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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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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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睦,优劣得所。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睦,优劣得所。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睦,优劣得所。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
第五百八十章 影子的馈赠
琥珀靠近的同时,女子的影子向后飘了数步,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
“绯烟的娘亲已经死了,”洞中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只是一只无法转世的幽灵罢了!”
琥珀从嗡嗡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悲凉,自己的眼泪也像止不住的洪水涛涛滚落,没想到城主大人所讲的故事竟然是这般结局,更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遇见自己的岳母大人,要是绯烟知道了,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你为什么如此哀伤?”冰洞内声音幽幽,“我残存的记忆里并没有你的存在。”
琥珀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水:“因为您是绯烟的娘亲,是我的岳母大人!”
眼前的黑影剧烈震颤,几乎无法维持人的形状,一阵飘摇之后终于恢复了模样。
“你是烟儿的夫君?”这一次的声音是欣喜混合着惆怅,“烟儿原来已经出嫁了,我的记忆里,她明明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她过的好吗?”
琥珀拼命地点头,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对方知道,她的女儿现在过得很幸福:“她很好,我们刚刚有了两个孩子,是一对龙凤胎。”
就像是风吹过洞穴一般,众人的耳朵里听见呜呜的呜咽声。
“你,你不高兴吗?”琥珀不解地问。
“我很高兴,但也很伤心。”影子抬起一只手臂,做出擦拭眼泪的样子,隔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烟儿的爹爹一定很开心有了两个孙儿吧?”
“岳父大人天天都要见两个孩子,宠的不得了。”
“他……还是一个人吗?”
琥珀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烟儿说,岳父大人从来没有再娶的打算。”
人影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放不下……”
琥珀突然又向前走了几步,声音急促而恳切:“岳母大人,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请你告诉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烟儿一定很想再见到你!”
人影因为吃惊而再次变得轮廓模糊,她从年轻人散发出的气息中感受到他的诚挚之心,却最终还是熄灭了他的热切期盼:“我的生命早已经逝去,已经没有办法了……”
“可是……”琥珀执着地追问,却看见人影伸手拦住了他。
“如果,你真的想要拯救我的话……”
琥珀的眼中流露出希望:“请你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办到!”
“唯有彻底杀掉玄君,让他灰飞烟灭。”
“这样你就可以复活了?”琥珀迫切地说,“这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不,”人影的身体轻轻飘摇,似乎开始变得涣散,声音也越加模糊,“这样的话,我便可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琥珀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那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我,我不能这么做……”
“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人影的颜色越发黯淡,而众人头顶上的那一团乌云则开始不安地卷动起来,“把我们这些幽灵从束缚的枷锁里释放出来,便是我们最大的期待了。”
琥珀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为自己不得不背负的命运感到忧郁:“烟儿一定会很伤心,然后哭个不停……”
“总有一天她会走出阴霾,因为她是一个坚强开朗的孩子……”
人影忽然主动地靠近琥珀,琥珀没有躲避,任由她走到身前两三步的地方止住了脚步。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之下,人影缓缓抬起手臂,朝着琥珀的脸颊伸了过来,指尖却最终停留在两三寸之外的地方。
琥珀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半透明的影子,似乎从中间看见了一双明亮的眸子,正温柔如水地凝视着他。
“请代替我好好地爱烟儿,我的孩子……”说完这句话,浅淡的人影终于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于此同时,那一团黑影凝聚而成的浓云也开始飘散,如同出现时地那般毫无声息,不过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迹。
大家只觉得眼睛一花,还没反应过来,身处的那座冰洞便消失不见,一大群人正呆立在一处宽敞的黑砖石台之上,一座巨大的铜门矗立在他们的面前,紧紧地关闭着。
“咱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韩墨生不安地四处打量着,向琥珀询问,“姑爷,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韩墨生扭头看去,只见琥珀一直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绯烟娘亲的幽灵消散的地方。
“姑爷,人死不能复生,能知道城主大人和大小姐过的好,了结了心中夙愿,无牵无挂地离去,便已经难能可贵了……”韩墨生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琥珀默默地点了点头,突然跪了下来,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朝着面前灰蒙蒙的天空大声说:“岳母大人,你放心吧!”
说罢,他抹干净了脸上的汗水泪痕站了起来,坚定的目光中多了一点份量。
琥珀凝视着面前这堵坚不可摧的铜门,对众人道:“咱们要找的地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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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钥匙
在琥珀与韩墨生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等不及去推那扇大门。
然而,铜门似乎有万钧之重,十几个人用尽了咬牙切齿的力气,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推开。
琥珀收起激动的心绪,走到铜门近处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生满了绿色的铜锈,东一块西一块霉花花的,显得凹凸不平。
“该不会是锈死了吧?”韩墨生愁着眉头问。
琥珀沉默着摇头不语。
从刚才开始,他便生起一股奇妙的熟悉之感,这个地方好像他以前来过似的。
陆乘风明白他心中的困惑,幽幽地解释说:“应该是咱们的祖辈们曾经无数次进出过这扇铜门的关系。”
韩墨生挠了挠头:“既然这地儿你们熟,赶紧想办法让大家伙儿进去啊!”
“这铜门应该有打开的机关才是。”琥珀看了一眼二叔,自然而然地说。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之下,琥珀用匕首刮开铜门上的一块绿绣,没想到下面隐藏着细密繁复的花纹,仔细辨认,原来是无数长蛇扭曲着身体,盘在一只巨蟒之上,扭打翻滚在一起。
琥珀追寻着这只巨蟒的踪迹,一路用匕首剥去锈迹。
大家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纷纷上前帮忙。
韩墨生不住咳掉掉进嘴里的铜锈,嘟囔着:“蛇这种玩意儿,看再多次都让人不舒服,干嘛非得刻在大门上?。”
“就是就是,这蛇粗粗细细的跟肠子一样,玄君这老不死的不知道是什么品味。”有人附和着说。
不知道是不是在吓唬大家,琥珀阴沉地接了一句:“等一会儿你就会发现,在这种地方,蛇算是最漂亮的东西了。”
“真的假的?”韩墨生正要问,就听见琥珀大喊一声:“找到了!”
他用手指着巨蟒头部的地方:“这里便是门锁的地方。”
大家凑近一看,只见这条巨蟒扬着三角形的脑袋,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张大着蛇口,露出上下两颗尖利的獠牙,那大小足可以吞下一个人的脑袋。
韩墨生左看右看找不到锁孔,便问:“这就是门锁?那钥匙呢?”
琥珀抬起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再一次在上面划出一道口子,接着把浸满鲜血的掌心贴在了蛇口的地方。
紧跟着,大家吃惊地发现,那巨蟒的牙齿似乎是在吮吸着琥珀的鲜血,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齿尖向上蔓延,突然,那双蛇眼似乎被点亮了一般,由青灰的颜色变得赤红。
随即,铜门深处传来铰链转动的声音,伴随着脚下微微的震颤,大门缓缓开启。
“你们魇族人的血还真是厉害啊,既能降妖除魔,还能当钥匙开门儿,就怕再这么下去,你们的血不够用啊!”人群中有人感叹一声。
琥珀在衣服上抹去满手的血水:“这不正是玄君想要的吗?让我们为他血流成川。”
说话间,铜门敞开一道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众人瞪大了眼睛往里面瞅,却只看见雾蒙蒙地一片,同时一股阴湿的寒流从大门内涌出,所有人忍不住一个哆嗦。
琥珀嗅着空气中的陈腐味道,幽幽地说:“踏入这道门之后,便不再是人间的世界了。”
就算是大老爷们儿,此时也被这阴森的气息感染得有些心里发毛。
琥珀转过身来面对着大家,神色少有地严肃:“一旦进去,我不清楚有多少人能活着出来,大家此时想要回头还来得及。”
“姑爷你这啥意思?瞧不起我们是不?”
“来都来了,你还想让我们回去?”
“难得的大开眼界的机会,你可别想独吞啊!”
......
大家伙儿嚷嚷着,没有一个人想要退缩。
韩墨生拍了拍琥珀的肩膀:“姑爷你别有太多的心理压力,我们这次跟着你来,不仅仅是为了帮你的忙,更多的是为了城主大人,和我们自己。离开飞龙城之前,我们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琥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提着长剑第一个踏入了铜门之内。
就在同一时刻,黑暗中坐在一张冰冷龙椅上的玄君眉毛一扬,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右边的方向愤恨地怒斥道:“真是一群废物,连一群乌合之众都阻拦不了!不能让他们坏了孤的好事!”
黑龙帮众人鱼贯穿过铜门,只觉得眼前一暗,似乎这边的天空比外界还要阴沉。
他们行进在一条笔直的宫廊之上,只是石板断裂,柱子歪斜,屋顶随时可能坍塌的样子,两侧的野草疯长,几乎快要将脚下的道路淹没。
“这里是宫殿吗?”韩墨生四下张望着,隐约看见些亭台楼阁的影子,“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
“想必是玄君用什么力量把这里隐藏了起来,要不是因为我是魇族人,根本没有办法进来。”琥珀低声回答他。
“咱们走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会不会太奇怪了点?”有人按耐不住,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琥珀正想提醒大家不要掉以轻心,突然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随即从前方传来开裂塌陷的轰鸣声。
众人大惊的同时,琥珀只觉得浑身犹如电击一般,汗毛瞬间立起。
他从声音传来的方向感受到一股熟悉而又亲切的气息,毫不犹豫地跳出长廊,没入浓密的杂草,疯狂地向前奔去:“二叔,是珊瑚!还有大家!族人们都在这里!”
众人赶忙跟上他的脚步,在杂乱无章的荒草丛中狂奔一阵,紧跟着穿过一片枯枝败叶的树林,路过一座干涸的湖泊,以及满地的枯骨残渣,猛地止住了脚步。
一座宏达的广场赫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此时犹如烧开的废水一般剧烈的震颤着,地上裂开无数道闪电般的口子,不断地向四周延伸着。
在巨大的轰鸣声之中,众人隐约听见一声女子的惊呼,随即就被掩埋掉了声音。
琥珀迫不及待地冲向一道巨大的裂口:“珊瑚!你在哪里?!”
“琥珀,别冲动!”陆乘风追着琥珀跑上震颤不止的广场。
就在他们靠近第一道裂缝的时候,陆乘风终于抓住了琥珀的衣裳,一把把他拽回了好几步:“有东西来了!”
只见他们面前的裂缝之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双双红色的眼眸,一团团黑色的影子毫无声息地从地底下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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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蛇虫一窝
黑暗中看不清楚来物的模样,琥珀只嗅得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直冲脑门,瞬间鼻子一辣,泪眼汪汪起来。
而且这气味腥臭至极,就像是丢弃在七八月天气里的腐肉一般,胃里止不住地翻腾,酸水儿一阵上涌,连喉咙也跟着灼烧。
曾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陆乘风低声提醒他:“是尸臭!这玩意儿可不一般,当心点!”
