,战力比起禁军有过之而无不及,眼下他们最多还有一个月,就能赶到京城,我们没有时间了。”

    “必须要与京城正面打上一场,能打进京城里,咱们兄弟以后便有几代富贵,打不进京城里,就只好掉头回西南去,做我们的山大王。”

    沐黑脸对着李信笑了笑,开口道:“大将军早该如此了,这么长时间一直小打小闹,军中的弟兄们都失了锐气了。”

    李朔也跟着低头抱拳:“回大将军,只等大将军一声令下,我宁州军随时可以死战!”

    “不是要你们死战。”

    李信微微眯了眯眼睛,开口道:“真要死战,两个月之前我就可以打,没必要等到今日,如今的西南军与京城死战,或许可以打进京城里,但是想要占据京城,却没有太多可能。”

    “我已经在京城里布置好了后手,你们的目标是,装作与京城决一死战的模样,吸引朝廷绝大部分的注意力,给我行事的机会。”

    说到这里,李信看了看两人,声音低沉:“也就是说,这一战不会死太多人,但是一定要死人,不管是汉州军还是宁州军都要死人,你们两个,做好准备没有?”

    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然后在李信面前半跪下来,低头抱拳:“回大将军,末将等随时待命!”

    “很好。”

    李信挥了挥手,让两个人坐下来说话,等两人重新入座之后,李信才继续说道:“这段日子,我会让虎子那边尽可能多的运送火器过来,不出意外的话,三日之后,我们开始正式进攻京城。”

    “这几天时间,你们都派些人去多买一点猪牛羊过来,让兄弟们都见见荤腥,三日之后,便要打硬仗了。”

    “我给你们的要求只有一点,一定要让京城看出我们决一死战的决心。”

    李信面无表情:“除了我们三人之外,西南军上下这都要以为,这一次是没有退路的决一死战。”

    两人听了李信这句话之后,各自点头答应。

    “大将军放心,绝对没有问题!”

    李信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这一次依旧是宁州军主攻,汉州军随后策应,如果宁州军伤亡太重,那么就由汉州军派人顶上,这一仗要尽全力去打,把京城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这场战事上来,到时候本将在京城的后手,才有机会成功。”

    两人点头应是之后,与李信关系稍好一些的沐英,对李信笑了笑,开口问道:“大将军到底在京城里留下了什么布局,值得这样大张旗鼓,用我西南军将士的性命,去给他们打掩护。”

    李信面色平静,淡然道:“不能与你说,与你说了便不灵了。”

    这一次京城里的事情,在李信这里算是绝密,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与任何人商议,始终保持了高度保密的状态。

    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关键了,一旦泄露出去一星半点,立刻就功亏一篑。

    倒不是说李信不信任沐英,而是如今的西南军里,仍有不少朝廷的内应,告诉了沐英,假如他晚上说个梦话,把计划说出去了,李信恐怕要气的吐血。

    沐英讪讪一笑,挠了挠头:“大将军不说,末将便不问了,这便下去整军备战。”

    说着,他起身对李信行礼,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李朔也站了起来,对李信行礼道:“大将军,末将也下去准备了。”

    李信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便宜弟弟,默默的说道:“这一次战事颇为凶险,你就不要像上一次那样亲自冲阵了,留在中军指挥便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缓缓说道:“好生活着。”

    上一次为了证明宁州军战力不逊色于汉州军,李朔打的很是卖力,亲自冲阵杀敌,打完之后整个人脱力险些倒在了战场上。

    听到了李信这句话之后,李朔先是愣了愣,然后退后了两步,对着李信作揖道:“多谢大……”

    “多谢兄长。”

    李信哑然一笑:“好了,去准备罢。”

    “正面打起来的时候,多用火器,这样冲阵的人,也能少死一些。”

    “末将明白。”

    李朔低着头,退出了李信的帅帐。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李信一个人坐在帅帐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一个很好的习惯,在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会把整件事情在脑海里整理一遍,看看有什么疏漏。

    在脑子里来回想了好几遍之后,李信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来人。”

    李信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快就有暗部的人半跪在他面前。

    李大将军声音平静,开口道:“自明天开始,京城里的暗部要动起来,尽可能让京城里的百姓们知道,西南军不日就要强攻京城了。”

    这人立刻低头,声音沙哑:“属下这就去办。”

    这人退去之后,李信又召来一个西南军的参将,开口吩咐道:“明日开始,带人在京城城下叫阵,叫的难听一些,让他们出城与我们决战。”

    这个参将立刻低头:“末将这就去准备。”

    说完他也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李信又给李朔下了一道命令,命令宁州军这几日不要停止炮轰京城,准备玩一出“狼来了”的把戏。

    把一切都做好之后,李信又仔细思考的几遍,终于想不出什么纰漏之后,他才有些虚弱的躺在了自己的榻上。

    因为有些疲累,他很快就有了困意,微微眯起了眼睛。

    恍惚之间,李信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进了自己的帅帐之中,对着自己说了几句话。

    只可惜,这人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根本不可能听得清楚。

    不过这人的面目却是渐渐清晰了起来,李信看清楚这人的长相之后,被吓了一跳,他骤然惊醒,睁开了眼睛,整个人身后已经全是冷汗!

    他环顾了一眼自己的帅帐,才发现空无一人。

    李大将军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稍微冷静下来一些之后,这才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你跑来吓我也没有用。”

    “不管到底谁对谁错,老子一定要打进京城里去,一吐这些年胸中郁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该杀就要杀

    第二天,西南军向京城送了讨伐的檄文,李朔派了几十个传令兵,站在京城城下破口大骂,大意是京畿禁军俱是无胆鼠辈,不敢出城与西南军正面一战云云。

    这些传令兵骂的颇为难听,恨不能把京畿禁军祖宗十八代都给骂进去,而且还是官话掺杂写巴蜀口音,一个上午骂下来,城墙上守城的禁军每个人都脸色难看。

    不过在种玄通的强硬命令之下,禁军仍旧是死守城墙,没有一个人出城应战,不少脾气暴躁一点的禁军将士,就用布条塞住耳朵,不让自己听到城下的那些污言秽语。

    除了让普通将士叫骂之外,西南军还写了一份正式的官方檄文,送到了京城的朝廷里,这份檄文大致的内容就是,六皇子不日即将进城即位,如果京城再不开城门投降,西南军将在三日之后强攻京城,到时难免血流漂杵云云。

    这既是一份战书,又是一封威胁信。

    不过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京城断断没有开城投降的道理,这份檄文送进去,只是为了提醒朝廷三日之后,西南军就要强攻京城了。

    檄文很快送到了种玄通手里,这位老将军皱着眉头看完了檄文的内容,然后看到檄文落款处鲜红的西南大将军印,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老将军收起檄文,摇了摇头。

    “李长安为人阴沉内敛,如何会突然做出这种嚣张跋扈之举?”

    他吩咐左右守卫好城墙之后,带着这份檄文,一路进了皇城,然后把檄文送到了未央宫里的天子手中。

    元昭天子这段时间精神一直不太好,经常睡不安寝,枕不安席,脸上的黑眼圈极重,他接过这份檄文之后,先是看了一遍,然后瞥了一眼种玄通,开口问道:“老将军觉得,李逆突然送来这么一份邀战的文书,是何用意?”

    西南军兵临城下已经两个多月了,按理说就算送檄文,也是应该两个多月前送,不应该是这个时候送。

    种玄通低头,对着天子拱手道:“回陛下,老臣一路上已经想过这件事,以李信的性子,不太可能做出全然无用之举,但是老臣实在也想不出来,这份檄文有什么用。”

    “如果三日之后西南军要强攻京城,那么瞒着不说,给朝廷一个突然袭击,那么效果必然要好得多,没道理在强攻之前,还要与朝廷打个招呼……”

    元昭天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两个多月了,西南军尝试了这么久,始终无法撼动京城,终于黔驴技穷了。”

    “这份檄文,无非是装腔作势,想吓唬吓唬朝廷。”

    天子闷哼了一声,开口道:“他要是真有本事强攻下京城,也不至于两个月不敢动弹。”

    种玄通微微低头,开口道:“陛下,眼下云州军正在驰援京城的路上,也不能排除是李信收到了这个消息,想要最后一博,不管李信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朝廷都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才成。”

    “这个自然。”

    天子沉声道:“禁军左右两营以及汉中军安康军,全都交给老将军统筹,必要的话,朕的三禁卫也可以交给老将军指挥,假使李逆真的要强攻京城,这一波之后,他们应该就会无功而返了。”

    说到这里,天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大晋的国都,被李逆堵门两个月之久,这等耻辱,姬氏世世代代都会记住!”

    “终有一天,一定要原原本本的还给李逆!”

    僵持了两个月之后,京城里已经不像两个月之前那样害怕,就连两个月前还惶惶不可终日的元昭天子,这会儿也有了一些自信心。

    种玄通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开口道:“陛下说的是,老臣定当竭尽全力,守住京城不失。”

    天子深深地看了种玄通一眼,感慨的说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老将军一把年纪,苦守京城数月,种武将军收到圣旨之后,马不停蹄的赶来京城勤王,到了关键之时,方显种家的耿耿忠心。”

    种玄通低头道:“此是种家分内之事。”

    说到这里,老将军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是云州军一旦撤出云州,北疆将再无抗敌之力,江北恐被鲜卑蛮人肆意践踏……”

    元昭天子也微微皱眉,然后闷声道:“此都是李逆造孽,我朝几代天子,都待他如天之恩,结果这人还是阴谋蓄养私兵,图谋不轨,若非他起兵造反,朝廷也不至于把云州军调回京城!”

    “江北百姓但有一人因此而死,便都是李逆所杀!”

    种玄通摇头苦笑道:“此时论谁的责任,也救不了江北百姓。”

    天子沉声道:“老将军放心,我朝廷已经有了天雷,等西南反贼退去,朝廷拥有天雷利器,当可以轻松收回江北。”

    种老将军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但愿如此。”

    …………

    京城城外,宁州军大营里。

    李信坐在帅帐之中,在他的对面,坐着身材高大的沐英。

    两个人面前摆了一桌小菜,两壶祝融酒。

    这个时候,负责主攻的李朔,正在布置宁州军,显然是没有空的,也就只有沐英,能跟李信一起坐下来喝几杯了。

    沐英举起酒杯,敬了李信一杯,然后开口笑道:“大将军今日怎么想起来寻我喝酒了?”

    李信与他碰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没有事情,便不能寻你喝酒了?”

    沐英咧嘴一笑:“自然可以,大将军什么时候想喝酒了,都可以找我。”

    李信低头又喝了一杯酒,然后看了沐英一眼,皱眉道:“沐兄你说,假如我们进了京城……”

    说到这里,李信摇了摇头,眉头皱的更深了。

    “罢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喝酒。”

    沐英举起酒杯,与李信碰了一杯,这个黑脸将军抬头看了李信一眼,静静的说道:“大将军用不着想这么多,真进了京城,该杀的人就要统统杀了,大将军下不了手,我们这些人,可以去替大将军背下这口黑锅。”

    他嘿嘿一笑:“我知道大将军在顾虑什么,到时候如果夫人责问起来,沐英跪在夫人面前请罪就是。”

    李信深深皱眉,最终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罢了,还没有进京,便不要自寻烦恼了。”

    李信目光变得坚毅起来,隐隐带着杀气。

    “等咱们进了京城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不迟。”

    他与沐英之前,朋友关系大过上下级关系,两个人推杯换盏,因为喝的是陈年的祝融酒,李大将军很快就两颊泛红。

    他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声音低沉。

    “沐兄说得对。”

    “该杀就要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火器时代的战术

    整整三天时间,京城里一直没有把西南军的“最后通碟”放在心上,尽管西南军这几天一直在整顿军队,动作频频,朝廷的斥候也可以探查的到,但是即便如此,朝廷里一部分人还是觉得西南军在做戏。

    另一部分人觉得尽管西南军倾尽全力,也不可能打进京城里来。

    只有种玄通一类的武将,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全力应对可能到来的苦战。

    经过这几个月时间下来,没有人会再小看西南军的战力。

    到了第三天上午,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宁州军大营里便开始动作起来,首先是数十辆投石车被宁州军将士很熟练的推了出去,刚刚好推到了距离京城城墙一箭之地。

    两个月下来,宁州军几乎没有停止过轰击京城城墙,对于这一切都是驾轻就熟,而且两个月时间下来,宁州军里负责投石车的“投石手”,也已经非常熟练,现在在没有大风的影响下,基本可以指哪里打哪里。

    投石车就位之后,几十个投石手熟练的填装天雷,片刻之后,几十个天雷,在京城西城墙下炸开。

    西城墙上的守军,应对这些天雷也已经非常熟练,他们三个人组成一个盾阵,然后蹲在地上,用三面大盾当做盾墙,天雷炸开的时候,只要不是碰巧扔在他们的脚底下,就很难对这些盾兵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不过今天的天雷有些不一样。

    以往的天雷炸开,这些娴熟守城的盾兵,最多也就十几个伤亡,而这一次,最少有上百个惨叫之声同时响起!

