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8章 姚猩猩
“秦牧,你说蒲洪打的是什么算盘?寡人如此大兵压境,都快打到长安,兵临城下了,蒲洪竟然还敢派兵迎战,还是在白鹿原一战?难不成蒲洪有什么秘密武器?”
冉闵一股屁坐在车驾的前端,询问着在一旁骑着高头大马的秦牧,脸上充满了笑意。
秦牧指着对面上书“姚”字的中军大纛,笑眯眯地道:“大王,蒲洪这不是自不量力,而是想借咱们的手,除掉姚襄。”
“哦。”冉闵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不过姚襄这厮还真是够蠢的,寡人若是他,焉能被蒲洪当枪使?”
秦牧笑而不语。
“秦牧,你说寡人能否劝降姚襄?”
“绝无可能。”
“为何?”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姚襄虽是羌人,但是接受过儒学教育,熟读四书五经,通晓大义,而姚弋仲又是教子有方的话,于情于理,姚襄都不会向大王你投降的。”
闻言,冉闵不禁后悔地拍了拍额头,说道:“寡人真是有些悔不当初,早知道应该留姚弋仲一条狗命。这姚襄能把军阵摆的如此严整,想必军事能力亦是十分出众的,恨不为寡人所有!”
“大王你看,姚襄出来了?”秦牧指着从秦军的中军大纛那里跃马而出的一名将领说道。
“姚襄?秦牧,你怎么知道他是姚襄?”冉闵很是好奇。
秦牧眯着眼睛笑道:“大王,臣听闻姚襄相貌威武,身高八尺五寸,垂臂过膝。这个手提一杆马槊,胯下一匹追风驹,手臂又那么长的秦将,可不就是姚襄吗?”
“哈哈哈哈!”
冉闵隔着明媚的阳光,一时之间还看得不怎么清楚,不禁拿手掌挡在眉间,终于看清楚了来将的体态,终于大笑起来。
“果然是姚襄!嗯……此人手臂如此之长,当真世所罕见。寡人听说奇人奇相,不是大奸就是大恶!大舜与项羽皆是重瞳子,蜀汉先主刘备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曹魏权臣司马懿则是更绝了,虎顾狼视,据说竟然能把脖子扭到后面去!”
冉闵肆无忌惮地笑着道:“这姚襄莫不是一样有什么帝王之相?要不然模样怎么生的这般稀奇古怪?竟然就跟猩猩一样!寡人看姚襄可以叫做姚猩猩了!”
翻开华夏的史书,会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即有点名气的人,不管是圣贤还是大恶,身上都会有些非同常人的地方。
要么祖上非人,如商汤是燕子的后代、刘邦是龙的种。
要么长相离奇,如舜的两个瞳孔、秦始皇的鹰鼻鸟嘴,刘备堪与猴子媲美的长臂。
要么出生时出现奇景奇光奇味奇声,如李世民出生时两条龙护驾、刘秀出生时的一片红光、石勒时常听到鼓角之声、赵匡胤出生时的奇香,等等。
不独帝王,只要在历史上略露头脸的人,就一定会有不寻常之处。
例如预知寿命的郭璞、掌纹犹如“三公“的陶侃。
在史书上,这些怪相都叫做天生异秉,而且是他们成王成将的先天暗示。
天生异秉的人出点事也会有异相,如王朝要灭亡时,老天就会降下洪水地震、一只脚的鸟会出来写字、母鸡不下蛋改行打鸣、各种神秘的谣言满天飞……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异禀异样是华夏传统文化中所独有的,在华夏流行数千年,迄今不衰。而且越往后发展,分支越加细密,花样越是……
“哈哈!”在冉闵身边的将领们闻言,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秦牧更是笑着道:“姚猩猩,大王给姚襄的这个绰号真是绝了,以后咱们就称呼姚襄做姚猩猩吧!”
“妙极妙极!”
姚襄出去中军大纛,隔着三百步的地方还看见冉闵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似乎在评头论足,而又不时的发出了一阵哄笑声,不禁有些困惑。
冉闵随即站在车驾上,面带笑容地高呼道:“姚猩猩!你累世王侯,朝廷待你不薄,你因何助纣为虐,要犯上作乱?”
姚猩猩?
骤然听到这么一个称呼,姚襄懵逼了。
姚苌等人唯恐姚襄有失,都赶紧上去。
听见冉闵这般称呼姚襄,姚苌等人不禁面面相觑,想说又不敢说。
不过姚襄到底是一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禁恼羞成怒,提着一杆马槊就冲着冉闵那边喊话道:“冉贼!”
“奸贼!”
“恶贼!”
“逆贼!~”
“你也有脸提朝廷二字吗?你欺君罔上!杀我父兄!我誓当生擒汝!食汝肉!寝汝皮!”
被姚襄这么说,冉闵是一点都不脸红的,反而还在车驾上踱步了一下,又扫视了四周一眼,最后轻笑出声,对身边的人说道:“嘿嘿,怎么那么多的人,想食吾肉?寝吾皮?”
身边的将领都笑了出声。
冉闵又站直了身子,冲着远处的姚襄喊道:“姚猩猩!你父兄就是想得太过了!这才梦断九泉!”
姚襄气极了:“冉贼!驾——”
一言不合,姚襄就要大打出手,随即挺着一杆马槊,拍马出阵。
看着姚襄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冉闵翘首以盼,指着姚襄说道:“谁能为寡人擒下姚襄?”
“大王,臣愿往!”
说着,中护军陈长生便是挺枪出战。
没办法,冉闵麾下战将如云,想要在这种斗将的情况下立得头功,还真是要反应快的。
“轰隆隆!……”
原本挡在魏军方阵前沿,起到保护作用的盾牌阵顿时露出一个缺口,宛如被敞开的城门一般,放了陈长生出去。
作为冉闵原来的亲兵营的大统领,陈长生的武艺自然不是盖的,勇武过人,死在他手底下的敌人超过五百人!
陈长生骑马冲出去的时候,还一边高呼着:“猩猩休狂!你爷爷陈长生在此!”
听到陈长生这么喊话,还把自己称之为“猩猩”,姚襄就不禁更恼火了,驱动胯下的战马继续冲刺,然后抡着手中的马槊与陈长生一个照面,就以力劈华山之势,重重地敲击下来。
陈长生架起手中的长枪挡住,死死的架住了姚襄劈砍下来的马槊,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十分的吃力。
姚襄眼中的寒光一闪,马槊改为横扫,又冲着陈长生的脖子扫了过去。
“铛!”陈长生连忙招架。
姚襄得势不饶人,原本沉重的马槊他挥舞起来毫不费力,时而刺,时而扫,时而劈,陈长生连忙招架,好几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了。
趁着陈长生一个不注意,姚襄猛然发力,挥着马槊冲着陈长生胯下的战马的头部一敲。
“吁——”那战马顿时哀鸣了一声,一跃而起,当场就暴毙了。
陈长生就着这个势头躲过了致命一击,滚鞍下马,狼狈地在地上打滚。
“咻——”姚襄又挥舞着马槊直取陈长生的脑袋而来。陈长生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长枪,连忙招架住了。
看见陈长生这么危险,早在方阵里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恶来已经按耐不住了,驱动胯下的战马,挺着一杆双刃矛出战。
“猩猩休狂!待某擒你!”
恶来虎吼了一声,挥舞着双刃矛照着姚襄的面门劈了过去。
无奈之下,姚襄只能放弃了击杀陈长生,转而与恶来交战。
而陈长生跑回去之后,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要了一匹战马,继续与姚襄大战!
第0409章 割须弃袍
白鹿原上,姚襄以一挑二,独战陈长生、恶来这两员魏军猛将,不落下风。
三人大战数十个回合,反而是姚襄隐隐占了上风。
冉闵不禁感慨地道:“猩猩勇武,真乃当世之猛将。如此猛将,恨不能为寡人所用啊!”
当然了,冉闵自己都清楚,若是全天下的猛将都被他招揽到麾下,估计他想要吞并海内,一统天下已经不是难事了。
不过冉闵万万没想到,这姚襄竟然如此生猛!
要知道陈长生和恶来都曾担任过冉闵的亲兵营大统领的,对于这二人的武艺,冉闵心知肚明,可是姚襄以一挑二,竟然还能旗鼓相当,甚至隐隐有战而胜之的迹象。
可想而知,姚襄勇猛到什么程度,就连冉闵自己都不敢说能杀死姚襄。
当然了,以命相搏的话,只要姚襄不会逃跑,冉闵还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杀死他的。
而看着陈长生与恶来二将实在拿不下姚襄,在一侧的吕乾请战,冉闵准了。
既然单挑咱们干不过,那就群殴吧!
当魏军这一方,吕乾、陈长生和恶来三将群殴姚襄的时候,在边上观战的姚苌怒了。
“冉贼卑鄙!竟然以多欺少!”
姚苌唯恐兄长有失,于是拔出来腰间的利剑,高呼道:“击鼓进军!”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声在白鹿原响起。
“杀啊!”
西羌骁骑们在听到击鼓进军的号令之后,顿时跟发狂的公牛一般,驱动胯下的战马,摇晃着手中的环首铁刀快速前进,宛如离弦之箭一般。
在白鹿原的秦军多半是羌人,他们羌人作战,虽已经有了号令,令行禁止,但是在冲杀的时候,这些羌人表现得更为剽悍,就像是脱缰野马,嘴里发出了“乌拉乌拉”的声音,或者好似饿狼一般嚎叫着。
看着这些跟打了鸡血一般冲过来的羌人,冉闵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开战!”
冉闵大手一挥,顿时,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魏军士卒步步推进。他们不似羌人,他们无时无刻不能令行禁止。
而在这片白鹿原上,骑兵的冲击力十分的强悍,但是步兵方阵的威力亦是不容小觑的。只要挡住了骑兵冲击的势头,那么等待这些羌人的,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嗷呜嗷呜!……”
羌人们兴奋嚎叫着,策马扬鞭,不过他们并没有傻到直接撞到魏军的盾牌阵那里。魏军的盾牌阵极为坚固,就好似一堵厚实的城墙,骑兵想要突破魏军的盾牌阵简直是痴心妄想!
紧接着,冉闵就看见这些羌人,冲在最前面的羌人士卒从两边拉开了几条锁链,便犹入无人之境,猛然凭借锁链的拉力硬是拽翻了魏卒们攥着的盾牌。
盾牌阵轰然倒塌!
看到这一幕,羌人心中更是兴奋不已。
羌人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地冲入了魏军的方阵当中,左右冲杀,犹入无人之境!
看着眼前一个又一个倒下的魏卒,听着耳边惨烈的厮杀声,冉闵愣住了。
这……这剧本不对啊!
秦牧连忙道:“大王,招架不住了,快撤吧!”
“好,撤。”
该撤的时候就要撤了。
冉闵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愣头青,不会凭着满腔热血,冲上去跟敌人怼的。冉闵如今是一国之君,他的安危就是国家社稷之安危,不容有失!
老子还没有享受够呢,怎能以身犯险!
看见冉闵跑路了,魏军这边就败退得更快了,好多魏军将士来不及逃跑,便被自己的人践踏而死,或者是被羌人砍了脑袋。
这里逃跑的魏军士卒真是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啊!
看见冉闵逃之夭夭的身影,姚襄大为振奋,便带着数百精骑快速地追击上去。
这个时候,姚襄似乎忘了冉闵过去是有着“天下第一勇士”之称的男人,就算久不上战场,武力衰退了,只怕都不会怂到这种地步。但冉闵偏偏就是逃跑了,丢下了军队自己逃跑了!
姚襄都来不及想明白其中的缘故,或许他认为冉闵是浪得虚名的吧……
“轰隆隆!……”
“冉贼休走!”
姚襄率领骑兵一路追杀冉闵的溃军十余里,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密林当中,沿着官道上追杀。冉闵身边的骑兵不时的就会倒下去一个人,而后面追击的羌人骑兵一直在张弓搭箭的,射杀了不少的敌人。
“啊!”冉闵身边的一个骑兵又是后背中箭,惨叫了一声,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死也要摔死了。
冉闵吓了一跳,又将身子伏在马背上,少了些许颠簸之苦。冉闵又把脑袋向后望过去,只见姚襄一骑当先,距离自己不过一百步了!
靠!姚猩猩还真是阴魂不散!老子是抢你媳妇儿了,还是杀了你老爹?
冉闵还真是杀了人家老爹!把人家老爹和两个兄长都杀掉了!
看见快追到了冉闵,姚襄不由得大喜,挺起马槊高呼道:“前面长髯者是冉贼!追杀冉贼!”
闻言,冉闵好似骤然之间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抽出了马鞍上的短刀,抓起了自己好不容易蓄养出来的胡须割掉了,把一把胡须扔到了地上。
见状,姚襄又大喊道:“前面穿红袍的是冉贼!追杀冉贼!”
这一回冉闵吓得肝胆俱裂!
可不是嘛,自己为了引人注目,还骚包地让人制作了这一件五爪金龙配祥云的红袍,现在可不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冉闵当机立断,就把自己的红色长袍脱下来给扔掉了。
姚襄的嘴角上扬,又喊道:“前面有头的是冉贼!追杀冉贼!”
条件反射之下,冉闵拔出了马鞍上别着的长剑,就想要抹脖子,可是随即反应过来。
“靠!扑街!想诓我!”
差点上当了!