琥珀很想追问“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但是恶臭让他咬紧了牙冠,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过他也不需要问,面前的黑影很快便告诉了他答案。
只见那些红彤彤的眼睛突然缩小,紧跟着瞬间放大,琥珀只觉得黑暗中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赶忙往旁边一个翻滚避开了去。
只听得一声巨物落地,砸得本就四分五裂的地面碎石飞溅。
琥珀来不及抹掉满脸的灰尘,就觉得那玩意儿再次扑了过来,黑暗中一道利爪泛着银光,径直朝他的脖颈挥来。
琥珀几乎是下意识地举剑挡下了那只利爪,只听得金属交击之声,琥珀双臂一麻,剑刃硬生生地在他脖子前面一寸的地方停下。
他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与这黑暗中的家伙来了一个亲密的面对面,顿时呼吸一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眼前这家伙长着如铠甲一般坚硬而又赤红的脑袋,顶端两只极长的节状触须焦躁地抖动着,下面细长的嘴巴露出两只镰刀般的獒牙,剪刀般不住地开合,随着脑袋的扭动寻找着下口的方向。
琥珀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往下看去,差点把眼珠子都要瞪掉。
这鲜红的脑袋之下,是一节一节连接起来的黑色身体,同样坚硬如铁,随着身体的扭曲,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每一节身体上都伸长着一对带着弯钩的长足,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绘图里的妖怪。
已经有几只利爪钩住了琥珀的腹部和大腿,显然知道要攻击猎物最薄弱的地方。
这,这不就是一只蜈蚣吗?可是个头未免也太大了吧?要是站起来的话,还指不定是谁更壮一些!
琥珀没功夫去想这虫子为什么这么大,一脚猛踢在蜈蚣的腹部,只觉得脚尖一阵剧痛,就像是踢在铁板上一样。
而那蜈蚣却丝毫没有受到伤害,反倒被猎物的抵抗激怒,把爪子钩地更紧了,死死束缚着琥珀的身体,突然扬起脑袋,嘴里发出嗤嗤的声响,猛然一低头,朝着琥珀的脑袋便咬了下来!
琥珀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有机会见着蜈蚣嘴巴里是个什么模样,只看见无数跟倒刺立在上下颚之上,之间流淌着融化的岩浆般粘稠的液体,眼瞅着就要低落到他的脸上。
琥珀忍着恶臭,心想着老子不管什么死法,也不能死在你这恶心的畜牲口中!
右手长剑被爪子按住无法动弹,他只得用左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想也不想便朝那张大的巨口刺了进去!
任凭这家伙的外壳再怎么僵硬,嘴巴里总不会也是坚不可摧吧?
琥珀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却没想到匕首刺穿蜈蚣的口腔,立刻一股脓血喷涌而出,他离蜈蚣的脑袋如此之近,避无可避,赶紧扭着脖子别过脸去。
一阵血雨腥风过后,琥珀只觉得半张脸和脖子上火辣辣地疼,心道该不会这血有毒,自己被破了相吧?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绯烟会不会嫌弃他?
胡思乱想之间,蜈蚣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上半个身体直立起来,在半空中剧烈扭动着。
琥珀获得了自由,立刻一个翻滚起身,瞅准了蜈蚣腹部节与节之间的缝隙,大喊一声将长剑刺了进去!
果然是墨玉石锻造的一柄好剑,整个剑身利落地没入了蜈蚣的身体,由腹部刺入,背部穿出,刺透了蜈蚣的身体。
琥珀咬着牙抽出长剑,便看见这只巨型蜈蚣身体一翻,腹部朝上倒在地上,五六尺长的身体做着最后的挣扎,无数只触手狂摆,别提有多恶心了!
琥珀来不及欣赏这家伙的死状,周围杀气再起,又有几只巨型蜈蚣爬过同伴的身体,飞快朝他逼近。
琥珀担心二叔和其他人,没功夫与这些畜牲纠缠,看着一只蜈蚣朝他高高的抬起头颅,二话不说一个提气跃向半空,便踩在了它的脑袋上,愣是把这家伙踩得一个趔趄。
他一路蹦跳,踩在满地的蜈蚣身上,敏捷地避开无数只利爪和獒牙的攻击,朝着大家所在的位置寻找着:“二叔!韩堂主!”
阴暗中不住地传来骂骂咧咧之声,原来众人见状不妙,已经与这些地底下爬出来的怪物缠斗在了一起。
“琥珀,你没事儿吧?”人群中有人喘着气问。
“二叔!”琥珀欣喜地大叫出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
叔侄两人还未来得及汇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远处传来一阵不祥的窸窸窣窣之声,而这一次则是来自于上方。
“这次又是什么玩意儿?”人群中有人大骂了一声。
只见四周的屋顶和假山之上,下饺子一般滚落下来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借着头顶幽微的光线,这一次大家倒是先看清楚了来者的模样,那长着黑毛的长腿,那圆滚滚的身子,还有那上下两排八只蓝幽幽的眼珠子,不是蜘蛛是什么?
可是跟那蜈蚣一样,这群蜘蛛的个头也不容小觑,就像是一只只横冲直撞的野猪一般滚滚而来。
有个大老爷们儿惊叫一声:“人家最怕蜘蛛了啦!”
更有人连声骂道:“这里的玩意儿怎么都这么多腿脚,感情是弥补铜门上那些没脚的蛇怎么着?”
韩墨生不耐烦地嚷嚷:“有功夫骂,还不赶紧对付它们?”
说话间这群巨型蜘蛛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比起笨拙的蜈蚣,它们明显更加灵活。
扭动着八只长脚,便可以爬上周围的墙壁和栏杆,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
它们还会喷射出白色的脓液,只要是沾染上一星半点,皮肤上立刻肿起一块水泡。
大家一时间慌乱了起来,既要提防脚下的蜈蚣,还得担心头顶的蜘蛛,一不留神便丧命虫口。
很快大家便发现了更要命的事情,这些蜘蛛没有蜈蚣那般坚硬的铠甲,但若一不小心刺穿它们圆鼓鼓的腹部,立刻便有无数只更小的蜘蛛涌了出来,密密麻麻,无穷无尽,顺着胳膊腿脚便往上爬,一瞬间便能将人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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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火凤凰
琥珀他们的状况瞬间变得糟糕。
他们一路行来,哪怕遇见再多的敌人,再厉害的高手,都不曾如此慌乱过。
这是因为人会知晓厉害轻重,会下意识地避开迎面而来的攻击,然而眼前的这群巨虫们却不会。
它们丝毫不介意刀剑斩断了自己多少条腿,杀掉了它们多少个同类,只是凭着虫子的本能朝着猎物扑杀过来。
众人且战且退,被源源不断的虫子逼入了那片枯死的树林。
在这里地上满布着枯骨,树干密布,分叉的树枝交错,空间变得局促,众人只觉得束手束脚,根本无法全力抵抗这些虫子。
琥珀甚至开始怀疑这些虫子是不是有了智慧,故意把他们赶到这处密林中来,最后来一个瓮中捉鳖,把他们一网打尽。
黑夜里只听得惨叫声连连,有人撞上了一棵枯木,被爬上树枝的巨大蜘蛛喷了一脸的毒浆,瞬间整个脑袋便被腐蚀地面目全非。
在他倒下之前,便被无数只细小的蜘蛛包裹住了他的身体,毫不犹豫地从他的鼻孔耳孔钻去,一阵凄厉的惨呼伴随着窸窸窣窣之声,很快便停了下来,小蜘蛛们散了开去,荒芜的土地上自此又多了一具白骨。
还有人被蜈蚣巨大的獒钳剪断了腿脚胳膊,甚至是被一口咬破头盖骨,临死之前眼睁睁地看着蜈蚣撕咬自己的身体。
这片荒寂的枯树林内一次又一次地上演着人间的惨剧。
此时就连琥珀的内心也慌乱起来,他的衣衫被蜈蚣的利齿钩得七零八落,破布一般挂在身上,十几道伤口皮开肉绽。
但是他没有时间感受身上的疼痛,只要有一瞬间的分神,虫子便会趁虚而入,吸髓吃肉,把他也变成这里的一堆白骨。
他有一阵没有听到二叔的声音,心中越发恐慌,不知道他是跑远了,还是已经变成了巨虫的盘中餐?
眼见着这些虫子源源不断地涌来,丝毫不见减少的迹象,而身边的同伴却是大喘着粗气,显然是在竭力支撑。
而且,就算击退了这些蜈蚣蜘蛛,谁知道又会不会有什么巨型蟑螂巨型臭虫跑出来?这种无休止的战斗迟早会把所有人都拖垮。
他明明是来找玄君算账的,却不想连对方的面还没见到,就快要被打趴下了,估计玄君正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捂嘴偷笑,琥珀不甘地心想。
就在琥珀后跃避开蜘蛛毒液攻击的时候,身体突然撞上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却看见一人歪斜着身体倒下,赶忙上前一把将他扶住,同时一剑刺穿了扑面而来的蜈蚣的一只眼珠子。
他拖着同伴躲开了两步,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韩墨生,满脸的鲜血,要不是那双眉眼带笑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他。
“韩堂主,你怎么样?”琥珀心脏砰砰直跳,不愿意再次失去一位并肩作战的伙伴。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韩墨生咧着嘴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右腿,裤管已经被撕裂,露出被毒液侵蚀地血肉模糊的小腿。
琥珀心中涌起一股难忍的怒火,赤红着一双眼眸,挥着长剑便往身前的一群蜘蛛冲了过去!
韩墨生在他的身后焦急地大喊:“姑爷!别冲动!”
可是琥珀哪里听得进去?他疯狂地舞者剑在蜘蛛群里劈砍着,一瞬间斩断了十几只蜘蛛的腿脚,刺穿了两三只蜘蛛的脑袋。
然而,蜘蛛也被他的凶悍激怒了,周围的蜘蛛也都放弃了眼前的猎物,全部朝着琥珀聚集而来,来势凶猛地朝他喷着毒液。
琥珀左闪右避,不住地飞身闪躲,然而蜘蛛的数量太多,一个躲避不及,右肩被一股浓浆击中。
他只觉得肩头皮肤立刻灼烧起来,剧痛痛彻骨髓,就像是被烙铁烙了一样,发出滋滋声响。
他不得不用左手持剑撑着地面才没摔倒在地,然而就这么一瞬间的迟疑,七八只巨型蜘蛛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全部向后仰着头,做好了喷射毒液的准备!