    不少人捂着伤口,在地上打滚。

    大盾毕竟不可能护住周身,总会有一些缝隙存在,这些受伤的禁军将士,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铁片扎在身上,浅则破皮,深则入肉存余!

    “反贼的天雷里,掺杂了铁片!”

    很快有禁军的将领反应过来,高声喝道:“盾兵把自己护的严实一些,散开阵型,不要太过密集!”

    从前西南军的天雷,都只有陶片没有铁片,陶片就算扎进身体里,顶多只是外伤,而这些并不干净甚至大多带着铁锈的铁片,一旦入肉,很可能就会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宁州军的第二轮天雷又到了。

    几十个已经点燃的天雷,在投石手的精准操纵下,有的甚至是在这些禁军将士的头顶上爆开,铁片四溅,一时间城墙上到处都是鲜血!

    有倒霉一些的,浑身都是铁片,很快哀嚎着被抬了下去。

    有作战经验丰富的禁军将领,立刻做出了应对,厉声吼道:“四人一队,四人一队,举盾挡住头顶!”

    禁军的军事素质极高,再加上投石车这种东西,填装速度极慢,因此他们很快得以变阵,变成四人一阵,三个人蹲在地上举盾护住周身,中间的一人也蹲在地上,双手举盾护住头顶。

    这样,禁军的伤亡立刻骤减。

    不过几轮天雷下来,依然有数百人的伤亡,然而这些相对于禁军二十万的基数来说,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在城下观战的李朔,正在用千里镜观望城墙的情况,见城墙上一个个盾阵都立起来之后,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又忍耐了片刻,让投石车再度轰击了一轮,然后这位宁州军主将大手一挥,沉声喝道:“宁州军先锋营,出列!”

    宁州军的先锋营,大多都是宁州军从西南带过来的将士,也是宁州军中最信得过的将士,李朔大手一挥,立刻有两千人从军阵之中走了出来,这些人每个人都身着黑甲,手持制式长矛,颇为威风。

    两个月前,宁州军正面抵抗禁军四个折冲府的时候,就是用这些宁州军精锐上去硬扛,结果是哪怕在没有火器的情况下,这些宁州军精锐也可以与禁军正面碰撞而不落下风!

    李朔面色冷然,狠狠地挥了挥手:“冲杀过去!”

    “不惜一切代价,冲到京城的西城门!”

    两千人的先锋营立刻应命,他们按照西南军三人一队的阵法,快速朝着城门处移动!

    如果是寻常的攻城,一旦进入一箭之地,从这个距离一直到城门的距离,都要用人命去填,因为在这个距离里,没有办法还手,撑死了只能顶着盾往前冲,可冲阵的过程中即便举盾,伤亡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然而宁州军的冲阵却全然不是这样,因为他们有火器的掩护!

    他们从冲阵开始,宁州军一共五十架投石车,就由三十三架不再投掷天雷,等第一批十七架天雷投掷完之后,又有第二批十七架开始投掷点燃的天雷!

    五十架投石车,分三批投掷,虽然仍旧有填装时间,但是填装时间已经大大的缩短,短到城墙上的禁军,根本没有办法大规模放箭的地步。

    两千个先锋营将士,只折损了不到一百人,就奇迹般的冲到了西城门附近!

    在后方的李朔,目光炯炯,他再度挥手,喝道:“再上两个都尉营,跟上去,跟上去!”

    西南军一个都尉营是一千六百人,两个都尉营三千多人,很快按照李朔的命令,在隆隆炮火之中跟了上去!

    同时,城墙上的禁军也反应了过来,禁军将领嘶声怒吼:“顶盾,顶盾!”

    “顶盾往城下扔天雷!”

    朝廷也有天雷,这东西是正儿八经的守城利器,更重要的是,天雷用不着瞄准,只要点了火,往城下扔就行了!

    在这种情况,禁军将士躲在大盾后面,就可以往城下扔天雷,而且朝廷的天雷每一个里面都填装了铁片,每一颗在人群之中炸开,都会让十几个宁州军将士失去战斗力!

    很快,宁州军先锋营的伤亡,就在迅速扩大。

    不过,先锋营本就不是为了攻城的!

    这些先锋营将士里,除了最前面的几排人个个手持长矛之外,在最中间的一排将士,大概七八十人,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看起来跟不起眼的布袋,这些布袋不是很沉,只有一二十斤,因此背起来并不吃力,在四周将士以及远处投石车的掩护下,他们很顺利的把这八十个袋子,堆到了城门口!

    因为远处有投石车压制,城墙上的人只敢伸出手往下扔天雷,没有几个人敢探头细看,等到这些背着布袋的人靠近城门口的时候,城墙上观望的禁军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见识过火器的禁军校尉,看到这种情况之后脸色都变白了,他猛然回头,跑到了自家上司面前,声音颤抖。

    “校尉,西南军,把一些布袋背到了城门口!”

    说到这里,他咽了口口水。

    “可……可能是火药……”

    这个都尉也是脸色骤变。

    眼下火药在京城里,尤其是在军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只要是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火药是个什么东西。

    而西南军弄了这么多火药过来,目的已经非常明显了。

    他们想要炸开城门!

    这个都尉二话不说,立刻朝着种玄通的方向奔了过去。

    但是,已然来不及了!

    城门下,一个宁州军先锋营的校尉,已经从胸口取出火折子,然后对着身边的袍泽们高声厉喝!

    “散开,散开!”

    “都他娘的散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正面鏖战!

    这个校尉分散了众人之后,自己也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奋力把自己手中的火折子,丢进了这些布袋里!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整个战场上响起,此时正在城下的宁州军将士每个人都被震得耳朵发麻,就连城墙上的禁军,也被这一声巨响吓得呆了呆,愣在了原地。

    点火的宁州军先锋营校尉,以及距离城门比较近的几个宁州军将士,在巨响响起的时候,瞬间被一股巨力掀飞,飞出了好几米远!

    其中点火的这个校尉被冲击波伤的最重,嘴角已经沁出鲜血。

    京城的西城门处,满是硝烟。

    硝烟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城墙上的禁军将士也反应了过来,依旧朝着城墙下丟着天雷。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包裹着西城门的浓烟这才散去,露出的西城门现在的模样!

    只见此时的西城门,如同被一股怪力硬生生扭曲了一样,露出城门本身红木的材质,与此同时,城门上出现了几个巨大的裂痕,原本紧闭的城门,也被这一股巨力硬生生推开,门后面闩门的门闩,也被这一股怪力硬生生扭断,露出了大概可以让两个人通行的缝隙!

    这个时候的城门,一般非常高大,不太可能用纯金属,一来是太重了,二来是一体成型的工艺不太容易,运送起来也很困难,所以一般的城门都是木门,刷上一层红漆,一些大城的城门,会再外面钉上铁皮铜钉。

    京城的城门就是用上好的红木制成,虽然极为厚重坚固,哪怕是攻城锤也很难撞开,但是被差不多八百斤火药给贴脸炸了一下,没有当场四分五裂,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当然了,之所以没能完全炸开,是因为这些火药的力量不集中,假如有条件能在城门下挖个洞,做一个正儿八经的爆破点出来,八百斤火药开山裂石都没有问题,掀翻一个城门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尽管“爆破”的效果并不理想,但是效果已经足够了,已经炸出了一个可以两人进出的缺口,先锋营的人在远方投石车的火力掩护之下,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便从这个缺口冲进去了四五个人,这四五个人进入城门之后,第一时间并不是想着冲进城里去,而是一起齐心协力把准备把已经扭曲断裂的门栓,从门洞里抽出来!

    因为城门巨大,这根门闩简直就跟一颗普通的小树没有什么分别,再加上它已经变形扭曲,卡在门洞里,五个人合力之下,门闩也只是一点点被拽出来!

    但是,原本城门后面就有禁军看守,虽然这些人被火药的巨力掀飞,但是很快就有其他的禁军反应了过来,五个人合力往外抽门闩的时候,一个小队几十个禁军,已经从外面支援了过来!

    此时,大约有一二十个先锋营将士,从这个洞口钻了进来,这二十个人看了看冲过来的京畿禁军,其中一个先锋营的队正从腰里解下一颗天雷,点燃之后扔进了禁军阵列之中,然后他从腰里抽出佩刀,咬牙道:“兄弟们,挡住他们!”

    “挡住他们,给身后的兄弟争取时间,一旦打开城门,这场仗便赢了!”

    西南军的规矩,队正队副这个级别,不管是不是火器营的人,都会配发一枚天雷,眼下他腰里的天雷已经扔了出去,接下来就只能抽刀玩命了!

    两边人都红了眼睛,或者持刀,或者持枪矛,喊杀着杀到了一起。

    那边的禁军将领也在厉声大吼:“逆贼从城门进来了,务必要挡住他们,关闭城门!”

    “随我杀过去!”

    两拨人在城门洞里,厮杀的异常激烈。

    好在最先进城的那五个人,在后来人的帮助下,很快把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的门栓,从城门洞里抽了出来,抽出门闩之后,这五人奋力一推,厚重的京城西城门,终于缓缓打开!

    已经冲到城门处的宁州军,顿时精神大振,高声叫嚷道:“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杀进城里去,杀进城里去!”

    一时间士气大振,一个个宁州军争先恐后的朝着西城门冲了过去!

    后方的李朔见状,也很果断的下令让火器营向前推进。

    宁州军在京城外两个多月,终于第一次进入了京城。

    身在后方指挥的李朔,吩咐了战术安排之后,转身走到了一处高坡上,对着正在高坡上观战的李信微微低头:“大将军,西城门破了。”

    李信放下自己手中的千里镜,语气平静:“看到了。”

    “宁州军打开西城门的速度,与我事先预料好的差不多。”

    因为有火器的存在,京城的城墙对于李信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早在两个月前,他就有能力像今天这样,很容易打开京城的西城门。

    问题就在于,京城里的人,不是束手待宰的鹌鹑,进京城不难,难的是进了京之后,如何打赢京城里二十万禁军!

    西南军人数太少了,禁不起太大的消耗,在对面也有天雷的情况下,李信估算过,就算西南军能赢禁军,也没有余力再占据京城了。

    这也是他犹豫两个月没有动手的原因之一。

    李朔站在李信身后,低头道:“大将军,城门已经破了,接下如何打,还请大将军指示。”

    李信又看了一眼前方正打的激烈的战场,微微皱眉:“我只有一句话,不求打进皇城,但是声势尽量大,人要尽量少死。”

    “不要跟敌人硬拼,情势不对就暂时撤回来,咱们火药充足,能炸开城门一次,就能炸开第二次。”

    说到这里,李信看向李朔,缓缓说道:“我只有这么些要求,至于怎么打,你自己看着办。”

    李朔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李信微微低头:“大将军,假如我宁州军有能力打进皇城呢?”

