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愚人战争
“……但如果说白袍女很多的话,我现在却几乎没有看到过她们。” 安南提出自己的疑问:“至少诺亚王都这边没有。凛冬有一些,但也不多。” “怎么会没有。” 艾萨克笑了笑:“你看到那些门口摆着绵羊角装饰物的医院,那些其实都是白袍女开的。因为‘药女’在成神前是一只绵羊,这是一种神圣象征。白袍女通常会使用的另一个名字,就是‘药女的信徒-白羊女’。 “你不知道白袍女的存在,倒也不是因为她们完全不追求名声……而是因为诺亚与凛冬,总体来说是排斥巫师与超凡者的。 “这种情况下,她们就会成为‘药女的圣职者’。即使如此,她们也不会太声张。而且她们毕竟是性格安静的女孩子,很多粗重的活计还是得雇人来干的。这种情况下,她们一般会作为‘副院长’或是‘顾问’来掌控大局。 “而像是联合王国与地下都市,又比较排斥圣职者。这个时候她们就会化身为‘出身于白玉之塔的巫师’。这些都是为了能够安心治病救人,不牵扯到诸多麻烦中的变通而已。 “甚至可以说,所有的医院或多或少都有白袍女的传承。要么主医师是白袍女的学生、要么就是药女的信徒,要么就是他们祖师爷或者祖先从白袍女那边学习过。因为白袍女的医术,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二纪的沙漠时代……那是比雅瑟兰人的文明还要长久的传承。 “……当然了,而你们找不到白羊女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如今的白袍女,被明令禁止参与任何形式的冒险与战争。而你们都比较……闹腾。” “这是为什么?” 安南这个就真的不明白了。 按理来说,如果有战地医师的话、人员损失应该会少很多才对。 迷雾大陆本身就人丁稀少、地域狭窄。能多保留一份人口,就会少损失一些实力。 “因为这会导致战争时间拉长。” 艾萨克面露无奈之色:“说起来,你们这个时代,几乎已经不知道当年巫师战争发生了什么吧?我想你也不会知道……为什么白玉塔如此的弱小,但却没有被其他的巫师塔吞并?” “的确不知道。” 安南点了点头:“巫师战争……也就是大统一时代存留的记载,简直比大结界崩溃之后的血战还要少。不光是我不知道,萨尔瓦托雷也不怎么清楚。” “这正好还和白袍女有点关系。白袍女并不一定要从白玉之塔学习——这是唯有白袍女存在的转职方式。她们只需要掌握足够的医疗知识,并最终在白玉之塔内进阶、就可以自动转职成白袍女……这是数代塔之主想办法压低转职需求之后,优化得出的新职业。 “而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那就是统一战争开始之后,各个地方、各个流派、各个职业的巫师,都能找到白袍女协助作战。 “白袍女的治疗能力相当强大,但这却大大拖长了战争的时间。统一战争最终是必须要有一个结果的……于是很快,内战就因此而愈演愈烈。 “最开始,是各个学派开始研发出‘不那么容易治疗’的技术。泽地黑塔的黑火,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发的……一旦被黑火附着,全身皮肤都会被不断迅猛的灼烧、想要治疗被黑火伤到的患者,需要花费比治疗正常巫师多五倍甚至更多的魔力。” 艾萨克叹了口气:“没想到吧。如今作为内燃机的燃料,而带来科技发展的能源……在过去只是为了能让人更加痛苦、才创造出来的炼金武器。这甚至还是泽地黑塔开发出的技术——泽地黑塔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大善人。 “你想想,泽地黑塔都疯到这种程度了,其他巫师塔得成什么样。” “……内战到底是打的什么?” 安南疑惑的问道:“我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过去时代的各种施法者们,最终完成了学派统一。将所有的法术归纳为八大学派。” 在那之前,不同的巫师塔可只有一个核心职业作为传承。除此之外……还有大量来自民间的新职业。 比如说冬之手们的能力基础,就来自于冰脉术士和沉默术士。而这几乎也是失能学派的来源。 “那是一场……非常愚蠢的战争。” 艾萨克抿了抿嘴唇:“我不知道你们这个时代的巫师如何看待这场战争。但在我那个时代,巫师内战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 “叫做‘愚人战争’。” 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你可以简单的认为,这是为了‘争夺巫师塔’、与‘守护自己的特殊地位’而发生的战争。很多施法者流派,都因为没有巫师塔默认带有的‘知识记载’能力,而变得容易失传。 “而在以前那个时代,‘高塔’出身的施法者,是比‘平原施法者’要高贵许多的。人们也会更信任这些高塔施法者,认为他们的水平会更高一些——当然,就下限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当时很多民间的施法职业,与其说是法师、不如说是骗子和魔术师。而巫师塔一般与当地执政官都有联系,会勒令范围内的施法者及时备案。 “那些施法者们当然不服……这甚至是从咒能时代就兴起的矛盾了。双方之间结成了非常重的仇怨,直到一个火星引发了战争。 “高塔巫师希望清除那些‘影响巫师名声的把戏艺人’,而更多的民间施法者则认为这是高塔巫师排除异己的开始。进而演化成了‘夺取巫师塔’的战争。 “因为巫师塔是绝对公平而冷漠客观的。各个巫师塔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继承方式……只要符合继承标准的人进入巫师塔,就会被选为塔之子。而塔之子是可以杀死塔之主的。 “一旦成为塔之主,就可以直接夺走巫师塔的控制权。将原本的高塔巫师杀死或是驱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民间的传承自然是弱小而不全面的。为了能够攻下巫师塔,于是很多学派就互相联系、合并在了一起。试图制造出集众家所长的优秀者。 “而巫师塔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也开始吞并大量学派。客观来说,这的确推动了知识的大统一。 “然而……如果真的这么和谐也就罢了。后来很快就有玩不起的,开始刺杀对方的‘夺塔首领’。 “于是这就成了一场相当滑稽的‘守塔与刺杀’的游戏。进而衍化成了真正的战争。 “那甚至是连地方政权的掌控者都不敢出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疯狂之极的战争。可能参战者的数量尚不如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但那却是至死方休的超凡者剿灭战。” “……既分高下,也分生死吗?” 哈士奇喃喃道。 艾萨克沉痛的点了点头。 “白玉之塔的医者,某种意义上却是在添乱……强力的治疗手段,倒逼巫师们发明让对方痛苦、难以治愈的法术,只是中前期的部分。 “后来甚至白袍女本身都会被刺杀。会有人专门轰炸、刺杀、劫掠对方所属的白袍女。 “再到后来,就不是针对性的刺杀与冲塔了。一些城镇仅仅只是被法术波及到就会毁灭,还有疯狂的法师们会将城池作为人质……不断地杀戮、不断地吞并、不断地毁灭。 “不只是毁灭对方的肉身,甚至会将对方的传承也一并毁灭——只是因为他们传承的法术,可能会对自己的法术造成干扰和克制。 “数以十万计的施法者杀红了眼,数以百计的传承彻底断绝……大统一战争结束后,留存于世的只有过去二十分之一的施法者。真正属于施法者的时代,各种学派百花齐放的时代,也就此彻底结束。” 那是只要所有人保持克制、互相信任,很快就可以结束的战争。 却因为互相的警惕、仇恨与不信任,而导致最后血流成河。 “愚人战争……” 安南喃喃道:“确实如此。” 这的确是属于愚者们的战争。
第六十九章 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一旁十三香与哈士奇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复杂。 “这么说起来……似乎血战打成这个样子,还真的与白玉塔有关。” 十三香喃喃道:“竟然会有这种事……” 因为治疗职业第一时间的大规模介入,反而让战争进一步激化——这的确是令人讶异、难以理解的情况。 最开始的时候,矛盾其实并不算严重。 因为最初的时候,并没有所谓的“官方流派”。只要在凡人阶段开启了法力池,那么成为超凡者的时候就必然会成为施法者。 但如果没有持有特定法术,或者在特定条件下进阶……就会变成一些稀奇古怪的职业。 也不排除一些野路子的施法者们,通过瞎蒙或者盗窃知识等手段,拿到高塔巫师的进阶配方——既然职业是一样的,那么他们自然可以伪装成高塔巫师。 这就像是假学历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与其说是施法者、不如说是“有法力池的盗贼”的戏法大师。那就是纯粹的骗子了。 高塔巫师最开始,肯定也想过各种方式……来整治这种不良之风。 但他们并没有那份“管理其他施法者”的特权。 他们仅仅是因为足够古老,所以相对质量更好、更加被官方所可信——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高塔巫师身后背着巫师塔的名誉,可靠度自然会更高一些。 那个时代,血战才刚结束不久。甚至还是被风暴之塔强行镇压才结束的……可以说,那是施法者地位最高的时代。 而当时也可以说是百废待兴。 无论是建筑和工程、护卫与维修,还有大量的军用订单……肯定是优先给巫师塔的。 但对于那些真正有能力的民间施法者来说,高塔巫师也不见得强到哪里去。 这也是有说法的。 的确有不少民间施法者,只是骗子或是假货。但也有一些流派,是从精灵时代秘传之今……他们最初的传承肯定也来自巫师塔,但因为各种原因而从巫师塔离开。 毕竟巫师塔的政治结构,更像是一个小型王国。塔之主有着绝对的权力、甚至凡俗的权力都无法影响到巫师塔……而有了稳定的权力继承,就必然会导致高塔巫师们逐渐变得政客化。 自然也会有真正有能力的学者看不过去,也不打算融入其中,于是就好说好散、就此离开;也会有竞争塔之子失败、与新任塔之子结下仇怨的优秀巫师,在塔之子继位塔之主前匆匆逃离。 ——众所周知,塔之子首先要求是个活人。 那么这个时候,假如存在一个同样比现任塔之主符合要求、却始终千年老二竞争不过同期塔之子的巫师学徒……比起提高自己的才能,直接把前面那位干掉会更方便。 这些失败者与学者,不见得比正统的高塔巫师差多少。毕竟严格来说就像是剑宗和气宗一样,只是理念有所分歧的同一脉。 而他们早就已经与高塔巫师结下仇怨。 最开始战争的导火索,是高塔巫师忍无可忍、打算清理那些假货和骗子。这其实对于民间施法者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假如真的这些人被清走,那么他们的名声也可以提高。 但这个时候,他们却打算趁机找个茬。 ——或者说,这些由“失败者组成的联盟”,打算借此机会动摇一下高塔巫师的地位。 他们单独一脉当然打不过曾经的胜利者。但他们人多势众……那可就不一定了。 但根据十三香的理解,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见好就收的。 作为暗处的挑衅者、挑战权威之人,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大获全胜。只要让高塔巫师狼狈不堪,他们的战略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因为这场战争,其实是为了给外人看的。 它的本质,是一场表演性的战争。 “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 十三香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些施法者中肯定有疯子,但不会有傻子。 他们当然会知道,战争这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他们为什么会占据巫师塔?” 他疑惑的发问。 这是最让十三香无法理解的。 安南也不太明白这一点。 因为这已经触及到了高塔巫师的底线——巫师塔是通过代代师徒相传、形成的“学阀王国”。他们聚集起了精英,的确可以夺走其中一两座巫师塔…… ……但那又如何? 你能夺走,人家就不能夺回来? 巫师学徒更是不能碰,杀都不能杀——要知道,那些学徒可不是什么孤儿,他们也是有自己的社会关系的。鬼知道他们的哥哥姐姐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是什么人。 而他们作为突然杀出来的“外人”,自然会被所有人排斥。 在巫师塔中担任教学工作的,只是历代毕业生中的少数。还有更多从政、从军、从商……在其他领域取得了辉煌成绩的“校友”呢。 他们如果看到“母校”危难,直接杀回来怎么办? 而且就算一两个人上了头,抢了巫师塔,触犯了巫师塔不可动摇的底线,甚至迫害了无辜的学徒……但那么多施法者中,就没有一个明白人吗? 完全没有协商,也没有交流、更没有人议和。 如果这个时候其他巫师塔把占据了巫师塔的狂徒干掉、或者他承诺不会驱逐原有的导师与学徒,这事情也就平息了,因为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白玉塔却冲过来开始不分敌我的一通乱奶。仿佛在说“快住手,不要再打了,这么打(指抗着双方治疗法术打架)是打不死人的”。 这看上去,似乎像是一种迷之劝和。 而其他施法者,在这个时候也逐渐变得失了智——他们并非是因为发现杀不掉对方,而慢慢变得冷静下来。反而为了杀死对方,而专门点出了重伤技能树……就连最与人为善的泽地黑塔也鼓捣出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个时候,其实事情与最开始的目的,就已经完全没关系了。 ——他们就是单纯的想要干掉对方。 但这要是一群没脑子的狂战士,或者是有宿仇的异国人也就罢了。 哪怕是有仇怨,也是那些野生施法者对高塔巫师有仇——这些高塔巫师到底上的什么头? “这个事件,回头看起来感觉相当不对劲。” 安南评价道:“矛盾突然就毫无理由的被激化了。与其说是没有智者来说和,倒不如说是智者第一时间就被锤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几乎所有巫师塔同时发疯,这一定是有什么力量介入其中。” 艾萨克的表情变得严肃:“所以我也有一种猜想…… “会不会现在的巫师塔将这段历史消除的原因,并不只是单纯觉得它不好看——而是因为这与巫师塔发疯的原因有关?” 虽然艾萨克没有将那个名词说出。 但安南已经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看不起悲剧作家……但以他的水平,想要同时控制十几座巫师塔、关键是事后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就只有那个存在。 ——蠕虫。