距离是如此之近,琥珀根本没有可能避开。
琥珀满眼看见的都是它们巨大的眼珠子,朝他发出幽幽地死亡凝视。
绝境之中,琥珀自嘲一笑,堂堂一条汉子,竟然丧命于几只蜘蛛口中,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只是生死由命不由他,琥珀颓然坐地,低下了脑袋,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
就在这生死关头,琥珀突然觉得眼角一亮,天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明亮了起来。
于此同时,疯狂杀戮的巨虫们也感受到了威胁的靠近,停止攻击面前的猎物,同时转向那光亮传来的方向。
琥珀赶忙抬头看去,因为一直身处昏暗之中,一时被那股光明刺得睁不开眼。
等他眯着眼睛看清楚的时候,瞬间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他看见了一只发着光的巨鸟,不对,不是发光,而是在燃烧的巨鸟。
这只火鸟扑闪着宽大的翅膀,翼展比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还要长,长长的尾翼随风飘荡,也金光闪闪地燃烧着,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整个视野瞬间明亮了起来!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凤凰?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盯着这只从天而降的火鸟,不知道它的出现是何用意。
不过,先前还来势凶猛的巨虫们明显变得不安起来。
它们本该生长在阴暗角落,瞬间暴露在强光和热浪之下,一时间有些发懵,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挥舞着腿脚。
于此同时,琥珀只觉得地面一阵震颤,从他们来的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因为逆着光看不太清楚,但是知道体型巨大。
众人暗暗心惊,这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出现了吗?这还给不给他们一条生路了?
却见那群黑影冲进了枯树林之中,咆哮着迅速与蜈蚣和蜘蛛扭打在了一起。
众人这才看见,它们竟然是一头头威猛的狮虎巨兽,以及猎豹髭狗等猛兽。
动物有对付动物的优势,野兽的天生凶悍震住了这些巨大的虫子,凭着敏捷的伸身手扑杀着这些巨虫。
琥珀他们震撼地目击着野兽大战毒虫,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时,一个人的命令把他们从懵懂中惊醒:“快点离开这片树林!”
琥珀只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但是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反应不过来是谁。
他二话不说,转身背起坐倒在地的韩墨生,跟其他黑龙帮众一同往树林外狂奔。
奔跑的同时,众人只觉得后背一阵滚烫,扭头一看,惊愕地发现天空中的那只火凤凰扑身而下,在枯树林之间来回盘旋,整个树林立刻被点燃,熊熊大火焚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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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烈火焚心(上)
琥珀他们跑出枯树林的同时,那群巨虫比他们还要仓皇地向外逃,撒开众多的腿脚狂奔,显然是被大火吓得够呛。
然而那群从天而降的野兽们却丝毫没有放过它们的意思,咆哮着一路追赶,尤其是那群髭狗,最懂得团队合作,一番围追堵截之下,没有一只巨虫能逃脱它们的追捕,纷纷被咬破了脑袋,七扭八歪地倒地不起,腿脚还不死心地抽搐着。
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巨虫,以及跑不及的小蜘蛛群,便被这无情烈火所吞没,痛苦地发出类似耗子叫般的吱吱声。
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没过多久枯败的树林被焚烧殆尽,火焰逐渐熄灭,彻底化为一片焦土。
那焦土之上的一摊摊灰烬,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那些枯树还是巨虫留下的。
琥珀大口喘息着滚烫的空气,目光一直追随着盘旋在半空中的那只火鸟。
随着巨虫被消灭干净,火鸟的身形开始缩小,直到变成普通麻雀般大小,便扑扇着翅膀飞向地面,消失在滚滚浓烟之中。
随即,一个人影踏着滚烫的地面,冲出浓烟,出现在琥珀的眼前。
“李修?”琥珀眨巴着眼睛,又惊又喜,没想到是他在关键时刻救了大家的性命。
他一手捂着肩上的伤口迎了上去,跑近了才发现眼前之人眼窝深陷,脸颊也瘦削了下去,面容极度憔悴,不禁大吃一惊。
“小山在哪里?”这是百里云修见到他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声音沙哑而又迫切。
琥珀指着远处裂开的广场:“我没来得及见着她,只是听见她掉进裂缝里面去了。”
百里云修大骂一声“糟糕”,二话不说便朝他所指的方向奔去。
琥珀想也不想便跟着百里云修跑起来:“珊瑚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百里云修根本没功夫回答他,转眼间便来到了那处面目全非的广场之上。
此时剧烈的震颤已经停止,留下了满地的裂痕与瓦砾。
琥珀跟着百里云修跑到广场中央,惊愕地发现这里塌出一个巨大的洞口,露出一排向下的台阶,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显然十分幽深。
琥珀站在洞边,一股不详之感油然而生,他天生的直觉告诉他,下面很危险,甚至比刚才那些巨虫还要危险。
百里云修毫不犹豫地就要冲下台阶,琥珀下意识地拉住了他:“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百里云修急促地说了一句:“玄君想要拿魇族人的鲜血祭天以换取重生,小山他们现在很危险!”
琥珀吓了一跳,手上一松,百里云修立刻冲入黑暗之中,脚步声越来越远。
琥珀刚想跟上去,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回头便看见一大群人朝这里跑了过来,而跑在最前面的,正是阿海。
阿海的身后,是陆乘风的身影,见到二叔平安,琥珀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陆乘风告诉琥珀,受伤的黑龙帮众原地修养,韩墨生负责照顾他们,他把还能行动的人全部带了过来。
而阿海这边,也跟了一群装备齐全的江湖人士,琥珀也认识其中一些,知道他们是百里云修带过来的。
“李修呢?已经下去了?”阿海满头的汗,有些不安地望向黑黝黝的洞口。
看见琥珀点头,他赶忙道:“咱们快下去帮他!”
人群里有人带着火把,想来是从刚才焚烧的枯树林里引燃的。
大家把火把前后一分,阿海和琥珀打头,众人纷纷走进那处向下的洞穴。
在行进的路上,琥珀这才从阿海的口中简单得知了他们这些时日的经历。
原来百里云修抓住了玄君的手下,一番拷问之后,得知了玄君的打算。
他急切地想要赶来救珊瑚,然而俘虏却告诉他,玄君所藏身的空虚谷,其实是他的一处旧宫遗址,被他用秘术隐藏了起来,除非是他允许进入之人,旁人哪怕是站在宫殿的地面之上,也根本看不见它,更别提要进去了。
百里云修焦急万分,不管如何逼迫对方,也没能得到进入空虚谷的方法,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百里云修在绝望之中想到了师父,伯明先生广闻博识,在几位徒弟的心目中,还从未有过难倒师父的事情。
于是一行人率先来到了元柳国,找到了伯明先生。
百里云修跪在师父面前,低头俯身请求他指明方向。
阿海陪在他的身旁,从未见过他如此卑微的模样,止不住地心疼又唏嘘。
伯明先生长叹一声,递给了他一只盒子:“为师早知会走到这一步,只是希望你不会有机会用到它。”
百里云修接过盒子,轻轻打开,意外地看见里面是一团青色的焰火静静地燃烧着,而盒子里却看不见任何能燃烧的东西,不禁有些错愕地看着师父。
“这是赤炎蛊,”伯明先生淡淡地道,“玄君擅使蛊术,要攻破他的防御,也只能以毒攻毒。”
百里云修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认真给师父磕头。
却听伯明先生又道:“你是亲眼见过中蛊之人的下场,这赤炎蛊想要发挥效力,不得不汲取你的力量,一个不当心,便会被烈焰反噬,灰飞烟灭。”
百里云修的回答毫不迟疑:“徒儿明白!”
说罢拜别师父,转身离开。
阿海忧虑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立刻跟上去:“师父,这样子好吗?”
伯明先生阖上双眼:“人的一生之中,总会有一次奋不顾身的时候,让他去吧!”
于是,百里云修带着师父馈赠的赤炎蛊,以及前来相助的武林人士,日夜兼程,来到了一片荒芜之地。
这一段路程,珊瑚和她的族人们走了两个多月,琥珀他们用了一个月,而百里云修只用了短短的十一天,如此才能追赶上珊瑚的脚步。
在这荒芜之上,百里云修放开了那只赤炎蛊。
只见这朵小小的火苗由蓝变红,飞速地在天地间游走。
火焰化开了地面的冻土,驱散了眼前的浓雾,照亮了众人的视野。
一座颓败的城池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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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烈火焚心(下)
这宫殿如梦似幻,虽然残败,但依旧能够想象出盛景时的光辉。
然而,当大家想要伸手碰触眼前断壁残垣的时候,发现指尖的空气变得扭曲,什么也没有碰到。
百里云修凝眉说:“咱们只是找到了地方,却没有被主人邀请进入。”
阿海焦急地挠着头:“那怎么办?”
“直接闯进去!”
百里云修没有迟疑的功夫,他抬起手臂,似乎在召唤远处的赤炎蛊。
而那蛊虫也十分听话,停止了四处盘旋,迅速朝百里云修飞了过来,在阿海的目瞪口呆之下,这团燃烧的火焰径直朝着百里云修的脸庞扑下,没入他的两眉之间。
只见得百里云修脸庞被火光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下,随即火焰消失在他的额前,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深处,隐隐泛起了火苗的红光。
“李修,你没事儿吧?”阿海看着他脸色由青转紫,吓得想抬手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被烧坏。
百里云修抿着唇勉强拒绝了阿海的关切。
他感受到一股热流从头顶浇下,在他的脑海中横冲直撞,之后迅速传遍全身,如炽热的岩浆一般肆意流淌,好像在寻找着一个爆发的出口。
这股热流让浑身炽热难忍,不多时竟然从身体里冒出袅袅蒸汽,把阿海吓得不轻,生怕他就这么被烧成了人干儿!
然而水汽很快散去,百里云修的脸色也恢复如常,他聚气凝神,把这股力量引到自己的手臂,缓缓从腰间抽出西庆国赠予的那柄伏魔之剑,双目死死盯着眼前的幻境,一招开天辟地式在天地之间挥出。
众人只看见一片火光冲天,一只勇猛威武的火凤凰从百里云修的剑尖振翅飞出,厉声尖叫着冲向眼前的幻境。
灰蒙蒙的天空立刻被赤红的火焰照亮,凝结的空气瞬间融化,仿佛什么东西被击碎了,众人只听见一阵开裂般的声响,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清晰无比,百里云修便已经追着火凤凰冲进了一片废墟之中。
阿海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去,这一次切切实实地碰到了冰凉的石壁。
门已经被打开了!
大家赶紧跟上百里云修的脚步,冲进了玄君最后栖身的巢穴。
之后他们便碰见了遭受巨虫伏击的琥珀一行人。
琥珀被阿海简短的讲述震撼地久久说不出话来,感慨百里云修为此付出的代价,忍不住心想着,不知道百里云修与珊瑚,他们最终会怎样?