冉闵愤怒地扔掉了长剑,继续纵马疾驰。
等追到了密林的深处,就有吕乾率领千余铁骑兵前来护驾。
冉闵顿时松了口气,让吕乾率兵与姚襄的羌人骁骑继续缠斗,自己则是逃之夭夭了。
随后,姚襄又赶回了灞上,却是见到军营中的士卒们一个个都如同斗败的公鸡,个个挂彩,人人带伤,灰头土脸的,就跟打了一场大败仗!
“五哥,你终于回来了!”
姚襄进到中军大帐,见到了一脸丧败,同时肩膀上还挂彩了的姚苌,不禁疑惑地问道:“二十四弟,咱们不是有白鹿原之胜吗?怎么你和将士们都一副落寞的样子?”
闻言,姚苌低着头,愤愤不平地道:“五哥,咱们都上了冉闵的贼当了!白鹿原一役,魏军那是诈败的!等到五哥你去追击冉闵的时候,咱们也乘胜追击,可是一路追杀到了一线天,魏军伏兵尽出,咱们落了大败,若不是我跑得快,可能都见不到你了!”
“什么?”
姚襄勃然大怒:“这狡猾的冉贼啊!这天杀的冉贼啊!”
第0410章 羊肉羹
“哈哈哈哈!”
魏军的营寨里,中军大帐之内响起了一阵酣畅淋漓的笑声。
荀稷向着冉闵垂手道:“大王用兵如神,智计无双。姚襄这回吃了这么一个大败仗,一定不敢再来犯的!”
冉闵微微颔首,又不禁摸了摸下巴的短须,说道:“哎,只是可惜了寡人这蓄了多年的胡子,为了演得逼真点,竟然把胡须给割了。”
“诸位,眼下秦军已经退守灞上。依你们看,现在我军要如何进兵?”
荀稷道:“灞上易攻难守,再加上秦军刚刚吃了败仗,士气低落,大王这个时候正可以一鼓作气拿下灞上!”
众将皆附议,就连秦牧亦是表示赞同的。
而就在这时,冉闵刚刚想要点将出兵,一名小校一溜烟儿地跑了进来。
“大王,邺城急报!”
邺城急报?
冉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接过这份急报一看,顿时面沉如水,原先喜悦之情荡然无存。
众人都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这个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魏王如此动容的时候,冉闵就已经挥了挥手,让众将退去,只留下了荀稷和秦牧二人。
将手中的急报递给他们看,冉闵沉声道:“出大事了!邺城来报,淮南一线,晋军连克我魏国射阳、高邮、江都等十三座城池,接着张遇开了淮阴城献降。其后,殷浩又率军攻克广陵,卫峥突围,放弃扬州各地,往许昌而去,现在晋军已经完全占据扬州了!”
“并州那里,慕容恪在率军攻克善无之后,又大举进攻西河、定襄二郡,皆下之。李农率领八万兵众准备在汾水登陆,没想到遭遇了鲜卑人的突袭,大败,尸体枕籍百余里,李农军退守晋阳!现在慕容恪已经率领军队包围了晋阳!”
“晋阳危矣!并州危矣!”
荀稷与秦牧都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都面面相觑。
“不知大王作何打算?”
“寡人恐怕西征之事要至此搁置了。”冉闵很不甘心,可是再不甘心都无可奈何。
无论是南方的晋军,还是北方的鲜卑人进攻的势头都太过强劲了,宛如一场飓风,席卷了整个魏国。
冉闵绝不能视而不见!
就在这时,张骏以谢艾为大将,动辄六万人前来长安助战的消息传来,冉闵算是彻底绝了继续西征的念头。
5月13日,冉闵率军撤回潼关,放弃了关中的上洛、华阴、青泥等地,固守潼关,让梁犊镇守潼关,防止秦军东出。
冉闵认为南方的战事可以先缓一缓,而对于并州的战事必须要第一时间控制住,所以当即率领三万精锐步骑先行赶去晋阳增援,吕乾率领西征的主力军后面跟上。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冉闵下令调集黄河渡口所有的民船,搭乘兵士、粮秣、战马和辎重,迅速赶往并州。
……
晋阳。
这些日子以来,鲜卑人以十万重兵包围晋阳城,却是围而不攻,派兵去劫掠四方的村镇,获得财帛和粮草。无论是拓拔鲜卑还是慕容鲜卑,都极为重视这一次的战事,都想要一举打垮新兴的魏国,铲除冉闵!
所以燕国和代国都在后续增兵并州,各自出兵八万人,在并州的鲜卑军队达到了十六万人,再加上之前战死的鲜卑人,其兵力一时之间竟然达到了整整二十万!
到了晚上,慕容恪作为这次联军的统帅,是怎么都睡不着觉的,他深感责任之重大,所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此时此刻,慕容恪正在捧着一本《春秋》看。
耳畔依稀传来了鲜卑士卒凌辱汉人妇女的声音,嘈杂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些肉糜的味道。
肉从何来?
寝帐的帘布被掀开,封不疑端着一碗羹汤走了进来。
“不疑啊?何事?”
封不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着道:“大将军,末将给你端来了一碗新鲜的羊羹汤,你趁热喝了吧?”
“羊肉?我可不记得咱们南下的时候把牛羊带过来了。是在当地抓的羊吗?”
闻言,慕容恪放下了手里书籍,接过了封不疑递过来的羹汤,先是拿鼻子嗅了嗅,顿时眉头一皱:“这是羊羹汤?这分明是人羹汤!”
慕容恪将这碗所谓的“羊羹汤”放到了一边,强忍着恶心道:“把它给我端出去!”
“这……”封不疑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大将军,要不你尝尝看吧,这碗羹汤的味道确实不错。”
“我让你把它给我端出去!”一向是温文尔雅的慕容恪变得暴怒起来。
“诺。”
看见慕容恪这么生气,封不疑吓坏了,于是就把这碗羹汤端了出去。
其实不怪慕容恪如此动怒,他能纵然麾下的士卒杀人吃肉,也不在乎士卒们如此灭绝人性,但是他自己做不到!
慕容恪自认为自己是人,不是禽兽,更不是连禽兽都不如的东西!
狼类尚且饿死了都不吃同类的肉,更何况是人呢?
慕容恪不同于一般的鲜卑人,他接受过汉家儒学的熏陶,对于这种茹毛饮血的事情他极度的排斥。但是大势如此,远远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扭转的。
就像是现在,慕容恪早在雁门郡的时候,就已经三申五令,禁止鲜卑人烧杀抢掠,可是为了攻略并州,慕容恪真的是没有法子,鲜卑人的性子是野惯了,桀骜不驯,就像是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让他们跟汉人军队一样令行禁止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眼下是慕容鲜卑和拓拔鲜卑联军,拓拔鲜卑不受慕容恪的约束,而一旦拓拔鲜卑的士卒干了烧杀抢掠,奸**女的事情,慕容恪管不了的时候,就是军纪败坏的时候,因为拓拔鲜卑能做的事情,为什么他们慕容鲜卑不能做?
于是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不管慕容恪做什么样的努力,都是了无用功的。
慕容恪其实早年也吃过人肉的,可是他并不喜欢那种味道,反而还很排斥。
只可惜其余的鲜卑人不一样,他们宛如饿狼一般,就算是有羊肉牛肉可以吃,他们还是更愿意去吃同类的肉,尤其是婴儿或者女子的肉,似乎这样会使得他们更有成就感一样!
没过多久,封不疑就去而复返。
“大将军,末将有一事不解。”
“你是想知道,我军为何对晋阳城只是围而不攻吧?”
“是的。大将军,这晋阳城虽然是城高池深,十分坚固,但天底下没有攻不破的壁垒,只要大将军愿意,我们迟早能攻下晋阳城!大将军,你为何对晋阳城围而不攻呢?末将听说冉闵已经放弃了西征,正在率军赶回中原,极有可能是奔着晋阳来的。”
“若是冉闵来解晋阳之围,形势对于咱们鲜卑人来说不是很不利吗?”
闻言,慕容恪淡淡的摇头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封不疑,我问你,你知道长年累月在外征战,而又辗转行军,舟马劳顿的士卒是怎样的状态吗?”
“这……应该是人困马乏的吧?”
“不错。那你认为我以逸待劳之军,对战冉闵这般远道而来之军,有多少的胜算?”
慕容恪这么一说,封不疑一时之间茅塞顿开。
也对,魏军再怎么强悍,长时间的征战,长时间的跋山涉水,还要立马投入战场的话,就算他们魏军是铁打的,只怕都吃不消!
第0411章 破釜沉舟
烟波浩渺的黄河之上,一艘又一艘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船只正在航行。
这支船队的规模不小,举目四望,整整数百艘船那么多,宛如星罗棋布的夜空,不过随着惊涛拍岸,巨浪翻滚,这些船只又跟雨打浮萍一般,看上去有些羸弱。
冉闵就站在那一艘最大的船上。
冉闵眺望着远方,黄河两岸的怪石嶙峋,树木峥嵘尽纳眼底。
看着冉闵有些发怔的神色,身后的秦牧不禁出声道:“大王,你在想什么呢?还在为没有成功收复关中的事情感到懊悔吗?”
“不。”
冉闵摆了摆手道:“这一回没能收复关中,下一回寡人一定可以一举拿下关中的!其实这回西征受阻也是好事,寡人若是非要拿下关中,进据长安的话,不仅蒲洪会负隅顽抗,蒲洪、张骏和姚襄这三方人马一定会同仇敌忾,抗拒我魏军的。”
“但是寡人这么一退,时间长了,蒲洪与姚襄之间必生龌龊。寡人听说蒲洪已经染了重病,命不久矣,而寡人观姚襄其人,不是那种能久居人下的人,姚襄是一头鸩虎,他不会安分守己的。下一回西征,说不定咱们能更加顺利能收复关中呢!”
秦牧叹气道:“大王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秦牧,你说这回咱们怎样才能战胜鲜卑人?寡人听闻此番鲜卑人南下,集结大军了30万,虽然这数据有些水分,但是差不了多少的。上次李农就在这汾水渡河的,可是刚刚渡河就遭遇了鲜卑人的伏击,但这一回,寡人只带了三万精兵,而且日夜兼程地行军,慕容恪绝对想不到咱们能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但是依靠这三万兵马,能解晋阳之围,能打败鲜卑人吗?”
“大王,你不是常说兵贵精不贵多吗?怎么事到如今,反而还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
“哦?难道秦牧你已经有了对策?”
“大王应该知道巨鹿之战吧?”
“巨鹿之战?破釜沉舟?”
冉闵摇了摇头说道:“关于这个,寡人不是没想过,但是不可行。若是寡人的对手是晋军的话,其兵马都需要足够的粮草供给,只要烧毁了他们的粮秣,他们就是穷途末路了。可是现如今,咱们的对手是鲜卑人!”
“鲜卑人世代逐水草而居,他们不太依靠粮秣,没了粮食,他们可以杀战马充饥,或者是把人抓来烹了烤了吃肉,若是不能彻底把他们包围住,让他们山穷水尽,弹尽粮绝的话,想要以少胜多地在这辽阔的平原上击败他们的话,无异于痴人说梦!”
冉闵很清楚这一点。
这一战跟秦末的巨鹿之战可是截然不同的!
当时项羽先派遣部将英布、蒲将军率领两万人为先锋,渡过黄河(一说为漳水),切断秦军运粮通道。
然后,项羽亲率全部主力渡河(一说为漳水),并下令全军将士破釜沉舟,每人只携带三天的干粮,以示决一死战之决心。
项羽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极大地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楚军个个士气振奋,以一当十,奋勇死战,九战九捷,大败秦军。
齐、燕、魏等各路救赵军队皆作壁上观,待楚军大破秦军时,纷纷也冲出营垒助战,最后俘获了秦军统帅王离,杀死秦将苏角,迫使秦将涉间自杀。
巨鹿之困因而得解。
这重点就是运粮通道!
君不见官渡之战,曹操能以少胜多,也是得到了许攸的指点,这才派兵去烧毁了袁绍军的乌巢粮仓,最终战胜袁绍的吗?
但鲜卑人不一样啊,他们对于粮秣没什么依赖性,没了粮食,他们依旧可以通过杀马充饥,用人的肉来填饱肚子!
“那伊阙之战的故事,大王可曾听说过?”
这……伊阙之战?
为了避免被鲜卑人伏击,防患于未然,冉闵在登陆之前还派出了几队斥候先行上岸侦查,等到确认方圆几里之内没有任何异状之后,冉闵一声令下,三万魏军便在距离晋阳城不足一百里的地方登陆。
而在上岸之后,冉闵又将兵马集中起来,就在汾水河畔排兵布阵,还设置了一座高台。
旌旗猎猎,枪矛如林,甲士似海。
三万全副武装的魏军锐士摆出十个方阵,宛如伞盖一般笔直地站立着,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冉闵站在高台上,面对这众多的士卒,脸色十分的严肃,不怒自威。
“我大魏国的将士们!儿郎们!”
“眼下大半个并州已经沦陷,鲜卑人南下,包围了晋阳城!他们在并州的土地上,在咱们的国土上,在咱们汉人的土地上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并州已经沦为一片焦土!”
“此时的并州,就是彼时的青州、冀州、幽州、豫州、兖州,若是咱们视而不见,整个大魏就都会沦为焦土!整个中原,还有你们的故土都会被鲜卑人侵占,你们的父母、儿子、兄弟、姐妹、邻里亲戚会被杀害!你们的妻女也会被鲜卑人凌辱并杀害,甚至是被当做两脚羊吃掉!”