第七十章 诸光之光
只是提到它的名字,就可能就会被感知到。 不存在实体的魔物。 “你猜的没错。” 艾萨克注意到安南的眼神,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就是它……非蛇之蛇。” 无形之物,熵增之兽,灭世之蛇。 仅仅只是存在,就会让世界充满混乱的世界之敌。 雾界的神明本质是此世之活柱,首先应该具有的素质就是守序。某种意义上,这些神明加在一起或许才能和蠕虫相提并论。 或者也正是因为这个世界秩序力量如此强大,才会从天车御手的尸骸中,诞生出作为秩序反面的蠕虫。 ……但蠕虫不是在大结界崩塌的时候,就已经被第六相往世书的力量封印到未来了吗?就算封印被泄露,也不该影响到“已经不存在蠕虫”的统一战争时代才对。 难道是蠕虫的力量可以跨越时间线? 还是说…… 安南思索了一会。 他突然开口问道:“雨果知道这些事吗?我是说愚人战争中不太对劲的那部分。” “这本身就是塔之主的传承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 安南突然有了一些不太确定的猜想。 如果说,不是每一个巫师塔内部高层,都藏有蠕虫信徒的话。 就只能说是巫师塔本身有问题。 巫师塔最开始是神秘女士制造的,这时候它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等到精灵们来到雅瑟兰大陆,建立了帝国……将巫师塔均匀分布到各个区域之后,咒能就成为了巫师塔的主要供能手段。 等到第三纪结束之后,咒能被废弃。 还拥有无限能源的,就只剩下两座巫师塔。 ——那就是风暴之塔与千面幻塔。 前者是因为风暴之女残留的无限风暴之力,而后者则是因为……千面幻塔的塔之主,就是好运小姐本人。 然而这里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巫师塔肯定比咒能更早诞生——当年巫师塔可是漂浮着过来的。 而建立咒窖,可是要从地上打深井的。 那么,在开始使用咒能之前……巫师塔在使用什么作为供能? “我有一个想法……” 安南缓缓说道:“千面幻塔的‘荷官’,参与了统一战争吗?” “没有。的确也有一些人考虑过,这是否与‘好运小姐的骰子’有关……但我们那个时代的主流观点认为,应该与好运小姐无关。” 艾萨克非常肯定的说道:“因为其实也不是所有的巫师塔都变得疯狂。除了千面幻塔之外,就连你们凛冬公国的风暴之塔,最开始其实也一直置身事外、保持着相当清醒的头脑。还是到了战争后期、不断被袭击,才终于火了决定反击的。” ——果然还有风暴之塔。 安南终于确定了什么。 他特地只问了一半,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做出诱导性发言、导致情报产生误差。 而艾萨克只是看到安南沉默了一瞬。 他就立刻猜到安南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和咒能有关?” 艾萨克眉头紧皱:“这个可能性当年其实也有学者提出过。因为最清醒的就是风暴之塔与千面幻塔,其次就是没有黄金阶的白玉塔。而前者的共性,就是他们从最开始就没有使用过咒能。 “但在那个时候,其实也已经停用咒能好几百年了。老一代使用过咒能的人,在那个时候已经死绝了。而且这样的话,也无法解释为什么白玉塔的理性相对更充足……她们当时可是咒能使用的大户。” “最后确定是那个狗东西动的手吗?” “我们也没有证据。但从事件的异常性质来说,我们推断是非蛇之蛇在捣鬼。” 艾萨克以更客观的角度来说。 他看着安南还有些困惑,于是干脆开口对十三香他们说道:“你们先去睡下吧。陛下刚刚进阶染色之位,雨果阁下那边肯定还有一些话要说。” “等一下!” 安南突然叫住了十三香与哈士奇:“我要选择你们作为我的守密者。” “……真的可以吗?” 十三香有些犹豫。 但哈士奇却是毫不犹豫的拍了拍胸:“放心告诉我吧,狗狗的嘴巴出了名的紧,我谁都不会说的!” 艾萨克冷静的问道:“我需要离开一下吗?” “没必要。其实说出去也不要紧。” 安南笑了笑:“我甚至打算公开这个咒缚。 “我新得到的咒缚,叫做【诸光之光】——我的力量在每个夜晚都会暂时衰退,但只要有一个人因我而成为了善人、或是有一个善人因我而飞升光界,我就可以立刻恢复所有暂时衰退的力量、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再次消退。” “……化解型的咒缚啊。” 艾萨克微微点了点头:“还可以。这个咒缚不是很容易针对……不过它的化解手段你打算怎么达成?” “我可是大公,凛冬公国的统治者。” 安南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因为我的政策而成为善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倒不如说,只要生活变得越来越好,人们变得乐观开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善良是需要余地的。如果连活都活不下去,又怎么能居高临下的要求他们善良?如果是在没有公平正义可言、走在大街上可能都会随时死去的混乱之地,又怎么会有能让善人挺胸抬头、安宁生活着的土壤? “如果我的国民,甚至连一丁点变得正直善良的余地都没有;每天连一个善人都没有诞生,那才是我的错误——而且是大错特错。我的力量因此而衰退,反而是对我的惩罚……它是在第一时间提醒我,我已经走错了路。 “那么这就不再是惩罚,而是劝诫。我有一个能够实时提醒我、不会被人买通、更不会畏惧我的谏臣,这哪里是一种束缚?这是一种利益才对。 “我并不是想要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或是统治全世界,权力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是希望人们能够越活越好……能够不必走上堕落之路,也能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 听到这话。 无论是十三香还是艾萨克,甚至是哈士奇……都沉默了一瞬。 安南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正在发光。 那并非是治愈灵气的光华……而是另一种光辉。 能够让人切实体会到他的诚恳真挚的光辉。 ——那确实是诸光之光。
第七十一章 艾萨克,你好温柔
在咒缚说出口来的瞬间。 安南胸口那宛如太阳般的纹路,便是骤然亮起。 盛烈的光辉,一瞬之间充满整个房间。 而后那些灿银色的纹路,便开始逐渐融化……如同蠕动着的水银一般,流入到安南胸口的金项链中。 居中的那枚红宝石正中,很快便浮现出宛如太阳般的符文。 看着就像是数码宝贝的徽章一样。 ……从图案上来说,甚至还是个勇气徽章。 只是外面的颜色不太对。 那正是之前萨尔瓦托雷为安南亲手打造的项链。 ——那枚镶有贤者之石、也被萨尔瓦托雷施加了定位法术的项链! 在宛如风油精瓶子般的红宝石外,包裹着一层纯金的外壳。 它原本就是金项链——因为贤者之石在保存时,需要一直接触黄铜或是黄金,才能维持足够的活性。否则的话,它就会迅速失效。 尽管使用黄铜来保存也可以,性能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萨尔瓦托雷考虑到,这毕竟是庆贺安南成为大公的礼物……如果以黄铜来制造,多少会显得不够体面。 所以他就特地选择了纯金——哪怕储存着贤者之石的宝石被捏碎、用掉了,安南也可以把它当成是金项链戴着,而不至于因为损失了价值而被丢弃。 谨慎起见,安南还是提前询问过萨尔瓦托雷,到底能不能使用这个项链作为承载物的。 当时还感动的萨尔瓦托雷一塌糊涂。 ……真是好糊弄的男人呢。 安南心想。 不过说是这么说,安南其实也知道,为什么萨尔瓦托雷会这么感动。 因为安南明知那条项链上,被萨尔瓦托雷动过手脚。 虽然萨尔瓦托勒只是说过上面有定位法术……但既然都添加了定位法术,难道就不能添加个别的、比如说自毁法术或者直接传送到萨尔瓦托雷手中的能力? 真理阶与黄金阶最大的不同,除了能够随心所欲的跨越灰雾之外,就是不用再依靠诅咒承载物了。 哪怕是黄金阶的强者。 假如在他们察觉之前就偷走对方的诅咒承载物——如果能够做得到的话——那么就可以让对方只能使用比自己低一阶的能力,而且会直接封禁所有需要全力以赴才能使用的大技能。 相当于是把对方全职业等级都打退回去十级,还封了全部大招。 所以才会有人准备一些用于混淆视线的假承载物,放到容易被看到的地方。这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承载物被攻击或是偷走。 而安南打算将萨尔瓦托雷动过手脚的项链,作为自己进阶黄金的诅咒承载物。 四舍五入,也可以说是安南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了萨尔瓦托雷。 毕竟只要在关键的时候,萨尔瓦托雷把项链炸掉、或是传送走,安南就是必死无疑的。 而萨尔瓦托雷当然相信,安南肯定能察觉到、他对这项链做过一些手脚。 他也是真的动了手脚,虽然都是为了安南的安全而动打……但他毕竟没有提前告诉过安南。 然而安南的这份信任,对萨尔瓦托雷来说,却是真的很宝贵。 于是萨尔瓦托雷特地给安南又优化了一下这条项链…… 除了它原本作为主体的【萨尔瓦托雷派贤者之石(纯度65%)】的属性之外,还多了几条新属性。 安南从系统这边给出的物品提示上,就可以看到它多了一条“使用贤者之石时立刻捕捉周围情报,萨尔瓦托雷发送警报与坐标”的功能,以及“在遭遇可能会导致死亡的攻击时,自动使用贤者之石并抵抗这次伤害”的新效果。 ……可以说,萨尔瓦托雷就特别怕安南突然死掉。 他给安南做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保命向的……而且还都挺好用。 而在安南将艾萨克、十三香与哈士奇三人作为自己黄金阶咒缚的守密者之后。 十三香与哈士奇就被“电梯”给送到了七层的实验室去。 如果考虑到哈士奇本质上是一位男士的话…… 想要给他们安排住宿,就不是很方便。 泽地黑塔经过一次毁灭之后,如今的学生与导师的成分又相当复杂。如果分开住的话,别说十三香和安南担心哈士奇可能被骗了……就连相当看好哈士奇的艾萨克,也是同样有点担心。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艾萨克也敏锐的捕捉到了哈士奇是一个没有什么坏心思的憨憨的事实。 如果真的是女孩子,那么到她现在这个年纪,多少会被家人教育过一些安全常识——比如说要对陌生人提高警惕啦、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啦、要拒绝突然亲近的陌生人啦之类的。 然而和总是有坏心思的猫猫不同。 狗狗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 哈士奇并非是弱智,而是根本对他人不设防。真就没有起错的外号,哈士奇看到陌生人的时候,就真的像是哈士奇一样,毫无戒心的摇着尾巴凑上去。 成功与犯罪分子达成共识.jpg 假如他还和十三香一样也就罢了。 然而她现在是一位比酒儿和林依依还漂亮些的美少女——毕竟无论是酒儿还是西酞普兰、德芙还是林依依,她们的身体都是以自己为模板优化出来的。 但哈士奇是真的“二次元美少女”。 她是以哈士奇大师级的捏人技术,直接凭空生捏出来的。 而她也并非是战职。 没有足够快的条件反射速度,以及承受突袭也不容易轻易重伤的体质。作为专精偶像与塑形学派的巫师,传说中的塑形之裘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十三香根本没法放心得下她。 和哈士奇一起出门,简直就像是在不牵绳的情况下溜哈士奇一样…… 于是最后,艾萨克思索良久,还是决定把他们姑且关到实验室里对付一晚吧。 因为泽地黑塔偶尔会有一些实验,要整晚进行看护、或者连续几天不间断的进行记录。这种时候就会前往七层的永恒实验室——这里面恒定了诸多永续仪式,专门用于进行这种复杂实验。 还摆了不少床,以及类似冰箱的、能够储存食物和饮料的装置。围绕着正中间的电梯,十二个房间像是时钟刻度一样成圈排开,每一个里面都是设备齐全、时刻保持洁净的实验室与床铺,还有充足的夜宵。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对于他们来说,其实这一天的游戏时间才刚刚开始。 毕竟他们白天还是有工作的,尽管工作结束的快、大约下午五六点就能准备上线。但他们的游戏时间,和酒儿那种能够全天玩游戏的富婆,以及林依依那种逐渐变成鸽子的UP主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如果艾萨克真让他们跑去和学生或者导师们住一起。 十三香可能也就自己一个人闭着眼睛补补番、看看剧,抽空学习一下。 但哈士奇绝对能拉着同宿舍的朋友聊到凌晨五六点…… 从这点来说,其实艾萨克这个决定是在保护泽地黑塔的学生们。 ——艾萨克,你好温柔! 十三香心里默默的想道。