    李大将军先是愣了愣,然后微微摇头:“那大晋就真的该亡了。”

    “你要是想试,也可以试一试,但是我最多只许宁州军死伤一半人,如果宁州军死了一半人,还看不见皇城的影子,便不要白白死人了。”

    说到这里,李信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会儿,是巳时,一天之中最好的时光。

    他低头盘算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今天这场仗,必须要打到夜里,我在夜里要安排一个人偷偷进城。”

    李朔默默点头:“末将明白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又下去指挥作战去了。

    李信一个人站在这个高坡上,看着前方炮火连天的京城,喃喃自语。

    “一切顺利的话,用不着多久,我就可以重新住回靖安侯府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噩耗连连

    战况异常激烈!

    西南军从汉中一路打到京城,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虽然中间停战了差不多两个月,导致锐气减了不少,但是今天第一天攻城,便成功攻破了京城的城门,这些西南军立刻振奋了起来。

    这……可是京城的城门啊!

    打了进去,自己这帮人便是“开国功臣”,到时候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因此,西南军的先锋营最先冲了进去,接着是宁州军战力最强的两个都尉营,也从西城门涌进了京城里!

    跟在这两个身后的,是一个整编的盾阵,盾阵后面,是西南军最重要的火器营。

    不管是汉州军还是宁州军,都有各自的火器营,而且都规模不小。

    汉州军的火器营大概已经超过三千人,宁州军的火器营人数要少一些,大约两千人左右,但是全部都是各自最核心,最值得信任的将士!

    此时,李朔的宁州军数量,已经远超汉州军,但是火器营的人数,却始终没有变多,也就是说宁州军一路上收降新编的新兵们,没有一个人被编入火器营!

    哪怕是李朔,也不舍得把自家的火器营一股脑投进京城里,这一剥火器营的人数大概有**百,其中三四百的火铳手,剩下的都是西南军特有的“投掷兵”!

    西南军拥有天雷,已经许多年头,对天雷的运用也是最成熟的,为了训练这些投掷兵,西南制造了大量与天雷重量类似的木块,交给宁州军与汉州军火器营的投掷手们训练,这些投掷手每个人每天都要扔二百次以上,而且对命中率要求极高。

    现在汉州军大概有一千五百左右的投掷手,宁州军只有一千左右,不过这些投掷手,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基本每一个人都可以把陶罐扔到五十步左右,而且还可以保证精准度!

    这些投掷兵,在天雷充足的情况下,正面推进的时候,将会成为敌人最可怕的噩梦!

    八百个宁州军火器营将士,在盾兵的护卫之下,就这样涌进了京城里。

    本来宁州军没必要打的这么拼,毕竟李信已经跟李朔打过招呼,明面上的进攻只是佯攻,为了给京城里李信的后手创造条件,但是李朔执拗的想试一试,此时的宁州军,到底能不能正面打到皇城!

    几百个火器营将士,破坏力是非常可怕的,没过多久,京城里就传来了轰然爆炸的剧烈响动!

    而京城里的禁军,虽然被这些突然床进来的西南军吓了一跳,不过种玄通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开始指挥手下的禁军进行反击。

    西城门虽然足够宽,但是一时间毕竟进不来太多人,而且这个时候,朝廷也有天雷,他们面对西南的火器,并不是全无还手之力。

    更重要的是,火器在这个阶段,远没有到达碾压冷兵器的地步,射术是禁军将士每日必练的科目,有些天生臂力强横的禁军将士,能够拉开两石三石的硬弓,拉满之下在五十步之内能够透铁甲,破坏力十分骇人!

    而且冷兵器时代,可以靠力气,靠杀人术吃饭,自然而然就有人从小到大练这个,就拿叶茂来说,他二十岁就可以轻松开五石弓,其祖叶晟年轻的时候更是战场之上的万人敌!

    同样的道理,在禁军这个人数基础下,能够开几石弓的强人并不罕见,这些人远程射箭就可以威胁到火器营士兵的安全,一旦给他们披甲闯进军阵之中,更是会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

    因此,虽然西南军进入京城之后,直接往城东推进了百丈有余,但是在最初的慌乱过后,禁军也组织起来了抵抗的阵型,宁州军推进的速度,瞬间骤减!

    禁军的人数太多了。

    尽管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但是还是可以很轻松的挡住宁州军推进的速度,同时宁州军将士也开始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双方在城里鏖战了两个时辰之后,宁州军一共推进了不到五里的距离,但是已经伤亡超过六千人!

    同时,在火器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之下,禁军的伤亡更多,已经超过了一万人。

    宁州军主将李朔,也在这个时候从西门进入了京城,这位宁州将军面无表情,冷声道:“未有本将军令者,退后一步者斩!”

    “今日战场杀敌,一个人头赏钱五贯,战后便可以领钱!”

    “死在火器营火器之下的,都算在火器营头上,赏钱均分!”

    这是一个十几二十贯钱就可以在牙行买到一个活人的年代,四五十贯钱就可以买凶杀人的年代,五贯钱已经十分丰厚了。

    宁州军将士,顿时振奋了起来,推进的速度骤然加快了一些!

    往日里繁华一片的京城,此时满目疮痍。

    虽然老百姓都躲在各自的坊里,没有一个人敢露头,但是战场无眼,一些天雷一不小心就会扔到老百姓的院子里去。

    每时每刻都有人再死。

    禁军大将军种玄通,坐镇最前线指挥,这位种家的大将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冰冷:“方山折冲府,平山折冲府的人补上去,他们人数不多,按照这个速度,最多打到申时,这些人便无以为继了。”

    两个折冲府的人听到将令,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迎头朝着宁州军冲了过去。

    迎接他们的,是一颗颗天雷,还有颗颗圆滚滚的铅弹,以及杀的两眼通红的宁州军。

    这边战场上,已经打的到处都是尸体,但是位于城北的柳树坊,宁德房,永乐坊以及皇城,现在只能听到隆隆爆炸的声音,暂时还不知道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天目监的少监,狼狈不堪的跑进了未央宫,颤巍巍的跪在了天子面前。

    “陛下,反贼已经进了大成坊!”

    天子面无表情,挥手道:“朕知道了。”

    “再探再报。”

    片刻之后,又有天目监的将士跪在未央宫里,声音颤抖:“陛下……”

    “反贼打到回人坊了!”

    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朕……知道了。”

    “下去再探……”

    ……

    “陛下,逆贼已经打到了宣平坊!”

    “逆贼进了仁义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双管齐下

    宁州军进了京城之后,势如破竹,短短一天时间,到了天色快黑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到了仁义坊!

    仁义坊已经不是京城的西城的,距离皇城也就隔着五六个坊而已,只要再往北三个坊,就能碰到明德坊柳树坊,再往北就是永乐坊了。

    也就是说,宁州军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打下了半个京城。

    这样华丽的战果,自然要付出应该付的代价。

    短短一天时间,宁州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两万人,这两万人之中最少有一大半是西南宁州军的老兵,而不是那些半路征募新兵。

    更为惨烈的是,宁州军火器营的伤亡,也超过一千人,那些熟练的投掷兵以及火铳兵都损失惨重!

    宁州军主力部队,已经伤亡过半,那些半路征募才几个月的新兵,用来壮声势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想要让他们出死力,很有难度了。

    身为宁州军主将的李朔,此时人在宣平坊附近指挥作战,这位宁州将军此时已经有些红了眼睛,正要指挥新兵替补上去,同样覆甲的李信,骑马赶了过来。

    李信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但是用黑布蒙着脸的老者。

    见到李信开了,李朔连忙迎了上去,开口道:“见过大将军。”

    李信皱眉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你还要再打多久?”

    李朔咬牙道:“大将军,修仁坊已经被我军拿了下来,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逼近明德坊柳树坊,甚至于永乐坊……”

    李信曾经在京城里生活过许多年,京城八十一坊的地图地形,他都十分了解,因此西南军的将领自然也十分了解。

    “然后呢?”

    李信面无表情:“你最多打到柳树坊,便无以为继了,而禁军现在,把重伤的也算进去,最多也就损失了五六万人,他们在京城里少说还有十几万兵力,你打到柳树坊之后,再想退出去,可能么?”

    “你想把宁州军,全部送在京城里?”

    李朔脸色涨红,缓缓吐出一口气:“末将……不敢!”

    “你太贪功了。”

    李信面无表情:“我们先前就定过计划,打到宣平坊就差不多可以了,但是一直到修仁坊,你还想继续打下去……”

    他闷哼了一声:“传我将令,现在宁州军立刻改换阵型,从西门陆续退出京城!”

    李朔沉默了许久,然后半跪在地上,对着李信躬身道:“末将遵命!”

    李信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你犯的第一个大错,我不会偏袒你。”

    李朔跪在地上,咬牙道:“是……末将失职。”

    “末将,这就去安排撤退。”

    说罢,他狼狈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大声呼喝将令。

    宁州军的传令兵,也敲响了军中的钲器,金石之声顿时大作,整个宁州军开始从进攻转向收缩防御。

    站在李信身后的高大老者,见到这一幕之后,声音沙哑,语气颇为感慨。

    “从前听说李兄弟你豢养的西南军,为兄还不相信,觉得你人在京城,最多是与西南军合作,如何能遥控千里之外的军队,现在看来,这“豢养”二字,却是一点也没有说错。”

    这人,自然就是被李信从西门带进京城的侯敬德了。

    李信微微摇头,回头看向侯敬德,哑然道:“无非用一些利益而已,天下熙攘,皆为利往,普天之下的事情,概莫能外。”

    说到这里,李信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大概四五十个汉子走了过来,这些汉子都是穿着黑衣黑甲,很像是羽林卫的服色,但是又没有羽林卫的白虎标志。

    这是李信暗部之中,司职战斗的人。

    这些人穿着黑衣黑甲,但是手上都捧着一套青色的禁军衣甲,李信把其中一套衣甲递在侯敬德手里,然后沉声道:“老兄,现在京城之中大乱,你们换上禁军的服色,混乱之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些都是我身边的精干之人,他们会顺利把你送到禁军左营的所在地。”

    侯敬德接过这套熟悉的禁军衣裳,微微苦笑:“没想到我这个禁军将军,还要用乔装才能混进禁军之中。”

    李信微微一笑:“非常时刻,老兄你体谅一些。”

    说完这句话,李信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沉声问道:“老兄,你需要多久时间,才能联系到应该联系的那些人?”

    侯敬德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低头默默盘算了片刻,开口道:“我需要一天时间。”

    “明日入夜,禁军左营至少会有三个折冲府不会有所动作。”

    他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我现在还不清楚左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果顺利的话,整个禁军左营,明天晚上都不会有所动作。”

    “至少一个时辰不会有任何动作。”

    “很好。”

    李信面色严肃:“明日晚间,就看老兄你的了。”

    侯敬德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苦笑道:“今日之事,一如当年的壬辰宫变,只是宫里的那个人,从当年的废太子,便成了魏王殿下的儿子。”

    李信伸手拍了侯敬德的后背,缓缓开口:“老哥哥,今日我们的本钱,可比当年壬辰宫变的时候,要大的多了。”

    当年的壬辰宫变,整个魏王府集团,也就只有一个羽林卫以及叶家的一千多部曲而已,之所以能成功,运气最少占了一半的成份。

    而如今的李信,坐拥十几万大军,战力比起二十万京畿禁军,也差不到哪里去。

    侯敬德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扯下自己身上的黑衣裳,换上了禁军的衣裳,李信身后的暗部,也跟着换上了禁军的衣裳,很快,一小队禁军就出现在了李信面前。

    侯敬德对着李信抱了抱拳,便带着这四十多个人,消失在了夜色里。

    侯敬德在禁军左营待了十几年,只要让他重新回到京城里,他自然有办法联系到左营的那些将领,至于如何联系,就不是李信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侯敬德等人走了之后,李信拍了拍手,一个暗部的统领出现在李信面前,躬身低头:“见过大将军。”

    “想法子给赵奕传信,让他通知贺菘,明日晚间酉时动手。”

    这个暗部的统领立刻低头:“属下遵命!”