“告诉寡人!你们能答应吗?”
“不能!不能!……”将士们是群情激奋,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士气大为高涨。
“好!寡人就不隐瞒你们了。寡人欲效仿当年项羽率军渡过漳河,破釜沉舟之事!即把咱们的渡河的船只和军帐全部焚毁,釜甑(古炊煮器名)砸掉扔了,全军只带一日所需的干粮!咱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如若此战,唯死而已!将士们,告诉寡人,你们害怕吗?”
“不怕!不怕!……”这些魏军锐士还真是悍不畏死的,听到冉闵这么说,脸上都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惧的神情。
冉闵笑着道:“说不怕,那是假的!老实说寡人也很害怕,但是寡人与你们一样,已经别无选择,已经没有退路了!”
“此一战,寡人与你们同在!此一战,我军必胜!”
“在你们身后站着的,是你们的父老乡亲,是你们世世代代生活的故土!我们绝不让敌人的铁蹄威胁到咱们的家乡父老!”
“杀!杀!杀!……”
随即,在冉闵的命令之下,魏军的将士们纷纷把船只、铁锅、军帐、粮草等东西集中起来,就地焚毁,付之一炬。
漫天的烟雾中,映着这些魏军锐士视死如归的面容。
第0412章 沙盘
随后,冉闵便在中军大帐召集将领议事,并把一个大大的沙盘摆到了大帐的中心位置。
冉闵制作的是一方简易沙盘,是用泥沙和兵棋在场地上临时堆制的。
这方沙盘的图上准备,是确定沙盘的水平比例尺和垂直比例尺(通常水平比例尺小于垂直比例尺),计算沙盘尺寸,堆制地貌,设置地物和军事情况制作的。
其实沙盘并不是冉闵自己发明的。
据说,秦在部署灭六国时,秦始皇亲自堆制研究各国地理形势,在李斯的辅佐下,派大将王翦进行统一战争。
后来,秦始皇在修建陵墓时,在自己的陵墓中堆建了一个大型的地形模型。模型中不仅砌有高山、丘陵、城池等,而且还用水银模拟江河、大海,用机械装置使水银流动循环,可以说,这是最早的沙盘雏形。
而在光武帝征伐天水、武都一带地方豪强隗嚣时,大将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使光武帝顿有“虏在吾目中矣”的感觉,这就是最早的沙盘作业。
现在冉闵和众将在这座沙盘边上观看,魏军与鲜卑人之间的形势跃然其上,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诸位,你们看。”冉闵指着晋阳城所在的位置,说道,“晋阳城现在已经被鲜卑人围困。鲜卑人的兵力不少,而且都是清一色的骁骑,将战场放置到晋阳城外的平原,就算我们的士卒再怎么骁勇善战,又有城内的守军配合,只怕都难有胜算。”
“这是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汾水。汾水距离晋阳城有足足一百里,骑兵急行军的话,不过半日就能兵临晋阳城下!”
“但是寡人听说鲜卑人对晋阳城只是围而不攻,想必是想依靠有利的地势,对我们魏军展开决战。但寡人是不会让慕容恪如愿以偿的。”
“不知道大王打算怎么做?”
冉闵肃容道:“根据寡人掌握到的情报,慕容鲜卑与拓拔鲜卑此次虽然联军南下进犯我魏国,而且是精锐尽出,但是他们内部并不是铁打的一块,他们是貌合神离的。”
“这一点,从他们合力围困晋阳城,却是分别一东一西的设置两座营寨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闻言,将军苏亥恍然大悟道:“大王是想要趁其不备,先打掉鲜卑人其中一部?”
“不错。”
“那咱们具体要怎么做呢?”
“现在慕容鲜卑与拓拔鲜卑的联军已经分开驻扎。慕容鲜卑驻扎于晋阳之西,拓拔鲜卑驻扎于晋阳之东,二部鲜卑中,慕容鲜卑的实力较强,拓拔鲜卑较弱。所以寡人选择先打掉拓拔鲜卑,然后再集中兵力,与慕容鲜卑展开决战!”
“董润、马顾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率精骑六千,丑时劫营,出其不意杀入拓拔鲜卑之战营中,随后引兵往更东面的黄泥冈!”
“遵命!”
“苏林、周洪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步卒五千人,埋伏于黄泥冈山道两侧,待鲜卑人进入伏击圈后,立即发起进攻!”
“遵命!”
“冉恪、卫辽听令!”
“末将在!”
冉恪是冉闵的堂弟,卫辽更是卫峥之子,这二人年纪轻轻的,都已经担任一部主将,拜武卫将军。这其中不乏冉闵的器重,但是更多的,还是他们自身的战功和能力。
冉闵沉声道:“你二人率步骑四千人,挡在黄泥冈山道前方,等鲜卑人进入山道之后,两侧兵众发起进攻,你们随后进击!”
“遵命!”
“剩余兵马,随寡人尾随追击的鲜卑人,等到鲜卑人被伏击,就势杀出,务必一举全歼敌军!”
“遵命!”众将轰然唱喏。
丑时,董润和马顾率领的铁骑兵,战马都裹足,马嘴都裹上麻布,不让它们发出大的动静。随后,董润先派出了十余个身手敏捷,又精通刺客之道的士卒,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代军战营的外围。
这些士卒都穿着夜行衣,蹲在灌木丛后面,伸出了脑袋侦测代军战营的环境以及守备情况。
不得不说,鲜卑人的“陋习”还是十分严重的,他们没有汉军的那种习惯,即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将营垒建造得十分坚固,虽然谈不上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但也不是能让敌军这么轻而易举地打进去的!
可是看看代军战营的情况,对于想要夜袭的魏军来说,这实在是太过有利了!
负责刺杀的这十几个兵士,趁着朦胧的夜色,就甩出了飞爪,勾到了箭楼上,然后慢慢的往上爬,最后捂住了那几个正在打瞌睡的代军士卒的嘴巴,抹脖子杀掉了他们。
把负责瞭望的箭楼上的敌人杀死之后,这些魏军锐士又跑到下面将几个把守营寨门口的敌人一一杀死,随后打开营寨的大门,迎接魏军铁骑兵的进入!
“杀呀!”
魏军的铁骑兵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出去,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喊杀声,还有刀光剑影,血色弥漫,许多还在睡梦中的鲜卑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杀死了。
“唰!”那个刚刚拿起了环首铁刀,还没穿戴好皮甲的鲜卑人被骤然冲过来的魏军战骑,挥舞着长矛穿胸而过,顿时一道血箭飙飞出来,这鲜卑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里。
鲜卑人的帐篷被掀翻了,被砍断了,甚至是被推倒的火把点燃,渐渐付之一炬。
“轰隆隆!……”铁骑踏平原,毁天灭地!
代军的战营里面根本就没什么障碍物,魏军的铁骑兵可以任意纵横驰骋,犹入无人之境。他们见人就杀,见人就砍,快意恩仇。
这时,代军的主将独孤信也骤然惊醒,征战期间,他是衣不卸甲的,尤其是听说魏军的主力即将到来,还是冉闵亲征之后,独孤信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独孤信随即拿起了武器架上的战刀,在还没有弄清楚魏军到底来了多少人马的情况下,独孤信不敢贸然组织反击,只能是命令各部酋长约束好自己的部众,抵抗魏军的铁骑兵。
董润、马顾二人率领六千铁骑兵来回冲杀了几回之后,就觉得差不多了,于是转身往东面遁去。
但是已经整明白形势的独孤信怎能让这些敌人溜之大吉呢?
区区六千人,竟然胆敢突袭五六万军队的营寨,深夜劫营,魏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独孤信大怒,就算他再怎么老成稳重,此时此刻都不能不恼羞成怒。在他看来,这是晋阳城内的魏军对他的挑衅。
潼关那里的魏军是不会来得那么快的,而唯一的可能就是晋阳城内的魏军来劫营!
独孤信当即率领军队一路追击,就连魏军逃跑的方向是东面的密林,而不是西面的晋阳城都没有注意到。
第0413章 借刀杀人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原本是一片寂寥的黄泥冈上,此刻却有两方人马正在追逐。一方是身穿火红色战衣的魏军,一方是身穿皮甲绒衣的代军,代军追击魏军,长驱直入,不时的还能张弓搭箭,射杀在前面逃跑的魏军!
若是在白天,凭借良好的视野,独孤信或许能看见前面逃跑的魏军铁骑兵虽然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模样,但是军势未衰,兵士都没有四下而逃,而且还能与他们追击的代军骑兵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等到进入黄泥冈的山道,独孤信敏锐地感觉到一股不安,但是这种不安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什么?
直到董润和马顾的魏军铁骑兵调转马头,与早就等候在那里多时的冉恪、卫辽的兵众会合在一起的时候,独孤信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董润笑着道:“哈哈!独孤老贼!你上当了!”
“匹夫!”独孤信怒叱了一声。
“大王有令!务必生擒独孤老将军!”
很快,冉闵要求生擒独孤信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山谷。
难怪,独孤信的孙女独孤伽罗可是冉闵的妃子,对于老丈人的父亲,冉闵总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但是听到这话的独孤信心里就更气了,可是两侧的山道上突然出现了许多的魏军士卒,他们张弓搭箭,漫天的火箭射了出去,顿时宛如割韭菜一样,无情地收割着被包了饺子的鲜卑人的性命。
黄泥冈的山道里,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鲜卑人刚刚想要撤退呢,黄泥冈后面的山道之上,就骤然冲出来更多的魏军,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有多少人,而对于那些想要冲出山道的代军士兵,面对他们的就是无情的乱箭!
“放箭!”
“杀啊!”
“冲!”
这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三万魏军,对上人数将近一倍的代军,却表现得更加的勇武,好似碾压一般的战力彻底爆发出来。
在这种环境下,在狭窄的山道里,根本不利于骑兵的纵横驰骋,反而鲜卑人的骑兵在这种地形下成了累赘。以步卒为主的魏军挥舞着环首铁刀,跟砍西瓜一样砍断鲜卑人的脖子,征袍染血,但都是敌人的鲜血!
魏军是越战越勇,孤独信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连忙派出骑兵突围出去,去找慕容恪求援。
而在黄泥冈的山道上,冉闵并没有加入战团,而是和秦牧站在那里,观望着这火光冲天,又是一面倒的屠杀的战场。
“大王,你就不担心这些突围出去的鲜卑人,是去向慕容恪求援的吗?”
“担心?寡人有什么好担心的。秦牧,寡人比你更了解慕容恪,慕容恪跟寡人一般,生性多疑,嗅觉十分敏锐,若寡人是他,在得知代军被包围的情况后,第一时间不是马上派出援军,而是半信半疑。”
“这是为何?”
“换位思考一下。慕容恪不相信咱们魏军能把这么多的代军包围在这黄泥冈中,此其一也!其二,这个时候独孤信派人向慕容恪求援,反而会让慕容恪更加怀疑,他是不是寡人派去的细作?是想要误导他派兵去救援,然后在半道上伏击他们的呢?”
“其三,晋阳城内,尚有李农的数万军队牵制他,燕军一动,兵力多了唯恐营垒不保,兵力少了,只怕有去无回。”
“其四,慕容鲜卑与拓拔鲜卑貌合神离,慕容恪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拓拔鲜卑在此役中战力大损。”
秦牧默然。
其实冉闵猜的没错,在独孤信派出的人满身是血的跑到慕容鲜卑的营寨里,请求慕容恪派兵增援的时候,慕容恪反而是狐疑起来了。
这是不是冉闵的诡计呢?
慕容恪暗自寻思了好久,终于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可是,就是慕容恪这么一耽搁,被伏击的代军就被全歼了。独孤信在亲卫舍生忘死的保护下,冲出了重围,只带走数百骑。
黄泥冈一役,魏军歼灭拓拔鲜卑五万人,最后幸存下来的,也都被魏军全部杀害!
冉闵贯彻了这个时代的法则,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既然胆敢反抗,就全部杀死好了!
……
翌日,燕军战营。
“慕容恪!慕容恪!”满身是血,十分狼狈的独孤信大呼小叫地闯进了燕军的中军大帐,气势汹汹,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见状,慕容恪宛如狐狸一般,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老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敢问老夫是怎么了?”独孤信怒目圆睁地道,“今早丑时,我代军营垒被魏军突然袭击,老夫率军追击出去,不料在黄泥冈遭遇了魏军的伏击!”
“这天杀的冉闵,这狡猾的冉闵啊!”
“我数万鲜卑儿郎,全军覆没,跟着老夫突围出来的只有五百骑,剩下的全都战死沙场了!慕容恪,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夫算是看明白了,伏击的魏军兵力不是很多,当时老夫已经派人向你求援了,可是迟迟等不到你的援兵啊!”
“当时若是你能派出援兵,和老夫内外夹击的话,老夫焉能有此一败?”
慕容恪苦笑这道:“老将军息怒,息怒啊。”
“你让老夫如何息怒?五万儿郎呀!这已经是我代国三分之一的军力了,如今都战死在黄泥冈,你让老夫如何向我王交代?”
“老将军,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当时局势过于混乱,我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如何出兵援救?且不说冉闵会不会在半道上伏击我军,晋阳城内的魏军更是迟迟未动,我这也是投鼠忌器啊!”
“借口!都是借口!”