“对了,那些猛兽是怎么一回事?”沉默了片刻,他又继续问道。
阿海指着身后的一位身材精瘦的男人:“你还记得落英庄的洛庄主吗?咱们在他家参加过武林大会。”
琥珀这才恍然大悟,跟洛庄主抱拳打了个招呼:“我记得他家有一个百兽园来着。”
“刚才那些野兽就是他带来的,”阿海说,“这野兽的攻击力可比一般人厉害,一路上帮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说话间,突然听见前方一阵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同时伴随着百里云修急促的喘息之声。
琥珀和阿海对视一眼,知道百里云修遇到了麻烦,加快了奔跑的脚步。
突然向下探去的脚掌一顿,他们终于来到了石阶的尽头。
火把的光线散开,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众人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大厅之中。
四周的墙壁上,开凿着密密麻麻的孔洞,流箭接连不断地从孔中弹射而出,暴雨一般密集。
而百里云修一身白衣在这箭雨之中飞荡,扭转腾挪之间不断有断箭跌落地面,很难相信他刚才一直在黑暗之中与这些暗器搏斗。
琥珀刚想上前帮忙,就听见百里云修大喝一声:“注意脚下!”
大家立刻用火把照着地面,这才注意到四四方方的地砖之中,有一块些微陷了进去,想来这便是触发飞箭机括的机关。
箭矢终究有限,虽然来势凶猛,终究还是停歇了下来。
百里云修轻身落地,站在一块小小的地砖之上,微微喘着气,眼睛盯着大厅的尽头,在那里敞开着一扇大门,然而此时还有半路之遥。
百里云修对众人道:“我先过去,没有问题了大家再跟上。”
说着便踮起脚尖,向前飞跃而去,不时左右变换着方向。
他每向前跃出一步,大家的心也跟着猛跳一下,眼瞅着他平安走了五六步,突然他落地的身形一矮,一块地砖再次陷了下去!
然而这一次却不是流矢飞箭,他脚尖周围的八块地砖同时陷落,从地下弹出密密麻麻的地刺,同时头顶上一块巨石毫无防备地砸了下来。
见瞅着百里云修就要被巨石砸烂,被地刺戳得千疮百孔,人群中舒九溪取下一直背在背上的长矛,朝着百里云修用力投掷了过去!
“接着!”
伴随着舒九溪的一声大喝,长矛已经来到了百里云修身前。
百里云修会意,抬手抓在长矛之上,被向前的力道带出去一步的距离。
但也就是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让他可以逃出生天。
只见百里云修用长矛斜斜地撑住地面,几乎是平躺着身体飞了出来,随即巨石落地,与那锋利的地刺合在一起。
而那完成使命的长矛就这么被压在了巨石之下,只剩下一截残肢留在外面。
阿海和琥珀吓得心脏都快要爆了,却见百里云修没有丝毫停歇,继续向前飞跃,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死里逃生。
百里云修接连又触发了两次机关,一次是金刚锁,另一次是九刺长鞭,但都被他有惊无险地避开,终于来到了大厅的尽头。
百里云修对众人喊道:“我在安全的地砖上留下了痕迹,大家千万不要踩错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百里云修检测过无碍的地砖之上,都留下了长剑划过的痕迹,不禁为他的机智折服。
阿海和琥珀一先一后地率先跑向了百里云修,却见他这一次没有直冲上前,而是目光犹豫地看着前方。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大门是敞开的,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长驱直入。
他们走近了才发现,幽深的大门之内,密密麻麻有数不清的人影并排站立着,把大门堵得是水泄不通。
第五百八十六章 人俑阵
“有伏兵!”琥珀跟猫炸了毛一样,下意识地就要举剑。
百里云修的声音阴沉:“不对,它们不是人。”
不是人?
琥珀静下心神,果然没有感受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眯眼仔细看去,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伏兵竟然全是高大的青铜人俑,身着盔甲,手持大刀和弓弩,一个一个并肩而立,空洞的眼睛木然盯着他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能在这种地方出现,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人俑,琥珀心想。
果不其然,正当百里云修那句提醒出口,站在最前面一排的一个人俑轻微地转了转脑袋,发出金属摩擦时的声响,似乎是被活人的声音唤醒。
周围的人俑迅速被它感染,由前往后,一个个从沉睡中醒来,咯吱咯吱活动着僵硬呆板的身体,动作迟缓而笨拙。
但是它们很快便习惯了身体的转动,毫无防备地,似乎有人无声地下了命令,人俑同时向前踏步,兴兵列队朝着百里云修他们逼近,整齐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众人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很快便退到了方砖陷阱的边缘,要是再这么躲避下去,迟早会再次触发机关。
正在这时,人俑突然又齐刷刷地停下脚步,展开双臂,手中大刀互相交叠,里三层外三层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众人明白了人俑的意图,要想从这里过去,必须先得过了它们这一关才行。
百里云修不知道这些人俑到底有多厉害,正想上前一试,阿海伸手拦住了他:“兄弟,这一次该让我上了!”
不等百里云修拒绝,阿海朝琥珀使了个眼色:“哥们儿,走一个?”
琥珀会意,几乎同时与阿海冲了出去,一个手持墨玉长剑,一个挥舞金刚铁杖,一左一右朝两个人俑发动了攻击。
只见琥珀的长剑如闪电般迅猛劈下,人俑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木然地举起长刀,以极其笨拙的姿势挡在半空。
相击之声幽幽鸣响,墨玉长剑既坚且利,却只在青铜长刀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而那长刀却顺势而下,将琥珀的身体弹开,重重地击中地面,砸碎了七八块青砖,深深陷入地面。
阿海那边也是差不多的遭遇,他的金刚伏魔杖已经练到无坚不摧的境地,一般的青铜人俑被他这么一杖下去,还不得粉身碎骨才行。
然而这一次,他如黑熊扑食一般猛扑下去,人俑来不及避开,脑袋上方受到沉重一击。
然而,铁杖弹开之后,人俑的脑袋上仅仅留下一个凹痕,而阿海的双手反倒被震得虎口发麻。
两只人俑逼退了来犯之敌,并不穷追猛打,而是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仍旧保持着防守的姿势。
两人见一击不成,互相使了个眼色,立刻改变策略。
阿海后退一步,半蹲下身,双手架在膝盖之上。
琥珀飞步上前,跃上阿海的手掌,在对方的助力之下,犹如一只鹞鹰轻敏地跃上半空。
看来他是打算避开正面攻击,从人俑的上方穿越过去。
然而,当他跃上人俑头顶之时,站在后方的人俑朝天举起连弩,射出一阵箭雨拦住了他的去路。
琥珀大骂一声“该死”,半空中急急刹车,以十分狼狈的姿势跌落,一脚踩着一个人俑头顶。
人俑立刻抬手去抓他的脚踝,还好这些家伙反应迟钝,没等它的手聚到头顶,琥珀便再次跃起,几步跳回众人之间。
“这些家伙难缠得紧!”琥珀咬牙切齿地说。
阿海跟着附和:“而且还挺结实,力气也大,一时半会儿不好对付啊!”
百里云修心中焦急,可是他已经没有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了,他在这里每浪费一点时间,珊瑚的危险便会增加一分。
阿海自然理解他的心意,见他双瞳之中火焰再起,知道他打算再次使用赤炎蛊的力量去解决眼前的人俑阵。
这一招对人俑管不管用先不说,阿海担心百里云修肆意滥用蛊虫的力量,恐怕还没见到珊瑚,他人先支撑不住了,赶忙开口大叫一声:“我有办法!”
百里云修一怔,松开攥紧的拳头:“什么办法?”
阿海急促地说:“刚才琥珀掉下来的情形让我想到,为什么不能让它们自己打自己,看看是它们的刀箭厉害,还是它们的盔甲厉害!”
百里云修明白了他的意图,是打算利用人俑身体坚硬但行动迟缓的特性,吸引它们自相残杀。
但这也意味着大家必须身处险境,在这些人俑之间周旋,一不留神便会身受重伤。
而且,更加关键的是,这个方法依旧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百里云修正想提出自己的疑虑,阿海拍了拍他的肩头,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刚才讲的这个法子不是让你去做。”
百里云修微微扬眉。
阿海指着身边一群同伴:“这些青铜人俑便交给我们来解决,我们会尽力分散它们的注意力,你瞅着空隙赶紧跑。”
“不行!”百里云修习惯性地否定了这个提议,“我不能把危险留给你们。”
琥珀说:“难道你不想救珊瑚吗?其实我们是把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了你。”
百里云修看向人俑阻隔的大门,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这时舒九溪上前说道:“说句不中听的话,李少侠,你的任务不仅仅是救人这么简单,整个武林的平和,甚至是全天下的安定,都得依靠你去完成!我们能为你铺平前方的道路,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百里云修看向众人,被大家坚定的目光所说服。
他朝所有人拱手抱拳:“那就拜托大家了!”
众人纷纷爽快答应,“就交给我们吧!”
琥珀一个呼哨,这些江湖上的豪杰们一拥而上,一齐冲向了青铜人俑。
也亏得他们人多势众,不多时便将这些人俑吸引地分散开来。
百里云修全神贯注地看着周遭的情势,只见琥珀大笑着跃上一个人俑的肩头,另一只人俑立刻挥刀来砍。
就在大刀碰触到他脚踝的前一刻,琥珀飞身一跃,躲闪开去。
而他脚下的人俑则没有那么幸运,脖子遭受沉重一击,青铜爆裂开来,硕大的头颅“铛”地一声坠地。
其他人用这同样的方法吸引人俑互相攻击着同伴,阿海甚至跑到了人俑阵的后方,挑衅地大叫着:“来呀!来射我呀!”