第七十二章 新火燃起
“咦,这不是……” 哈士奇似乎发现了什么,顿时就精神了:“这不是那个什么板吗!竟然有这么多……咦,还有配套的书啊!” “你是想做点研究?” 进入房间之后,第一反应是打开“冰箱”寻找饮料的十三香,一边寻找着点心和饮料一边撇了撇嘴:“也成吧,别给人家弄坏东西了……我找个地方看。正好这几本法术书得学一下,如果能赶紧录入完毕,明天就可以少拿几本。” 如果要说这个“游戏”有哪里不够方便的话。 那就是他们至今为止都没有空间包裹了…… 但这也没办法,就连他们老大也没有。 “放心,我不会动那些可能会爆炸的东西的。我只是稍微有点想法……之前看了那个什么魔法单片机,感觉不是很复杂的样子。” 哈士奇眼睛闪着光,手头哗啦哗啦的翻着书:“我试试看,能不能用这边的书和那个什么板速学一波——不用理解原理,记住几个配方和公式就行了!” “……你到底想做个啥?” 十三香回过头来,表情有些讶异:“你要做的游戏,都没涉及到什么复杂的逻辑运算吧?不是格斗就是射击的、连回合制都没几个……” “我想抄一份游○王。之前的仪式盘没法做复杂的逻辑判断,但如果能学会这个奇怪的魔法单片机的编程逻辑,我觉得我应该能做到。” 哈士奇抬起头来,表情严肃异常:“包括场地魔法在内,一比一比例还原、甚至特效更好。还可以开启黑暗游戏模式,造成基本分伤害的同时还带决斗者伤害的那种,如果我能弄出来,你玩吗?” “……草,你搞快点!” 十三香脱口而出:“你要能做出来我肯定玩!不行,我得通知一下大家……” “等等等等,等我摸索一下!先不要给他们画饼,不要给我压力!” 哈士奇气急败坏的扑过来试图阻止。 十三香猛烈挣扎着,更大声的说道:“不催着点你会摸的!你刚刚说你会做的,快去!” “可恶,你这是压迫无辜哈士奇!” “傻狗快给老子动!你等着,我去给你鼓捣点吃的——” “叫爹,叫爹现在就给你做!” “你做出来再叫也不迟!” “太气了,你肯定是想白嫖我,爹爹我已经识破了你的诡计……” 两人在实验室闹成一团的时候,安南与艾萨克已经再度前往了泽地黑塔的最高层。 不等安南再度发问。 雨果的替身——那戴着阿尔法面具的黑红色纤瘦人形,在他们两人抵达最高层之后,便无声无息的从他们身前浮现出来。 它出现的方式很奇怪,伴随着无形的火光。就像是什么东西被烧掉了一样…… 但并非是他“被烧掉因而消失”、反倒是因为被烧掉而显现。 这也是安南第一次看到它主动从自己视野内显现。 “我听闻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代表雨果意志的人偶,发出了冰冷而空洞的声音:“是从贝尔纳迪诺的噩梦中,看到了过去的我吗?” “的确。不过我现在过来一趟,只是问一些私事。” 安南点了点头:“是关于阁下您的私生活的。” “……哦?” 听到有八卦,一旁双手抱胸的艾萨克脸上顿时显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是什么事?能让我知道吗?” “也说不定你本身就知道,只是我觉得当面问雨果阁下比较好。” 安南顿了顿,转过头来对雨果问道:“我听闻……唐璜和克拉伦斯都要复活了?” “快了,唐璜已经到临产期了。克拉伦斯的话大约得年底。” 雨果平淡的回道。 一旁的艾萨克开了个玩笑:“你不会想要用新得到的能力复活他们吧?哦,对了,我是猜的——因为我想你既然有治愈灵气,多半也会有复活能力。” 听到“复活能力”这话,雨果沉默了一瞬、就像是掉线了一样。 “我确实有。这也算是贝尔纳迪诺最后的馈赠了。” 安南没有隐藏,而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想问的其实是……据说克拉伦斯新躯体的母亲,是大卫·杰拉尔德的私生女;而他的父亲就是雨果塔主?” “……竟有此事?” 闻言,艾萨克反而是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雨果:“不可能的吧……不对,好像也有可能。那个时候,雨果阁下已经没必要一直泡在罐子里了。但…… 艾萨克面露迷茫之色:“您从哪听说的这事?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泽地黑塔,没看到过雨果离开这里。” “当然是萨尔瓦托雷说的。” 安南耸了耸肩:“我也觉得很令人讶异,所以才特地过来问一下。” “那个孩子的确有我的血。” 雨果发出没有起伏的声音:“但我和孩子的母亲没有什么关系。” 闻言,艾萨克的眉头突然紧皱:“你是说……” “是处女生子。” 雨果的声音响起:“伊娃·杰拉尔德的确对我有好感,但我身上背负着‘不可拥有后代’的咒缚。 “这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太拼了……为了让我的身体不至于被疲劳、压力和疾病压倒,我举行了对腐夫的仪式、换取了【不可拥有后代】,却能青春不老的咒缚。这并非是束缚性的咒缚……而是根绝了我创造后代的能力。 “这也是我当年会在没有留下后代的情况下,就钻入泽地黑塔的原因。和那些人对我的看法不一样,我并非是狂热、或是纯真到不知道延续血脉的重要性……我是一开始就知道,并以理智舍弃了它、来换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也多亏了这个咒缚,我才能够在身体静滞如此之久的情况下,立刻拥有战斗能力。因为我不会出现‘疾病’,而这种情况自然也是疾病之一。 “前不久,伊娃找上了我——她虽然不是巫师,但也是克拉伦斯的朋友。她说,她愿意担任克拉伦斯的母亲……唯一的要求是,她希望孩子的父亲是我。 “于是我就告诉了她,我因为咒缚的约束而无法拥有后代。她提出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制造人造人。 “以伊娃的子宫为杯,以我的血制造出的杯中儿;以她作为夺魂巫师的血统,来承载克拉伦斯的灵魂。如此一来,克拉伦斯就能保留完整的记忆,而他也不会因为伊娃的才能不足而被拖累、能够完全继承我的天赋。 “也就是说,我们打算制造一个‘拥有克拉伦斯完整记忆的雨果复制体’。而作为处女生子,伊娃还可以为新生的克拉伦斯增添神性、使其具有偶像学派的高适性。” 雨果详细的将他的思路说出。 不等安南追问,他便自顾自的说着:“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我曾经认为,只要泽地黑塔代代相传、这个时代的技术就会逐渐更迭,人们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幸福起来。 “但我很快意识到……时间并不是无限的,世界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人们的欲求也是动态的。人们虽然在物质上变得充足,但人们的需求也会随之变化。 “五十年前,诺亚人还认为过年过节能吃到肉就是幸福,而如今即使是农夫也可以每周都吃肉,他们就会希望每天都能吃肉。 “等到他们每天都能吃肉,就会希望吃到更加美味的肉、更昂贵而稀有的美食。如同最开始,人们只是希望能够拥有治疗致命伤的药物,后来就逐渐需要它变得廉价、变得方便携带和储存、甚至需要它治疗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我并非认为这种欲求不满是邪恶的。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世界正在变好的证明。人们的**在上升,就说明时代逐渐变好。 “但我也意识到了,我曾经的理念是错误的。如果只是给人们逐渐丰裕的物资,也只会给人们带来逐渐膨胀的**。 “我希望通过创造无限资源,来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愿望,就像是追逐着太阳奔跑的狂徒一般。虽然看着不远,但永远也不会达到。因为那并非是毅力就能达成的伟业。 “我没有办法了。我认输了,我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但是人类不能认输,这个世界崭新如此、日日更新,一定还有未来的希望。 “于是我从那之后,就渐渐不再发明新的东西,而是专注于培养继承人。无论是萨尔瓦托雷还是本杰明、大卫还是萨尔瓦托雷,都是我培养出的人才。 “萨尔瓦托雷的学生……那孩子的确也不错。但继承人不能只有一个,激烈冲突的思绪也可以引发良性竞争。 “萨尔瓦托雷是我安排好的下一代继承人,必将成神的杰出弟子;冯·霍恩海姆则是几年后,在萨尔瓦托雷完成升华之后的继承人;克拉伦斯则是我准备好的,在二三十年后继承霍恩海姆位置的再下一个继承人。 “我其实还打算准备再下一个……但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为什么?” 艾萨克忍不住询问道。 “因为有你们在,时代一定会变得更好。” 雨果毫无感情的声音平静落下:“我作为旧时代的老古董,插手我不了解的新时代……或许反而会帮倒忙。留下克拉伦斯就已经是极限了。 “我已经要燃尽了,而新火即将燃起。”
第七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安南原本以为,十三香与哈士奇会在次日离开。 但他们似乎在泽地黑塔发现了什么新的宝藏…… 在偶然得知,安南接下来几天都不打算离开泽地黑塔的时候,他们居然表现的相当高兴。 就像是在泽地黑塔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那种感觉安南异常熟悉。 就像是同学来家里“一起学习”的时候,父母上班走人时的依依不舍;或者临上课时老师突然传来消息,说“这节课自己临时有事你们上自习吧”时的悲伤。 就格外的依依不舍。 格外的悲伤。 这一度让安南怀疑,他们是不是打算鼓捣个大新闻——比如说要把泽地黑塔炸了、或者打算在泽地黑塔内发起探险之类的。 而在安南反复盘问过之后,才发现他们竟然是真的打算待在泽地黑塔学习。并且是发自内心的为学习而感到快乐。 ……这种强烈的落差感,让安南一阵恍惚。 为什么有人能学编程学上瘾的? 不过在那之后,安南也就能够确认……哈士奇这的确是要整个大活。甚至大到为此为专门学习一项在现实生活中用不到的手艺也在所不惜的程度。 安南对此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他们向雨果塔主申请了长达三个月的留学许可。 在这期间,他们随时可以离开。不过在离开时需要打一个报告,提前预约回来的时间。 毕竟为了学徒的安全考虑、以及最起码的保密需求,平日里的巫师塔一直是关闭的。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即使是曾经毕业的学生也很难进入其中,更不用说来历不明的陌生巫师了。 正因如此,萨尔瓦托雷当时才会因为“承灵僧”贝尔纳迪诺这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泽地黑塔内而感到讶异。 而塔之主对于巫师塔的实时监控能力,不仅能够笼罩整个巫师塔的内部、对所有学徒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甚至还可以覆盖到周围的一片区域。 因此就算是想要混在人群中直接混进来、或是使用隐身穿墙钻地等手段,也都是做不到的。 反过来说,安南来泽地黑塔的时候从来没有被挡过,实际上是因为雨果早就已经看到了他会来。 就算无视安南作为大公的身份。 他也是整个泽地黑塔的救主,是救了雨果一命的恩人。 ……总之,不管怎样。 三个月的时间,哈士奇无论想要学什么应该都能学会了。等他们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趁机蹭个课、补习一下法术知识。 天车之书塑造的躯体,让玩家们拥有了方便快捷的施法能力。但如果对法术本质的理解不够深入,他们的施法就还是不够灵活、太过机械。 虽然到了白银阶,却无法发挥出白银阶的完整实力——这就与那些战职玩家形成了相当分明的区别。目前玩家中实力最强的巫师毫无疑问正是龙井茶,他虽然接触法术实际上不到一年,但已经像三四十岁的原住民巫师一样熟练了。 这正是他独有的才能。 如果他出生在这个世界、正常在巫师塔内学习数年,好好做积累的话……那么他可能也会被某座巫师塔选中,成为下一代的塔之主吧。 然而除了龙井茶之外,哪怕算上四暗刻、那些进阶到白银阶的施法者,也基本上就没有能够完全发挥出白银阶性能的。 聪明一些的玩家,会选择塑形、敕令、失能与破坏四个学派。因为这四个学派中,他们还能具有一些相关的经验。 塑形需要极快的反应速度、以及对流体力学的了解,和相当程度的想象力。以及一定的建筑学基础。 实际上,教授塑形学派的巫师塔,的确在教流体力学……尽管名字不叫这个,但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们必须了解熔岩、泥沙、水、血液、空气流动时的形态,了解气流、潮汐、旋涡的规律。 还得知道怎样破坏建筑物,可能会导致建筑物倒塌;以及抽离多少程度的墙壁,不会让建筑物倒塌…… 否则的话,就可能出现塑形巫师冷笑一声展开咒纹,然后直接抽了一面承重墙作为护盾……然后就被突然倒塌的建筑物压死了的情况。 事实上,也真有塑形巫师是这么死的…… 而敕令和失能两个学派,就相对简单许多。他们更多要求玩家们拥有对战局的判断能力,在什么情况下使用什么技能来帮助队友或是限制对手。 这的确很难,尤其是玩家们。