独孤信哼了一声道:“慕容恪,老夫算是看清楚你的丑恶嘴脸了。你跟冉闵一样,尽耍这些阴谋诡计,尽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
“慕容恪,咱们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独孤信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独孤老将军,在下不送了。”
慕容恪在背后喊了这么一句。
封不疑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将军,独孤信就这么率领兵马撤出晋阳,恐怕不利于战局。”
“怕什么?冉闵既然赶到了晋阳,事不可为,咱们也当见好就收了。”
“大将军也要退兵?”
慕容恪笑而不语。
没过多久,独孤信果真是收拢溃兵,同时号令正在征辟或者驻守并州各郡县的代军返回,要打道回府。
而得知这一消息的冉闵,不禁感慨万千地道:“慕容恪真是好算计,寡人倒真是小觑他了!”
冉闵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慕容恪了,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慕容恪的腹黑程度。
“大王何出此言?”旁边的荀稷一脸不解地道。
“哈哈,慕容恪玩的这一招是借刀杀人!他这是借我军之手,帮他削弱代国的军力,好为日后更加顺利地兼并代国,一统鲜卑各部做准备!”
“这……不会吧。”荀稷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冉闵摇摇头说道:“慕容恪懂寡人,寡人也懂慕容恪。可能打从一开始,慕容恪就没想真的想占据并州,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代国的国力彻底衰退。可怜拓拔什翼键,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第0414章 煮酒论英雄
冉闵在歼灭代军的主力之后,逼得独孤信灰溜溜地率领残部北逃,就连骚扰辽西一带的鲜卑人都撤走了。
而还在汾水河畔上,晋阳城外面的慕容鲜卑数万人依旧在虎视眈眈。
在慕容恪的号召之下,整个并州,慕容鲜卑的八万人被聚集到晋阳,看样子是想跟魏军来一场天昏地暗的生死大战。
但是出人意料的,整整三日,燕军与魏军各自相安无事,处于一种古波不惊的状态。至于冉闵和慕容恪二人,更是很有默契地没有出战过。
直到黄泥冈一役的第三日,慕容恪邀请冉闵到汾水河畔一会。
冉闵力排众议,只带亲卫三百人便去赴约。
而此时,慕容恪早已在汾水河畔建造了一处四方台。
四方台依着汾水而建造,一面背山,一面朝着波涛汹涌的黄河(汾水),两面是平原,西面可直到晋阳城,北面就是燕军的战营,都不过十里之地。
而四方台上,已经摆着一张桌案,两块蒲团。至于这桌案上已经摆放着几盘瓜果,一壶正在拿器皿烧开的酒水,两只玉碗。
“魏王,请!”
“请!”
冉闵与慕容恪各自行了一礼,各自坐下。
冉闵坐下之后,眼睛还在打量着慕容恪。
慕容恪是生得极为俊美的,就连冉闵都不得不嫉妒他的容貌,就是一般的美女都不及慕容恪的美貌,可想而知,若是将慕容恪收为男宠的话,每天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当然了,冉闵并没有那一种癖好!
慕容恪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
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觉得就算是天使,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美。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而冉闵在打量慕容恪的同时,慕容恪也在打量着冉闵。
冉闵是英姿勃发的!
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慕容恪作为东道主,首先提着一壶热酒,给冉闵的玉碗满上,说道:“魏王,说起来,咱俩已经有十年未见了吧?”
“是啊,自昌黎一别,整整十年,你我都没有再见过一面。兄的风姿绰约,远胜当年,只是寡人已经不再年轻了!”冉闵称呼慕容恪为“兄”,这是没毛病的,因为他比慕容恪小一岁。
慕容恪淡淡的笑道:“魏王说的哪里话?魏王不过27岁,便已经贵为一国之君,打下大魏江山,据中原十州之地,带甲百万,国富民强!恪只有这一具臭皮囊,论才干,论权略,论成就,恪远不及魏王。”
“哈哈。兄谬赞了,慕容兄,寡人称呼你玄恭(慕容恪字)可好?”
“恪求之不得。”
“来,魏王,先满饮一杯,恪先干为敬!”说完,慕容恪就将玉碗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冉闵见状,亦是点了点头,端起玉碗,将酒水一饮而尽。
“好酒!”
“魏王有横扫八荒、吞吐天下之志,以魏国当前之国力,土地方圆纵横数千里,带甲百万,人口更是数以千万计,而以魏王之雄才大略,以魏国之鼎盛国力,欲成就秦皇汉高之伟业,继魏文晋武之雄风并非难事!”
“玄恭过誉了。”被戴了这么一顶高帽子,冉闵的心里是美滋滋的,但是脸上不动声色。
慕容恪又道:“魏王已经位极人臣,功绩远迈赵先主,何不更进一步,成就九五之尊之位?”
“哈哈。”
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吧?
冉闵正色道:“寡人欲成九五之尊,易如反掌。只是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魏王,不是恪小觑天下英雄,普天之下,若是连魏王你都不能成就帝王之业,又有谁能够成就?难道非要扫灭列国,一统天下之后才黄袍加身,荣登九五吗?”
“玄恭有高论?”
“高论不敢当。只是有一些浅薄的见识。恪敢说,若是魏王居九五,成魏帝,则四海宾服,似燕、代、秦、凉、仇池五国一定归顺,虽有东晋相持不下,但是以大王之文治武功,以大魏之昌盛国力,何惧偏居一隅的东晋?”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冉闵摆了摆手道。
“适才玄恭说到天下英雄,不知道在玄恭你的眼中,天下英雄都有谁?”
慕容恪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既然魏王问及,那恪就说一说自己的浅薄之见。在恪看来,天下英雄,除了魏王你之外,还有那么几位。”
“愿听高论。”
“西凉张骏,世代居西域,治理有方,征辟四方而敢于称王。西凉先后尊匈奴赵、羯赵、东晋和魏国为主,号封州牧,却跳六佾之舞,树豹尾之旗,设置的官僚府邸都比拟君王!而割据陇西、凉州,西域诸国皆宾服,扬皇汉之威!这样的人,应该是英雄!”
冉闵摇摇头道:“张骏?玄恭尊张骏为英雄,实在是太抬举他了。张骏不过是承继了祖父张轨、父亲张寔和叔父张茂的基业,虽有一些成就,但是偏居西域,不思进取,实在难以称得上是英雄!”
“漠北拓拔什翼键,少年老成,曾入质于赵国,归国继位后设置百官,分掌众职,厉兵秣马,励精图治。东自濊貊,西至破落那,南距阴山,北达沙漠,全部归服,拥众数十万!这样的人,难道称不上英雄吗?”
冉闵又是摇摇头道:“不是寡人瞧不起拓拔什翼键,此人虽有心机,但是城府太深,毫无胆略,实在是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所以拓拔什翼键也不能称之为英雄!”
“那关中蒲洪,多机变有谋略,勇猛威武,善于骑马射箭,眼下蒲洪号秦王,雄踞关中,麾下军队二十余万,骁骑居多,算是兵强马壮。不知道蒲洪能否算得上英雄?”
“嗤!”冉闵对此嗤之以鼻,说道,“蒲洪还算一个人物,但是君不见,前不久寡人率军攻破潼关,收复关中各地,都已经打到灞上,距离长安不过数十里了?蒲洪丧家之犬而已,已经惶惶不可终日。更何况,寡人听闻蒲洪已经染上重病,一病不起了,这般冢中枯骨,焉能称得上是英雄?”
慕容恪眯着眼睛道:“那东晋桓温,战功赫赫,执掌晋国之兵权,灭成汉而一战成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般人物,应该称得上是英雄吧?”
“桓温不在此列。”
“这……”
“玄恭,你怎么不说你的父亲是英雄呢?”
“哈哈,魏王说笑了。”慕容恪讪讪地道,“家父在恪的心目中确是英雄!家父勇武刚毅且多有谋略,对内平定叛乱,对外吞并鲜卑段辽和宇文部,破高句丽,征辟夫余,还屡次击败羯赵的进犯,威震北方。所以家父应该算得上是英雄吧?”
“哈哈,汝父慕容皝,确实算得上是一位英雄,但是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我们的时代!”
“魏王,这天下英雄,咱们已经点评过了,不知道在魏王你的心目中,有谁能称得上是英雄的吗?”
闻言,冉闵先是笑而不语,随后又指着头顶上的一片穹隆,说道:“玄恭,你知道天上的那一朵浮云是何模样?”
“这……”慕容恪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说道,“应该是蛇或者海马的模样。”
“不,是龙!”
“龙?”慕容恪笑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冉闵郑重其事地道:“玄恭知道龙的变化吗?”
“不知详尽,还请魏王赐教。”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夏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冉闵这般侃侃而谈,一股豪迈的霸气冲天而起。
慕容恪为之所摄,不禁说道:“天下英雄,唯魏王耳!”
“不!”
“天下英雄,唯寡人与玄恭而已!”
“……”
冉闵遂与慕容恪分别。
第0415章 高句丽之兵
自那一日煮酒论英雄后,慕容恪便率领大军驻扎到汾水北岸,沿着河畔建造工事,营造壁垒,坚守不出。
冉闵派兵几次欲强渡汾水,收复并州北面的失地,但是都为其所阻,不能如愿以偿。于是魏军与燕军就这样在汾水两岸对峙起来,即便魏军已经云集十余万的兵众,依旧无法突破燕军的汾水防线。
燕国,平州。
高句丽以及新罗、百济在得到魏国的诏令之后,组成联军八万步骑,一同跨过鸭绿江,进犯慕容鲜卑的疆界。
五月中旬,燕国大将慕容翰率军东征,与高句丽联军在平州展开会战。
游牧部族之间的战斗,不会如同中原人一般旷日持久,因为他们不会建造壁垒,也不会依托坚固的城池负隅顽抗,因为在他们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草原,尤其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就是骑兵的主场!
“杀啊!”
嗷呜呜呜呜!……”
鬼哭狼嚎一样的慕容鲜卑,以及朝鲜半岛上三个国家组成的联军,其骑兵宛如巨流一般撞击在一起,顿时四散开来,就好似两股巨大的泥石流撞击一样,瞬间土崩瓦解!
高句丽能成为朝鲜半岛上的老大,还能在鲜卑人的铁蹄之下坚持了这么久,战斗力亦是十分强悍的,即便被慕容鲜卑打击了这么多年,其坚韧不拔的性格在此战中还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中最为强悍的,就是高句丽的重骑兵。
人马俱装的突击骑兵是高句丽军队的主力。
这种重骑兵人马披挂,并有高高的铁护领保护脖子和脸颊,通过冲锋和白刃战的方式作战。得益于高句丽境内丰富的金属矿藏资源,使高句丽的重骑兵保有量和中原王朝不相上下!
慕容翰亦是沙场宿将,见到高句丽率先祭出了这种重装骑兵,顿时眉头一皱,然后呼喝了一声,命令慕容俊率领五千精悍的重装步卒摆开架势,迎击敌军。
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高句丽的重步兵。
高句丽的重步兵有两种,一种是身着兜鍪和甲、手持长枪和方盾的士兵。其次是一种头戴冠冕,身披甲肩挑重剑和盾牌的士兵。
而这种重步兵就跟推土机一样,肆意地碾压着慕容鲜卑这边的轻骑兵!
高句丽的重步兵太耐打了,硬是挡住了慕容鲜卑的铁骑兵的冲锋的势头,反击慕容鲜卑!
厮杀了老半天,两方人马都没能分出高下。
慕容俊不禁感慨地道:“叔父,这高句丽的兵士也太耐打了吧?还有,他们的军队里面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就连武器都是五花八门的,十分难缠!这样打下去,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这场战争,以高句丽为主,新罗和百济的军队为辅助,但是这两个队友就不怎么给力了,很快就被慕容鲜卑的轻骑兵打得溃不成军。
若不是有高句丽人的及时支援,只怕他们都要一败涂地了。
慕容翰叹了口气说道:“我时常与高句丽人交战,这些蛮子的确耐打得很。高句丽军队最初是由五部的高句丽人组成的,随着国土的扩张,征服其他地区和民族,高句丽国家的军队中也出现了其他民族的成份如鲜卑、马韩、秽貊、靺鞨、扶余、汉人士兵。现在高句丽军队主要由高句丽人、靺鞨人、扶余人、汉人组成!”
“这不就是杂牌军吗?”慕容俊愣住了。
慕容翰苦笑着道:“对,这就是一支杂牌军,可就是这么一支杂牌军,咱们都吃不掉!”
交战到天黑,慕容鲜卑这才鸣金收兵。
回到中军大帐,慕容俊很是窝火地把自己的战盔按到桌案上,说道:“叔父,我还是搞不明白,好端端,高句丽人还有朝鲜半岛上的新罗、百济二国干嘛要来进犯咱们燕国?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难道就不怕我们燕国秋后算账,以后把他们一个个都收拾了吗?”
“太子,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其实早在玄恭出征之前,就已经跟大王商量过了,早就想到我燕国主力一旦南下,魏国一定会唆使朝鲜半岛上的三国一起进犯我燕国的。”
“唉!那父王是老糊涂了吗?好端端的干嘛还要去得罪魏国?现在国内的可战之兵那么少,能拿出来对付高句丽的兵马更是捉襟见肘啊!”
“太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大王曾召见过倭国的使者,具体商量什么不得而知,但是我相信高句丽这只螳螂既然已经出动了,那么倭国这只黄雀也该要行动起来了。”
“哦?这么说,倭国要在背后突袭朝鲜半岛?”
“倭人对于朝鲜半岛一向是有野心的。”
慕容俊刚刚想说什么,这时从大帐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行色匆匆的小校。
慕容俊接过小校递过来的文书一看,顿时面如土色。
“怎么了?”