弓弩手纷纷朝他射出利箭,阿海用长杖防守,迅速躲到一边,而站在对面的人俑们则身前纷纷中箭。
当然,胜利并不是总站在他们这一边。
混乱之中有人躲避不及,胸前遭到重重一击,立刻胸骨碎裂,闷哼一声倒地,再被人俑无情践踏。
还有人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流矢,被利箭穿胸而死。
百里云修强迫自己不被情绪干扰,把精力集中在寻找突破口的上面。
突然,他注意到人俑阵中终于露出一丝破绽,一丝细小的缝隙通向后方的大门。
他毫不犹豫地一冲而上,闪身避开四处挪动的人俑,如鱼鹰贴着水面飞过,几剑挡格掉乱飞的箭矢,几个人俑迟钝地想去抓他,但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只见着白衣一闪而过,百里云修便来到了大门之前,人俑阵被他抛在了身后。
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与人俑相搏的大家,心怀感激地再次抱拳,接着,毫不迟疑地奔向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第五百八十七章 白骨成丘山
在烈火指引的漫长甬道里,珊瑚与族人们紧紧簇拥而行。
瑭儿努力表现得像个男子汉,半个身体护在珊瑚身前,然而眼中仍是写满了惶恐不安。
自打他们踏入甬道之后,耳边不断萦绕着各种古怪而又诡异的声音。
有的像是女人在嘤嘤啜泣,有的像是指甲刮过石板,还有的就像是野猫在半夜嘶嚎,全部混杂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甬道里的景象单调而且乏味,头顶上,墙壁上,还有脚底下,每一块石头上都刻满了稀奇古怪的图案,就像是某种扭曲的文字一般,一旦仔细去看,便忍不住精神涣散,似乎随时都要失神似的。
叶桂香提醒大家,这上面刻的是一种咒语,不能盯的太久,否则还未走出甬道,魂魄就先被勾了去。
瑭儿吓了一跳,赶紧闭上了眼睛,反正他们已经这么直直地走了不知道多久。
突然,他脚下一个趔趄,珊瑚眼疾手快拉出了他的胳膊,他这才没有摔倒。
瑭儿赶忙睁开眼睛,吃惊地看见前方一截墙壁开裂倒塌,碎砖石散落一地,想来是刚才强烈地震的关系。
而让瑭儿差点摔一跤的罪魁祸首,竟是混杂在瓦砾间的一块骨头,白生生的半截露在外面,看样子,应该是属于人的腿骨。
瑭儿下意识地攥紧了珊瑚的袖子,这才扭头细看那处裂开的墙壁,立刻后背一阵发凉。
在那裸露出来的墙壁之内,泥浆沙砾之间,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大大小小的白色骨头,或深或浅埋在墙壁里,甚至还有一个头骨,半个面孔暴露在外面,一只黑洞洞的眼眶默默地看着他们。
有人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瑭儿忍不住地环顾四周,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里似乎漂浮着无数鬼魂。
叶桂香用苍老的声音告诉大家:“在远古时期,人们在建屋修塔的时候,会献祭活人作为人牲,把人活埋在地基之下,或者墙壁之内,以祈求神灵保佑,守护屋宅安定。”
“活……埋?”瑭儿看见墙壁中露出一只手臂,虽然已经化为白骨,那指尖仍旧挣扎着向前探出,耳中似乎传来了这些人凄厉而又绝望的惨叫声。
珊瑚用哀伤的目光看着这些枯骨,从怀中拿出最后的干粮,一块干硬的粟米饼,轻轻地放在墙边一块砖石之上,然后站起身来,对大家说:“咱们继续走吧!”
于是众人跨过这一片废墟,继续默默前行。
只是知道了这墙壁之内的秘密之后,瑭儿更不敢四下张望了,只得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又走了没多久,耳中突然听见隆隆的水声,先是隐隐约约,很快就变得清晰可辨。
水流好像十分湍急,不断激荡着岩壁,甚至连他们脚下的石砖也跟着微微震颤。
“这里竟然有河?”梅婶婶抬起头仔细嗅了嗅,“水汽里有不祥的味道。”
她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迎面扑来的水汽并没有让大家神清气爽,反而是沁到骨头里的阴冷。
随着水声越来越强烈,众人眼前瞬间豁然开朗,不知觉间已经走出了甬道。
而甬道的外面,竟然是一处断崖,悬崖之外,赫然是一个巨大幽深的峡谷,隆隆的水声正是从峡谷之下传来。
瑭儿壮着胆子站在崖边往下看,只见着垂直的崖壁不断向下延伸,直到没入湍急的黑水之中。
那崖底的水流打着旋儿翻滚,撞击着崖壁,不时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跃出水面,随即又沉了下去。
瑭儿只看得头晕目眩,差点腿一软便要向前栽下去。
珊瑚赶忙一把把他拉了回来:“危险!”
瑭儿脸色苍白,指着那深渊说:“这下面该不会是地狱吧?”
珊瑚摇着头说她也不知道。
巨大峡谷的中央,矗立着一根巨石柱,比十人伸开的臂展还要宽,底部深入黑水河之中,顶端撑在漆黑的头顶,像是在支撑着这处地底洞穴一般。
从珊瑚他们站的地方,有一座铁锁木桥连接着那处石柱。
石柱之上,开凿着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阶,一路盘旋向上,延伸到看不清楚的顶端。
石柱十分平整光滑,没有借力攀扶的地方,而石阶向外的一侧,完全没有任何栏杆绳索遮挡,就这么暴露向无尽的深渊。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恐的哀叹,没有人愿意向前踏出一步,万一一个不小心跌落下去,那可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结局。
更糟糕的是,他们还要在临死之前还要遭受恐惧的折磨,还不如举剑自刎来的痛快些。
有人掏出手帕想擦擦额上的冷汗,僵硬的手指一时没有抓稳,手帕被一阵风吹了出去,飘向悬崖之外,立刻一股强风带着手帕飞向半空,紧跟着重重拍在中央石柱上,这才打着旋儿悠悠飘落,落在铁索桥面,很快又被一阵风带走,消失在黑暗之中。
瑭儿吞了吞唾沫,往后缩了几步:“我不想再往前走了!”
珊瑚看着族人们的表情,大多与瑭儿的想法一致。
她不想强迫任何一个人,便点了点头,淡然地说:“大家若是不想走便可以停下来,只是我必须前行。”
说着,她便朝着那座微微摇摆的铁索桥走去。
瑭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大哭出声:“珊瑚姐姐,你也不要去!”
珊瑚回头无奈地笑:“总得有人要去,不是吗?”
可是瑭儿死死地拽着她的胳膊,不肯放她离开。
人群中呜咽声此起彼伏,为自己的胆怯,也为他们不得不遭受的磨难而痛哭。
“族长大人,我跟你去!”人群中,一个小姑娘红着眼睛,目光过早地流露出沧桑感,“如果我死了,下辈子只要做一朵小花就好了……”
“那我也去!”小姑娘旁边的少年说,“那我就做你旁边的一株青草。”
“要去就一起去!”
大家用力地抹干脸上的泪痕,终究还是无法抛弃族长一人独自前行。
大家默默在心中许下心愿,如果这一辈子无法开心喜乐,希望下辈子能够得偿所愿。
珊瑚喃喃地念着:“下辈子啊……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次与李修哥哥相遇……”
第五百八十八章 铁索寒
珊瑚为了给大家打气,第一个来到了铁索桥之前。
铁索桥十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宽度,放眼望去,远处变得跟棉线一般纤细,显得是那么地脆弱和漫长。
桥上的木板并没有紧密地排列在一起,每一块之间都隔着一大步的距离。
为了看清楚落脚的位置,她不得不低下头,立刻透过木板的缝隙看见下方的深渊,河水汹涌,激荡起一团团水花,虽然相隔甚远,却仍能看清楚崖边凸起的锋利岩石,如一排排利刃参差不齐地排列着。
如此危险的境地,珊瑚克制不住地从心底发出抗拒之感,然而她没有退路。
她定了定神,想到一个主意,让大家把衣带结实地绑在铁锁之上,一点一点推着向前走,这样就不怕掉下去了。
不过就算如此,对深渊的恐惧感并没有退却,大家只觉得喉咙发紧,还没走动双脚便开始发软。
珊瑚一咬牙,双手死死地抓住两旁黑色的铁索,在大家屏住呼吸的注视之下,踏上了第一块木板,整个人完完全全地悬在了半空之中。
脚下立刻传来深谷幽鸣之声,比站在崖边要清楚许多。
大风吹过石壁天然形成的孔洞,发出鬼哭一般的声音,很快来到她的周围,吹得她衣袂翻飞,长发飘摇,整个人都快站立不稳。
珊瑚连连喘息数声,这才抬起沉重的右脚,踏向下一块木板。
木板发出危险的咯吱声,但还算得上结实。
只是随着珊瑚踏上桥面之后,铁索长桥晃动地越发明显。
她努力让自己落脚沉稳一些,以减少对其他人的影响。
珊瑚身后,叶桂香没有多言,沉默地跟上。
后面的梅婶婶摸了摸瑭儿的脑袋,对少年慈祥一笑:“瑭儿别怕,婶婶在后面保护你,你大胆往前走就是了!”
瑭儿抽着冷风吹出来的鼻涕,点了点头,学着珊瑚的样子把衣带绑在铁锁之上,盯着叶婶婶弯驼的背影,抬起颤抖的右脚,心一横便上了桥。
梅婶婶紧跟在瑭儿身后,故意唠叨着说些闲话,好分散瑭儿的注意力,不至于太过恐惧。
接下来是小莲和五婶,之后是下辈子想变成一对花草的孩子,大家接二连三,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念,踏上了不知是否有归程的路。
不过走出去十几步,瑭儿便觉得头晕目眩,喘不上起来,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
他实在是想蹲下来歇息一会儿,但是他自己也清楚,在这种地方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就这么又前行了片刻,压抑的恐惧与绝望混合交织,让他开始变得麻木起来。
瑭儿机械地向前迈步,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人生在世,完全没有意义,不如随风飘散,化成风化成烟,一了百了倒也不错。
他突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盯着桥下的水面,恐惧感神奇地消失了,他甚至对脚下的深渊生出一股亲切的感觉,仿佛黑暗中有人在向他招手一般。
跳下去吧,这样你将不会再感受到任何苦难!呜呜的风声在他耳边低鸣。
瑭儿双脚同时踏在一块木板之上,侧身趴在铁锁之上,半个身子已经悬在半空!
“瑭儿!”梅婶婶尖利的声音猛地将他从半昏迷之中惊醒,她用双手死死抓住少年的胳膊,生怕他就这么一跃而下!
瑭儿涣散的瞳孔瞬间收紧,看着正下方的水花吓得面无血色。
他收回身体,手指死命扣在铁锁的缝隙之中,止不住地颤抖和喘息。
然而就在这时,他紧绷的神经还未来得及放松,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原来是小莲一脚踩空,整个人从木板之间的缝隙里跌落下去!