    说罢,这人也缓缓退了下去,办事去了。

    此时,整个宁州军的阵势,已经由攻转守,在火器的掩护之下,慢慢往西城收缩。

    李大将军背负双手,看着四处起火的京城,微微眯着眼睛,喃喃低语。

    “明日,贺菘与侯敬德两个人,只要有一人靠得住……”

    “大事便成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度日如年

    宁州军如同一把利剑一样,一天加上半宿的时间,他们就打到了差不多位于城北的仁义坊,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战绩,但是同时这个战绩,也为他们的撤退带来了麻烦。

    在最开始的时候,禁军有些畏惧宁州军的锋芒,面对突然撤退的宁州军还有些迷茫,不知道这些势头正盛的禁军,为什么突然撤退了,但是普通的将士摸不清楚,身为主将的种玄通,一眼就看出了宁州军的致命弱点。

    宁州军……后力不继了。

    本来宁州军出蜀的时候,就只有四万人,沿途虽然征募了许多新兵,但是新兵不堪大用,眼下宁州军主力的伤亡估计已经过半,火器也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不然这些分明有能力打到皇城的反贼,没理由突然撤出去。

    种玄通目光凝重,他只思索了片刻时间,就果断下令。

    “逆贼已经无以为继了,再打下去,他们统统都要死在城里!”

    “不能就这么放他们出城,放他们出去了,他们休整几日,就可以卷土重来!”

    种老将军低喝道:“弓弩兵衔尾追杀上去,不要畏惧逆贼的火器,他们这个时候在全力收缩,不会大规模回头反击!”

    “绝不能让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种大将军深呼吸了一口气。

    “追杀上去,追杀上去!”

    禁军的将士军事素质都不低,尽管一天一夜下来大量的死伤让他们士气低迷,但是当上头的将令下发的时候,还是有两个折冲府的将士,受命追了上去。

    因为天雷的原因,他们并不敢距离宁州军太近,只敢跟在宁州军身后数十步的距离,用弓弩射击,扰乱宁州军后撤的节奏。

    但凡大军后撤,绝对不可能一股脑全撤的,因为这样如果被敌人跟了上来,后面的阵型一乱,整个的阵型就全乱了,很有可能会被敌人一股脑杀个干净,宁州军自然也不例外。

    宁州军留下了差不多一万人左右的兵力殿后,这一万人里只有将官是从西南出来的宁州军,剩下除了一些火器营将士之外,大多是沿途征募的新兵,不过带领这一万人殿后的,是宁州军的主将李朔。

    李朔亲自指挥这些人殿后。

    二三十个投掷手,负责往后尽可能远的距离投掷天雷,阻拦敌人追击的脚步。

    同时,也有弓弩手往后射击,挡住敌人的进攻。

    这样一来二去,禁军虽比然在追击,但是西南军还是在有条不紊的向西城区撤退,拖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种玄通也发了脾气,下令让禁军贴上来黏住宁州军,防止宁州军全部逃脱!

    这一下,可就不是双方弓弩互射的事情了。

    两个折冲府都不是整编,加在一起也只有两万多人,这两万多人迅速贴了上来,狠狠咬住宁州军负责殿后的队伍。

    夜色之中,弓弩的效率本来就差,双方近身之后,弓弩几乎就完全没了作用,李朔也很干脆的抽刀在手,对着身边的人低喝道:“这个时候缩头一步,便是一个死字,跟他们拼上一把,还有活命的机会!”

    “迎上去!”

    其他宁州军将士,见自家的主将都亲自冲阵了,他们也没有道理再怂着,几乎个个拔刀,迎着禁军冲了过去。

    这就是李朔之所以留下来断后的原因。

    宁州军“主力”伤亡惨重,他们不可能再留太多人殿后,而宁州军的新兵,很可能在怯战的情况下,被敌人一击即溃,影响宁州军撤退的进程。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他这个宁州将军留下来,振奋人心。

    但是很可惜的是,这里才是宣平坊,距离西城门少说还有五个坊以上的距离,禁军的将士绝对不是厢军那些乌合之众能比,在贴身厮杀的情况下,这些宁州军新兵,很难与禁军相对抗。

    也就是说,这一万多负责殿后的宁州军新兵,多半都要死在京城里。

    当然了,李朔本人自然是不会死的,他身边有几十个亲卫护着,只要发现局势不对了,可以很轻松的撤回后方去,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这一战,从早上,一直打到了第二天凌晨。

    等到第二天天色快亮起来,满脸都是鲜血的李朔,领着一千多将士,狼狈逃出京城。

    此时,宁州军的主力部队,已经全部撤出了京城,李信亲自领着五千人在城外接应,见到李朔之后,李信亲自带人上前迎接。

    李朔在城里指挥了一天,又差不多奋战了一夜,这会儿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见到李信之后,身体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李信一把手扶住了他,皱眉道:“伤势重不重?”

    李朔默默摇头,声音嘶哑:“后背两处轻伤。”

    李信朝他后背看去,只见有两根羽箭插在他的后背上,差不多只入肉半寸,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李朔是宁州将军,穿的是正儿八经的铁甲,能够透铁甲的羽箭,一般都是四五石的强弓才能做到。

    要是寻常将士,吃了这两箭多半就没命了。

    李信架住他的肩膀,皱眉道:“你怎么打起仗来,与叶茂差不多。”

    “你又没有他的体格,再折腾几次,活不过四十岁。”

    李朔苦笑了一声,声音嘶哑:“是我贪功冒进,总要尽力保证剩下的将士,平安撤离。”

    李大将军一边扶着他,一边抬头看了看天色,语气有些复杂:“今日晚间就要继续动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何指挥宁州军?”

    李朔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背后的疼痛,咬牙道:“末将身子伤了,嘴巴又没有伤,仍旧可以指挥。”

    李信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默默扶着这个便宜弟弟,返回宁州军大营。

    与此同时,皇城的未央宫里。

    一个天目监的少监,跌跌撞撞的闯进的未央宫里,颇为激动的跪在地上,叩首不已。

    “陛下……陛下!”

    元昭天子面无表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语气平静:“怎么,逆贼打进皇城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他早已经知道了宁州军开始撤退的消息,不过这一晚上听到了太多噩耗,他已经有点神经过敏了。

    这个天目监少监跪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过了良久之后,才勉强说出了一句验证的话。

    “陛……陛下……”

    “逆贼,已经被禁军击败,狼狈逃出了京城!”

    “死在京城里的反贼,最少有四万人,多是逆贼主力!”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正襟危坐的元昭天子,身子骤然瘫了下来。

    这一个晚上,他几乎没有合眼,每时每刻神经都在紧绷状态。

    真正的“度日如年”。

    如今,终于结束了。

    元昭天子几乎瘫倒在龙榻上,整个人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第一百五十章 夜幕降临

    宁州军损失惨重。

    在京城里奋战了一整夜,宁州军最少有三万多人死在了京城里,其中大部分尸体在撤退的时候被带了出来,还有一小部分留在了京城里没有办法顾及。

    不过京城那边的损失同样惨重,左右两营禁军,恐怕都有一两个折冲府被打残,失去战斗力。

    宁州军折损三万多人,大部分都是精锐,京中禁军也有伤亡,大概在六七万人左右,这个战损比本来已经足够傲人,但是还是远远不够的。

    京城的禁军就有二十多万,再加上汉中军,安康军以及直属天子的三禁卫,京城在折损七万人的情况下,恐怕仍然能够拿出一二十万战斗力,但是宁州军在折损主力,尤其是折损火器营的情况下,短时间内恐怕没有办法打出今天的战斗力了。

    不过这就足够了,李信也没有想过能在正面攻下京城。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宁州军所有将士回到了宁州军大营里,京城里的禁军也没有追出来,而是在老将军种玄通的指挥下,开始修补西城门。

    为了防止西城门被再一次炸开,种玄通甚至考虑彻底封死西城门,但是京城有十几个城门,封死了西城门之后,宁州军还可以从别的门进京,总不能把京城所有的城门统统堵上,因此禁军的将领聚在一起商量了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们让木匠紧急修补的西城门,然后又找来一根结实的红木,作为新的门闩。

    就在侯敬德等人忙碌的时候,在宁州军大营的李信,已经吩咐下去,除了伤员以及军医之外,其他人立刻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休息。

    毕竟打了一天一夜,大家也都乏了,各自回了营帐之后,都是倒头就睡。

    李信把李朔搀扶进了军帐之中,看着军医帮他拔下背上的箭矢,再用烈酒清洗伤口之后包扎上药,等一切都弄好之后,李信把他扶上了床榻,缓缓开口:“你受了伤,便好生歇着,后续的战事,就不要问了。”

    李朔因为失血不少,这会儿脸色有些苍白,因为是后背受伤,不能躺着,这会儿他趴在床上,抬头看着李信,苦笑道:“兄长,宁州军还可以再战……”

    李信面无表情。

    “你今日稍微收敛一些,不要这么急躁,宁州军自然还可以再战,但是今天一天,你把宁州军两千人的火器营,打到只剩下五百人,你从西南带出来的那些人,也死了一半以上,宁州军如何再战?”

    “靠那些新兵提刀,与禁军搏杀么?”

    李朔面色苍白,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兄长的意思是,让汉州军接手下面的战事?”

    李大将军面无表情:“接下来,我亲自领兵。”

    “不管是宁州军还是汉州军,都是西南军,我亲自指挥。”

    说着,李信瞥了一眼李朔,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接下来就没有你的事情了,好生休养身体,等你养好了身子,为兄带你去秦淮河喝酒。”

    说完这句话,李信掀开营帐,转身走了出去。

    躺在床榻上的李朔,听到李信这句话之后,愣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这些年,他一直称呼李信为兄长,但是李信因为厌恶李慎,一直没有正面承认两个人之间的兄弟关系,也从来没有以兄长自称,到现在已经十多年时间过去,李信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为兄”。

    李朔看了一眼李信离去的方向,然后低头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床上。

    不管怎么样,李信终于是认下了他这个兄弟,而且是在这个当口。

    假使西南军能够成功进京,李家就有可能成为皇族,到时候这个兄弟关系,将会成为李朔此生最为重要的财富!

    这位宁州将军趴在床上,忍受着背上的阵阵剧痛,喃喃自语。

    “值了。”

    ………………

    李信出了李朔的营帐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帅帐里,沐英已经在帅帐里等候许久,见李信走过来之后,沐英连忙迎了过来,对着李信低头行礼:“大将军。”

    李信点了点头,看向沐英:“沐兄的汉州军,可战否?”

    “当然可以。”

    沐英拍了拍胸脯,笑着说道:“今日宁州军漂亮,但要是交给我汉州军来打,不会比他们逊色!”

    “那好。”

    李信微微眯了眯眼睛,开口道:“你把汉州军全部调过来,尤其是汉州军的火器营,统统调拨过来,今天晚上,我要再攻京城。”

    “今天……晚上?”

    沐英先是愣了愣,然后低头道:“大将军,确定是今晚么?”

    汉州军并不在前线,此时大多在庐州附近驻守,一天之内调过来自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未免有些太仓促了。

    李信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

    沐英连忙拍了拍胸脯,开口道:“今夜汉州军,就会全部抵达京城!”