“大事不好了。父王病危,召我赶快回到龙城。”
“什么?”慕容翰勃然变色。
这个时候,偏偏慕容皝的身子撑不住了,这不是后院起火吗?
慕容俊亦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说道:“叔父,我要尽快回到龙城。”
“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秘密回到龙城,父王病危的消息是隐秘的,肯定没几个人知晓。为了防止有心人大做文章,还请叔父继续在平城抗击高句丽人,转攻为守,固守平州。然后还请叔父派出五千精兵,助我回到龙城稳定局势!”
“好!”
当夜,慕容俊就骑了一匹快马,迅速离开平州,直奔龙城。至于慕容翰也替慕容俊隐瞒了此事,又火速组织五千轻骑,交给值得托付的大将统率,跟随慕容俊回龙城。
随后慕容翰就率领军队进入平州城,不再出城迎战,反而在平州修筑工事,曾建壁垒,力图以此抵御高句丽三国的攻势。
慕容俊回到龙城之后,便见到了躺在病榻上,面色苍白,面容枯槁而无一丝血色的慕容皝。
“贺赖跋(慕容俊小字),你来了。”
见状,慕容俊顿时痛哭流涕,一下子就跪倒在了病榻边上,抓着慕容皝的手说道:“父王,孩儿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了!”
“嗯。贺赖跋,父王已经快不行,我已经立下遗诏,由你继承我的位置。但是贺赖跋,你做太子那么久了,应该知晓天下大势,父王知道,在我这么多的儿子当中,玄恭、道明(慕容垂)的才干都在你之上,但是我偏偏选中了你作为储君,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儿臣……儿臣不知。”
“贺赖跋,当年你的祖父曾说你:小儿骨相不同于常人,家族事业后继有人了。父王深以为然!你的才干虽然不及你的两个弟弟,但是为人君者,并不是只有才干出众的人才能胜任。譬如汉高祖刘邦,他慧眼如炬,知人善用,自身没有多大的才能,却可以任用韩信、萧何、张良等人,终于成就了一番皇图霸业。”
慕容皝有气无力地道:“还有当年割据江东的孙权,打仗不行,治国不行,写文章更是不行,可是他有识人之明,任用了鲁肃、陆逊这些人,最后也能得到江东基业,做了东吴大帝。所以说,才干并不是衡量一个君主的唯一标准。父王相信燕国在你的手中,一定能够发扬光大!”
“父王!……”
“俊儿,莫哭,人之一生,不外乎生老病死。父王不在了,以后燕国就交到了你的手里,你一定要好好治理国家,任用贤能,照顾好你的弟弟们。”
慕容俊带着哭腔道:“父王,日后儿臣若是遇事不决怎么办?”
“内事不决问封弈,外事不决问玄恭。”
“是。孩儿谨记。”
慕容皝又道:“俊儿,还记得吗?你的祖父生前常说:我积累福德仁义,子孙应当拥有中原。现在父王也是这么认为的!匈奴人、羯人都曾先后入主中原,就连没落的匈奴人,就连曾经是奴隶部落而且人口不过几十万的羯人都能入主中原,为何我人口数百万,雄踞北方的鲜卑人不能?”
“孩子,在为父的有生之年不能完成的事业。你一定要替为父完成!将来有一日,你能带领咱们鲜卑人入主中原了,请一定要到宗庙祭拜的时候告诉我。”
“是!”
慕容皝最后又叮嘱了慕容俊几句话,便撒手人寰了。
公元348年五月末,慕容皝薨于弘光殿,时年52岁。慕容俊在继位后便给慕容皝上谥号“文明”,号燕文明王!
第0416章 汉家正朔
话说殷浩北伐,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下淮阴,克广陵,迅速收复了淮南各地,又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整个扬州都纳入了晋国的版图当中。
六月初,殷浩挥师进入豫州的地界,各个城池的老百姓都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欢迎晋军的到来,更有甚者,居然直接开城献降了!
晋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诸多的城池,很快就兵临许昌城下。
殷浩一时之间有些飘飘然了。
但是让殷浩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被晋军打得东奔西走,宛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卫峥,竟然有胆子在许昌城下与他们声势浩大的晋军决一死战!
两军阵前,晋军摆开架势,十余万军队横陈在那里,而在他们的对面,只有不到三万的魏军!
“卫峥!投降吧!别再垂死挣扎,负隅顽抗了!我今携正义之师而来,诛灭无道之师,不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若是此时归顺我大晋,本都督可以向朝廷上书,保举你做豫州牧,镇东将军!”
看着殷浩宛如跳梁小丑一般,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卫峥笑了,笑的十分的猖狂,十分的肆无忌惮。
“你笑什么?”殷浩蹙眉道。
“我笑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死到临头?”殷浩怒斥道,“我看死到临头的人是你!卫峥,本都督本欲感化你,你为何如此不识抬举?伪魏政权已经穷途末路了,不得人心,穷兵黩武,这是伪魏在自取灭亡!”
“老子听你在放屁!”
“……”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殷浩涨红了脸,说道:“卫峥,你好歹是一方刺史,怎么口出如此脏话?这不是市井之徒的行径吗?”
“呸!老子就是市井之徒!”
“哼!卫峥,我劝你识相的赶快投降,现在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如今我大晋举国上下,致力于北伐,统一乃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你这般螳臂当车,不是自寻死路吗?”
卫峥一脸无赖相:“我呸!狗屁的螳臂当车!自寻死路的人是你!统一的确是大势所趋,但是最后能够成就统一大业的绝不是你们东晋,而是我大魏!”
“满嘴胡言!伪魏不过是篡赵而立,虽立中原,然则中原是我汉家故土,我大晋更是汉家之大统正朔,大晋不能,伪魏何谈统一?”
“哈哈!可笑,可笑至极!”卫峥嗤之以鼻地道,“你们东晋安敢自称汉家之大统正朔?俗语云,王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自永嘉之乱来,整个中原已经乱了三十多年,但是这么多年来,你们晋室偏居东南一隅,苟安于世,可曾想过中原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中原之地,狼烟四起,十室九空,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们厚颜无耻的晋室放弃了中原,南渡江东,是否还记得那些惨死在战乱中的黎民百姓?你们竟然还敢恬不知耻的自称汉家之大统正朔!老子都为你们感到脸红!害臊!”
殷浩闻言,张了张嘴巴,还想要怼回去,可是卫峥压根儿就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卫峥怒目圆睁地道:“老子是乞活军出身的!想当年,老子从尸体堆里面爬出来的时候,你小子恐怕还在江南吟诗作对嗑五石散呢!那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是吃人的肉的事情你经历过吗?老子就是北地千千万万个汉儿的真实写照!”
“……”
殷浩气得直哆嗦,但是无言以对。
趁着殷浩愣神的工夫,卫峥立即拔剑道:“进攻!”
“杀啊!”
早就蓄势待发的魏军士卒顿时宛如开了闸的洪水,奔着前方的晋军方阵,一发不可收拾。
“击鼓,进军!”
随着殷浩的一声令下,沉闷而又压抑的牛皮战鼓的声音顿时响起,响彻云霄。但是让殷浩感到惊异的是,这个时候,从晋军方阵的后面忽而响起了厮杀的声音。
怎么回事?
“报——”一个小校灰头土脸地跑过来,说道,“大都督,大事不妙了!张遇忽然反叛,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咱们的西山粮仓,现在奔着咱们杀过来了!”
“什么?”殷浩不禁勃然变色。
这个时候,更坏的消息传来,原本投奔晋军的各路“义军”,原来是魏军假扮的,他们在晋军的方阵中左右冲杀,犹入无人之境。
这么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之下,晋军顿时崩溃了。晋军的士卒们都哭爹喊娘的,四散而逃。
殷浩没得办法,面对魏军的围追堵截,只能丢下辎重和粮秣,带着几千残兵败将杀出了重围,逃回扬州。但是魏军的追兵又杀了过来,殷浩继续逃跑,沿途中走丢或者死掉的士卒不知凡几。
原先晋军攻下的城池纷纷沦陷。
殷浩最后只带了三百多的轻骑逃回了江东,其余的将士不是失踪就是被俘虏了。
许昌之战,魏军斩首三万余,俘虏六万,还有部分失踪的晋军将士也都纷纷归降。魏军于是长驱直入,陈兵于长江,威胁晋国都城建康。
无奈之下,晋帝司马聃只有下诏请征西大将军桓温率兵回防建康。
而此时,汾水一线的战事也进入了尾声。
慕容皝薨逝的消息再也隐瞒不住,慕容恪得知父亲的死讯后,又接到了新王慕容俊让他班师回朝的诏令,左思右想之下,不敢违抗,于是再与冉闵在汾水之上签订弭兵之盟。
慕容恪于是率军撤出并州,不留一兵一卒。
冉闵没有继续追击下去,只是派人去接收了并州北部的各郡县,同时加强北方的防线,让人建造雁门关,以此来阻击时常南下牧马的鲜卑人。
随着汾水之战虎头蛇尾地结束,晋、燕、代三国针对魏国的战事也宣告土崩瓦解。
现在魏军再掉过头去进击关中,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长达半年之久的战事,辗转与大西北,三千余里的行军历程,魏军的将士们早已是人困马乏,不能再继续作战下去了。
无奈之下,冉闵只好班师回朝,可是等待着他的,还有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就是石鉴的后事如何料理?
第0417章 名号
群山之中,笔直的大道上。
一只长长的队伍在大道上行进着,一只又一只的橘红色的火把接连亮起,远远望去逐渐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绵延几十里,旌旗招展,长戈破空,车辚辚,马萧萧。
长长的队伍中,最中间是一辆由六头高大健硕的白马牵引的有个椭圆形车盖的高大奢华黑色马车,马车辚辚而行,冉闵坐在车里透过车厢窗密布的缕孔网眼看着逐渐消失的夕阳,眼神突然清澈中带着茫然。
“大王,此地距离邺城已经不足六十里,是否请城内文武出城接驾?”
“不必了。”
若是此番西征能收复关中,消灭蒲洪与姚弋仲的割据势力,倒算是凯旋归来,能让将士们都风光一把。可是冉闵无论怎么看,这回征战收效甚微,甚至是亏大发了!
别的不说,冉闵这般兴师动众,最后只拿下了潼关,杀死姚弋仲,但是其影响更为恶劣。因为蒲洪因为姚弋仲之死受益匪浅,全据关中,势力大增!
还有南方的殷浩北伐,北方的拓拔鲜卑侵犯辽西,燕代二国联军南下,进犯并州,逼得魏国不得不四面出击,其间所消耗的粮秣辎重不可计数,伤亡的士卒不可计数,被殃及的老百姓亦是不可计数!
说到底,冉闵这回做了一个赔本买卖!
虽然魏军连战连捷,未尝一败,但是动辄如此之多的兵马,战火还烧在魏国的疆土上,实在得不偿失!
看着又在埋头批阅奏章的冉闵,秦牧摇摇头道:“大王,你真是太辛劳了。”
闻言,冉闵把笔杆子丢到一处去,松松筋骨,笑着道:“是啊。寡人也认为自己是太过辛劳了!古往今来,世人都认为做一国之君很好,很风光,每天锦衣玉食的,后宫佳丽三千,做什么都有人伺候,但寡人要是这么干,岂不成了昏君?这江山还能坐得稳吗?”
“寡人夙夜在公,被之祁祁,有的时候真想撂担子不干了。可是不成啊,这天下总要一个主人,如今天下纷乱,四海割据,八荒不宁,寡人何以安生?若是真到了天下太平的那一日,寡人一定要卸下肩上的担子,享一享清福!”
冉闵知道是奢望,但他并不介意把这个奢望讲给秦牧听一听。秦牧是他的至交,是知己,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人,有许多话,冉闵不会对枕边人说,却会跟秦牧吐槽的。
譬如现在,冉闵真是太辛劳了,这战事刚刚结束,就要在归朝的途中批阅这成堆的奏疏。可是他不批阅,能把这事儿交给谁?
秦牧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王,我真希望天下能早日平定。”
“寡人又何尝不希望呢?但想是这么想,真的做,或者是真要做到就是难上加难了!秦王嬴政扫六国,花了十年,但秦国有着自商鞅变法以来,六代人一百多年的基础的;汉高祖刘邦自斩白蛇起义,到最后杀项羽,扫灭诸侯,花了七年,但人家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的;随后的魏蜀吴三国鼎立,长达半个世纪的征伐,最后被司马氏摘了桃子。”
“寡人现在面对的情况不同于秦,不同于汉,不同于晋。秦牧,你说咱们的国策是不是要改一改?”
“大王,国策不可轻易变更,变则生乱。”
冉闵闻言,顿时沉默不语了。
根据冉闵与秦牧等人定下的国策,用三年到五年的时间进行变法,休养生息,励精图治,然后变法大成,魏国第一个目标就是破潼关,消灭关中的秦国、雍国,随即长驱直入,吞并西凉,顺手灭掉弹丸之地仇池国。
接下来,魏国就会先北后南,先易后难,率先出兵攻灭代国,再挥师灭燕,最后,才兴百万之师南下,灭掉东晋!
但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很骨感!
秦牧说的对,早年定下的国策不能随便更改,因为稍有不慎,犯了众怒,继而魏军四面出击的话,再强盛的军力也扛不住南征北战,消耗自身元气的。
秦牧又道:“大王,臣觉得你现在应该考虑一件事情了。”
“何事?”