所幸她身上绑的腰带拉了她一下,让她有机会双手死死抱住木板,但是她的身体已经悬空,双腿绝望地挣扎着,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梅婶婶和五婶赶紧上前帮忙,一前一后硬生生地把小莲拽了上来。
小莲跌坐在木板上,浑身颤抖,止不住地放声大哭。
没有人出声催促,全都静静地等待着,任凭她发泄完心里的哀痛。
也没有人出声安慰,因为大家知道,在这个时候,任何话语都是虚弱无力的,唯有自己克服了恐惧,才有可能跨过面前的障碍。
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家不关心彼此,反倒所有人的心越发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她的悲恸传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所有人都沉默着,静静地品味着满腔的悲伤,空荡的天地间唯有风声与小莲的哭声四处飘荡。
小莲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喉咙,终于摇晃着身体,在五婶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
瑭儿转身向前,再次迈出脚步,口中大声喊着节拍。
少年清脆的声音穿过幽暗,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二!一二!……”
这简单的词语就像是有某种魔力一样,大家的步伐瞬间变得安稳,于是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洪亮的节奏声就像是一团火光,照亮了大家的前路。
“马上就要到了!”突然,珊瑚一声呼唤让大家欣喜若狂。
珊瑚第一个踏出铁索桥的出口,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平台之上。
她来不及缓和浑身的倦怠感,站在桥边把族人们一个一个接了下来。
瑭儿几乎是趴在了地上,任由肌肉的酸痛麻痹了他的全身。
其他人劫后余生一般抱头痛哭着,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走过了这段通向地狱一般的路。
珊瑚靠在一侧的崖边,一手抚在肚子上,微微喘息着。
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放松的表情,反而越发严峻。
因为这条地狱之路,他们才刚刚走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只会更加艰难。
平台的另一头,一处狭窄的台阶盘旋石柱而上,一直到石柱的顶端。
刚才的铁索桥虽然吓人,但至少有铁索可以倚靠,而这处台阶,一侧悬空,无依无靠,连绑腰带的地方都没有。
她忧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们,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勇气走完接下来的地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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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无声地坠落
过了铁索桥之后,魇族人都瘫倒在狭小的平台之上,抓紧这微不足道的喘息机会。
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太紧了,因此一时半会儿都有些愣愣地出神,把吓得魂飞魄散的神志召唤回来。
人群的一角,梅婶婶一手伏在石柱之上,把自己的脸庞隐藏在阴影之中。
她近来时常感到心悸,手脚不自觉地发麻,刚才瑭儿差点要跳下桥,她因为过于惊骇,心脏猛地一抽,就像有一根钢针刺入肉里一般。
之后疼痛便再没消褪,一路折磨着她。
为了不让瑭儿害怕,也不给大家添麻烦,梅婶婶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走完铁索桥的时候,她的里衫已经被冷汗浸湿,脸色也虚脱地发青。
再加上她本来就年纪大了,这些时日明显地感觉到精神变差,时不时地眼前一花,涌上一股强烈的眩晕感。
梅婶婶缓和了好久,这才稍稍恢复了些脸色。
珊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轻轻地晃了晃,感觉轻飘飘的。
这里面装的是她专门带来的补气提神的丸药,一路分给大家,看来也所剩不多了。
她把瓶里的丸药全部倒在掌中,只剩下七粒,还不够一半人的份量。
珊瑚注意到梅婶婶喘的厉害,便先递给她一粒。
梅婶婶苦笑着摇头,要给瑭儿吃。
瑭儿死活不肯,瘪着嘴硬是让梅婶婶把药吞下去了这才罢休。
珊瑚又把剩下的药分给其他人,大家互相推辞,一定要让对方服下。
最后一粒药丸,珊瑚递给了叶婶婶,她如今也到了鬓发花白的年纪,本该享清福的时候却要如此奔波受苦。
叶桂香用粗糙的双手握住珊瑚伸出的手掌:“最后一粒还是族长自己服用吧!”
珊瑚摇了摇头:“我身体好着呢,不需要补充体力。”
叶桂香却说:“族长或许不需要,可是别让肚子里的孩子吃不消啊!”
珊瑚一怔,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累了,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感受到她的动静。
犹豫之间,叶桂香从珊瑚掌心取过药丸,轻轻塞进了她的口中。
珊瑚赶忙要吐出来,叶桂香轻轻按住了她的嘴巴:“吃下去吧,没有关系。”
珊瑚忍着泪把药丸吞入腹中,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胃里散开,身体立刻舒服了不少。
叶桂香轻柔地抚着珊瑚的肚子,没来由地问她:“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珊瑚点了点头:“是我想的名字,一个很可爱的名字。”
“孩子叫什么?”
珊瑚却迟疑着没有告诉对方。
面对叶婶婶不解的目光,珊瑚的眼眸一暗,转头看向那无尽的长阶:“如果……如果我无法陪着这个孩子长大,我起的名字只会给她和李修哥哥留下永远的痛苦,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叶桂香忧愁地看着珊瑚的双眼噙满热泪,心中浮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天底下哪有一位母亲不希望自己给孩子起的名字可以伴随他一生呢?珊瑚这么说,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打算吗?
珊瑚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收起眼中的哀伤站起身来,面对着族人们:“我们该出发了。”
大家的神色瞬间紧绷,稍稍退却的恐惧感立刻又涌来上来。
但是,他们知道,珊瑚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们如今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而身上早已经没有了补给,水囊也空了,再这么浪费时间下去,只会因为饥渴而丧失斗志。
梅婶婶把瑭儿从地上拉了起来,虽然少年的衣服早已经褴褛不堪,仍是习惯性地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婶婶还是跟在你后面,瑭儿一定要走到最后啊!”梅婶婶忍着身上的不适,挤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瑭儿用力点头:“咱们一起加油!”
珊瑚看着大家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认真叮嘱说:“前面的路更不好走,大家一定一定要坚持下去!害怕的话,大家就盯着自己的鞋面,这样就不会看到深渊下面去了。”
大家纷纷赞同这是一个好主意,仍是由珊瑚打头,第一个踏上了万千石阶的第一个。
大家紧跟其后,排成长长的一串,贴着巨石柱向上攀爬。
下面的路还好走些,因为有平台挡住视线的关系,大家看不见深渊,也就不觉得怎么害怕。
但随着众人绕着石柱转过弯,来到另外一侧,无尽的深渊毫无遮挡地出现在大家的身侧。
狂风肆意撞上石柱,往大家的身上猛烈拍打,大家尽量贴着石柱,抵抗着这股要将他们推下去的力量,目光集中在破旧的鞋面上,不去想自己到底攀爬到了多高的地方。
珊瑚从腰间取下随身携带的娥眉刺,她刚才在平台上试了一下,这石柱的材质不算太过坚硬,用力之下可以在上面留下一个一寸深的凹痕。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凹痕,可以让后面的人手扶的时候有一个着力的地方。
队伍里很快便有人学着珊瑚的样子,用随身带的兵刃替后来者提供便利。
随着大家越爬越高,空气逐渐变得细薄,风力也越来越强劲。
本来还有力气喊着口号的大家逐渐沉默下来,把所有的力气用来交换着脚步前行。
大家发出的声音也只有彼此沉重的喘气声。
也不知道围绕着石柱转了多少圈,瑭儿只觉得这台阶无穷无尽,似乎永远也爬不完似的。
他稍稍直起腰板,想看看到底还有多远的路要走,眼角的余光却不小心扫到台阶的外面,立刻被那因为高度而变得模糊的峡谷吓得膝盖一软,差点没滚落下去。
他赶紧把整个身体死死地贴在石柱之上,紧紧地闭上眼睛喘气,只觉得心脏狂跳不止:“梅,梅婶婶,你等一下……让,让我缓口气……”
过了片刻,瑭儿忽然意识到,怎么没有听见梅婶婶的回应?
他刚才一直低着头走路,不敢看别的地方,难道自己爬得太快,把梅婶婶落在了后面?
瑭儿暗骂自己忘记了梅婶婶年纪大了走不快,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向身后看去,浑身鲜血瞬间一凉。
在他的身后十几级台阶开外的地方,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是一个瘦小的身影,她缩成一团,低头向上攀爬着,然而,这个人却不是梅婶婶,而是本该跟在她身后的小莲。
梅,梅婶婶呢?瑭儿的心脏几乎跳出了喉咙,几乎不敢仔细去想。
台阶这么狭窄,根本不可能让后面的人超越,那么唯一可以解释梅婶婶的突然消失不见的理由……
瑭儿艰难地转动着脖颈,看向台阶外侧无尽的深渊。
不可能的!梅婶婶不可能摔下去!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声音,我一定会来救她的!
无数的思绪在瑭儿的脑海里盘旋,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为了不让他分心跟害怕,梅婶婶在不小心跌落的时候,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硬生生地把惊呼吞在了肚子里,毫无声息地掉进那一片黑暗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少年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呼:“梅婶婶!”
声音在空荡荡的幽谷里回响,不断重复着少年的呼唤,一遍又一遍。
“梅婶婶——”
“梅婶婶——”
只是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回应这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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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 劫难的终点
没有人注意到梅婶婶是什么时候跌落下去的,是因为一脚意外踩空,还是因为力竭虚弱,大家都再也无法知晓。
但是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梅婶婶都坚持着自己的诺言,保护着身前的那个孩子。
如果她再也无法出声鼓励他坚持前行,就至少不要成为他前行路上的障碍。
大风肆虐,就连梅婶婶落水的声音也吞没了,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完了自己坎坷的一生,却比任何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死法都要震撼人心。
瑭儿双手抱着脑袋,跪倒在狭窄的台阶上,撕心裂肺地大叫着,身体已经倾向了石阶之外。
前方的叶桂香听见他的声音不太对劲,赶紧退回来,死命按住了就要扑进深渊里的少年:“瑭儿!你振作一点!”
珊瑚害怕叶婶婶按不住瑭儿,又被他带了下去,全然不顾已经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掌,全力把娥眉刺深深刺进石柱内,转身朝外,死死地扶住了叶婶婶。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瑟缩在石阶上,无声地为再次失去的族人哀悼。
小莲身体趴在台阶上,哭得最为伤心,她一直走在梅婶婶的身后,本应该注意到的,但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一直缩着脖子走路,没有一次抬起头向前看一眼。
嘶嚎和痛哭消耗着大家几近枯竭的体力,珊瑚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滚,但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族长的责任剥夺了她脆弱和痛哭的权利。
她焦虑地眺望着前方,又转身对瑭儿说:“瑭儿,不要辜负了梅婶婶的心。”
瑭儿没有回应她,仍是像一只失去庇佑的幼兽一般,无力地朝着命运嘶吼。
珊瑚叹息一声,声音冷静地不像是她自己:“瑭儿,今夜过去,我不知道咱们这些人,最终还能活下来几个。但是,不要因此就放弃了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一定要坚持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因为只要有人能够活下来,便会延续着死去之人的生命。”
这番话,她不仅仅说给瑭儿一个人听。声音随风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大家都默默地体味着其中的深意,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瑭儿把珊瑚的话听了进去,止住哭声,怔怔地看着她哀伤的面容,在这一瞬间,少年真正地理解了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生命。
珊瑚的声音又变得温柔起来:“瑭儿,请带着梅婶婶的那份生命,一定要活下去,好吗?”