    李信看了看沐英,然后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白天宁州军出了大力气,本来今天晚上也应该宁州军来打,但是李朔贪功冒进,以至于宁州军主力折损太多。”

    “沐兄你运道好。”

    李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么大一个桃子,要被你给摘下了。”

    沐英听出了李信话里的意思,顿时兴奋起来,他看着李信,咽了口口水:“大将军的意思是,今夜我们……”

    李信神秘一笑:“只能说有机会。”

    说到这里,李信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有一件事咱们要提前说好,宁州军出了力,也死了人,不可能把宁州军踢到局外去,今夜沐兄你带汉州军,我亲自带宁州军。”

    “若事情成了,各有一半功劳。”

    “这是当然。”

    沐英满脸严肃。

    “宁州军今日如此骁勇,末将看了也佩服不已,今夜是宁州军主攻,我汉州军尽力配合宁州军就是。”

    “一切都听大将军指挥。”

    “罢了,你我兄弟,用不着说这些场面话。”

    李信一夜未睡,这会儿也有些困倦,他打了个哈欠,开口道:“沐兄你去调兵去罢,我有些困了,要睡一会儿。”

    “等我睡醒之后,咱们再细说具体的战术。”

    沐英立刻低头,恭声道:“末将遵命。”

    “不打扰大将军休息了,末将这就去调兵。”

    说罢,沐英转身离开帅帐,开始给汉州军下命令。

    而在帅帐里的李信,困意袭来,打了几个哈欠之后,转身上了自己的床榻,缓缓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等到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夜色即将降临。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绚烂的烟花

    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夜幕中的京城,仿佛一座巨兽一般,静静的坐落在夜色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大事降临。

    李信醒了之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身看向了营帐里那副纯黑色的甲胄。

    他是羽林卫出身,羽林卫尚黑,在羽林卫的时候就是一身黑甲,后来壬辰宫变之后一步登天,太康天子便让军器监给他打造了这么一副纯黑色的甲胄。

    哪怕后来李信辗转各个军中,有了许多套甲胄,也有了自己的大将军甲,但是这套黑甲,是跟了他时间最久的一套。

    他洗了把脸,声音有些低沉:“与我覆甲。”

    防御力越是高的甲胄,本身的结构就越是复杂,像大将军级别的甲胄,如果自己一个人穿戴,恐怕要花费不短的时间,因此将军一般都有亲兵给他们穿甲。

    很快,李信一身甲胄就穿戴完毕,他推开自己帅帐的帐门,同样覆甲的沐英,对着李信躬身行礼:“大将军!”

    李信面无表情:“准备的如何了?”

    “回大将军。”

    沐英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汉州军火器营已经全部到位,不过将士并没有全到,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就能到齐。”

    “从庐州赶过来,辛苦了。”

    李信微微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原地休整两个时辰,子时出兵。”

    沐英恭声低头:“末将遵令!”

    今天的夜色,比起以往要黑上不少,天空中密布乌云,一点月色也不见,不点火把的情况下,基本上看不见路。

    时间飞逝。

    很快,到了亥时正,天空中的月亮终于突破乌云的束缚,把自己的光芒投射在大地上。

    仿佛预感到了有什么大事发生,整个宁州军大营里,寂静无声。

    沐英再一次出现在李信面前,恭谨开口:“大将军,汉州军三万人,已经悉数到齐。”

    “三千火器营,已经全部就位,只等大将军一声令下……”

    “很好。”

    李信骑在自己的大黑马上,声音低沉:“今夜,由汉州军主攻,宁州军负责辅助掩护,沐英听令!”

    沐英凛然道:“末将在!”

    李大将军面无表情,开口道:“等会听我将令,我让你带兵冲阵的时候,你便带着火器营与你的汉州军主力,直扑皇城,京城里其他的阻力不用你管,你只需要打下皇城,明不明白?”

    一旦进了京城,西南军一定会面对禁军巨大的阻力,就像昨天宁州军那样,艰难推进,根本不可能直扑皇城。

    毕竟越靠近皇城的区域,阻力肯定就越大。

    虽然没有听懂李信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沐英还是下意识的低头,沉声道:“末将遵令!”

    李信微微点头,再没有什么废话,低喝道:“昨天宁州军一番苦战之后退了出来,京城估计心里放松了不少警惕,今夜,是我军最有机会的一夜。”

    “咱们赢了,便一起大富大贵,输了就滚回西南,听明白了没有?”

    沐英带头怒吼:“听明白了!”

    西南军几十个将领,跟着一起嘶声怒吼:“听明白了!”

    “好。”

    李大将军面无表情,狠狠挥手:“出兵!”

    他一声令下之后,西南军大营里立刻开始擂鼓,因为这几个月来罕有败绩,此时的西南军士气旺盛,听到进军鼓之后,都是精神一震,跟着各自的长官,朝着京城方向进发。

    汉州军冲在最前面,李信与沐英同行,都在汉州军队列之中。

    西南军大营距离京城本就不远,他们子时出兵,到了丑时左右,京城已经在望了。

    几十个投石车的投掷手,很熟练的把投石车架在了距离京城一箭之地以外,然后开始填装天雷,只等李信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向京城城墙投掷天雷。

    李信与沐英两个人也停在了距离京城一箭之地,李大将军看着京城城墙上已经被灵动的京畿禁军,目光冷然:“沐将军。”

    沐英站在他的身后,沉声道:“末将在!”

    “京城的守卫力量,是由禁军左右两营,以及从汉中逃回来的汉中军安康军组成,现在西城墙上的防卫兵力,是左右两营各出一个折冲府,这两个折冲府伤亡到一定程度之后,再由禁军两营出人补上。”

    “安康军与汉中军,也在随时备战。”

    “只要是在守城的兵力,都归那位老种将军指挥。”

    李信说话的时候,投石车已经在他的命令之下,朝着京城城墙上投掷天雷。

    天雷爆炸的声音传来,把李信打断了片刻,等炮声结束之后,李大将军继续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从丑时到卯时,种玄通能够动用的兵力,就只有这城墙上的两个折冲府,以及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支援的安康军与汉中军。”

    李信回头看了沐英一眼,语气幽幽:“左右两营剩下的禁军,不一定会动。”

    “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李信心里也有些紧张,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京城的城门挡不住我们,稍后应该就会打开。”

    “我还没有收到京城里的确切消息,一旦我收到消息之后,就代表京城里的事情成了,到时候你带领汉州军直扑皇城,能够挡在你面前的就只有天子的三禁卫。”

    “其他人都会被宁州军挡下。”

    李信回头看向沐英,缓缓问道:“天亮之前,拿下皇城,事情就成了,有没有问题?”

    沐英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了。

    他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结巴:“大……将军的意思是,您策反了禁军?”

    “不是策反。”

    李信微微眯了眯眼睛。

    “只是让他们暂时不要动。”

    “我给了他们两个人一人一根烟火,等你进京之后,看到京城上空有两朵烟火炸开,就代表禁军不会动。”

    火药弄了出来,烟火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今夜,将是美丽的烟花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绽放。

    沐英很是激动。

    他狠狠握拳。

    “如若禁军不能动,天亮之前,末将一定替大将军拿下皇城!”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

    负责爆破的火器营将士,故技重施,从上千斤火药,再一次炸开了京城的西城门。

    沐黑脸神情激动,他抽出自己身后的长枪,沉声道:“大将军,我去了!”

    “今夜必不辜负大将军重托!”

    这位黑脸将军,手持长枪,带着汉州军的精锐,从西城门冲杀了进去!

    但是李信并没有进去,他站在距离京城一箭之地,静静的看着京城的上空。

    此时此刻,饶是以李信的心理素质,呼吸也有一些急促了。

    事关重大,他是人,他也会紧张。

    很快,京城里震耳欲聋的冲杀之声传了过来,然后一声声天雷炸开的声音,也从城里传了出来。

    李信充耳不闻,目不转睛的看着京城上空。

    良久之后。

    京城里某处,一点火光亮起,火光缓缓升上天空,然后在天上炸成了一朵绚烂的花。

    这是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的美丽花朵。

    因为距离西城门不近,火光并不是太过耀眼。

    但是足够了。

    这一瞬间的火光,映照在了城外的李信的脸上。

    此时,身经百战的李大将军,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宁州军……”

    “随我攻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奉皇命接掌禁军!

    有一朵烟花绽放,就意味着贺菘与侯敬德两个人之中,最少有一个人已经控制,或者说暂时控制了左右两营其中一营的大部分将领。

    这并不难做到,这两个人都是各自在左右两营待过十几年的人,许多折冲都尉级别的将领都是他们一手提拔起来的,威望与人望让他们不至于能够控制禁军倒戈,但是让禁军暂时不动,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这两个人肯出力气,甚至可以带上一两个折冲府,参与进“造反”的过程中来,不过后者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这两个人多半也不会这么去做。

    左右两营其中一营暂时“瘫痪”,就代表西南军要面临的压力骤减,拿下皇城的可能性来到了六成以上。

    不过让李信暗中皱眉的是,在第一朵烟花绽放了许久之后,也迟迟没有见到第二朵烟花升空。

    也就是说,很可能侯敬德与贺菘两个人之一,临阵后悔了。

    一枚烟花与两枚烟花之间差距很大,如果左右两营其中一营仍旧可以全力阻止西南军,那么李信即便能够顶住压力拿下皇城,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西南军的伤亡,会到一个不可接受的地步。

    不过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沐英已经带着汉州军冲了进去,李信不可能再缩头缩尾止步不前,他怒声呼喝,带着宁州军开始冲阵。

    今天晚上的战术安排很明确,沐英带着汉州军冲阵,直扑皇城,宁州军跟在汉州军的后面以及两翼,帮他们挡住剩下的所有压力。

    西南军中的汉州军,是这个世界上最早接触火器的军队,没有之一,早在太康八年的时候,汉州军就已经开始使用天雷守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六七年的时间,汉州军的火器营人数多达三千人,无论是火铳兵还是投掷手,人数都比宁州军多上一些。

    而且汉州军一路从汉中打到京城,简直可以说是势如破竹,他们都是从西南出来的老卒,没有任何新兵,打起仗来,无论是火器营的火器熟练度,还是普通将士与火器营的契合程度,都要比宁州军好上一些。

    因此,进了京城之后,这些汉州军冲的极快,西城区常驻的两个折冲府,很难在正面挡住西南军的进攻,在大量火器的猛烈进攻之下,飞速伤亡,节节败退!

    双方只交战了半个时辰,汉州军军就推进了差不多两个坊的距离,西城区驻守的两个折冲府,人员伤亡已经有数千人!

    身为禁军大将军的种玄通,这会儿就在西城区指挥,老将军现在西城的一处三层的酒楼,用千里镜观望着前线的战事,虽然看到己方不停伤亡,但是老头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静沉着。

    舍得死人,是一个老将最基本的素质。

    这个时代里,一个成熟的将军都具备这种素质,不管是叶晟还是叶鸣,甚至是叶茂种武这些将军,在带兵的时候,只要他们觉得手下将士死的值得,便不会有任何感情波动。

    李信算是这个时代武将之中的另类。

    双方鏖战了接近一个时辰之后,汉州军势如破竹,朝着中心城区推进了五里有余!

    哪怕是种玄通,也有些坐不住了,老将军捋了捋胡须,沉声道:“传令给左右两营,让他们各自再调一个折冲府过来顶住,这是西南反贼最后的反扑,撑过这一次,这些西南反贼就再也无力进攻京城了!”

    种玄通手下参将立刻点头,派了几个传令兵,去左右两营传达军令。

    这个时候,左营禁军是侯敬德的副将周岩再暂掌,而右营禁军是贺菘的副将卫平在暂代,这两个人都是暂领左右两营,受了皇命,跟在种玄通身边,听从种大将军调遣。

    先前的几次作战之中,只要种玄通开口,左右两营立刻就派人顶上去,从来没有半点耽搁。

    但是这一次,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军令下发给两位将军之后,两位将军就在种玄通身边不远处,受了将令之后,也都各自下令,卫平命令右营的钟山折冲府支援前线,而周岩则是命令麾下的汤山折冲府驰援西城。

    两个人的手令都发了下去,传令兵也把命令带到了这两个折冲府之中,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不管是钟山折冲府还是汤山折冲府,都全然没有动静,就连赶去传令的传令兵也没有回来!

    过了片刻之后,种玄通依旧没有发现有禁军支援西城,顿时雷霆大怒,把左右两营的两个代将军叫了过来一顿臭骂,种老头甚至直接把配剑抽了出来,要用贻误军机的罪名,把这两个代将军当场给砍了。

    两个人也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吓得冷汗连连,连忙跪在种玄通面前,抱拳道:“大将军,末将等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末将这就去看一看……”

    这个时候临阵杀人,而且是杀两个禁军将军,显然是不现实的,种老头咬牙切齿,怒骂道:“都说禁军是我大晋的精锐,精锐个狗屁,这个调兵速度,要是在我云州军里,一百个脑袋也掉了!”