这些玩家们一般都有类似的经验,至少不会出现把力尽的队友传送到敌人中间去、或者直接一发以切入到己阵的刺客为中心的群体缓速,直接把单个敌人和所有队友同时笼罩的情况…… 虽然玩家们可以无视队友伤害,但是却无法忽视因为误伤造成的控制或硬直。 而破坏学派反而是最简单的。 玩家不会因为侵蚀度过高而堕落或是发疯,甚至还有前排队友帮忙保护……这可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巫师不可能拥有的友好环境。 你为什么挡在破坏巫师面前,你不怕死吗.jpg 对于不存在友伤保护的原住民破坏巫师来说,他们很难避开自己的保护者、单独攻击敌人…… 破坏巫师最出名的绝活,可都是杀伤半径大于施法距离的那种。别说是队友,连自己都一起炸。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照顾前排队友的。 但对于玩家来说,倒是简单了许多。 他们只需要闭着眼睛炸就可以了。伤害输出可以说异常高,一个人打出来的伤害,比小队其他人加起来都高…… 甚至都有一些玩家因此而出名了——安南在凛冬的时候,就听到大臣们议论、说是最近出现了一支奇怪的、由破坏巫师为核心的佣兵团。他们佣兵团的防御者,不知为何不会被队友的攻击炸死…… 他们一度怀疑,这是不是教国研发出了什么能够让人免疫火焰伤害的仪式,正在找一些佣兵做实验。 再或者就是联合王国的熔岩禁塔又有了新的突破——发明了能够不把队友一起炸死的新法术。 而至于先知、偶像、夺魂、转化四个学派。 可以说,至今没有玩家能够琢磨明白……估计还得有漫长的一段学习时间。 哈士奇已经是偶像法术玩的最溜的了——但她其实进游戏的时候选的也是塑形法术专精。 不过安南这边得到了新情报之后,就让阿电先去涌泉岛的白玉之塔学习治疗法术了。 正巧可以转个职。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就是玩家中第一位纯粹的治疗职业了…… 而在安南住在泽地黑塔的第三天。 对自己将面临着什么一无所知的萨尔瓦托雷,终于回了泽地黑塔。 因为安南跟他写了一封信,说是自己这边进阶成功了、承载物就是用得他给的项链。正在自己帮雨果塔主“一些忙”,所以就先不回去了。等安南忙完了之后,他就直接去地下都市去找愈骨者……或者说“灰教授”了。 不出预料的,萨尔瓦托雷主动提出了给安南制作一些装备来防身。 并且跟安南说,不用安南浪费时间去取——就待在泽地黑塔就好。等他做完了,就会带着东西自己送上门来。 于是安南连忙把回信告诉了雨果塔主。 随后加上艾萨克,三人就开始一起布置仪式,静等萨尔瓦托雷上门……随后给他一个惊喜。 ……大概是惊喜。也可能是惊吓。 不过萨尔瓦托雷原本就知道雨果寿命将尽,应该也不会太过抗拒。 只是雨果想不到,安南这里还藏了一手——安南也已经准备好了,等雨果给完萨尔瓦托雷一个惊喜,他就再跳出来给雨果一个惊喜。 ——没想到吧,就算你灵魂烧没了,我也还是可以把你拉回来!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正面意义上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七十四章 蝉来了
“——安南!” 萨尔瓦托雷刚一进入泽地黑塔,甚至还没看到安南、就直接扯着嗓子,发出了兴高采烈的声音:“你在哪——” 他这毫无预兆的一嗓子,甚至惊扰到了路过的学生。 一对从旁边路过的、看起来像是情侣的年轻学徒,一脸愕然的望向萨尔瓦托雷。 他们很快认出了萨尔瓦托雷。 “萨尔瓦托雷导师……” “导师好……” 两个比安南还要年轻的学徒,怯生生的对着萨尔瓦托雷微微躬身、打了个招呼。 “啊,你们好。” 萨尔瓦托雷完全没有架子的低头对他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直接念出了对方的名字:“依诺克和娜娜莉,霍恩海姆也很想你们……只是他那边还有功课要做,暂时是回不来的。 “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去后院散步吗?” “……嗯,我们刚吃完午餐,打算找个地方散散步聊聊天。” 被称为“娜娜莉的”女孩子,小声说道:“因为依诺克有舍友在睡午觉,我们担心在宿舍里聊天会吵醒他……所以我们就出来散散步。” “挺好的,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说着,萨尔瓦托雷露出恶趣味的笑容,笑眯眯的伸出手来、摸向两人的头颅。 两个孩子习惯性的把脑袋往后躲开,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但他们反应还是慢了半拍,被萨尔瓦托雷伸手抓住了头发。随后萨尔瓦托雷得意的笑着,用力把他们两个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才哈哈大笑着背着手仰头离开。 只剩下两个年轻的学徒一脸幽怨的看着萨尔瓦托雷的背影。 萨尔瓦托雷直接走进了“电梯”中。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目的地、不清楚安南到底在哪一层,但其实根本不用管。 他进入泽地黑塔的时候,喊的那句“安南”……当然不是希望他喊出安南的名字之后,就能直接被安南听到、然后主动过来找他。 在安南的灵魂完成染色之后,假如有人呼唤他的名字、的确有可能会被安南直接感应到。 不过就算身体拥有了这项功能,和能够精确使用这项能力,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就像是人类原本就能看到高速移动的东西、尝到不同食物的味道。但如果想要足够清晰的动态视觉、或是仅靠舌头判断出食物的细节……那就还得需要一定程度的训练。 萨尔瓦托雷之所以会在门口大喊一句,不是为了给安南听、而是为了给雨果听。 雨果作为塔之主,泽地黑塔就是他的眼睛与耳朵。他就是泽地黑塔的大脑。 泽地黑塔内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会为他所知——而学徒在平日里根本无法离开巫师塔。即使是国王对领地的掌控力,也完全不可能有巫师塔那么强。 萨尔瓦托雷只是喊了这么一句,雨果就已经知道萨尔瓦托雷回来了、也知道他想要先去见安南。 那么完全无需任何按钮,也不需要安南现在询问在哪、甚至进入的时候也不需要任何操作——当萨尔瓦托雷进入电梯的时候,电梯就开始自行运转。 在雨果的操控下……电梯带着萨尔瓦托雷,就开始自动向着某一层抬升。 让萨尔瓦托雷有些讶异的是,这电梯往上升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难道安南在上层区域学习法术吗? 萨尔瓦托雷脑中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发现电梯竟然一直爬升到了顶层。 “……安南跑去顶层做什么?” 萨尔瓦托雷有些愕然。 泽地黑塔的顶层,可没有任何功能区。 就算真的需要和雨果谈话……雨果的那个投影化身,其实也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一层。 顶层那种地方,就连个椅子都没有、更不用说其他东西了。 等电梯到了位置,萨尔瓦托雷的心口却是突然一跳。 ——他的灵感让他捕捉到了什么痕迹,嗅到了相当不安的空气。 太黑了。 泽地黑塔虽然在下面的几层,都有正常且足够明亮的灯光。但唯独在顶层,还是使用较为原始的火炬。 十二道火炬围绕着正中心均匀分布,就像是时钟的刻盘一样。 因为这火炬中的火焰,就接引自泽地黑塔代代相传的圣火——虽然它的规模不够大,因此还算不上是“另外一个圣火台”,但仅是圣火本身的特殊意义、以及圣数“十二”所代表的价值,就能形成足以封印原初圣火的结界。 而如今,这个房间内却是一片漆黑、安静无比。 ……圣火熄灭了? 萨尔瓦托雷心中一紧。 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而后,一道灰色的碗型领域,就猛然笼罩住了萨尔瓦托雷……准确的说,是将整个最上层的区域全部罩住。 萨尔瓦托雷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 ——那正是艾萨克的“惰性炼成”。 仅仅只是身处这个法术内,萨尔瓦托雷就几乎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转化法术虽然神奇无比、能够将一个物质变成完全不相关的另一个物质,然而转化法术却是可以被打断甚至反转的。 只需要反向咏唱对方的转化法术,就可以进行法术反制了。 惰性炼成本身无法阻止萨尔瓦托雷施法,只是会让他的施法动作变得异常缓慢。哪怕只是缓慢个三分之一,也足以让他的一切法术都被艾萨克打断了。 而在这时,察觉到危险气息的“瓦托雷”瞬间醒来。 在萨尔瓦托雷的肩膀处,如液体般的阴影匍匐着、如蛇般骤然昂起头来。 但她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眉头紧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而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萨尔瓦托雷,只是停在原地,发出茫然的声音。 【最初的热力,来自于大地的深处。因而大地又被称为烬与炭之母——】 雨果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那是关于“烬与炭”的创世之秘。 仅仅只是念诵它的片段,就足以燃起不可燃之物。 下一刻,无数火焰轰然而起—— 围绕着最上层的空间,无数染血的煤炭同时燃起裹挟着浓烟的火光;而周围的墙壁上,不知何时贴上了一层反射光芒与热量的银色金属膜,它们也开始燃烧起来。 而烟气上,很快燃起了新的火焰。 ——在创世的圣言面前,就连灰烬与烟也可以燃烧。 甚至就连火焰本身,都可以燃烧。 那是燃火之火—— 猛烈腾起的烟气,很快将如同镜面般的墙壁染黑。周围的空间,眨眼间仿佛化为火海……蒸腾的热气、辉煌的火光,让并不算狭窄的空间变成了铸炉。 萨尔瓦托雷明明站在正中间,却根本没有感觉到热力。 但他这时,却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铸炉】的概念?” 萨尔瓦托雷喃喃道。 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将“储存着火”的泽地黑塔、化为“以火煅烧”的铸炉? 凡火用来煅烧钢铁,圣火所煅烧的、只能是灵魂本身。 而能够做到这件事的…… 那个答案,萨尔瓦托雷其实早就猜到了。 只是他又不愿猜到。 因为萨尔瓦托雷心知肚明,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得到这件事。 那就是泽地黑塔的拥有者,圣火的持有者。 他的导师…… ——雨果·黑塔。
第七十五章 用我的一切诅咒你
雨果的咏唱并未停止。 他所咏唱的,是关于燧父与他的兄弟“烬”的秘密。 【烬为已燃而不可再燃之名,炭为已燃而尚可再燃之物。然烬与炭都诞生于火出现之前,更诞生于一切可燃之物之前】 【炭终将再度燃起,飘飞于天、别离于地。于是炭自初火中升起、而烬则坠入深渊——】 老祖母是诸龙之母,她诞生于光与火诞生之前。 如同老祖母授予安南的,关于凛冬的秘密一样:“【凛冬】一词最初用于描述大地初生时,天穹如垂死老者般的静谧;以及大地对一切将逝未逝之物的憎恨。” 她是大地之长女。 所以十二月与一月才会紧挨在一起,就如同二月的神秘女士与三月的寂静女士挨在一起。 而“烬与炭之母”,是在隐喻“火焰诞生的故事”。 燧父的真名,就叫做【炭】。不过并非是以雅瑟兰的语言说出,而是以龙语念诵的“炭”,他的兄弟烬则成了恶魔、至今还留在活沙漠以东。 ——在精灵们进入活沙漠之前,他们就生活在被烬统治的国度中。 “不燃之龙”烬作为最高统治者,建立起了等级纪律严明的军政府,划分出恶魔之间非常严格的种族阶级与等级制度……同阶之间以老为尊、同辈之间以军功为尊。 那么越晚成为堕落者,就会因为资历越浅而地位越低;但即使如此,恶魔们也一直是尊重“神明”……或者说“领主”、“活柱”、“尊长”、“王”等这些伟大者的。 因为他们更加古老。 在恶魔的道德观念中,只要是活着的东西,越是古老就越是伟大、越是强大或是智慧。 活两百年的年轻人,比不上活了一千多年的尊长;而一千多年的尊长则比不上五千多年的王——对于无需锻炼、实力就会随时间增长而逐渐增强的堕落者来说,这是非常简单而鲜明的逻辑。 正是因为无法堕落、因而被歧视,所以精灵们才会选择背井离乡,进入到了活沙漠。 燧父因为之前为世界掠夺回了虚界的世界之心,为世界带来了要素之力、而被擢升为“王”,拥有了光界之躯。他决定看护那些精灵……因此,燧父与他的兄弟烬,产生了较大的矛盾。 而随着“诸王”离开了烬的帝国,自身并非是“王”的烬,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近卫军”——也就是雅瑟兰人口中的使徒。 正因他手头没有可靠的班底,于是最终失去了所有的“王”的恶魔们,就陷入到了割据之中。烬在那时成为了最为强大的军阀……毕竟他就是曾经的“皇帝”。 怀念“先代诸王”的恶魔们,成立了“血炭教会”,祭拜他们最为尊崇的“红骑士、持杯女与燧父”三位正神。 而雨果如今使用的大仪式,就取自于东大陆的“血炭教会”。 其名为“血炭仪式”。 以浸染“强力而珍贵的”鲜血、因此而不可燃的炭石为媒介,使其强行燃烧。 这实际上算是一个BUG。 因为当罕贵之血浸满炭石时,持杯女的概念就已经浸透了这枚炭石,她会保护这枚炭石,在它作为浸染“鲜血”的炭,在血液干涸前都是无法燃烧的;然而使用燧父的神力——比如说与燧父有关的创世级知识,又可以强行点燃“被浸湿的炭”。 持杯女与燧父冲突的神力,又唤起了作为战争之神的红骑士。而如果红骑士的神力出现,那么燧父又无法使用神力来点燃不可燃之物、持杯女也无法使用神力来庇护染血之物。