“是否更进一步,登极称帝。”
“……”
“大王取赵而代之,登极称帝,乃是众望所归之事。大王这么一再推辞,反而是显得大王你矫情了。”
“此话怎讲?”
“眼下石鉴已死,虽然在咱们的封锁之下,石鉴秘不发丧,朝廷也没有公布他的死讯,但是这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一来,石鉴已死,羯赵皇室后继无人,大王先为石虎义孙,后来又娶了石虎之女做了他的女婿,所以说由大王登极称帝,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二来,石鉴生前被软禁多年,朝野内外的军国大事都是大王你一人处理的,皇帝的影响力低下,已经严重到世人只知道中原有魏,而不知道有羯赵的地步。”
“三来,大王既然是为了恢复汉家故土,一统天下,就必须要名正言顺。眼下群雄逐鹿,列国割据,皆有气吞万里之野心,燕、代、凉等国皆以王号,而东晋自始至终都自称‘皇帝’,大王以王之国对帝之国,实乃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魏晋皆属汉家,但谁又是正朔呢?东晋既然有帝号,自然是人心向晋的,故而大王迟迟不进帝号,登极称帝的话,天下汉人的心就大多不会向魏而是向晋。”
闻言,冉闵有些苦恼的道:“如此说来,寡人是非称帝不可了吗?”
“此事已经不能缓了。”秦牧摇了摇头道,“过去大王在中原立足未稳,四方不臣者甚多,但大王已经一一平定了叛乱,而且经过三年之变法,励精图治,与民生息,大王在中原的声望亦是水涨船高,天下臣民,中原之臣民无不拥戴大王早日荣登九五的。”
冉闵微微颔首,其实他觉得秦牧说得没错,过去冉闵一再推辞群臣劝进的谏言,都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朝野内外,反对冉闵的势力大有人在,而冉闵一旦称帝,不仅会招致列国的合纵打击,就连国内的反叛势力都会对他群起而攻之的,但是现在冉闵没有了这些顾虑。
不必再高筑墙,广积粮,缓称帝了。
冉闵现在需要一个名号,王公大臣们需要一个名号,中原的黎民百姓也需要一个名号!
第0418章 香车美人
当凯旋归来的魏军回到漳河大营的时候,冉闵也在几千名宿卫的开道之下,乘坐六御车驾进入邺城。
按照冉闵的吩咐,大臣们并没有出城迎接,尚未扰民,入城的几千宿卫大张旗鼓地进城。月明星稀,华灯初上,街道的两侧依旧有不少的老百姓在那里翘首观看。
当冉闵所乘坐的车驾路过的时候,这些老百姓便跪拜下来,一脸的虔诚,乃至于宛如面对神祇一般对着车驾顶礼膜拜。
这是他们发自内心这么做的。
无怪这些百姓会如此,毕竟王猛变法,他们是直接的受益者,这些年他们的生活日新月异的变化,那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发自内心地拥戴冉闵这位君主。
天地君亲师,冉闵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地位仅次于天与地,形同父母一般,有再造之恩。
而就在冉闵所乘坐的车驾经过一家酒楼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嗖嗖嗖!……”十几支弩箭骤然从酒楼上面疾射出去,守卫在车驾四周的宿卫猝不及防之下,胸腔都被弩箭穿透而过,一朵妖娆的血花绽放开来。
“有刺客!”不知道是谁疾呼了一声,整个街道宛如炸开锅一般,人们四处乱跑,急于奔命。
而这个时候,原本跪在地上,穿着一身平民打扮的刺客骤然亮出了藏在包袱里的环首铁刀,一脸杀意地冲向冉闵所在的车驾。
至于在酒楼上面手持弓弩的刺客,在发射几轮弩箭,射杀护卫在车驾附近的一众宿卫之后,便一跃而起,跳到下面扑向车驾。
“护驾!快护驾!”
这突然发生的状况让人措手不及,不过宫中的宿卫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冲向了车驾,结成一个圆阵,宛如一堵厚实的人墙一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冉闵挡刀挡剑。
“叮叮当当!……”一阵刀光剑影,这些训练有素的刺客战斗力十分的强悍,几乎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转眼之间,许多宿卫就被杀死,倒在了血泊中,但是以寡敌众的刺客们亦不好过,不过多久就已经折损过半。
这时,刺客们护卫着一个身材瘦削,蒙着面的黑衣人杀进了冉闵的车驾。
“暴君!受死吧!”
那黑衣人娇叱了一声,一剑刺出,但是没有刺中,反倒是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大手宛如铁钳一般攥住了,动弹不得。
“你……”
当黑衣人看清了车驾里面的那人的脸庞,顿时愣住了。
冉闵眯着眼睛道:“你认识寡人?”
趁着黑衣人愣神的工夫,冉闵就一把扯下了她的面巾,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儿就展露在冉闵的面前!
“庾小弟?”
此人,正是好久不见的庾文君!
庾文君一时之间面如土色,看见冉闵攥着自己的手腕都不舍的放开,不禁恼羞成怒,叱道:“暴君!你放开我!”
“呵呵,你左一口暴君,右一口暴君,寡人到底是哪里残暴了?”
“你混蛋!”
“……”
庾文君的眼眶里骤然之间弥漫起了一股水雾,眼睛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伤心的,宛如兔子一般惹人怜爱。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
庾文君随后就被冉闵拽进了车驾当中,冉闵很粗暴,直接撕下了她身上的黑衣,扯成两半,把庾文君整个人都捆绑起来,袜子揉成团塞到了她的嘴里。
“呜呜呜!……”庾文君气极,但是又反抗不了,连话都说不了,全身上下只剩一件肚兜了。
羞愤欲死的庾文君无奈之下,只能拿脚蹬着,似乎想活活把冉闵踹死!
没想到冉闵这厮更可恶,似乎还很恶趣味一般,抓住了庾文君蹬过来的玉脚,捏在手心里把玩,似乎在玩弄一块绝世美玉。
这车驾内外的光景那是一个天差地别。
车驾外面众人厮杀正酣,刀光剑影,鲜血淋漓,而在车驾之内却是春光乍泄,暧昧顿生。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宿卫统领陈长生过来禀告道:“大王,刺客已经被全歼,当场格杀32人,吞毒而死六人,抓住三人。这三人应该如何处理?”
看着庾文君哀求的目光,冉闵本来还挺心软的,可是想了想,既然敢来刺杀自己,想必他们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于是便让陈长生把这三个刺客就地正法了。
随后,冉闵的车驾继续向前,过御水河,进入建章宫中。
而在进入后宫的时候,王后董巧巧已经带着后宫中的妃嫔、王子公主们,成群结队一百多个聚在一起等候。
要说冉闵现在的妃嫔是不少的,好几个他连名字都记不住,至于儿女就更多了。毕竟变法的这三年来除了操持政务,他就无所事事了,唯一的消遣节目就是跟这些妃嫔忙着造孩子。
“臣妾(儿臣)恭迎大王!”
冉闵随即向着看自己一脸愤恨的庾文君笑了笑,下车驾,扶住了董巧巧,说道:“都起来吧!”
“谢大王!”
“今夜寡人回京,本不想叨扰人的。你们都回去吧,夜深了,差不多该歇息了!”
一众妃嫔儿女都向冉闵问安,随后逐个离去。
董巧巧原本是枕在冉闵的胸前的,这个时候,她那灵敏的鼻子嗅了嗅,就嗅到了一股子异香:“大王,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味道儿?”
冉闵的腰间的软肉被掐了一把,顿时脸色一苦:“巧巧,你真是属狗的,这鼻子真灵。”
“哼,这还能瞒得过妾身?大王,不是臣妾说你,你招惹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后宫中的贵妃、妃子、昭仪、贵人什么的,已经有七八十的了,你一个人怎能忙活得过来?又不能雨露均沾,可怜咱们这些女子,好多人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到你的人呢!”
瞧着董巧巧这一脸的幽怨,冉闵干笑了两声,说道:“巧巧,寡人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大魏的千秋万代着想吗?我冉氏人丁单薄,若不多多开枝散叶的话,如何保我大魏江山永固,繁荣昌盛?”
“你啊你,总是有自己的歪理!”董巧巧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大王,不是臣妾说你。色是刮骨刀,你这做大王的出征在外还寻欢作乐,让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心里作何感想?”
“……”
“巧巧,你这就冤枉寡人了。”
冉闵哭丧着脸道:“寡人征战半年有余,可是一点荤腥都没沾的,女人都没见过,半年没吃过肉了!至于你刚刚嗅到的女人味儿,那是车驾上那位传染给寡人的。”
董巧巧顿时柳眉倒竖:“你还带到车驾上去了?”
冉闵顿时在心里犯嘀咕:我倒是想玩车震啊!
随后,冉闵就带着董巧巧上了车驾,当董巧巧看见车驾上面那个年轻貌美,除了一件红肚兜就一丝不挂的女子,顿时脸色一黑。
这模样还真是俊俏,关键是被捆绑起来了,不时的蹬着小腿挣扎着,春光乍泄之下,更是魅惑人心。不过这女子的样子好生古怪,嘴里还塞着袜子,眼光就像饥饿的母豹子一样,想要吃人。
“……大王,没想到你有这种恶趣味儿!”
“咳咳,巧巧,你可别误会。这女子是寡人早年相识的,不过刚刚在街上刺杀寡人,被逮住了,寡人这么捆绑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什么?大王你遇刺了?你还好吧?”
一听说冉闵遇刺,董巧巧就心里七上八下的,拉着冉闵的胳膊就左看右看地检查起来。
冉闵笑着道:“巧巧,你也不看看寡人是何许人也?些许蟊贼焉能伤的了寡人?”
看着冉闵活蹦乱跳,而且毫发无损的模样,董巧巧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冉闵可是有着“天下第一勇士”之称的,在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那是探囊取物的事情。一些刺客的行刺如何伤的了他?
董巧巧随即便把庾文君嘴里塞着的袜子拉出来。
第0419章 天降祥瑞
“呸!”庾文君顿时一口唾沫吐在冉闵的脸上,怒道:“恶心!你这个暴君,你杀了我吧!”
“……”
冉闵脸色古怪地道:“庾小弟,你口口声声地说寡人是暴君,有何凭据?没有凭据的话寡人可要告你诽谤了。”
“哼!还敢说你不是暴君?你这个暴君,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麻,在邯郸被屠杀的三十万冤魂是不会放过你的!死在江淮,死在许昌的大晋将士的冤魂是不会放过你的!他们都会化成厉鬼向你索命的!”
冉闵张了张嘴,还想要反驳什么,这时董巧巧已经出声:“这位姑娘,本宫还以为你跟大王有什么深仇大恨,原来不过如此。死在邯郸的三十万赵军降卒那是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哼,胡说!那是三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怎能说杀就杀?更何况是手无寸铁的降卒呢?暴君,人家都已经向你归降了,你却这般毫无信义地坑杀他们,难道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冉闵眉毛一挑,说道:“寡人心安理得的,干嘛要做噩梦?寡人跟那些胡虏讲什么信义?你个不谙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小丫头,你知道那些胡人有多么凶恶吗?你知道他们手上沾了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吗?纵然其中有无辜的,那也在少数,寡人坑杀他们,那是在为民除害!”
“那……那死在江淮和许昌的十几万晋国将士的冤魂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晚上做噩梦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来找你的!”
“庾小弟,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冉闵的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他们当兵打仗,既然已经最好杀人的准备,就必须要有被杀死的觉悟!你说晋国死在江淮和许昌的将士冤,那么我魏国死在南方的将士就不冤吗?”
“你……”
“怎么,没话可说了吧?”
冉闵淡淡的道:“庾小弟,寡人本以为你出身士卒,书香门第,应该是知书达理的,没成想对于寡人还抱有这般的成见!寡人想,就算你父亲和你两个叔父在世的时候,即便作为对手,他们也不会干出刺杀寡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你……你知道我的身份?”庾文君愣住了。
“是,寡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闻言,庾文君的眼泪汪汪,眼眶里随即蒙上了一层雾气,说道:“冉闵,你混蛋!”
“不是,寡人怎么就混蛋了?你想杀寡人你还有理了不是?”
这时庾文君已经抽噎起来,渐渐哭出声,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董巧巧拉了拉冉闵的衣袖,嘀咕着道:“大王,臣妾说什么来着,你又招惹了一个女子。”
冉闵也不是一块木头,这般不解风情的,但是心里怜惜庾文君,都不好表露出来。
“好了,不许哭!”
“呜呜,你这人怎么那么霸道啊?我就连哭泣一下都不行吗?”
“寡人说不行就不行!”
庾文君终于止住哭泣,但眼泪还在簌簌地流着。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算是寡人欠你的。你走吧。”
冉闵随即给庾文君松绑。
庾文君的身形一颤,十分惊惶无助地道:“走?我能到哪儿去?”
“回建康啊,实在不行,就待在邺城,看看你还有没有机会刺杀寡人。”冉闵颇为自嘲地道。
其实冉闵很清楚,似庾文君这般的刺客,已经被当做弃子使用了。
庾文君是东晋前征西大将军庾亮之女,庾翼和庾冰的侄女,现在庾氏一族已经没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庞大的庾氏一族枝繁叶茂,但还不至于日薄西山,气息奄奄。
但庾文君不一样,她打小就被当做刺客培养,原先是统领邺城这里的晋国刺客的。但是自庾氏失势之后,庾文君就失去了靠山,最终殷浩兵败许昌,东晋朝廷是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这才用刺杀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冉闵的。
其实庾文君回到建康也还可以,只是之后,她就要如其他士族女子一般,被当做联姻的工具,嫁入别的豪门。但这不是庾文君想要的,她的心里已经爱上了一个人,偏偏这人正是东晋的生死大敌!