    “滚去看一看,禁军左右两营的人,是不是都死绝了!”

    老将军骂完之后,两个禁军对视了一眼,灰溜溜的跑了出去,各回两营查问情况去了。

    等这两个人走了之后,侯敬德又看了看战场的局势,咬牙道:“且不等禁军了,把汉中军以及安康军调拨过来,先挡住这些反贼!”

    “一定要把他们挡在宣平坊,不能让他们在往北去了!”

    老将军怒发须张,唾沫横飞。

    他的将令很快起了作用,一直在京城作为“备用军”的汉中军与安康军,被赶鸭子上架一般,赶到了汉州军的前面。

    而禁军左右两营的代将军,则怒气冲冲的来到了钟山折冲府与汤山折冲府的大营里,查问情况。

    钟山折冲府的大帐,被代将军卫平一把掀开,这位代将军还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就破口大骂:“直娘贼,你们这些人,统统活够了不成?违抗军令,老子现在就能把你们全砍了!”

    他险些死在了种玄通手里,自然对钟山折冲府一肚子怒火。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清楚帐篷里的情况,就被人干净利落的一棒子放倒,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着眼前站着一个熟悉到极点的人。

    卫平瞪大了眼睛,说话都有些不顺畅了。

    “贺……贺将军,你怎么来了?”

    贺菘面无表情。

    “奉皇命,暂时接管禁军右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妄动半步!”

    ……

    另一边的禁军左营,也大抵如此。

    不过侯敬德的做法要更粗暴一些,他直接把赶来查看的周岩一刀给杀了,然后这位黑脸将军提着满是鲜血的长刀,环顾左右,声如雷震:“奉皇命,禁军左营暂时不得妄动,如有异动,杀无赦!”

    此时这个汤山折冲府的大帐里,有超过四个折冲都尉在场。

    十几年的威严摆在这里,见到侯敬德露面,这些人立刻乖乖听话,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侯敬德擦了擦手上的鲜血,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做工精致的竹管,左右翻看了几遍之后,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

    “娘的,这东西不知怎么,竟点不着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子贴身衣甲!

    汉中军与安康军,都是朝廷为了防范西南才建立起来的,确切的说是在裴进西征汉州大败之后,朝廷短时间内无力征伐西南之后,才慢慢弄起来的。

    在太康朝的最后一年,太康天子疯狂从禁军之中向汉中增兵,为了显示决心,更是把自己的小舅子谢敬也调了过去,到了元昭年间,京城在西南的汉中军与安康军就正式成军了。

    汉中军虽然都有禁军的底子,但是毕竟大多都是从西南地方征募的士兵,谢敬这个人又是志大才疏,因此汉州军的精锐程度,很不怎么样。

    相比较来说,反而是一点禁军底子都没有的安康军,要强上一些,毕竟安康军的主将是前任禁军大将军裴进,平日里训练之类,全是按着禁军的标准,军事素质反而要高一些。

    但是归根结底,这两支军队,都要逊色禁军不少。

    此时用他们挡在西南军前面,也是因为禁军调拨不灵的无奈之举,好在这两支军队还算听调遣,收到种玄通的命令之后,立刻顶了上来,冲在了最前面。

    迎接他们的,是汉州军火器营最猛烈的火力!

    此时的汉州军将士,进了京城之后,势头正盛,禁军两个折冲府挡在他们面前,也只挡住了它们两个时辰左右,便被他们钻出了一个缺口,攻破了防线!

    此时,这些汉州军已经打到了京城自南而北的主道,得胜大街上!

    进了这里,就意味着汉州军已经打进了京城地理上的城中心,不过这个城中心与后世的中心不太一样,因为皇城是坐北朝南,京城实际上的政治经济中心都在北城区,打进了城中,距离皇城还有大概五六个坊的距离。

    卯时初,汉州军已经进了宣平坊!

    此时,汉中军赶鸭子上架,拦在了汉州军面前,沐黑脸这会儿已经杀的眼红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些将士,声音低沉:“火器营先手!”

    “火器营出手三轮之后,咱们一起冲杀过去!”

    今夜,汉州军的战术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打进皇城里去!

    也就是说,他们只需要做最尖锐的矛头,突破面前的所有阻碍,一路打过去就行了,并不需要把这些守军歼灭或者击溃,只要他们撕开一条缺口突破过去,其他的事情他们身后的宁州军,会料理干净。

    汉州军的火器营何其利害,几轮天雷下来,原本素质就不高的汉中军,几乎已经很难成军组成像样的阵型,沐英命令盾手冲在最前面,掩护着几百个火铳手一轮齐射,就把汉中军的防御阵线彻底击溃!

    沐大将军一声怒吼,带着两万多汉州军,从这个撕开的缺口初,直接闯了过去!

    这些汉中军,被这种凶狠的战术直接打懵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想要填补这个缺口的时候,汉州军已经突破了数千人过去,同时跟在汉州军身后策应的宁州军,也已经赶了过来,他们列在汉州军两翼,掩护汉州军突进!

    就这样,禁军两个折冲府守了两个时辰的阵地,数万汉中军只守了半个时辰,便被西南军突破!

    这时候,备战的安康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汉州军主力就已经突破了防线,沿着得胜大街直奔皇城!

    “这些废物!”

    正在观战的种玄通脸色铁青,险些就要破口大骂了,他咬牙切齿,怒声道:“命令汉中军,安康军,不惜一切代价拦住那些反贼!”

    “禁军呢?禁军的人都死了吗?”

    老爷子怒发冲冠,直接抽出了自己的配剑,扔给了一旁的长孙种衡,他声音愤怒到了极点:“你提着本将的剑,去寻周岩卫平,以及禁军那些折冲都尉,见了人直接一件杀了,然后接掌禁军兵权!”

    “半个时辰之内,禁军如果还没有动作,你也提剑抹了自己脖子,不用回来了!”

    种衡这些年多在京城任事,这一次也是因为祖父年纪大了,他才陪在身边照顾,听到这老头要把自己也砍了,这位种家的长孙苦笑了一声,双手接过老将军手中配剑,叹了口气。

    “末将……遵命!”

    种衡提着剑便去寻禁军的两个将军去了。

    然而,此时的正面战场上,局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沐英带着汉州军一马当先,沿着得胜大街直扑皇城,在汉州军的身后,汉中军与安康军的人,正在想法设法的追赶,试图拦住汉州军。

    然而,李信亲自带领的宁州军,已经策应了上来。

    宁州军的火器营虽然损失惨重,主力也只剩下一小半,但是宁州军一路上招揽了许多新兵,这会儿投入到京城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七万人,人数甚至在汉中军与安康军之上!

    而且宁州军的火器营并没有完全瘫痪,仍然有超过三百个投掷兵完好无损。

    更重要的是,投掷天雷这个差事,实际上没有什么门槛,是个人都可以扔,无非是扔的准不准而已,在这种乱局之中,也无所谓准不准了,只要朝人堆里扔,效果立竿见影。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京城也有天雷,虽然京城天雷的数量质量都远逊西南军,但是京城天雷之中的铁片歹毒,被扔进宁州军人堆里,也会造成大量人员受伤。

    尤其是这些宁州军的新兵,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也没有怎么被天雷正面攻击过,有时候朝廷的天雷扔过来,他们往往就懵了。

    好在宁州军之中,也有不少西南的老兵,这些人见到天雷之后,会狠狠拉上这些新兵一把,然后厉喝一声:“趴下!”

    这样一来,整个宁州军最少有七成以上的人,会用卧倒来规避天雷的伤害!

    李信亲自坐镇宁州军,有条不紊的下达将令。

    没了两营禁军的阻拦,这些杂牌军并不是跟难对付,这种程度的战事,对于李信来说只不过信手拈来,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宁州军就彻底拖住了汉中军与安康军两军,让他们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汉州军主力差不多已经全部进入了得胜大街,超过两万汉州军,直扑城北的皇城。

    安康军与汉中军动弹不得,两营禁军也没有动作,此时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拦在汉州军面前。

    沐英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带着汉州军气势汹汹的扑向城北。

    到了永乐坊附近的时候,他们的正前方,有一队人马,拦住了汉州军的去路,

    这队人马大约三千人左右,全部黑衣黑甲,颇为威风。

    沐英骑在马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他也在京城做过官,自然认得这些人是谁。

    羽林卫……天子三禁卫之一。

    皇帝最后的“贴身衣甲”。

    突破了这最后一道防线,京城就算拿下了。

    沐英微微眯了眯眼睛,杀气毕露。

    “火器营……准备。”

    “依旧是三轮,火器营三轮之后,全军随我冲杀过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无羽林卫

    沐英跟李信一样,也曾经在羽林卫里做过很长一段时间郎将,只不过李信西征之后因为要部署西南的势力,沐英才从京城脱身,回到了西南发展。

    他与李信一样,对羽林卫都是有一些感情的。

    不过他在羽林卫做事的时候,还是太康初年,如今十多年时间过去,现在的羽林卫与当初的羽林卫,早已经不是一批人,就连当初的羽林卫故人,恐怕也没有几个在羽林卫做事了。

    因此,沐英下手很是决绝。

    他对羽林卫的感情本就没有李信那么深,更何况就算是李信在场,也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对羽林卫动手。

    羽林卫就挡在得胜大街上,本就没有什么遮挡物,虽然天雷的投掷距离不够,但是火器营的火铳却可以直接对羽林卫造成伤害,随着一阵火铳的齐射,黑衣黑甲的羽林卫,已经倒地一大片。

    不过羽林卫是天子亲军之一,每一个羽林郎都要胜过禁军,他们很快阻止反击,前排的羽林卫开始列阵,一阵羽箭射向汉州军这边。

    羽林卫的训练标准,是要求每一个羽林郎在五十步的距离十射八中才算合格,因此这些羽林卫几乎个个都是优秀的射手,箭矢飞过之后,虽然有盾手挡在前面,但是也有十几个火器营的将士受伤,失去战力。

    沐英神情凛然,冷声道:“推进过去!”

    “他们身后就是皇城,退无可退,推到五十步的距离,用天雷炸他们!”

    的确,羽林卫就拦在皇城外面,他们的身后就是皇城,只要汉州军往前推进,他们就一定会跟羽林卫拉进距离。

    这个战术极为有效,有盾手在身前开路,很快距离就到了五十步以内,火器营的将士立刻开始投掷天雷。

    如今西南军的天雷,不再像之前那样心慈手软,也都是加装了铁片的版本,这些带着铁片的天雷,在羽林卫之中炸开,饶是羽林卫再如何训练有素,也有些吃不住。

    不过朝也学到了一些西南军应对天雷的法子,天雷扔到羽林卫人群之中后,这些羽林卫迅速卧倒在地,用手护住头脸,抵消了天雷大部分伤害。

    但是,西南军的天雷与朝廷的天雷是不一样的,不管是威力还是冲击力,都比朝廷的天雷大了接近一倍的威力,扔人群中以后,尽管大部分羽林卫都卧倒在地,但是还是造成了不少伤亡。

    更可怕的是,进入到投掷距离之后,火器充足的火器营,可以一直不停的投掷火器,以至于羽林卫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三轮火器下来,就已经阵亡了近千人!