可如果持杯女与燧父的神力消失,那么红骑士的神力又失去了作用目标。 如此,就形成了三一悖论。 三位正神的神力并没有出现、因此并没有被消耗,但又确实产生了影响——同等级、同比例的神力之间的冲突、崩碎,又会产生并不属于任何神明的无主神力。 这个仪式就是“血炭教会”的立教之基。 通过血炭仪式,可以在正神没有回应、甚至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越过神明的许可使用神术。 它本质上就是一个渎神仪式。 雨果使用这个仪式,构建出了能够“煅烧要素”、“煅烧灵魂”的煅炉——持杯女是**之神、而燧父是要素之祖,祂们的神力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 之所以雨果会叫上安南,不是希望他能够在这个煅炉中吹个风、降个温什么的。 而是万一仪式失败被正神发现,至少可以用安南刷个脸、以此保证仪式完成…… 但好在,雨果似乎是有些多虑了。 他偷窃的神力并不算多,三位正神似乎都没有发觉。 他构建出来的,用于煅烧灵魂、**与要素的仪式,已经完成了;而因为火焰中掺杂了能够燃烧智慧的圣火,所以它同时还可以煅烧智慧。 泽地黑塔内部燃烧着的不灭之火,已经足以将光芒分裂。 “萨尔……我的学生……” 那是干枯的声音。 而出现在沉默着的萨尔瓦托雷面前的,正是雨果的本体。 他全身的皮肤开裂,宛如燧父。 明亮的火焰宛如蛇信,自皮肤的裂缝之下涌起。 而他的双眼明亮如灼日,身后的影子都燃烧着熊熊火光。雨果的崇高假身在他身后站立着。 在萨尔瓦托雷的注视下,雨果的崇高假身正在崩解。 萨尔瓦托雷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但他的视线却是猛地模糊了……泪水自眼角缓缓落下。 他没有去擦,而是睁着眼望着炉中的雨果。 就像是,那并非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雨果燃烧灵魂时,迸发的光芒实在是过于盛烈了一般。 “……老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萨尔瓦托雷轻声发问。 与安南和艾萨克之前推演着的可能不同。 萨尔瓦托雷并没有执着的想要阻止雨果的自灭、像是小孩闹脾气一样拒绝接受现实,而是很快就理解并接受了这件事。 ——导师燃烧自己的灵魂,希望给予自己某种赠礼。 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阻止雨果的立场。 但他仍然希望能够得知原因:“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吗?” “我曾经梦想着,尽我所能把这个世界变好、让在我之后的传火者走上我的道路……创造尽可能多的东西,让人们尽可能的幸福。 “但我很快就意识到,我这是永远也不会完成的愿望。如同太阳也无法永远照耀大地,世界不可能只有光明存在。” 雨果没有理会萨尔瓦托雷,只是自顾自的说着:“然而,这份觉悟是痛苦的。当我意识到这是追日的狂徒一般的幻梦之时……无论是继续抱持着这份悲愿、亦或是将其舍弃都无比痛苦。 “我想,既然无论怎样都会痛苦的话,我宁可选择守护它而痛苦。” 燃烧着的火焰愈发盛烈的雨果,下意识的想要触摸萨尔瓦托雷的手。 但他却很快意识到自己身上燃着火,便将抬起的手又慢慢收了回去。 “——我为他人奉献了一辈子,萨尔。在人生的最后,我决定自私一把……我将不再考虑你的意见,而将我的一切都献给你。” “……这样的话,岂不是我就必须走上你的道路了吗?” 萨尔瓦托雷喃喃着。 在火焰的灼烤之下,他的泪痕也没有干涸。 雨果的嘴角似乎微微抬起。 但在火焰的淹没之下,那又仿佛只是幻景。 “没错,这是诅咒,萨尔。” 雨果的声音逐渐低沉:“我诅咒你——用我的要素诅咒你……” 在就连火焰都会被燃尽的锻炉中,雨果低声喃喃着。 “……萨尔瓦托雷·黑塔,你要成为一个好人、继承我的道路。” 他的声音落下,雨果身后的崇高假身轰然坍塌。 雨果的头颅开始灰白化,逐渐坍塌碎裂。 他的声音逐渐失真,汹涌的火光逐渐变得如炭般黯淡。 “萨尔,我要诅咒你……用我的灵魂与生命诅咒你。” 雨果话音刚落,他抬起的右手便也化为灰白色的灰烬、如烟头般脆弱的塌落。 “萨尔瓦托雷·黑塔,你要…… “——过的幸福。”
第七十六章 我是他的共犯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萨尔瓦托雷低垂着目光。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即使……我也依然会奉行老师您的道路。” 在熊熊燃烧着的火海之中,萨尔瓦托雷感觉到胸口被无形的力量揪紧,鼻子有些发酸。 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那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童年。 他站在爷爷的病床前,无措的看着爷爷逐渐死去、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没有能够缓解爷爷痛苦的办法,也没有能够治愈爷爷疾病的方法。他只能努力拿着湿毛巾给爷爷擦汗,除此之外、他所能做的就只有陪伴。 静静的注视着死亡到来,不要躲避、不要逃离。 就安静的注视着,生命之火逐渐熄灭…… 那并非像是遇到袭击、或是被人所杀时那般到来的,“生”与“死”状态的突然转换。 死亡像是一层又一层的轻纱,自上空飘落、逐渐将人笼罩。不知何时,才能惊觉那躯体早已化为没有温度的、空洞的蛹壳。 萨尔瓦托雷甚至不知道爷爷死去的具体时间——他的祖父在清晨时就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但他却依然还没有死去。 因为就连他自己的手指,都因为不断的接触水而变得冰冷……他都无法意识到爷爷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凉的。 最终他还是在夕阳落下之时,在昏黄色的夕光照在爷爷那毫无血色的脸上之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知何时,爷爷就已经死去了。 那时的萨尔瓦托雷还不到十岁,他还不懂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他却深深记住了那种,面对他人的痛苦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正是推动着萨尔瓦托雷走上巫师之路的,最初的动力。 “如果我就看着您这样死去,而什么都不做……那就违反了我内心最深处的**。我想这一定会让我在进阶黄金时产生阻碍……您也一定不想的吧?” 萨尔瓦托雷轻声说道:“所以,可以告诉我吗?我只是希望知道——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哪怕同样是死亡。 然而连灵魂都被点燃、身体因高温而开裂、在裂缝中钻出火焰……与在众人的环绕之下安然平静的死去,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在最为清醒的情况下,看着自己被活生生的烧成灰烬。 黄金阶超凡者的生命力,能够让他即使被烧去一半躯体,也不会立刻死亡。还能拥有清醒的神智、拥有施法能力——而他明明就有着停止自身苦痛的办法。 无论是立刻终结自己的生命、亦或是将火熄灭,都能做得到。 然而就看着火焰将自己慢慢烧死……这毫无疑问是最为痛苦的刑罚。 假如这个世界真的拥有地狱,这也是唯有大罪之人才能承受的酷刑。 但雨果却是一位大善人。 雨果自少年时期开始,便将自己的全部的才能、所有的精力都用于帮助他人。 就连贝尔纳迪诺那种恶徒,雨果都能全心全意的帮他解除困境、与他成为朋友。在雨果成为塔之主的这段时间内,他不知道创造、优化了多少发明,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大幅改善了数以百万计凡人的生活。 而他本人更是教导出了许多优秀的学生,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尽力帮助他人。如果这也能算是雨果的功绩的话,雨果就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善之人”了。 ……但为什么这样的好人,在生命的最后、却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萨尔。” 已经坍塌了一半的雨果,仍然还没有死去。 他的右臂自肩膀而塌落,原本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年面庞硬失水而变得苍老,以右眼为中心的头颅向内塌陷着。 里面是若隐若现的暗红火光,而塌陷下去的面容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的灰烬。 “我在年轻的时候,曾在联合王国的街头、看过两位大概是曾经熟识的老绅士,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而发起决斗。” 他就以那种残破而不对称的身躯看着萨尔瓦托雷,在嘴唇不动的情况下、发出了异常干哑而粗糙的声音:“他们都是超凡者……虽然阶位不高,都是青铜阶,但他们也的确都是超凡者。” 青铜阶的超凡者,假如侵蚀度没有那么高的话,比同龄普通人的身体还要好上许多。因为他们毕竟体质和凡人已经不同了 “他们那个时候,大概是真的生气了——他们用尽全力,举起剑来、用自己曾经擅长的剑术攻击着对方。 “但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变得臃肿、老化,许久没有碰过武器、动作变形到滑稽的程度。因为那剑术实在是太过丑陋,不仅无法正确的攻击到敌人,反倒是好几次险些砍伤自己……哪怕是一个从来没用过剑的人、只是拿着剑普通的砍过去甚至拍过去,都比这种花里胡哨的难看剑法要有用的多。 “最终,两个老人还没有分个胜负、就被各自的子女拦了下来。他们一个扭伤了腰,一个岔了气。周围的人在嘲笑他们的滑稽,看的津津有味。 “但我却为他们感到悲伤。我能够看出,他们的确曾经是剑术高手——或者说他们至少正经的学过剑术。然而那并非是为了老人而准备的剑术,在他们的身体变得老朽之时、这些经验反而害了他们。 “到底谁才是错的呢?我想,剑术和人应该都没有错,但问题也同样不在‘衰老’、而是因为不自知——错误的经验,甚至比缺失这份经验更加致命。只有最为致命的失误才能打破他们旧有的自信,打醒他们……时代已经变了,和过去不一样了。 “可这又要付出多少代价?中间又会有多少误判?” 雨果平静的叙述着自己年轻时看到的一幕景象。 对于他身为巫师塔主、黄金阶超凡者那精彩纷呈的生活来说……这原本应该只是极为短暂的插曲。 但雨果却将其铭记了一生。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岁月所带来的经验并非是全然有益的。当我脱离了一线之后,就代表着我使用的旧经验进行的判断、随时都可能出错。 “我以为贝尔纳迪诺看在我和他的情谊上,不会对泽地黑塔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所以我放他进来了。 “但我错了。我还是错了。” 雨果叹息着。 只是做出这个动作,他的下巴就因此而脱落。 在空中燃起,化为一抹灰烬。 红黑色的少年,就像是燃尽的柴薪一般……自而外内化为灰白色的余烬。 “我以为……我已经对此足够警惕了。我从很早之前,就一直在提防着自己拥有错误而老旧的经验。但我依然还是失败了。” “你的同学们、导师们……他们正是因为我的判断错误而死的。” 旧黑塔被毁灭之后,虽然雨果没有说什么。但他却一直在心中将其视为自己的责任。 “是我将贝尔纳迪诺从黑耀之塔救出来的……也是我在教的他法术、教导他做人的道理;是我把他放走,让他追求人生的自由;也是我念旧情,最后把他放了回来。 “这的确是贝尔纳迪诺的罪……但我就是他的共犯。” 这时,雨果的面容,已经变得异常苍老。 他失去了双眼,瞳孔深处燃烧着宝石般的暗淡火光。他的皮肤因失水而枯干,脸上的皱纹比贝尔纳迪诺还要多、还要深。 变为老者的雨果发出枯干沙哑,和承灵僧贝尔纳迪诺一般无二的声音:“我……无法忘怀。 “我永远无法忘怀。”
第七十七章 百善一罪