爱情与国仇家恨之间,庾文君也很难办!
这时,在一旁的董巧巧叹了口气,把庾文君那单薄的身子抱在怀里,说道:“若是你真的无家可归的话,不妨入宫陪我吧。你生得这般貌美,我见犹怜,大王一定会好好宠爱你的。”
“……”
冉闵听到这话真是尴尬不已。
庾文君微微抬起了头,说道:“暴君,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嘿嘿。”冉闵搓了搓手,一脸淫邪之色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死相!”
董巧巧和庾文君都妩媚地翻了翻白眼,随即更是不约而同地“噗嗤”一笑。
冉闵又道:“文君,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就到寡人的宫里来做一个王妃吧。寡人不在乎你是否怀着使命而来,真的想刺杀寡人。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寡人是暴君,不妨到民间去,到乡间去好好看看,寡人这个你口中所谓的暴君,在老百姓当中的印象究竟如何吧。”
“嗯!我会的!”
随后,庾文君就被接到宫中,封为王妃,地位在王后和贵妃之下,属于第三等。当晚,冉闵就在董巧巧的宫中就寝。
一夜无话。
翌日,冉闵穿好冕服,戴上朝天冠,便亦步亦趋地进入议政殿,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大朝会一开始,首先出来上奏的,竟然不是相国崔皓,或者丞相王猛,而是刚刚被封为钦天监,因造火药火炮而封宜城亭侯的葛洪!
“大王,内黄县县令上奏,内黄境内的白沙河,水流陡然湍急,化为赤水,且有五爪金龙隐于其上,盘旋九日方才离去!”
闻言,冉闵的眼皮子一跳:“葛卿,这是何征兆?”
“回禀大王,此乃吉兆!祥瑞也!”
葛洪晃晃悠悠地道:“内黄,乃是大王之祖地,王气所在之地。今内黄降生祥瑞,白沙河之水由浑浊之黄河水(白沙河是黄河又一分支)转变为赤水,赤即红,属火,我魏国乃是火德,服饰旌旗皆尚火红色,而水流湍急,故而象征着我大魏之大兴,社稷繁荣昌盛!”
“至于五爪金龙,乃是象征着皇帝。九为至数,象征着九五至尊!大王,这征兆,乃是上天降下来的祥瑞,是上天预示着大王你将要登极称帝,我大魏大兴的祥瑞啊!”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时,相国崔皓又站出来道:“大王,说到祥瑞,上个月青州菏泽出现异兽!前足高九尺,后六尺,颈长丈六尺有二,短角,牛尾,鹿身。”
“这不就是麒麟吗?”群臣顿时起哄道。
这不就是长颈鹿吗?
冉闵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没有拆穿崔皓的这种把戏。这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点破就让大家感到难堪了!
在华夏古代的瑞兽里,麒麟绝对是稳占头把交椅的畜生,只是麒麟到底是啥玩意,谁也没有个定论。但此时,青州菏泽出现的畜生,和传说中长角的麒麟岂不就是“一模一样”吗?
这时,丞相王猛又附和道:“大王,臣闻圣人有仁德,通乎幽明,则麒麟出。如今麒麟出世,岂不是说圣人就是大王你么?”
群臣都附议,狠狠地拍了冉闵一记马屁。
“崔卿,不知道这长……麒麟何在?”冉闵有些心花怒放地道,毕竟被这么吹捧,饶是冉闵都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已经放置在宫内的马场。大王可以随时去看。”
“好!”
这时,丞相王猛又道:“大王,臣还听说近日濮阳出现了鸡头,蛇颈,燕颌,龟背,五彩色的鸟类!”
“嚯!这是凤凰啊!凤凰来仪,天大的祥瑞!”
看着群臣都一副震惊的样子,冉闵心里很无语,但也配合着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现在魏国一连出了这么多的祥瑞,岂不是显示着冉闵改朝换代,登极称帝,那是天命所归的事情吗?
汉武帝时期的董仲舒正式确立了天人感应理论,认为“天”有意识,可以看到世间一切。
若君王无道,天降灾异,若君王有德,天降祥瑞以褒奖。儒家体系逐渐将其泛道德化,变成了“人在做,天在看”以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通俗价值观。
祥瑞还关乎改朝换代的合法性。古代王朝更替频繁,天命的呈现方式是“有非力之所能致而自至者”,也就是祥瑞。
如周武王伐纣,就有著名的“凤鸣岐山”祥瑞;曹丕篡汉时,就有麒麟降生、凤凰来仪和黄龙出现等祥瑞。
祥瑞和与之相对的灾异还有个重要作用,即儒家的参政工具,是君臣之间的平衡器。每当臣子要劝诫君王时,常以灾异为引子,将之归为君王某种不当行为引发的上天惩罚,以此约束君王。
两汉时期,眭孟、夏侯胜和刘向等人都曾通过祥瑞和灾异劝诫帝王。
更多时候,臣子以祥瑞为工具,谋取利益,如进行劝进,或当成政绩。
同样是两汉时期,又有“两汉多凤凰”、“光武信谶书”的说法,以祥瑞渲染政绩甚至是两汉时期最重要的政治生态。
正因为祥瑞能够获利,使其成为历史上最严重的造假灾区。
所以说,什么天降祥瑞,那都是糊弄人的!
当然了,即便知道是这么一回事,群臣都在弄虚作假,鼓动自己登极称帝,冉闵都不会点破的。
这不,由崔皓带头,朝中的文武百官都齐刷刷地跪下,高呼道:“请大王顺应天命,改朝换代,登极称帝!”
第0420章 劝进
“请大王顺应天命,改朝换代,登极称帝!”
面对群臣的劝进,冉闵实在感到棘手,盛情难却呀!
看见冉闵三缄其口,沉默不语的样子,蹦跶得最欢的崔皓老大的不乐意,当即道:“大王,臣听闻,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因其生育之功谓之帝;而皇为上,帝为下;皇为天,帝为地!盖古往今来,号曰皇帝者,莫不是四海宾服,黎庶拥戴,文治武功集大成者!”
“自永嘉之乱以来,三十余年,晋室南渡,偏居一隅,枉顾中原百姓之死活,不配号曰皇帝,为天下之主。”
“而华夏膻腥,先有匈奴,后有羯赵,五胡乱华。赵非大统,盖石勒、石弘、石虎三朝穷兵黩武,不恤民力,奴役汉儿,吾中原十室九空,沦为胡虏之马场,到处圈地。”
“今有大王,如日方升,经年国耻,沧海难平!”
“大王自执掌天下之牛耳以来,改吏治,兴民生,攘外夷,盈国库,丰仓禀,富国强兵!盖大王之功,远迈魏文晋武,比肩秦皇汉武,若大王做不了这天下之主,称不了皇帝,试问天底下谁敢做天下之主,谁敢称皇称帝?”
冉闵依旧没有说话。
崔皓随即给旁边的王猛使眼色。
王猛又站出来说道:“大王,臣以为相国大人所言极是。中原蒙难已久,世人都渴望能出现一位秦皇汉高一般的英主,廓清环宇,四海一,群雄毕,天下归一!大王不登极称帝,即名不正,言不顺!何以威服天下,何以四海宾服?”
群臣都七嘴八舌地说着。
“是啊是啊。羯赵失德,不是残暴不仁之君,便是昏聩无能之主,实在不能统领天下!”
“如今天降祥瑞,乃是天命在于魏,在于大王!请大王万勿推辞,一定要承天意,顺民心,昭彰天下,赫赫祖先!”
……
过了良久,冉闵这才起身,郑重其事地道:“让寡人登极称帝之事,切勿再提。皇帝之位,岂容寡人觊觎?寡人受武帝、成帝和当今陛下三代皇帝的器重,皇恩浩荡,自当竭力辅佐陛下,匡扶社稷,廓清环宇!”
“改朝换代,登极称帝之事,实属大逆不道。而今陛下尚在,大赵尚在,我冉闵当秉忠贞之志,固守臣节!”
“呛啷”的一声,冉闵忽而从边上的武器架子上抽出了一柄锋利的宝剑,砍在身前的龙案上,砍下一角,肃容道:“谁再敢劝进,有如此案!寡人绝不姑息!”
听到冉闵这么说,群臣都吓坏了,没敢继续劝进。
这时,崔皓叹了口气,又道:“大王,臣有事启奏。”
“说!”
“大王,高句丽、百济、新罗近日遣使求援。说倭人趁三国联军出战慕容鲜卑之际,发兵进犯,已经攻陷百济国广州(非彼广州)、熊津、泗沘等城池,百济之国都慰礼城失陷,百济王扶馀句逃亡新罗!”
闻言,冉闵的脸色一沉,群臣都在下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看来倭人的军队能这么快灭掉百济国,真是出人意料的。
崔皓又道:“而倭人又乘胜追击,同时进犯高句丽和新罗。倭人被高句丽军队击败,转而进攻新罗,围攻新罗国都金城,新罗王昔讫解遣使求援!”
“……”
冉闵真是太无语了。
这高丽棒子也太不堪一击了吧?除了高句丽骁勇善战一些,百济和新罗都是柿子捏的?
“诸卿,你们都议一议,我大魏该不该出兵援救朝鲜半岛之三国?”
崔皓当即道:“大王,臣以为应当出兵援救!”
“臣附议!”王猛赞同。
“臣等附议!”群臣都赞同,还有一些保持中立的,但就是没有反对的。
这一下冉闵就纳闷了,这些大臣平日里可是不怎么喜欢动刀兵的,尤其是劳师远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按理说这些大臣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要站出来反对,如今怎么这般齐心?
崔皓说出了缘由:“大王,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毕竟是我大魏的藩属国,向大魏称臣纳贡的。既然接受了其称臣纳贡,咱们作为宗主国,就不能坐视高句丽等国被倭人欺侮、吞并。”
说得好啊!
冉闵就差点拍手称快了。
汉朝时,说过这么一句霸气的话: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之!
当然了,为了一个虚名出战朝鲜半岛,冉闵还是觉得不划算,但是为了维护魏国作为天朝上国的地位,冉闵必须要割舍掉一些东西。
更何况冉闵早就看倭人不顺眼了呢!
“既然要远征,动辄多少兵马、钱粮、辎重,一干人员,一干所需就必须要考虑到位。此番远征朝鲜半岛,不知道以何人为将好?”
“臣举荐水师大都督王平。王将军乃是沙场宿将,晓畅军事,又有水师作战的经验!朝鲜半岛悬于海角,倭国更是一座岛国,水师必然是不弱的,因此这次征战朝鲜半岛,水师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闻言,冉闵摸了摸下巴的短须,说道:“此言不虚。但是光有强大的水师可不行,倭人是登陆作战,咱们还是要派遣一些精兵强将远征才是!”
群臣都认为冉闵说得有道理。
既然是远征异国他乡,必须要扬我国威,只许胜不许败啊!派一些老弱残兵过去糊弄可不行。
这时,大司马李农出列道:“回禀大王,国内的精兵强将虽多,可战之兵更是不在少数,但是对晋、秦、雍、燕、代五国大战,已经是士卒疲敝,人心思安,此时再调遣疲敝之军远征实在不行。”
“能拿得出手的兵马有多少?”
“骁骑军、虎卫军三万人皆可出战。”
王泰的骁骑军?陈长生的虎卫军?
冉闵的眉头一皱,这可都是大魏军中,精锐中精锐,一军步战厉害,一军马战厉害,这倒是能拿得出手。
但是三万精兵强将,又是远征朝鲜半岛的,这万一统兵大将心里滋生野心,割据一方不是不可能的。而这天高皇帝远的,冉闵若是想派兵去进攻,似乎又得不偿失!
要知道,冉闵就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彻底控制住高句丽等三国的。
冉闵想在朝鲜半岛上驻军,一则为牵制燕国,一则为架空高句丽等三国,若是统兵大将有不臣之心,那冉闵还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所以,对于这事儿冉闵要好好想想,暂且不议。
第0421章 大义名分
下了朝,冉闵便回到后宫中。
一直在思考事情的冉闵心情颇为烦躁,所以在御花园里瞎逛,不料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花木兰。
花木兰早年男扮女装,做冉闵的贴身亲卫,跟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立下了赫赫战功。不过“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的事情瞒不了多久,花木兰被发现是女儿身之后,便入宫做了冉闵的妃子!
花木兰已经好几年没有出战过,若不是冉闵故意跟她造孩子,让她一直坐月子,跟自己生儿育女闲不下来的话,估计花木兰又忍不住出去折腾了。
不过花木兰这些年倒是没闲着,在宫中训练了一支五百人的女子卫队,过一把大将军的瘾。
“大王,臣妾听说你要选将,派兵远征朝鲜半岛?”
穿着霓裳的花木兰坐到亭子里,对着冉闵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
冉闵摇摇头,看来已经为人母,还安分了这么多年的花木兰还没改得了自己毛毛躁躁的脾性,做事情风风火火的,一点淑女范儿都没有。
“是啊。”冉闵并不奇怪花木兰久居深宫,是如何得知这个事情的。
花木兰毕竟跟随他打过那么多年的仗,昔日的战友,都已经高居上位,成了一方大将,一军主将,所以不用花木兰询问,那些嘴上没把门的糙汉子就会跟她提及此事的。
花木兰顿时眼前一亮:“不知道大王打算让谁为将?”