    剩下的人即便没有失去战斗力,但是也都人人带伤。

    此时,汉州军的人数,仍旧有两万多,而羽林卫只剩下两千人不到。

    战力太过悬殊了。

    沐英坐在马上,看着这些死战不退的黑甲羽林卫,微微皱了皱眉头:“难怪大将军说,从壬辰宫变之后,朝廷便待羽林卫不公,京城三禁卫,其他的两个都在皇城之中固守,只有羽林卫冲了出来拦路。”

    京城分为内外两城,如今外城虽然破了,但是内城还在,三禁卫依旧可以凭借内城的城墙固守,现在三禁卫之中的千牛卫与内卫都在皇城之中,独独羽林卫,被派出了城外抵挡汉州军。

    按照道理,三千羽林卫挡在汉州军身前,就跟螳臂当车没有什么分别,皇城里的那个人就算再蠢,也不可能干出这种蠢事,可是这种事情偏偏发生了。

    原因并不难猜。

    大抵是因为,李信曾经掌控,并且完全掌控羽林卫很长一段时间,皇城里的那位天子生怕羽林卫留在皇城之中会反水,因此就算是让羽林卫出城送死,也没有让他们在城中固守。

    说到这里,沐英脸上微微露出一抹冷笑:“最后一轮了。”

    “这一轮火器之后,便冲杀过去。”

    说到这里,沐英瞥了一眼死伤惨重的羽林卫,微微皱眉:“手中无兵刃者不杀,投降者不杀,弃甲逃跑者不杀。”

    这是沐英最后一点悲悯之心了。

    这位黑脸将军,一路从汉中打过来,从来没有对哪个军队有这种仁慈的做法,大抵这位沐大将军是看到了羽林卫的白虎旗,想到了当年与李信在京城里厮混的少年时光。

    很快,第三轮火器压制结束,沐英冷冷的挥了挥手,汉州军精锐各自提刀,朝着羽林卫冲杀了过去。

    此时的羽林卫,最少有一半人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也大多身上带伤,不过看到汉州军的人充了过来,这些幸存的羽林郎,都是狠狠咬牙,抽出腰间羽林卫的佩刀,跌跌撞撞的朝着汉州军冲了过来。

    这种勇气固然可嘉,但是这个时候双方的战斗力实在是相差太多了,尽管也有个别的羽林郎,能够奋力击杀好几个汉州军,但是总体来说,这场短兵相接的结果,是一面倒的。

    双方只交战了小半个时辰,便结束了。

    一个汉州军的副将,先是环顾了一眼战场,然后面色复杂的走到沐英面前,对着沐英深深低头:“将军,羽林卫已经清扫干净了。”

    说到这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无人弃刀,无人弃甲,无人……投降。”

    这是沐英方才说出的三个不杀条件,也就是说羽林卫这三千二百个羽林郎,除了那些倒地昏迷生死不知的人除外,已经悉数战死了。

    只用了半个时辰。

    沐英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干涩:“知道了。”

    “给大将军传信,就说我军已经打到了皇城城下,请大将军指示下一步动作。”

    说到这里,沐英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皇城城墙,声音低沉:“投石车进不了京城,这一次咱们没有投石车掩护,只能硬拼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火器营,然后声音坚定:“稍后,我亲自带人掩护火器营,火器营准备火药,炸开皇城的城门!”

    因为已经“爆破”了好几次,火器营对于这种爆破城门的工作,已经非常熟悉,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只能说内城没有投石车远程支援火力,想要带着火药硬生生冲到城下,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

    在战场上,这种代价自然就是将士的性命。

    简单清理了一番战场之后,沐英已经带兵来到了皇城城下。

    永安门,已经近在眼前。

    沐英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汉州军全体准备,强攻城门!”

    说着,他从自己的衣襟摸出一根竹管,掏出火折子点燃,然后一朵不太一样的烟花,在京城上空绽放。

    这个竹筒是李信事先交给沐英的,代表的意思很简单,汉州军开始进攻皇城了。

    此时的李信,还在汉州军后方,帮着他们清理屁股后面的尾巴,看到又一朵烟花在天空绽放之后,李大将军神情有些复杂。

    他随手叫来一个宁州军的副将,简单交接了一番战场的指挥,然后沉声道:“我要去前线一趟,这里就交给你。”

    “天亮之前,宁州军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摸到汉州军的尾巴,听明白没有?”

    这个宁州军的副将立刻低头:“末将明白!”

    李信点了点头,上了自己的大黑马。

    夜色之中,李信带着几十个亲卫,沿着得胜大街,快马赶向皇城。

第一百五十五章 脚踩初阳入未央

    李信赶到皇城附近的时候,时间已经进了卯时,天色差不多亮了起来,沿着得胜大街奔行的时候,李信看到了满地的羽林卫尸体,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他速度不曾停歇,一路到了皇城城下,这个时候汉州军已经顶着永安门城楼上的箭雨,用火药爆破炸开了永安门,涌进了皇城之中。

    皇城分为内外两城,外城是朝廷办公的地方,而内城才是真正的皇城,天家居所,李信快马进了永安门,直接在汉州军中,寻到了沐英。

    天子三禁卫每一支只有三千人出头,三禁卫加在一起,也就一万人左右,再加上羽林卫几乎已经死伤殆尽,皇城之中的千牛卫与内卫,加在一起也就六千人不到。

    而打进皇城的西南军,足足有两万多人。

    如果没有火器的存在,作为大晋最精锐的禁卫军,六千多人借助城门城墙,足可以挡住两万汉州军几天时间甚至更久,但是很可惜,在火器面前,这个时代的城门,基本已经失去了作用。

    只要汉州军肯死人,就能把足够份量的火药送到城门下,炸开城门!

    而且,京城里这段时间的火药储备,大多都用在了外城墙的防御上,皇城的火器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天雷,这些天雷就算全部在汉州军中炸开,也拦不住如狼似虎的汉州军。

    李信站在沐英身边,抬头看了看正在想办法爆破内城城门的汉州军将士,然后开口问道:“预计多长时间,能够攻下皇城?”

    沐英看了看攻城的进度,沉声道:“大将军,京城里的禁军都被宁州军拦在身后,守卫皇城的只有三禁卫,三禁卫之中的羽林卫和千牛卫,基本已经死伤殆尽,只剩下内卫还在固守内城,按现在的进度,最多一个时辰,我军就可以拿下内城!”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骤然间火光闪烁,随后一声巨响传来,两个人都朝着响动的方向看去,之间京城的内城门,随着这一声巨响,已经被直接炸开!

    内城门被炸开的瞬间,汉州军的先锋营,已经直接冲杀了进去,与内城的内卫厮杀在了一起。

    内卫与羽林卫一样,都是京城的老牌禁军,虽然在壬辰宫变那天晚上,内卫差不多是重新换了一次血,但是之后重组的内卫,还是深得两代天子信任,待遇也是三禁卫之中最好的。

    同时,这些内卫也是三禁卫对天子忠诚度最高的。

    内卫之中,还有真正的天子近侍近卫营,战斗力甚至比羽林卫要更强悍一些。

    这是冷兵器时代最精锐的军队,如果没有火器存在,单单是京城里的三禁卫,最少可以挡下两万到三万的西南军。

    但是很可惜,时代变了。

    汉州军火器营的进攻模式,已经非常成熟,先用推进到五十步距离左右,然后投掷手用天雷进行轰炸,火铳手再出来收割一轮,三轮下来,除非敌方人数太多,不然基本都会溃不成军,

    内卫的人数,也就三千人而已。

    在火器营不惜火器的情况下,几百个天雷炸下去,火铳兵再来几轮齐射,这些赤衣赤甲的内卫,便基本失去了抵抗能力。

    接下来,就只是屠杀而已。

    李信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些杀戮,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派人接掌永安门以及内外所有宫门,无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沐英立刻低头:“末将遵命!”

    李大将军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吩咐下去,京城之中的大小官员,不得轻易加害,如有违抗者,杀无赦。”

    沐英苦笑道:“大将军,京城里乱成这个样子,难免会不小心误伤……”

    李信面无表情。

    “想要在京城里扎根,就必须要做好这件事情,不然你我就算打下了皇城,也只是过客,用不了几年,就会被别人赶出去。”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沐英,语气平静:“这天下,不只有京城这些禁军,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以及整整十一路的疆土,我西南有几个赵嘉?”

    说到这里,沐英立刻低头:“末将明白了。”

    李大将军继续说道:“也不用太过仁慈,如有不配合的,就地杀了就是,天下人多了,有的是人愿意做官。”

    “其中尺度,要把控好。”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一个汉州军先锋营的校尉,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对着李信与沐英拱手。

    “大……大将军,沐将军……”

    他无比激动,连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磕磕巴巴的说道:“内城破了!”

    “皇城内城的守军,已被我军击溃!”

    听到这句话,沐英身子都跟着颤了颤。

    尽管这大半年时间以来,西南军一路顺风顺水,但是在沐英的固有映象里,朝廷一直是一个不可企及的庞然大物,是他永远需要仰望的存在。

    可是现在……京城的皇城,被他们给……打下来了!

    沐英带兵十几近二十年的心理素质,这会儿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他转头看向李信,咽了一口口水,颤声道:“大……将军。”

    李信心里也十分激动,不过脸上并没有显露什么表情,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开口道:“给庐州那边传信……”

    “让人把六皇子接进京城里来。”

    “通报全城,就说我们已经打下了皇城,六皇子不日即将登基,京中禁军以及其他军队,此时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沐英缓缓吐出一口气,并没有立刻点头答应,他抬头看向李信,声音仍旧带着激动。

    “大将军……这个时候,是不是不用迎那个六皇子进城了。”

    “依末将的意思,大将军您直接登基就是,用不着这么麻烦。”

    “必须要这么麻烦。”

    李信缓缓闭上眼睛:“这天下现在还姓姬,大晋从武皇帝到太康皇帝,三代天子无有任何罪衍,老百姓日子都还过得去。”

    “此时着急更名易姓,我们就不是来京城清君侧,而是来造反来了。”

    “届时,西南军将会面对整个天下的义军。”

    李信睁开眼睛看向沐英,面色平静:“沐兄以为,火器这东西,能瞒得住天下人多久?”

    “五年还是十年?”

    沐英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李信低头抱拳:“末将……明白了。”

    李信伸手拍了拍沐英的肩膀,声音平静:“西南军一路从汉中打过来,我们是踩在兄弟们的白骨上,才能一路走到这里。”

    “沐兄放心,我会给兄弟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场仗,不会白打。”

    沐英松了一口气,对着李信深深抱拳。

    “末将明白了。”

    李信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按住腰间的配剑,对着身边的亲卫冷声道:“与我来。”

    李信五十多个贴身亲卫,各自按剑,跟在李信身后。

    此时,天将破晓,第一道阳光照在了皇城之中。

    李大将军踩着这道阳光,大踏步朝着未央宫走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为天下读书人发声!

    一身黑甲的李信,行走在未央宫的台阶上,影子被早上的初阳拉的老长。

    跟在他身后的,是整整齐齐的五十个亲卫。

    此时,皇城内城的防卫力量,只剩下未央宫里最后一百个左右的内卫,其他的人,几乎都死在了汉州军手中。

    李信带着五十个亲卫,缓缓迈步,走进了未央宫里。

    这些年,李信曾经不知道多少次走进天子寝殿,每一次的感觉都不太一样。

    承德朝的时候,天子寝殿还不在未央宫,他先后两次进入长乐宫,每一次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到了太康朝的时候,天子寝殿从长乐宫搬到了未央宫,从那时候起,李信便经常出入眼前的这座宫殿了。

    不过太康朝的十年,李信虽然地位极高,可以随时出入宫禁,但是面对太康天子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恪守君臣礼仪,规规矩矩。

    哪怕是在元昭朝,身为帝师的李信,也没有逾越君臣之间的规矩。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李信大踏步迈进了未央宫,昂首挺胸。

    这座宫殿,他太熟悉了,甚至比当今的天子还要熟悉一些,他径直走进了未央宫的正殿。

    此时,是元昭五年的深秋,确切的时间是九月二十,辰时初刻,阳光普照。

    一身黑甲的李信背负双手,走进了这间大殿。

    此时,朝廷的大部分官员基本都被困在了这间大殿里,包括朝廷的大九卿,以及尚书台的几位宰辅,还有六部之中大大小小的官员。

    当然,还有高坐帝位的天子。

    天子就静静的坐在高处的帝位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内卫最后剩下的一百多个人,确切来说应该是内卫之中近卫营的人,各自抽刀,拦在了李信面前。

    李大将军淡淡的瞥了一眼这些近卫营将士,语气平静:“三禁卫差不多已经死伤殆尽,从永安门到未央宫,各个关卡已经都被我西南军控制,现在皇城里差不多有两万西南军,此时多死一百人少死一百人,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分别。”

    “你们现在扔下手中刀剑,就地卸甲,我可以放你们出去。”

    一百多个近卫营将士,死死地握住手中的刀剑,没有一人撤退。

    能够进入近卫营的人,个人的功夫本事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对天子的忠诚,这一百多个人每一个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只要皇帝一句话,让他们自杀,他们都不会皱一皱眉头,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投降了。

    李信目光一冷,正要挥手下令,坐在帝座上一直闭目的天子,终于缓缓睁开眼镜。

    他声音沙哑:“都……退下罢。”

    一百多个近卫营将士,听到天子的命令之后,最后一口心气也泄掉了,他们有些无力的扔下了手中的刀剑,然后褪下身上的甲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未央宫。

    天子从帝座上站了起来,抬头看了李信一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朕原以为,这一天不会来的这么快……”

    因为从小对李信就有一些敬畏的心思,从元昭朝彻底站在李信的对立面之后,这位皇帝陛下就经常做梦,梦到自己的这位老师,提刀打进皇城里,把自己从皇位上撵了下去。

    不止一次的梦到。

    这也正是这位天子,在最近一两年决断频频失策的原因,他天生就有些畏惧李信,后来错误的把这种畏惧归结在了火器头上,然后一门心思的钻进了火器之中,很少再过问政事。

    李信往前走了两步,先是瞥了一眼殿中战战兢兢的文武群臣,然后又抬眼看了一眼天子,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原先也以为,这一天不会来的这么快。”

    说到这里,李信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如果陛下够聪明,或许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元昭天子自嘲一笑:“老师的意思是,元昭元年的时候,朕任由你废去四位辅臣?”