叶桂香见瑭儿不再挣扎,便稍稍松开了她,一只粗糙的大手摸着他的额头:“梅婶婶会一直在你的身边守护着你。”
瑭儿仰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头顶,心中暗暗发下誓言,一定要活着走出这片漆黑的地下,把梅婶婶的魂魄带到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
他用袖子狠狠地抹干了眼泪,扶着石柱站了起来:“珊瑚姐姐,前面还远吗?”
珊瑚遥望向前方:“不远了,咱们就快到了!”
“那就继续走吧!”瑭儿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于是队伍再次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大家背负着彼此的生命,落脚越发沉重。
漫长的攀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大家甚至觉得外面的世界已经经历了几个寒暑,而他们的前方,只有无尽的台阶与黑暗。
珊瑚第一个看见了终点,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喜悦之色。
他们来说,这里的终点并不意味着苦难的结束,而是开始。
珊瑚低声提醒大家小心,率先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她的眼前,霍然出现一个开阔的圆形地台,似乎便是这石柱的顶端。
地台之上十分幽暗,隐约可以看见五根稍细一些的立柱按照五行的方位排列,在地台的五个角落矗立,代替了石柱支撑着依旧高远的洞顶。
自从踏过最后一级台阶之后,周围的风声水声突然就消失了,珊瑚仔细地聆听着,依旧死寂一片,似乎一个活人也没有。
她来不及休息,搀扶着每一个族人都来到了石柱的顶端。
所有人都挤在一起,不安地四处张望着。
这里是哪里?他们该继续向前走吗?
似乎在回应大家的心声,眼前瞬间亮起,同时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原来在每一根立柱之前,都放置着一个巨大的火鼎,突然就烧起了熊熊大火,把这地台照得通亮。
紧跟着便有人惊呼一声,他们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地台上并非空无一人。
在与他们相对的那一边,有人静静地坐在一把金光璀璨的龙椅之上,一身玄衣紧紧地包裹着他的身体,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一直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你们终于来了,让孤等了好久。”玄君用讥讽的目光扫过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魇族人,“不过,你们脸上的表情倒是挺不错,值得孤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大家的脸上有恐惧,有悲戚,也有愤恨,写满了人间心酸,历经无数劫难,却被玄君拿来耻笑,众人眼中的仇恨几乎到了顶点。
“玄君!”瑭儿咬着牙,“我要杀了你给梅婶婶报仇!”
“哦?”玄君一挑眉毛,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那就请吧!”
那意思简直就在说,我就坐在这儿等你,有本事你上啊!
珊瑚生怕瑭儿再次冲动,做出些什么傻事来,及时地拉住了他:“别听他挑衅。”
叶桂香低声向大家提醒:“你们注意地上!”
大家刚才的注意力都被玄君吸引了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地面。
经她提醒,大家这才看到,他们面前三四步开外的地面上,用细线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覆盖了几乎整个石台的地面。
仔细看去,这个圆形图案是用看不懂的符号组合而成,最外面一圈还画着祥云的纹样,往里是一群衣袂轻盈的仙女,手捧玉杯,向下斟倒着琼浆玉露。
再往里就有些看不清楚了,不过可以看到最中间的位置,是一个仙人坐于莲花之上,手捧一只银盘,似乎有汩汩的泉水从四面八方汇集,注入银盘之中。
就连不懂事的瑭儿也看得出来,这幅图案并非寻常:“这,这好像是一个阵法。”
叶桂香确认了他的想法:“你说的没错,这是往生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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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往生阵
“什么是往生阵?”瑭儿心里明白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叶桂香告诉他:“在这个世上,死而复生是一种逆天改命的做法,为天理所不容,但这并非意味着绝无可能,而这往生阵法便是其中的一种邪门歪道。”
瑭儿仍是不解:“那这个阵法会把咱们怎么样?”
叶桂香迟疑了片刻,才又继续道:“如此诡异的邪术,自然需要十分严苛的条件才能成功,而往生阵需要的,便是人的鲜血,而且最好是天赋异禀之人的鲜血。”
她抬起手指向地上:“你看这地上的图案,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刻上去的一道道凹槽,每一道都有相连之处,一直通连向中间的那处银盘。而这凹槽,便是引血槽。据说只要鲜血积满了整个银盘,布阵者便可以重获新生。”
瑭儿吃惊地看着地上硕大无比的往生阵,这得需要多少人的鲜血啊?看来玄君铁了心要让他们流尽鲜血而死。
叶桂香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但是远处的玄君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他颇带赞赏地说:“没想到百余年后,魇族人还能保留下这些记忆。你说的不错,孤渴望你们的鲜血,最好是饱含激烈情绪之人的血液,因为它积蕴了巨大的力量,能使孤的复活更加成功。”
“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瑭儿冲他骂道,“所以你才这么折磨我们!我们凭什么要为你送命?”
玄君冷笑一声:“你们不也渴求着孤的鲜血吗?想要用孤的鲜血解开身上的血咒,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瑭儿气愤地说不出话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玄君傲慢地睥睨着众人:“孤就在此处,并非幻影,你们若想解除身上的血盟誓约,请尽管过来。”
魇族人心中明白,要想去到玄君身前,就不得不跨过面前的往生阵,而这正是他所想要的,因此放话挑衅他们。
珊瑚低声问叶桂香:“叶婶婶,这阵法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叶桂香道:“这阵法是靠玄君的心力维持,我们这些人现在之所以不被玄君控制,是因为族长你的庇佑。但是一旦踏入阵中,便是他的力量汇集之处,仅凭族长一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抗。”
“那么说,咱们不就任凭宰割了吗?”瑭儿焦急而又惶恐地说。
珊瑚双手放在少年的肩头,用沉定的双眼与他对视:“姐姐会尽力保护大家,但是也别忘记了你自己拥有的力量。”
“可是我……我那个时候……”瑭儿不自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天晚上,他轻而易举地便被玄君操控了,那股力量就像是汪洋大海,让他无法喘息,“我能做得到吗?”
珊瑚摸了摸瑭儿脏兮兮的脸蛋:“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体里,还有梅婶婶的力量。”
听见“梅婶婶”三个字,少年的神色立刻就不一样了,不安变成了力量,为了给梅婶婶,还有族里其他很多人报仇,他一定要做到!
珊瑚又看向大家,神色庄严而肃穆:“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想一想我们所遭受的磨难,在今天就会结束。这个过程会很痛苦,或许比我们之前经历的一切还要痛苦,但是请记得,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是为了自由,为了自己的自由,也为了所爱的人的自由。”
她说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掌心轻轻地抚在孩儿上面。
“我们一定会坚持到底的!为了梅婶婶,为了所有人,一定要活下去!”瑭儿突然挥着拳头,大喊着说。
“活下去!”
“自由地活下去!”
大家跟着举起拳头高喊。
远处的玄君用手支撑着下巴,看着众人群情激昂,露出轻蔑一笑,心中嘲讽,就凭你们几个,简直是痴心妄想。
叶桂香一直心中默念着祈福的咒语,此时对众人说道:“咱们一路上练习的镇心还魂咒此时便要排上用场了,记得一定要在心中默念,剩下的,唯有看天意了!”
大家用力点头,有人的嘴唇翕动,已经开始了诵念。
珊瑚又道:“咱们的目标便是获得玄君的鲜血以解除血盟誓约,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忘记了这一点!”
做出了最后的嘱咐,她的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无比虔诚地为族人们祈祷着。
大家学着她的样子,一同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珊瑚睁开眼睛,朝每一个人露出最后一抹温柔的笑颜,转身走向身前的往生阵。
她知道除了玄君巨大的力量压迫之外,他一定会用及其残酷的手段让他们遍体鳞伤,流尽身上的鲜血。
所以他们在阵中拖得越久,处境就越危险,她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冲到对面去!
一步,两步,三步,珊瑚来到了往生阵的边缘。
她遥望向远处的玄君,而对方也眯着眼睛回望着她。
珊瑚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一只脚踏入了往生阵。
立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都吸了进去,仿佛是海上的漩涡,身体不自主地被向前带去!
珊瑚趔趄了两步才勉强站立住,只觉得耳中嗡鸣,犹如置身水底,而且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溺水一般地呼吸困难。
在这极度难忍的境地之下,玄君的命令无时无刻不在头顶上飘荡,让魇族人顺服地做他重生的牺牲品。
珊瑚用指甲戳进手掌的伤口里,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神智保持清醒。
她担忧地回望一眼,族人们跟着纷纷踏入阵中,有人用双手捂着耳朵,竭尽全力在抵御着玄君的力量。
瑭儿下定了决心报仇,紧跟在珊瑚身后,扭曲而发青的小脸表示他极度痛苦,但是他的眼眸坚毅,双手死死握着短刀,刀尖始终朝着玄君的方向。
珊瑚咬着牙,正准备向前走去,却发现双脚被紧紧地粘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分毫。
紧跟着便有人惊呼出声,随即腿上一阵剧痛。
只见无数长着利刺的藤蔓从地底下爬了出来,死死地缠在大家的双腿之上,还在继续向上蔓延。
利刺深深刺入大家的皮肤,魇族人的鲜血开始从伤口里流出,滚落到地面的往生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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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二章 蛊雕
藤蔓的刺又尖又长,深深刺入肌肤,简直是痛彻心扉,比寻常的花刺要难忍百倍。
然而,比身体的疼痛更让大家惊骇的是,鲜血从伤口流出,顺着脚踝流到了地上,殷红的血迹立刻被地面吸纳,汇集到那细长扭曲的花纹之中,灰色的花纹逐渐变成了鲜活的红色。
珊瑚从腰间抽出匕首,去砍腿脚上的藤蔓,所幸的是,这次出行,他们所有人都带了墨玉石锻造的防身武器,削铁如泥的利刃在此刻发挥了功效,藤蔓并不难被砍断,很快便像感受到疼痛一般缩回了地下。
只是,这一枝刚刚退去,另外一丛又匍匐着爬了过来,简直是无穷无尽。
珊瑚只得飞快向前奔跑,以逃避藤蔓的追捕,就在她奔跑的时候,腿上的鲜血依旧汩汩地流淌着,并不见减缓的迹象。
叶桂香大喊的声音模糊地传到耳边,告诉大家这藤蔓叫做毒荆棘,刺上有毒,能够阻止伤口愈合,一旦刺伤过多,便会因为失血而死。
然而,这难缠的毒荆棘并不是那么容易避开的。
转眼间藤蔓已经爬满了地面,开始向上蔓延,形成了一道道带刺的屏障,众人简直是置身在一片荆棘毒刺的汪洋之中,不得不用尽全力劈砍,才能勉强开辟出一条小径。
饶是如此,大多数人很快便遍体鳞伤,胳膊上腿脚上满是毒荆棘的刺伤。
荆棘丛中突然传来小莲惶恐的大叫,紧跟着是五婶疼痛的呻吟。
原来是她们两人同时被藤蔓缠住了双腿,五婶顾不得自己脱身,先去帮小莲砍断她腿上的毒荆棘,等小莲逃脱之后,荆棘藤蔓已经攀爬到了五婶的腰部,铁锁一般死死地捆缚住了她。
小莲转身想去救她,五婶却用不容拒绝的力量将小莲推向前方:“快跑!别回头!”