“我人生中行百善而存一罪。在我人生的最后,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宁可在此之前就死去……只有为这一罪来承受被火灼烧灵魂的苦难,才是我真正所希冀的事。 “这的确赎不清我的罪,更不用说赎清贝尔纳迪诺的罪……可我剩余的人生已经不多。我只能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交付给你。 “我的智慧、我的经验、我的知识、我的要素……我的一切。 “这并非是对你的‘爱’,而是我对自己的进行的……‘最后的忏悔’。 “如果你没有足够强烈的意志、就借着我的梦想而行吧……如果你有自己的梦想,就为那个目标而竭尽全力吧。 “——代我而行吧,萨尔瓦托雷·黑塔。” 雨果的声音逐渐变低:“我已燃尽……而你即将燃起。” 他说罢,便低垂着头颅,一动不动。 周围宛如铸炉内部版璀璨的火光,也已经不再那么灼烈。 他虽然已经闭上了嘴,但萨尔瓦托雷仍然呆呆站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他就像是变成了木桩一样,失去了表情、失去了笑容……甚至连眼神都失去了光芒。 并非是化为河流般的知识流入大脑。 而是将自己化为火焰、化为余烬……将生铁锻造为精钢。 没有丝毫保留。 在火光的映射之下,萨尔瓦托雷的气息变得愈发沉凝。“瓦托雷”逐渐脱去了恶魔的外壳……那狰狞的恶魔之容逐渐变得清秀,锋利的利爪也褪去了坚硬的角质、变得像是少女一般。 与其说是恶魔,更像是具有些许魔性的有角少女。 她那压倒性的魔性与恶意,被这无私之火坚定的焚净。 ——没有人能在那种规格的铸炉中维持旧我。 萨尔瓦托雷与他影子之间的立场逆转了。 原本的萨尔瓦托雷,仅仅只是“恶魔之卵”。那极致纯洁的善意,仅仅只是为了最邪恶的堕落而预备的养料。 但如今,在雨果完全无私的支援,原本用于孵化恶魔的脆弱卵鞘、却被锻造成了精钢。 比起内部尚未诞生的胚胎,卵鞘本身反而成为了主体。 虽然尚且微弱,但威严肃穆的气息已然于萨尔瓦托雷眼底透渗。 当萨尔瓦托雷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只见在周围宛如夕日一般的微弱火光映衬之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变成灰白色的老人……与他的爷爷死去时的一幕、近乎完全一致的重叠在了一起。 雨果眼底的火光不知何时已经消散。 萨尔瓦托雷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扶住雨果。 但就在他碰触到“雨果”的瞬间,老人灰白色的灰烬之躯便无声无息的坍塌、飘飞。 那是已燃而不可燃之物。 然而在灰烬重新落回大地前,它至少还能在空中飘飞一段时间…… “老师……” 萨尔瓦托雷喃喃着。 他伸出手来,试图握住一抹灰烬。 但在他的手靠近之时,那些飞舞着的灰烬却像是有灵智一般、避开了他的指尖、从他的指缝中露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重叠成环的黑红色符文,在萨尔瓦托雷指尖前段浮现并扩散成一个头颅大小的圆环。 那些飘散于空中的灰烬,就像是时间倒流一般、聚拢回来。 眨眼之间,雨果的这些“骨灰”、就被萨尔瓦托雷炼成了一枚晶莹剔透的钻石指环。 钻石指环的内部凝固着火焰般的字体,上面写着雨果的名字。 那是本能般的高速炼成。 这应该是雨果所擅长的技艺……萨尔瓦托雷以笨拙出名,他心知自己做不到如此迅捷的炼成。 萨尔瓦托雷怔在原地,低头注视着手心的钻石指环、伸出大拇指轻轻抚摸着。他为自己突然变得熟练起来的转化法术,而感到不适应。 而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凉风从身后吹来。 他甚至是这个时候,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 萨尔瓦托雷有些警惕的握紧指环、随后才回过头来,发现是安南与艾萨克坐着“电梯”从下面升了上来。 他顿时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 “安南……” 当萨尔瓦托雷出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依然还是哽咽的。 因为这样说话根本说不清楚,他就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突然怔了一下。 这个时候,萨尔瓦托雷才摸到了自己脸上竟然有泪痕。 之前这里的温度,足以烧干他脸上的泪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出来的……或者说一直都在哭。 安南走上前来,踮起脚来、安静的帮萨尔瓦托雷擦去泪痕。 “……我真没用,安南。” 萨尔瓦托雷声音极轻、微微沙哑的说道:“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还是哭个不停。” “都过去了,萨尔。” 安南轻声道。 在安南这话说出之时,新的泪水从萨尔瓦托雷眼中涌出。随后它便被安南再度擦去。 安南认真的注视着萨尔:“我还以为你会闹个不停。” “……我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也没有任性的余地。我知道你们这是为了我好……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你们是合伙把我诓来的了。不然的话,我肯定会耍赖不来……我也的确有所欠缺。” 萨尔瓦托雷说着,轻轻扭头甩开了安南的指尖。 他背过身去,自己用力擦拭了一下眼睛、直到把泪水擦干。 随后,他回过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为了要记住雨果的最后一丝气息一般……只是让他有些讶异的是,那丝味道却是如此明显。 “我将……永远铭记老师的遗愿。” 萨尔瓦托雷紧闭双眼,低声道:“我绝不会给老师丢脸——即使比那更重十倍的罪,我也要亲手还干净,来报老师的恩德。” “那倒也不必。” 安南严肃的说道:“谁的罪,就由谁来亲手偿还。你是还不了雨果的债的。” 萨尔瓦托雷瞪大眼睛、努力为雨果分辩道:“但老师已经……”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旁边低垂着双眼的艾萨克,却是突然睁大了双眼,惊愕甚至恐惧的看着自己的身后。 萨尔瓦托雷顿时心中一跳。 与过去的迟缓不同。 他第一时间便回过头去,右手再度张开了黑红色的符文圆环——那是足以分解、重构万物的新力量。 但他指尖处的符文圆环,却被一只有些熟悉的手随意的拍开了。 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时期的雨果,全身**的站在灰烬之中、一脸复杂的看着三人。 和过去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胸口出现了与安南一模一样的银色太阳咒纹。 他的左手试探性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而他的右手则使用了反向转化、轻而易举的将萨尔瓦托雷的法术轻易反制。 “……哎?” 萨尔瓦托雷怔住了。 他看了看死而复生的雨果,又回头看了看笑眯眯的安南和惊愕的艾萨克,宕机的大脑发出了疑惑不解的声音:“哎?” 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用雨果的骨灰炼成的戒指。 抬头又看了看连灵魂都彻底烧尽的少年。 “……哎??” 大脑一片空白的萨尔瓦托雷,已经只能发出一个音节了。
第七十八章 命运的回环
这着实是难以理解的一幕。 萨尔瓦托雷只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一时之间无法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噩梦之中。 ……不然,眼前的景象怎会如此怪诞? 雨果刚刚才在自己眼前死去,甚至就连他的骨灰都被自己炼成了钻石戒指。 自己强撑着长者离去时那种莫名的委屈感、下定了决心要背负起雨果的罪责,发誓要践行雨果的道路,甚至忍不住在安南面前哭出了声。 最后,还是萨尔瓦托雷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安南应该是被他保护的一方。他作为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不该让年龄还不到自己一半的安南担心。 于是萨尔瓦托雷才终于变得坚强了起来。 是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终于长大了。或者说,他终于该长大了。 直到这时,他身上才终于背起了不容忽视、不可推卸、无法逃离的“责任”。 ——而他抹了抹眼泪、一回头就发现雨果又活了过来。 “……你们这是商量好的吗?” 萨尔瓦托雷沉默了许久,气急败坏的抱怨着:“这是为了看我笑话吗?是想看我哭吗?这是什么恶作剧……你们是不是录下来了?” “我还真录下来了。” 安南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给我去死吧!我给你准备的东西没你份了!我卖了也不会给你!” 萨尔瓦托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脸头疼的表情无力的咆哮着:“我刚刚是真的很伤心啊!别骗我的感情啊,我真的信了真的哭了啊,你这混蛋!” “——啊?你在说什么蠢话?” 而已经变成了近似人类姿态的“瓦托雷”,这时毫不客气的伸出手来抓住了萨尔瓦托雷的右脸,把它用力的向外扯动着:“这不是你自己蠢吗,你这蠢货?怎么脑子这么蠢还能怪别人聪明的? “动动你的脑子——你都要成为塔之主了,就别给我在这里任性的抱怨!我既然都变成这个样子了,那就说明仪式的确已经成功了。” 作为影子的“瓦托雷”,已经褪去了阴影、失去了作为恶魔的外壳,拥有了属于少女的姿态。 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她的手变成了人类的手,而非是恶魔的利爪。以及她身上的角质,都都变成了细腻的皮肤……尽管皮肤的色泽更接近于灰白色、看上去有些像是石像。 而她的头发,也变成了类似阴影组成的触手般的结构。甚至会让安南联想到卡芙妮裙底下的那些东西…… 除却少量的恶魔痕迹之外,她几乎与裸露着的少女一般无二。只是胸口仅有脂肪而没有凸起,平滑的腹部也没有肚脐、耳朵也仅有耳蜗而没有耳道。 比起人或是恶魔,更像是“模仿人类形态”的某种具有魔性的塑像。 或者说,有点像是食罪灵…… 假如能过审的话,此处应该有图片.jpg 以安南的审美观来说,瓦托雷学姐显然是变得更好看了。 但显然,瓦托雷学姐对自己的新形态并不怎么满意。 因为她现在看上去既不强大、也不蛮横。比起“寄生于萨尔瓦托雷身上的魔物”,倒更像是“萨尔瓦托雷的某种召唤物”…… “最开始一进门,我就察觉到这是一个仪式场,你却就傻站在原地?你的警惕心哪里去了?如果说进了泽地黑塔就安心的话,承灵僧的教训就不要了?你连塔之主都不是,凭什么有这么强的自信?啊? “这次是老师用创世之秘来进行仪式,如果是用来烧你怎么办?你有什么能撑得住这次攻击?老师也没有用什么高速咒言的技巧,就平淡的念完了一整句你都没反应过来,你被人弄死都是活该! “你还在这里抱怨安南,老师这是被安南复活的你看不出来吗?这显然不在最开始的计划之中……还傻愣住什么,你还不谢谢人家,蠢货!” 瓦托雷学姐碎碎念的抱怨着。 她越想越气,于是用力拍了一下萨尔瓦托雷的后脑,发出了拍西瓜一般的清脆声音。似乎是手感特别好的缘故,她又忍不住连续啪啪啪啪拍了好几下。 但比起以前那种恶魔形态的侵略感与威胁感,这看起来倒更像是打情骂俏,毫无威严可言…… 于是学姐就变得更气了。 “别打了别打了……” 萨尔瓦托雷整个人都变得委屈了起来:“明明我是被骗的,为什么我还要挨打……” 看着可怜巴巴抱头蹲下的萨尔瓦托雷,雨果叹了口气:“不是想骗你,我刚刚的确是死了一次……” “准确的说……是死了,但没完全死。” 安南笑眯眯的补充道:“我之前说过的,我得到了复活能力。” “……是我低估你了,安南陛下。” 雨果呼了口气,表情复杂的闭上双眼:“我没有想到,连我自己的灵魂都已经完全烧净的情况下……你却还能把我救回来。” “这一切都是命运决定好的,雨果阁下。” 安南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看上雨果:“你还记得,让我进阶的噩梦是谁的吗?” 雨果怔了一下。 他顿时恍然:“原来如此……”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之所以会将贝尔纳迪诺从黑耀之塔的追杀中救下来……就是因为那个时候,雨果觉得他的人生不该如此浑浑噩噩的渡过。 他有着卓越的才能,能够成为举世无双的治疗师。因为那个实验,贝尔纳迪诺拥有了普通人类不可能自然拥有的天赋——并非是灵魂的感知、而是直接用视觉接触灵体的才能。 就像是转化巫师,也不可能转化灵体一样。 上位超凡者能够感知到比自己位阶更低的灵体……但就算待在那里的并非是灵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也同样能够感知到。 但贝尔纳迪诺所拥有的天赋,是让他能够在青铜阶时、就直接看到黄金阶灵体的视觉。 他虽然身体还停留在物质世界,但实际上他已经是灵体的一部分了。 这是所有的夺魂巫师都无法做到的事——他们竭尽全力,也只能往这个方向不断接近。但对于贝尔纳迪诺来说,这个牺牲了他视觉的新才能、却是一直在被动生效的。 正如艾萨克所说的一样。 当“白袍女”进阶到黄金阶时,她们也会拥有复活能力。 就算是没有尸体存在……在尸体被碾碎成泥、焚烧成灰的情况下,她们也可以直接将他们重生过来。当然,这种复活依然是无法修复灵魂的。 但只要白袍女存在于场上、展开属于她的领域,所有人死去之时、灵魂都会自动进入到她的领域中,被她储存起来。 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将任何人复活到她身边的指定位置。也可以带走死者,等到安全的地方再复活——除了能够复活友军,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抓捕敌人的灵魂、反制对方的复活手段。 然而就算是“慈母”,复活也必须有完整灵魂才行。 偶像学派与塑形学派的法术,无法对灵魂产生作用;只有夺魂学派的法术,才能对灵魂生效。而如果贝尔纳迪诺成为黄金阶的治疗师,因为他的特殊视域、他的复活能力对灵魂是有效的。 这才是雨果最开始看好他的原因。 ……虽然最后,贝尔纳迪诺没有走上这条道路、甚至堕落成了无法饶恕的罪徒。 但安南从他的噩梦中,却获得了相同的能力…… 兜了一个大圈子,最终又回到了原地。 雨果感受到了一种命运的讽刺。
第七十九章 光界之泉