“还没盘算好。”
“这有什么好盘算的?”
“木兰,这事儿不好好盘算可不行。朝鲜半岛孤悬海角,距离中原有几千里之遥,中间还隔着一个燕国。而此番远征朝鲜半岛的,都是精兵强将,万一寡人识人不明,遇人不淑的话,选了一个藏有不臣之心的大将出征,就算他在朝鲜半岛上割据,寡人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噢!大王是担心秦末时南越赵佗的事情重现吗?”
闻言,冉闵颇为诧异地看了花木兰一眼,说道:“木兰,看来寡人出征的这些时日,你还真是有好好读书。就连赵佗的故事都知道。”
赵佗这厮也是一个牛人。
赵佗原为秦始皇派到岭南征辟百越的大将,作为50万南方军团的副帅,与任嚣南下攻打百越。秦末大乱时,赵佗割据岭南,建立南越国,统治南越整整八十一年!
“那是当然!”花木兰颇为自得。
冉闵忽而脸色一滞:“不是,木兰……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事儿?”
“适才是秦大人跟臣妾说的。秦大人知道大王的顾虑,所以支持臣妾统兵远征朝鲜半岛。”
“……”
冉闵忽而虎目圆睁:“荒唐!木兰,寡人知道你晓畅军事,能征惯战,寡人也信得过你。但是远征朝鲜半岛之事非同小可,万一你出现什么意外,寡人还不得心疼死?”
“嘻嘻。”
花木兰一脸美滋滋地笑着道:“不会的。大王你又不是不知道臣妾的武艺,不说如大王一般神武,可以在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但是杀出重围,保全自己是肯定没问题的!而且臣妾不是还有数万水陆大军吗?小小一个倭国,弹丸之地的军队,臣妾对付他们岂不是手到擒来?”
冉闵寻思了一下,还真是那么回事。
花木兰的作战能力他是知道的。
不论是自身的武力值,还是领兵打仗的能力花木兰都是极为出色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有那么强悍的军队劳师远征,莫说是对付倭国的军队,就算是将整个倭岛踏平都不是不可能的!
左思右想之下,冉闵还是同意了花木兰挂帅,远征朝鲜半岛的事情。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在崔皓的相国府中,一大群的臣子聚集到一起,把酒言欢,歌舞升平,畅所欲言。
尚书右仆射朗肃喝了一杯酒,脸色涨红,借着酒意对上首的崔皓说道:“相国,今日吾等劝进失利,大王不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登极称帝,吾等如何自处?是作罢,还是找机会继续劝进?”
崔皓还拧着眉头,没说什么,在下首的侍中王衍说道:“依我看还是作罢吧。你们难道没看见大王今日在朝堂上的言行举止吗?虽然不说是龙颜大怒,但是挥剑砍断龙案一角,以示决心之举,实在让吾等胆战心惊!看来咱们大王是执意要故步自封,不肯背负更大的责任呀!”
“胡说!”
朗肃瞪着眼睛道:“大王那样的言行举止,只是做出来给天下人看的!毕竟吃相不能太难看了不是?昔日魏文帝曹丕三次推让群臣劝进,最后升坛受玺绶,即皇帝位。依我看大王是要效仿曹丕,虽言语激烈,但是这更需要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迎合上意呀!”
“曹丕是曹丕,大王是大王!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王衍说道:“有人说吾王似魏武帝曹操。曹孟德是何许人也?当年曹孟德已经割据整个北方,饮马长江,有吞吐天下之志,但是他死都没有登极称帝!曹孟德明明是有这个实力,有这个声望的,为何非要等到儿子曹丕这一代才改朝换代?”
“因为曹孟德只想做汉臣,不愿做汉贼!他不想背负不忠的名分!”
朗肃怒道:“何谈不忠?吾王忠的是汉家,非是胡赵之君!若是大王这么想这么做,咱们又何以费心费力地给他效力?”
闻言,在座的大臣都深以为然。
若是冉闵真的想学魏武帝曹操,估计大家伙都没什么动力给冉闵效力了。毕竟冉闵是年富力强的,他还没驾崩呢,他们这些人估摸着都嗝屁了!
这时,相国崔皓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列位,稍安勿躁。”
众人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看着崔皓,想看看他说什么。
“大王乃当世之英主,眼下羯赵失德、失政、失民心,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唯天下,大王最得民心,为大魏之江山永固,千秋万代,为汉家之复兴,中原之得失,大王一定会承继大统,改朝换代的,只是这需要列位臣工的不懈努力!”
“对!”
朗肃又叫嚷起来:“我虽是羌人,但素来仰慕大王,钦佩大王,爱戴大王。眼下各地的祥瑞频出,又在群臣力谏之下,大王仍不肯改元称帝。依我看是咱们做得还不够!”
“对对!”一些大臣很是赞同。
这时,崔皓又将目光放到了下面正在自饮自酌的秦牧身上:“子进(秦牧字)向来与大王亲近。我们应该听一听子进的看法!”
看到崔皓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秦牧愣了一下,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公等推崇,那在下就不得不说两句了。”
“大王并非不醉心于帝位,而是时机未到。”
“什么?还是时机未到?”朗肃又叫嚷起来:“秦大人,你说时机未到?那什么时候时机才到?四年前,大王执掌天下之时,人心未稳,时局未定,那个时候说时机未到,倒是说得过去。可是现在经过三年的变法,大王励精图治,富国强兵,效果显著,世人无不称道,四海咸服。难道这时候还时机未到吗?”
秦牧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此时机未到,并非彼时机未到。在下也不卖关子了,开门见山地说,大王其实是想登极称帝的,但是赵帝未死,民意未足,大义名分不在,故而不能成行!”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朗肃挑眉道:“年初的时候,石鉴之死在邺城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不知是否属实,暂且不论。这民意,已经足够了嘛!”
旁边的王衍摇摇头道:“朗肃大人,你误会了。秦大人说的应该是黎庶所展露出来的劝进之意。”
“噢!”朗肃和在座的大臣顿时恍然大悟。
可不是吗?
民意汹汹,大家都知道民众肯定是拥戴冉闵登极称帝的,可是没有万民书,朝廷感受不到,冉闵感受不到。冉闵的这场“推辞”的秀场也作不下去啊!
“那大义呢?这大义的名分直接让赵帝石鉴禅让不就行了吗?”
秦牧撇了撇嘴说道:“朗肃大人,你要知道,这大义之名分在晋而不是在赵!”
“此话怎讲?”群臣都被搞糊涂了。
“赵帝乃羯人,羯人之江山,即胡虏之江山。你让大王接受赵帝的禅让,难道是要让我魏国承继羯赵之大统吗?这显然不行!吾王乃是根正苗红的汉人,要继承的自然是汉家之大统,奉为天下正朔!”
“这……”
崔皓一脸为难地道:“秦大人,眼下这汉朔在于晋,而不在于赵。东晋仇视我魏国,焉能割舍掉这大义的名分?”
第0422章 给别人做嫁衣
在兵强马壮,国富民强的情况下,冉闵要登极称帝,还想名正言顺的话,必须要具备三个条件。
其一,祥瑞,群臣拥戴。这个条件已经具备!
其二,民意,民心所向,让各地的老百姓上万民书劝进。想要达成这个条件并不难!
其三,大义名分。这个条件是难上加难的!
别看自秦始皇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即那一方用和氏璧雕刻而成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在冉闵的手中,可是这还不足以显示冉闵的大义名分。
现在占据中原的名义上是羯赵,实则为魏国。冉闵可以接受赵帝石鉴(已死)的禅让,承继大统,改朝换代,登极称帝。
但是冉闵并不想也不能继承羯赵的大统!
冉闵是根正苗红的汉人,他要承继的是汉家的大统,让天下人奉大魏为天下正朔,避免改朝换代之后,中原的汉人离心离德。
可是冉闵要达到这个条件比登天还难!
现在的汉家正朔,天下正统的名分在偏居一隅的东晋那里,而不在中原。冉闵想要让天下人奉自己建立的王朝为正朔,就必须要灭掉东晋,继而一统天下。
但是灭掉东晋谈何容易?
五年?
十年?
二十年?
这谁都说不清楚。万一冉闵穷其一生,都没能灭掉东晋,名正言顺地登极称帝那不是南柯一梦吗?
就在群臣都在低着头,默默地思索着如何为冉闵取得大义的名分的时候。
“大王驾到——”一道尖锐的公鸭嗓子在叫嚷起来。
这熟悉的声音自然是中车府令刘霸的。
只见一队执戟郎中大踏步向前走,排开府门口的两侧,宛如一尊尊雕塑一般挺立着,甚是唬人。
这些执戟郎中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子煞气。
冉闵就在这些人的拱卫之下龙行虎步地走进来。
“大王万年!”群臣都跪下,顶礼膜拜。
“都平身吧。”
“谢大王!”
“相国,今日是你的寿宴,你怎么也不知会寡人一声?若不是莹儿告诉寡人,寡人还被蒙在鼓里呢。”
崔莹是崔皓的女儿。老丈人的寿诞,冉闵可以不参加,但是寿礼一定要送到位,而对于崔皓这个相国冉闵是极为重视的,所以寿诞之际,冉闵还是很给面子地上门贺寿了。
“大王!”崔皓一时之间老泪纵横,感慨万千。
冉闵将崔皓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日寡人是以你的女婿的身份来的。大家都随意一些!”
有冉闵在场,群臣都不好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畅所欲言,所以这酒席很快就结束了。
冉闵随后与崔皓、秦牧一道进入书房。
“大王,臣冒昧邀请群臣贺寿,没有知会你一声,还请大王恕罪。”
崔皓感到很惶恐,因为古往今来,上位者都很忌惮臣下拉帮结派的。
冉闵摆了摆手道:“卿何罪之有?今日是你的寿诞,你邀请同僚贺寿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王,老臣想冒昧问一下,大王是否有意登极称帝?”
“寡人的权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进则退。但寡人能退的下来吗?”
崔皓微微颔首,位极人臣,执政天下的冉闵若是急流勇退,只怕是遗患无穷。汉朝的霍光就是冉闵的下场!
崔皓道:“大王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和声望称帝,却为何迟迟不肯更进一步,改朝换代呢?”
“寡人欲承汉祚,不愿承胡祚。”
“汉祚之正统在于东晋。大王欲得汉祚,须得消灭司马氏,横扫**八荒!但大王以为何时能做到这一步?眼下大王登极称帝,已经是众望所归,臣民拥戴,就非得在意这虚无缥缈的大义虚名吗?”
闻言,冉闵沉默了一下,接着道:“相国,寡人问你,当年魏蜀吴三国鼎立,谁为正统?”
“自当是魏。曹魏承继汉祚,曹丕得汉献帝刘协之禅位,有传国玉玺,又占据中原之地,故而曹魏之正统,乃是实至名归的!”
“诚如相国所言,但是仍旧有一部分人认为正统在于蜀汉,而不在于曹魏!这就说明曹魏并没有具备成为正统的全部条件!光是禅让还是不足够的。晋国的司马氏毕竟统治了天下五十年,东晋作为晋朝的延续者,其正统性是毋庸置疑的,若是寡人不能扫灭东晋,取得正统的名分,只怕天下汉人难以全部归心。”
虽说冉闵的这种想法颇为迂腐,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年魏蜀吴三国鼎立,世人在曹魏与蜀汉之间就大义名分口诛笔伐了不知道多少次。
论汉家血脉,刘备是皇族后裔,所以有一部分人认为蜀汉是正统。
而论占据之地和手续,当属魏国为正统。其占据着中原大地,且是从前朝皇帝手上“名正言顺”继承来的!
“大王,东晋据当年吴蜀之旧地,江南、荆州、巴蜀、岭南和交趾都尽在其掌握之中,天下疆土东晋已经占据近一半,国力强盛,兵精粮足。想要灭掉东晋,谈何容易呢?眼下石鉴已死,羯赵已经名存实亡了,石鉴的死讯是瞒不了多久的,大王不能趁势称帝,使人心归附,取得与晋帝平等的资格,只怕人心不稳啊!”
这时,在一侧的秦牧笑着道:“大王若是想取得大义的名分,臣倒是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噢?请讲。”
“东晋偏居江东一隅,虽屡次北伐,但是不得成功。久而久之,原本想着王师北定中原日的汉儿,就不免大失所望,眼下正好出了大王这么一位不世出之雄主,励精图治,发展民生,极大地改善了中原汉民的生活。所以中原的汉儿都拥戴大王登极称帝!”
“接着说。”
“大王,眼下东晋气数未尽,但是偏居江东一隅,始终难有作为。而且晋国党争历来严重,叛乱四起,憎恶大王的晋人更是不在少数。大王不妨公布赵帝石鉴的死讯,然后给东晋朝廷上书,请献中原,让晋帝册封大王为魏王,立魏国。”
“什么!”
崔皓不禁勃然变色:“秦牧,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让咱们大王向晋帝称臣纳贡,还把中原献上,那不是白白给晋人做嫁衣吗?这般行径,别说跟随大王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能不能干,就算是我崔皓,第一个反对!”
冉闵既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这可以,但是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拱手相让给别人,给别人做嫁衣,这个崔皓就十分反对!
大家跟着冉闵出生入死,打下的这份基业不都是为了封妻荫子,功名利禄吗?眼下给晋帝称臣,还要献上中原,这不是扯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