小莲不肯独自逃跑,仍要回去救人,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姑娘一把拉住她,一边挥刀砍着周围的毒荆棘,一边拼命向前带去。
看见小莲被带地远了,五婶这才去挥斩自己身上的藤蔓,可是为时已晚。
她的胳膊被荆棘缠住,手中的弯刀被藤蔓卷起,甩落在看不见的地方,五婶没了防身的兵刃,便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藤蔓很快裹满了她的全身,五婶发出一声闷哑的呼唤,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万千根毒针从四面八方刺入她的每一寸肌肤,鲜血如同小溪一般流出,湿润了她周身一大片干涸的凹槽,细细的血河开始向着前方流淌。
远处的珊瑚拼尽全力压抑着眼泪,克制着不去听五婶最后的痛苦哀呼和小莲悲痛欲绝的哭声,仍是全力向前奔跑着,她紧咬着牙冠,不知何时已经是满口鲜血。
瑭儿像一头迅捷的豹子,一直紧跟在珊瑚的身后。
此时的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目光凌厉,瘦小的身体爆发出不相称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把扑倒身前的毒荆棘斩得四分五裂。
天底下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影响到他的坚定的心念。
他口中一直默念着镇心还魂咒,以抵御玄君的控制。
他的目光一直保持着敏锐,没有让玄君侵入他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神志。
随着周遭变得嘈杂,耳畔充斥着大家的惊叫哀呼,他没有流泪,让哀伤再次占据他的心灵,而是把咒语大声念了出来,这样就能让他的精神专注在自己的誓言上面。
少年的声音传到了附近族人的耳中,一个接一个,大家全部跟着念起了咒语,就连小莲也抽噎着念着。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
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
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齐声诵念的咒语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先前还悠然坐于龙椅之上的玄君脸色微变,稍稍向前倾斜着身体。
这些人竟然能够反抗他们身上的血盟誓约,完全不听从他的命令!
玄君只觉得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这难道是他们的咒语反噬自己的结果?
眼见着最前面的珊瑚已经跑过了往生阵的中间,其他人也三三两两追随其后,玄君猛地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孤不能再跟你们玩下去了!”
他眯起眼睛,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
声音远远地传出,响彻了整个地下洞穴。
身在阵中的魇族人立刻明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慌张地四下张望。
只见从洞穴四周的崖壁之上,瞬间亮起了十几双拳头般大小,火红的眼睛,一闪一闪,就像是山崖在朝他们眨眼睛一样。
随即他们才看清楚,并不是山洞活了过来,而是崖壁上有着许多幽暗的孔洞,因为光线昏暗,他们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
洞穴里不知寄居着什么猛兽,此时听见玄君的命令,瞬间醒了过来。
它们迫不及待地从洞口钻了出来,只听得满耳的振翅拍打,以及婴儿啼哭般的鸣叫,众人的眼前立刻乌云一片。
大家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猛禽,单单一只便比猎鹰还要大上十几倍,光是那一双利爪,便能轻易地抓住人类的头颅,将它捏个粉碎。
黑鸟头顶长着角,脖子上满是疙疙瘩瘩的肉瘤,样貌及其凶狠丑陋。
叶桂香大呼一声:“是,是食人的蛊雕!”
声音中满是绝望,看来她心中明白,他们这些残兵游勇根本不是这些猛禽的对手。
玄君勾了勾嘴角,朝蛊雕做了一个手势。
雕群立刻如离弦的利箭,厉叫着朝着魇族人俯冲而来!
玄君坐回了龙椅,依旧用手支着头,准备仔细欣赏这些可怜虫悲惨的死状。
然而,有一件另玄君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此刻同时发生着!
百里云修孤身一人,避开了青铜人俑阵,一直在漫长的甬道内狂奔着。
但是让他心急如焚的是,这甬道了无尽头,而且每隔一段便会生出岔路,不时还会出发防卫的机关陷阱,尽管他拼尽全力向前冲,却一只没有看见希望的出口,更别提珊瑚他们的踪影了。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隔着墙壁隐约传来一声呼啸,百里云修的耳力极佳,硬是在气喘吁吁之中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声响。
他立即停下脚步,仔细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从他左面的墙壁之外传来的!
第五百九十三章 炼狱
百里云修皱眉凝视着左手边的墙壁,声音确实是从这个方向传来,而且是人发出来的声音。
他一路兜兜转转,却一直留意着自己的方向,因此这声呼哨定然不是阿海琥珀他们发出来的。
因此答案只有一个,声音传来的地方便是他前行的方向。
他看向向前延伸的甬道,知道已经没有时间绕路,他必须立刻找到珊瑚!
于是他把内力灌注于手中长剑之上,伴随着一声大喝,长剑应声而落,紧跟着便是砖石滚落,尘土飞扬,足有一尺厚度的砖墙硬生生地被他破开一个可容他通过的大洞。
百里云修毫不迟疑地穿过墙壁,一路笔直地朝着哨声的方向前行。
一路不知道破开了多少面石墙,他满头满身的灰尘,手臂极度酸胀,沉重地快要提不起剑来。
而手中的这柄传世宝剑也在不断地冲击之下发出一声声嗡鸣,剑身上满是伤痕。
百里云修并不觉得可惜,反而越发奋力地破墙开路。
直到他再次毁掉一面墙壁之后,却愕然发现墙壁之后并没有通路,而是灰白色的岩层。
他尝试着有劈砍了数下,岩层不断剥落,但仍旧看不到破开的洞口。
百里云修手中满是汗水,一方面是因为疲累的关系,更多的则是心慌,难道他找错方向了?他还有多少剩余的时间可以去寻找珊瑚?
剧烈地心跳冲击着他的鼓膜,百里云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次闭上眼睛聆听。
很快他便听见了什么声音,并非人声,似乎是什么野兽的鸣叫。
他赶忙将耳朵贴在岩壁之上,声音立刻变得清晰许多,他的心中稍安,看来没有找错。
只是这岩层不知道还有多厚,用剑劈砍实在是太慢了。
百里云修心一横,收剑入鞘,气沉丹田,双掌运力,以一招移山倒海击重击在面前的石壁上!
这一掌他竭尽了全身的功力,以玉石俱焚的信念使出。
掌力推出,巨大的反推之力把百里云修猛弹回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之上。
他呕出一口鲜血,知道自己内脏受损,双掌肌肤寸裂,血肉模糊之间,露出白森森的掌骨。
于此同时,只听得数声轰隆巨响,岩壁不断坍塌碎裂,先是一道细光穿透过来,紧跟着一块巨大的岩壁跌落,露出一个硕大的洞口。
一阵寒风瞬间涌入,百里云修胡乱包了手上的伤口,提起剑朝洞口跑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洞口之外,是光秃秃的崖壁和深不见底的鸿渊。
鸿渊之中,矗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
而百里云修恰恰便站在比石柱顶端稍高一些的岩壁上,可以将上面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率先看见的是一群黑色的蛊雕,嘶叫着在石柱上方盘旋。
紧跟着他的瞳孔缩紧,他看见一只蛊雕的口中叼着一个人,扑闪着翅膀飞向半空。
那人的手脚不断地挣扎,却仍旧死死地被蛊雕噙住。
等飞上高空之后,蛊雕突然张开鸟嘴,口中之人伴随着一声惊叫掉了下去,坠落在一片荆棘丛中,鲜血肆意地流淌着,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蛊雕们纷纷俯冲到那人的周围,锋利的鸟嘴撕扯着他身上的皮肉。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转瞬,变成了一副没有生命的骸骨。
这简直是炼狱中的景象!百里云修的胸膛几乎要爆裂。
他骇然地在这片炼狱之中寻找着珊瑚的身影,既想快些寻找到她,又害怕看见令他无法承担的画面。
很快,他便在这片血海之中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只见珊瑚身在混乱之中,几只蛊雕围在她的周围盘旋,不断恐吓地朝她伸出利爪。
而她拖着笨重的身体,跌跌撞撞,却仍是奋力地向前奔跑。
百里云修看向珊瑚奔跑的方向,眼眸立刻变得阴冷。
只见玄君伫立在平台的另外一侧,与仓皇的魇族人不同,他立刻就注意到了远处山崖开裂的声响,此刻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远处的不速之客。
这个臭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孤的好事!
他用哨音给蛊雕下了指令,立刻有三只蛊雕放弃了眼前的猎物,转了方向,朝着百里云修冲了过来!
百里云修已经按捺不住满腔的愤恨,此刻把怒火化为赤炎蛊的能量,一只熊熊燃烧的火凤凰铺满了整个洞顶,瞬间将那三只蛊雕包裹在它的烈焰之内,与之缠斗在一起。
这蛊雕乃上古神兽,并不惧怕火焰焚烧,只是生物的本能惧怕着火焰。
它们在火凤凰的火海之中不住翻腾冲刺,企图把对方驱散成四分五裂。
百里云修心中越发焦躁,他必须尽快去到那平台之上救人才行!
他呼唤着火凤凰驱使蛊雕来到他的洞口之外,蛊雕不住地上下翻飞,距离他时远时近。
好不容易,一只蛊雕来到他十尺之外的地方,百里云修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扑向那蛊雕的后背。
他这是破釜沉舟的一跃,稍有差池,便会跌进脚下的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百里云修即将跳上它的后背之时,这只蛊雕突然向上腾飞,让他的落脚点错开了一臂的距离。
百里云修的身体急剧坠落,电光火石之间,百里云修探出长剑,剑身狠狠地刺入蛊雕身体,在它的后背一路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长剑看着就要从蛊雕身上划出,百里云修再也没有了依附的地方,剑身突然一顿,似乎卡在了一块骨头上。
受伤的蛊雕不住地嘶吼,拍打着翅膀,想要把百里云修甩开。
百里云修单手握着剑柄,身体悬空在深渊之上,被甩地剧烈摇晃,随时都有可能抓不住剑柄而摔落下去。
火凤凰及时地前来拯救他的性命,朝着蛊雕喷出一股烈火。
蛊雕为了避开烈焰,俯身猛冲,百里云修顺势翻上蛊雕的后背,手中仍旧死死地握着剑柄。
他大喝一声,把整个剑身没入蛊雕的身体,催促着蛊雕朝着平台飞去。
可是那蛊雕怎么会听他的?只是在半空中不断翻滚,想把他甩落下去。
还是火凤凰不断用燃烧的翅膀驱赶着蛊雕,它这才朝着百里云修期待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