    “当时朕尚且年幼,四位辅臣离开朝堂,京城就是老师你一个人说了算,那样一来,今日之事只是提前了五年而已。”

    李大将军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个时候我与陛下说,五年前我仍旧想在大晋朝廷里做一个太平侯爷,不管是陛下还是朝中诸公,多半都不会信。”

    “不过没有关系。”

    李信脸上的笑容收敛,语气也冷淡了许多:“现在你们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这番话,李大将军从腰间抽出自己那柄湛青色的配剑,语气平静:“现在这个时候,诸位应该没有人要跳出来与本将讲道理罢?”

    未央宫大殿里,噤若寒蝉,面对杀气腾腾的李信,没有人敢跳出来站在李信的对立面。

    李信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很好,看来诸位都是识时务的俊杰,难怪能在朝廷身居高位。”

    此时未央宫大殿里站着的,最次也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大多都是三品左右的朝堂大员,能在朝中攀爬到这个高度,没有几个是真的实心眼。

    也没有几个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用自己的身体去试一试李大将军手中长剑,到底锋利不锋利。

    未央宫里,落针可闻。

    李信呵呵一笑,正要开口说话。

    文官队列之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从文官之中走了出来,这个老者已经须发皆白,他拄着一根拐杖,颤巍巍的走到李信面前,然后抬头看了李信一眼。

    “老夫想要与李侯爷讲一讲道理。”

    李信微微皱眉,开口道:“我无意为难老相爷,老相爷现在就可以出京回乡去,李某可以保证,不会有人伤害老相爷分毫。”

    “多谢李侯爷厚爱。”

    垂垂老矣的公羊舒,对着李信拱了拱手,缓缓开口:“只是此时,老夫非要与李侯爷讲一讲道理不可。”

    他声音苍老,但是目光坚定。

    “李侯爷兴兵进犯京城,所为何事?”

    李信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平静:“自元昭朝以来,各地灾殃四起,民不聊生,南疆大旱,生民倒悬,北疆兵祸连天,朝廷坐视不理。”

    “天子失德,已然天下皆知。”

    公羊舒点了点头,开口道:“李侯爷的意思是,你兴兵进犯京城,是为了换一个皇帝。”

    李大将军点了点头:“不错。”

    老相爷咳嗽了两声,苍老的声音坚定无比。

    “自古天子失德,臣子当忠心直谏,以省君上,老夫执掌尚书台多年,十多年来尚书台不见李侯爷半封谏言奏书,如今却直接提兵兵谏,扬言要换一个天子,是何道理?”

    老爷子声音沉重。

    “诚然,如今京城局势,皆在李侯爷掌握之中,老夫这一番话说出来,李侯爷或许会置若罔闻,或许直接听也听不见。”

    “不过这没有关系。”

    公羊舒上前一步,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管李侯爷你听还是不听,今日都必须要有一个读书人站出来,对李侯爷说一句话。”

    “不能让天下人觉得,读书人死绝了。”

    他抬头直视李信,用最大的声音,对着李信怒骂道。

    “你李家三代人,俱是包藏祸心的贼子!”

    “而李侯爷你,举兵造反,以清君侧之名私言废立,实乃大晋百年以来第一反贼!”

    用尽全力说完这番话,老头子喘了好几口气,呼吸才勉强平顺,他走到李信面前,昂然闭目道:“老夫的话说完了,李侯爷动手罢。”

    这个已经年近八十的老人家,慷慨激昂。

    未央宫里的一众文官,个个脸色羞红,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

    李信看了看公羊舒,感慨道:“承德朝的宰相,果然别有一番气概。”

    他举起手中的青雉剑,架在了公羊舒的肩膀上。

    “不管老相爷是为天下读书人求死,还是为自己的千秋名声求死,本将似乎都应该应承下来才是。”

    他手中锋利无匹的青雉剑,尽管只是轻轻放在公羊舒的脖子上,一道清晰的血痕,就已经缓缓浮现。

    李大将军笑着看向公羊舒。

    “老相爷,我这一剑下去,日后在你们读书人撰写的史书上,名声最少要臭三成以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未央宫流血事件!

    利刃悬颈,已经八十岁的公羊舒面不改色,他抬头看向李信,呵呵一笑:“到了李侯爷这个地步,应当不会在意后世史书如何撰写了罢?”

    “话不能这么说。”

    李大将军微笑道:“给当世人骂,最多也就是被骂几十年,要是给写进了史书里,就要被人骂千千万万年了。”

    说完这句话,李信就准备把公羊舒脖子上的青雉剑收回来。

    他进未央宫之前,已经准备好了动手杀人,此时未央宫里任何一个读书人跳出来说了公羊舒刚才说的话,都必死无疑,但是公羊舒这个人例外,他是承德朝的五位宰辅之一,与当年的浩然公张渠同朝为相,是大晋朝廷之中的元老。

    杀了他,接下来李信在京城里的事情,会很不好办。

    因此吓一吓也就行了,没必要非要在未央宫里把这老头杀了,就算真的看不过眼,事后也可以暗中动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招仇恨的事情。

    但是公羊舒似乎看出了李信的意图,李信刚开始收剑,老头子猛然上前一步,把自己的脖颈迎向了李信的剑锋!

    青雉剑何其利也?

    当年壬辰宫变的时候,李信曾经凭借这柄剑,一剑砍开过内宫宫门的门闩,这柄种玄通赠予李信的配剑,乃是当年中山国的传国之剑,当世不可多得的神兵之一!

    剑锋毫无阻碍的划过了公羊舒的脖颈,鲜血一下子从他的脖子里喷涌了出来,溅了李信一身!

    这场变故来的太快,一时间就连李信也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软到在自己面前,浑身都是鲜血的公羊舒。

    老头子躺在地上,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李信,口中仍旧在低声说话。

    李信蹲下身子,尽力靠近公羊舒,试图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公羊老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李信身上的鲜血,因为伤了喉咙,他这会儿虽然还可以说话,但是已经无法发声,声音很是轻微。

    “这血……你……”

    “洗不掉了……”

    费力说完最后几个字之后,本就上了年纪的公羊舒,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闭上了眼睛。

    对于大晋,这位老人家已经尽其所能,甚至付出了生命,接下来的大晋会走向何处,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李信沉默了一会儿,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默默的看着自己配剑上,以及自己身上仍旧未干的鲜血,自嘲一笑:“我不该给你自戕机会的。”

    公羊舒的倒地,震惊了未央宫里的所有人。

    因为在这些人的视角里,是李信的配剑划过了老人的脖颈,至于公羊舒主动迎上剑锋的动作,在鲜血喷涌的刺激画面之下,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

    在大家看来,就是李信一剑杀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相爷。

    也只能是这么个可能。

    看着公羊舒倒在地上,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一些文官甚至准备冲上来,不过都被李信身边的亲卫拦住。

    面对未央宫里的惨状,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一样,有人畏惧,有人愤怒,有些人甚至把头埋在袖子里,不敢看公羊舒的尸体。

    已经走下帝座的元昭天子,看着未央宫大殿里的惨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宽大的袖子里狠狠握拳,嘴唇都有些白了。

    他已经畏惧到了极点。

    假如李信面对公羊舒,都能毫不犹豫的下手,那么他这个天子,几乎就已经没有任何活路了。

    有人恐惧,自然也有人愤怒。

    执掌尚书台的房子微,看着倒在地上的公羊舒,怒目圆睁,对着李信怒喝道:“李信,你如何能对这样一个杖朝之年的老人,下得去手!”

    “这是大晋四朝老臣,三朝宰辅!”

    “你还有一点人性吗?”

    这个时候,微微愣神了片刻的李信,也已经反应了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收剑回鞘,然后回头看向未央宫里的这些大臣们,面无表情:“下不下得了手,公羊舒都已经死了,至于你们心里如何想,我不在乎。”

    他双手背负在身后,冷冷的说道:“有没有与公羊舒一样想法的,现在可以站出来,我可以给他厚葬。”

    “站出来骂一骂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将来青史之上,也会让你们流芳千古。”

    李信冷冷的说完这几句之后,整个未央宫里寂静无声。

    宰相房子微实在是气不过,准备冲出来与李信理论,但是被身后的几个同僚死死地拽住,这些人一边拉着他,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房相,现在出去无非多死一人,毫无意义!”

    “公羊公已经卫道而死,朝廷还需要房相主持大局,莫要冲动!”

    房子微脸色都有些发青了,但是最终没有能站在李信面前。

    整个未央宫里,除了倒在血泊里的公羊舒一人,没有一个人再站出来反抗李信。

    李大将军对着身边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公羊舒的尸体搬出去。

    “厚葬。”

    几个亲卫很利落的把公羊舒抬了出去,未央宫里的血迹,很快也被简单清理了一番,只留下一些淡淡的血腥气。

    李信身上着甲,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拢袖子,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看了在场所有文官一眼。

    “诸位可有人再行老相爷之事?”

    “现在站出来,依旧可以博一个厚葬。”

    没有人敢说话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李信不太可能会对老相爷下手,但是老相爷立刻横死未央宫中,这些人都对李信生出了畏惧之心。

    没有一个人再敢站出来。

    “很好。”

    李信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诸位都不说话,我就当诸位都是支持李某的。”

    他转身看向脸色苍白的天子,对着天子深深拱手:“陛下,时至今日,朝中诸臣无一肯为你说话。”

    他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臣,代满朝文武,请陛下……退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元昭天子退位已经成了必然,这位只当了五年多皇帝的天子,脸色苍白,嘴唇都跟着颤抖。

    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距离李信只有不到十米的地方,声音也带着颤抖。

    “朕……同意退位。”

    “不过朕……有件事想不通。”

    李信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位已经狼狈到极点的天子,温和一笑:“陛下问就是。”

    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为何……这么快?”

    “我大晋的京城,是天下第一雄城,就是二十万鲜卑人兵临城下,最少也可以守三年以上,凭什么……”

    他不甘心到了极点。

    “凭什么你一个晚上,就能打进来?!”

    李大将军面色平静。

    “因为你,心思不够缜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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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平南侯的私生子。母亲病逝,跟随舅公进京寻亲的他,被平南侯府骂作“野种”,赶出了家门。于是,这个无家可归的少年人,被活活冻死在了破庙里。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另一个李信来到了这个世界。作为一个光荣的穿越者,李信给自己定下了两个目标。一,活下去。 二,打倒渣爹!ps:已有两百万字完结老书《将白》,人品保证,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书友群:640355806无双庶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双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双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