“我也是第一次使用这个能力。” 安南眉头紧皱、仔细叙述着使用这个复活能力的体验:“就我的感觉是……并非是将你的灵魂与身体分别重塑。倒更像是握住了一条无形的绳索,随着我的拖动、把你的灵魂从‘海面之下’拖了回来,而你的身体则是在灵魂被我拖回来的瞬间、从一阵光中浮现出来的。” “那应该是光界之力。” 雨果一边为安南解释着,一边抬起右手。 随着一道黑红色的炼成光华,黑红色的巫师长袍被雨果从空气中炼成,遮蔽了他的身体。 “升华仪式的最后阶段,需要舍弃物质的躯体,来实现灵魂的完全升华;而光界有一口泉,它可以赋予灵魂以对应强度的肉身……其实我做过研究,安南陛下您复活那些随从的手段,就与光界的这个能力有关。” “这个我知道。” 安南点了点头。 和“黑夜”、“大地”,以及黑夜与大地之子那些天生就具有神性的生物不同。凡人几乎不可能将生命跃迁至那种完善形态……所谓的升华之道,就是采用取巧的方式达成这种“不可能”。 就像是在魂斗罗等的横版过关游戏中,密密麻麻的机关可能会让两个人反复去世。那么这种情况下,就不如一个人先死、让另一个人专心过关。等到越过了艰难的阻碍,再重新把第一个人复活……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的节约命数。 而升华仪式,就像是“身体”驮着“灵魂”,以一个卖掉耀西的姿态——或者说编出来的“斑羚飞渡”的姿势,把灵魂送到正常情况下无法抵达的最高境界。再通过光界的“复活”特性,直接从光界白嫖一个完美躯体。 从这点来说,安南的这种复活能力……其实已经与神明的升华无比接近了。 “我在使用复活能力时,第一个阶段中消耗的力量、与将灵魂回溯到完美形态的长度有关;而与复活者本身的阶位无关。” 安南使用过复活能力之后,总结着经验:“我其实可以拖到一半就松手……这样的话,雨果就会以中年人或者更老的形态复活,而我消耗的力量会更少。灵魂是否受损、是否完整关系也不大……除非灵魂并非是在死前受损、而是在此之前。这似乎更接近于一种时间层面的能力。 “但在第二阶段中,也就是模仿光界之泉重塑身体时,消耗的力量就与位阶有关了。” 这个安南可就太熟了。 ——因为第二阶段的消耗,与复活玩家时完全一致! 但有些奇怪的是…… “我给你塑造躯体时的消耗,与复活一个白银阶的超凡者差不多。但我这个复活能力,应该是把你回溯到完美形态才对……你现在十几岁的样子,就是你‘最完美’的姿态。” “确实。这个时候的我,灵魂中还满盈着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火。你的仪式应该没有出问题……因为我现在就是白银阶。” 变回少年形态的雨果,用手捏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是这样的。在之前的仪式中,我已经将塔之主卸任……失去了泽地黑塔的持有权的情况下被复活,我就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窃火者’了。就像是陛下您认识的‘石中船长’,她也需要宝船白银才能算是一位黄金阶一样……塔之主也需要巫师塔,才能称得上是塔之主。 “虽然我依然拥有着已经完成觉醒的要素之力,但暂时却无法使用。我的灵魂现在就像是有颜色的液体……进阶时估计不用再选择新的咒缚了,但还是得重新进阶。 “而且,因为萨尔瓦托雷将会成为新的‘窃火者’,我必须去寻找一个新的职业。” “这样啊,”安南恍然,“不过,还好我提前预备了。” 他说着,给雨果递过去了一根银项链:“我其实准备了金质的项链、戒指、耳环、腰带、手镯。但我也考虑过,你可能会丢失职业的可能性,所以也额外预备了一根银项链项链……没问题吧?” “挺好的,我之前的咒物用的是腰带、因为我之前咒纹在背上。但现在,似乎因为你的影响,我的咒纹转移到了胸口……这个太阳形状的咒纹、我已经知道了它的具体效果。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雨果说着,将银项链戴上、塞到衣服里面。 他没有丝毫避讳,直接对在场的几人说道:“我当年进阶青铜与白银的两道咒缚,就要交给你们守密了。 “第一道是,‘我将聆听任何向我请求帮助之人的需求’;第二道是,‘我不可谋杀并未对我表露敌意之人’。” 雨果说罢,咒纹便逐渐融化收拢,被重新收束于银质的诅咒承载物中。 “听上去还不错!” 一旁的安南赞叹道:“都不是什么容易触发的咒缚呢。” “确实。因为我青铜阶的咒缚,只是让我‘必须去听’而没说我必须照做、也没说不允许对方自己打断。所以最多就是战斗的时候可能会分个心,对我来说等于不存在副作用。” 少年雨果点了点头,露出温和的笑容:“而我原本黄金阶的咒缚,是‘我不能使用超凡之力来作恶’。这个咒缚与白银阶的咒缚几乎重复、且将其包含……这就是我们这些巫师喜欢使用的‘重叠咒缚’的技巧。 “不过现在,我已经失去了这一道咒缚。等我进阶黄金的时候,我还会选择你们作为守密人的。” “……雨果阁下看上去话多了不少。” 一旁双手抱胸看热闹的艾萨克冷不丁的说道。 雨果闻言,笑容反而变得更加灿烂了:“确实如此,艾萨克阁下! “我必须感谢安南陛下的赐予。一个人从满怀梦想的起点,逐步走向抛弃梦想的末路。最终还能有机会重新返回到最初的起点,这是怎样的奇迹? “这对我来说,就是第二次生命。而且不再被‘泽地黑塔’所束缚,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难得有这样的奇迹……我必须认真考虑,这次生命如何才能不被浪费;我又该如何,才能最大程度的帮助他人、改善这个世界。” 少年雨果说着,认真的向安南鞠了一躬:“我绝不会给您丢脸。这次生命,我绝不会虚度……” 一旁的萨尔瓦托雷将“瓦托雷”收了回去,有些别扭的走过来说道:“那我也得谢谢你,安南。 “不,我的确是要认真的谢谢你。我谢谢你,把我的老师救了回来……面对死亡之时,我是那样的无力。但这次不一样,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他说着,将一枚缠绕着双蛇的暗金色戒指交给了安南。 他轻咳一声:“刚才的气话,你就别当真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个月还得去一趟地下。但我现在要开始准备进阶黄金、正式接手泽地黑塔了。如果你遇到危险,我恐怕没法传送过来帮你……” “你还想传送过来帮我呢?” 安南反而是笑了出来:“我已经是黄金阶了,而你还是白银。你这是想传过来送吗?” “既然可以把我传送过去,当然也可以把你传送过来——” 萨尔瓦托雷不服气的说道:“我只是那么一说而已!这是比喻,比喻…… “——总、总之,你这次要面对其他的黄金阶超凡者。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是先戴上它吧。哪怕你不会出事,可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但我却帮不上忙的话,我会为此愧疚一生。” 萨尔瓦托雷认真的说道:“这是我和影子这段时间全力制作的最高杰作……看看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八十章 瓦托雷之礼祭
安南闻言,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
这是一枚金质的戒指。它并没有平整的指环结构,而是整体都由缠绕在一起的两条蛇组成。
看上去,就像是两条蛇相互撕咬时、被液态的黄金浇灌定型一般……充满了野性与混沌的感觉。
而在安南望向它的时候,眼前便出现了这枚戒指的具体属性——
【瓦托雷之礼祭·影中之影】
【类型:饰品(金色)】
【描述:以卡芙妮的“阴影”为材料,经萨尔瓦托雷的“阴影”之手被创造而出的咒物,仅能在光中存在。其中还加入了些许神性材料,似乎只是放在房间中,就能让一座城市的任何天气变成阴天】
【效果:持续吸收周围两公里内的过剩光以充能(12/12)】
【效果:消耗一发充能,召唤“影魔”;消耗两发充能,使用白银阶偶像法术“强效驱散诅咒”;消耗三发充能,使用白银阶塑形法术“虚幻塑形·极热光束”;消耗六发充能,使用黄金阶敕令法术“律令:溶解”;消耗全部充能,使用黄金阶先知法术“死亡预兆:紧急传送”】
【代价:它必须始终置于光中,否则它将在静滞于无光环境中九个小时后永久性的被转化为活物】
“这是……”
安南的瞳孔微微收缩,他顿了顿改了口:“它是活的?”
“不愧是你,安南。”
萨尔瓦托雷露出自得的笑容:“你果然看出来了……放心吧,它没有使用任何**材料。是从‘死物’中被创造出的生命。”
“卡芙妮的影子,不算是活物吗?”
“当然不算。”
萨尔瓦托雷耸了耸肩:“即使是活化的、有实体的阴影,也仅仅只是阴影而已。在女王陛下同意之后,我使用了‘裁影仪式’,取下了陛下一部分的被活化的影子,作为咒物的材料。
“这也是它的主要效果——只需要充能一个小时,就能够从卡芙妮殿下的影子中召唤‘影魔’。”
萨尔瓦托雷露出了相当得意的愉悦笑容:“在这个过程中,卡芙妮殿下只会对此有所察觉、却不会因此而被抽走力量。
“影自光中生。如果没有光的存在、就只有混沌的黑暗而已……也就是说,通过这个仪式召唤的‘影魔’,实际上是以戒指中的‘光’为材料、以卡芙妮殿下的能力为规则,制造出的新影魔。
“因为曜先生的圣数是八,‘自数至八则光明满溢’,所以一切‘阴影领域’的能力持续时间都不允许超过八个小时。所以它最多可以存在七个小时零五十九分钟……基本上每天只需要充能三个小时,就可以维持全天的召唤状态。”
安南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句话。
这也是在这个世界中,正常人的睡眠一般只需要持续八个小时的原因。
“但是,这个能力……”
一旁的少年雨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有些惊异的看向萨尔瓦托雷。
而艾萨克则是脱口而出:“这不是——神术吗?”
萨尔瓦托雷制造的这个咒物,某种意义上已经切入到了神明的领域。
将一部分的力量作为“通道”,来借取对方的力量……并非像是流体的输出、从一边转移到另外一边。而像是借用更高级的计算机,发送一部分数据、求得计算结果之后再传回来。
而这就是圣职者们使用神术的模式!
但是……
“为什么是影魔?”
安南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卡芙妮的影子……在我的印象中,大概也就是对付白银阶超凡者的程度。”
“那已经是过去了。毕竟陛下其实比你还要小半年,在你变强的这段时间、我也看着卡芙妮陛下一点点变强。”
萨尔瓦托雷轻笑一声:“你肯定不知道,两个月前女王陛下……哦,那个时候还不是女王——她曾直接反杀了一位白银阶的刺客。”
“……说起来,那时候卡芙妮的侵蚀度的确有点高了。”
安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堕落之道,是以诅咒不断侵蚀、异化身体的修炼道路。
虽然不一定侵蚀度越高就越强……但是在变强的这个过程中、侵蚀度依然不可避免的会增加。
假如卡芙妮那并非是因为噩梦、或是使用了失序能力,才导致的侵蚀度增加的话……
“那时卡芙妮陛下的力量,其实就已经接近黄金阶了。”
萨尔瓦托雷解释道:“如果是以前的陛下,那么大概只能用阴影将其扼杀。”
“我记得。”
安南点了点头:“卡芙妮的职业是擒龙僧,特别擅长擒抱攻击的类型。”
堕落者是从青铜阶走上的岔路……这个过程中没有“白银阶”。如果能够完全恶魔化,就算是与黄金阶踏入了同一等级。接下来只要能够继续活下去,就可以随着岁月流逝而获得越来越强的力量。
但这不意味着,堕落者就会立刻成为黄金阶。
而是说,在这个逐渐变强的过程中,并不会存在明显的阶级。也就是说……任何人在完全恶魔化之前,都可能会突然变强一截、而不会被“瓶颈”所阻拦。
“就在两个月前,陛下的阴影能力已经有了相当强度的进化——那个刺客并非是被阴影变成的触手所捕获、而是被尖刺瞬间贯穿。
“当时,那个刺客还在潜行中。他遁入了阴影之中……而在他的阴影接触到陛下的阴影之时、原本包容着他的阴影却瞬间将他排斥了出来,并同时变成了无数钟乳石一般锋利的尖刺……直接将他刺穿。
“或者也可以说,那柔软而强韧的触手、已经可以变成更锋利的姿态了。那么就算安南你没有卡芙妮那么强的力量,它也有相当程度的作用了……更不用说,你所能给予它的‘光’也会更强、这会让它的质地变强。”
萨尔瓦托雷认真的说道:“你即将前往地下——虽然我从没有去过那里,但我也知道那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区。即使是连续杀人犯,只要能够逃出被通缉的城市、也会被视为没有犯法的无辜之人。
“在这种凶恶的地方,难免会出现一些恶徒。而没有强烈的日光,潜行系的能力不会被轻易驱散。就算你有驱散隐形的能力,也不可能一直保持。那样的话,首先身份就会被暴露、而且可能会招致更多的恶意。
“我特地为你制作了这枚戒指。它可以吸走你身上多余的光……这样的话,只要你不进入战斗状态、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一样。
“而使用它召唤出的影魔,平时又可以藏在你的影子中,在关键时刻作为预警来保护你——任何试图从阴影位面中偷偷接近你的敌人、都会被它攻击并直接拖拽出来。”
“……原来如此。”
安南恍然。
其实这个戒指的“代价”,才是它真正的能力。在安南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它吸走自己身上的光……以此来进行伪装。那个反潜行的能力,其实也就只能算是一个添头……
毕竟安南是巫师系的黄金阶超凡者。
他的感知属性异常强大。只要敢注视安南,即使潜行到异世界、也未必不会被安南发觉。
不过考虑到,拥有一个主动反潜的召唤物,和持有被动反隐形能力还是有区别的。
“的确是有心了。”
安南点了点头:“谢谢,瓦托雷学姐。”
萨尔瓦托雷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的胳膊上裂开了一张嘴,忍不住哈哈大笑着:“我就说吧,安南肯定会发现这是我做的!”
第八十一章 你安南已经天下无敌了.jpg
的确如此。
安南赞同的点了点头。
如果这东西是萨尔瓦托雷做的话,那么大概率这个东西应该叫“萨尔瓦托雷学派储光指环”之类的名字。
就很土。
既然萨尔瓦托雷渡让了自己的命名权,大概就说明这枚戒指的确是学姐亲手做出来的。
而萨尔瓦托雷最大的努力,大概是把学姐放出来……
……这的确也很辛苦。毕竟这样会增加他的侵蚀度。
但这种“我将全力以赴去摸鱼”的感觉,总让安南感觉怪怪的。
“没有的事!”
萨尔瓦托雷强自镇定的说道:“毕竟我的手艺的确差了那么一点,但我的脑子要更好使一些!瓦托雷远不如我了解你……你要知道,这个戒指的具体功能和原理、都是我想好了之后对她提出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你只负责写需求对吧。
怪不得连装备描述里都没有你参与的痕迹……
“哎?”
安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也开始叫她瓦托雷了?”
他记得,“瓦托雷”这个名字还是安南自己起的。它的意思就是“萨尔瓦托雷的二分之一”,主要和“萨尔”来做区分。
众所周知,不管昵称起的多长多怪,最后只会在队友口中逐渐演化成只有两个音节的外号或者简称……
哪怕名字中可以辨认的只有一个字,也会变成阿x或者x哥。
而安南对影子使用“瓦托雷学姐”这个昵称,倒是有些意外符合了这个咒缚原本的含义——将萨尔瓦托雷“不需要的东西”,全部交予卵中的恶魔。
但瓦托雷毕竟是没有名字的影子、尚未孵化的恶魔。她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就连萨尔瓦托雷自己,也只是称呼她为“影子”。
结果不知从何时开始……萨尔学长也开始称呼她为瓦托雷了。
这算是认可她了吗?
还是说,萨尔瓦托雷也终于接受了她的存在……而不只是把她视为一个“失败惩罚”的一部分了?
“……不提那种事!那不重要!”
萨尔瓦托雷表情一僵,他咳嗽了一声便自顾自岔开话题:“这个戒指还有许多其他的特性……比如说,我考虑到你可能没有净化诅咒的能力,就给它增加了一个‘强效驱散诅咒’。它可以在你被仪式干扰、削弱,或是被不过抗性的超凡能力——比如说‘书页锁身’束缚的情况下,将其直接驱散解除。
“因为施法者并不视为你、而是被视为这枚戒指本身。所以就算你被禁止施法,它也可以帮你解除控制……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特地沉默一个戒指的。
“而之前,你给我讲述对抗魔龙尼古拉斯的时候,我就想过了……你似乎有些缺乏真正的攻坚能力。于是我那时候花了十几天的时间,翻遍了整个泽地黑塔的存书,记录了数百个具有直接杀伤能力的法术……最终找到了最适合你的法术。
“白银阶的塑形法术【虚幻塑形·极热光束】。虽然只是白银阶的法术,但它的本质是‘将光转化为热’。越强的光,就能转化出越强的无形热流……我记得你有光辉要素,那么通过这个法术的转化,也可以视为你有‘火’或者‘高温’的要素。
“如果你再遇到尼古拉斯那种敌人,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萨尔瓦托雷兴奋的说道。
安南怔了一瞬。
“……找遍了整个泽地黑塔的法术库存?”
“没办法,最开始的时候思路错了。”
萨尔瓦托雷没有意识到安南那复杂的感情,只是自顾自的解释道:“因为戒指的体积,就决定了它里面能储存的能量不可能非常多。所以就算用它释放法术,也不可能释放极其强力的破坏法术。
“我一度考虑,不如储存转化法术、将光转化为某种高伤害性的物质。但我顺着这个方向研究了接近一周,却突然意识到——你没有相关知识、无法控制和反转化自己的转化物,那么同样也会被这种转化物所伤。
“好在我最后又找到了它。因为这是一个塑形法术,不会改变受术物的本质。它在释放时仍被判定为‘光束’、会被你的光辉要素所压制,不会伤到你……而它作为一个引导法术,戒指中储存的‘光’,仅仅起到法术开头的作用。
“你随时可以视情况填充对应强度的要素之力——这也可以作为你解放要素这里的一个手段。
“而考虑到,如果你遇到了连高热也无法击穿的屏障。那么不如试试看声音——如果对方会待在防御阵地与你对峙,那么你们多半是在吵架。
“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对他使用‘律令:溶解’。这个敕令法术本身不具有伤害、不对躯体也不对灵魂产生作用,所以可以绕过许多防护法术——比如说防护即死、灵魂壁障等等。
“这是一个相当偏门而高端的黄金阶法术,它的伤害来自于人格。这个法术一旦命中,就可以将你的三观无视防御的暂时打入到对方的人格中。假如你是一个善人,那么在你的三观侵入之下,对方的灵魂就会本能的判断他本身的人格才是‘异物’、而排斥掉与之冲突的部分。
“等到这个法术效果结束之后,对方的人格就会变得千疮百孔。那么这个人格本身,就会直接被你溶解。”
“……比起敕令法术,倒更像是夺魂法术。”
安南评价道。
一旁的艾萨克解释道:“这是一个古代法术,那个时候还不分夺魂学派和敕令学派。所以你这么说的确也是有道理的。”
“还有,最为关键的——我要向你隆重介绍,这个戒指最为宝贵的地方。”
萨尔瓦托雷的声音变得高亢了起来:“我废了相当大的力气……”
“是我废了相当大的力气。”
他身上的瓦托雷打断道。
“好,在我的指导下、瓦托雷废了相当大的力气,给这个戒指增加了黄金阶的先知法术‘死亡预兆’。”
“……嗯?”
雨果怔在了原地,艾萨克也瞪大了双眼。
“那个法术……”
“死亡预兆”是先知学派最为强大的法术,它原本是马人的专属法术。
它本身消耗的能量相当少,每释放一次都可以持续七天。而这个法术的效果是,“在死亡的命运即将到来之前”自动触发另一个效果。
他有点类似于先知学派的白银阶法术“触发术”。但是这个法术本身的发动不会被无效化,而且不会在“设定的条件”发生之后才启动、导致“天外飞尸”的情况出现。
而是在最初的条件开始生效之前就启动!
简单来说,如果与某人发生冲突,最终会导致被人打死——那么这个法术并不是在即将被杀死的时候发动,而是在发生冲突之前、甚至在两人见面前就发动,直接改变这个命运本身。
这也是为什么马人一躲起来,就死活找不到的原因……
如果真的拥有击败马人的能力,那么在他决定寻找马人的时候、他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头马人了。
“当然,这个法术其实是配合先知法术最好。这样当它触发的时候,就可以使用先知法术看一眼本来会发生什么事……虽然安南你没有掌握先知法术,但你很聪明、所以我觉得你也能推理出来。
“有了这个法术的保护,你就可以持有绝对先手——这样的话,我觉得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死了。”
萨尔瓦托雷信誓旦旦的说道:“有了这枚我为你精心设计的戒指,任何人都无法杀死你。你已经天下无敌了!”
“非常感谢,但还是不要给我立这种flag了……”
安南无奈的说道。
第八十二章 安南的敌人们
理论上来说。
被学姐命名为“瓦托雷之礼祭”的装备,的确是弥补了安南的各项缺点。
来自卡芙妮的影魔显著增加了安南常态下的单体攻击力;而塑形法术则直接弥补了安南缺失攻坚能力的问题;“律令:溶解”则是对安南相对单调的攻击手段的补足,防止被人针对反制。
毕竟严格来说,安南的常规攻击手段也就是光辉要素、霜之要素,再加个巨龙形态和作为底牌的创世之秘。
……可以将其简称为冰光龙诗。
在这种情况下,最有可能导致安南猝死的,反而是他自己持有的【辉煌剑】。
“辉煌剑”作为一个背水系的能力,是要承受伤害然后再反伤。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状态越低,就越容易反杀。虽然如今辉煌剑的减伤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但只要贪了一波的话、低血状态下突然吃一个大伤害也有可能会被击杀。
对于现在拥有了自我治疗能力的安南来说,这几乎是目前唯一能将他杀死的办法了。
毕竟背水系的技能都是这样的……高风险高回报。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的安南缺少辉煌剑这种远程超高伤害的攻击手段。现在他其实也不差这一剑的伤害,辉煌剑稳定生效的过半减伤反而对他更重要。
又能打,又能抗,又有接连不断的群控,还能持续不断的高效治疗自己和队友、并且给队友进行加持……甚至还能不断复活队友。
这样的一个领袖型人物,简直就是超高配的联能讯使。只是存在于战场上,就可以作为战团核心。
“这么说来……”
安南终于意识到了——如果黄金阶的超凡者一直待在自己的“适应领域”内,那么他就近乎是无敌的。
至今为止,那些被安南击败的黄金阶超凡者、无一例外都是离开了自己的主场。在他们并不适应的领域与安南对战。
但如果他脱离了自己的擅长领域,而且没有补足短板的能力、那么他其实比白银阶也强不了多少。
就比如说,安南至今仍然没有掌握任何潜行类能力,他也不具有超远距离的打击手段。他也缺少长距离的移动能力、以及短距离内的机动力和高速反应能力。
也就是说,安南并不适应“连续拼刀”的这种高频率战斗——在极短暂的高强度判定中,可以通过“胜利意志”,能够让安南直接在力量或者敏捷检定上,获得等同与感知属性的超强检定。
但那毕竟不是常态属性。
这意味着,如果安南被偷袭、他是不可能凭借超强的反应速度直接予以回击的。
因为他的真实敏捷属性,也就只有十几点……是稍弱一些的青铜阶剑士的水平。
而有了影魔这个召唤物之后,安南就连被刺客强切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就连安南自己,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短板能被针对、能在接下来的计划中出什么意外。
在感觉到一阵暖心的同时。
安南反而是忍不住提起了警惕。
毕竟这种实力大进之后、忍不住喊一句“我已经天下无敌了”,实在是非常经典的死亡flag……
还是反派喜欢立的那种——尤其是主角的宿敌。说出这句话来,差不多就意味着已经脱离了新能力保护期,基本上马上就该吃瘪了……
也就是安南对萨尔瓦托雷比较了解。
要是换个人说这话。
安南可能会怀疑他是不是想要把自己奶死……
而且客观来说,地下的那位“灰教授”,也实在不算是什么易于之辈。
且不说他将自身强行撕裂成“灰教授”与“狼教授”两体的决心。
安南当年在双子座的噩梦中,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第一次见到灰教授的时候。
灰教授可是直接将自己一眼看穿。
不只是瞬间判断出自己身处噩梦之中,甚至还一眼看到了未来——看清了安南的真实身份!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
别说黑安南白安南的问题了。
就连伊凡甚至都还没有出生!
命运乃天车之辙——天车最大的特性,就是无法被偶像学派和先知学派的侦测法术捕捉。
但如果说“正是因为先知法术无效才可以判断安南是天车”的话,那也不太合理。
因为在那个时代,甚至连天车之书的消息都不可能有。根据无面诗人的说法,当年应该还有一些正神在见到安南前,都不知道安南就是天车。
毫无疑问。
至少得是在安南降临这个世界后,【天车之书】才终于诞生了。
在那之前,就算灰教授真的从《赞颂天车之书》中听到过关于“天车御手”的只言片语。也绝对不可能直接将现实中的异常现象,直接联想到已经数千年尚未诞生、仅存在于幻想文学中的天车身上。
这根本就不理性。
至今为止,安南也没有彻底弄明白……当年灰教授到底是如何在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前的几十年、就一眼认出了自己。
而用这个思路去思考的话,恐怕灰教授还会知道些更多的东西。
安南这边对灰教授特里西诺·塞提仅有的情报,也就是他作为“食梦者”时的所作所为。
吸取学生们的璀璨而炙热的“梦想”,还之以平缓而安稳的“现实”。
少年少女们只感觉自己变得更成熟了、考虑事情更全面了,他们放弃了昔日不切实际的梦想,而不可能认为这是食梦者对自己动了什么手脚。
只有一点,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那就是他们中的每个人,其实都真的有实现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梦想”的可能性。
——当然,也仅仅只是可能性而已。
他们只要沿着自己原本的命运前进,最终都会获得一个“实现梦想的最低水平”以上程度的能力。
他甚至将成为悲剧作家教宗的“另一个自己”,都直接切割了出去,让自己直接失去了神术能力。
这样心思深沉的老狐狸,虽然他理论上会被安南克制……但安南也不会轻视他一分一毫。
而且,盯上安南的、必须要安南亲自处置的敌人,也并非只有他一人而已。
除了狼教授和灰教授这二位一体的两个人之外,还有正在凛冬公国的“炉山”刨天车御手坟的那两位大哥。以及待在地下的英格丽德。
——以及,已经被安南锁定了方位、跑也跑不掉的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