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最初与最后的背叛
毫无预兆的,地面开始震动、翻涌。
刚从宝船“白银”上下来的一行人,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里是要坍塌了吗?”
奥菲诗有些不安的抚弄着琴弦。
他望向女性马人露西娅:“能看一下吗,露露?”
“我试试看……”
露西亚有些不安的踏动着四蹄,向前伸出洁白而修长的双手——她的指甲尖锐、白皙而明亮,如同玉片一般。
随着她在虚空中梳理着什么,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还好,不是要坍塌。”
她深吸一口气:“但诸位仍要小心……”
而在这时,第二波冲击席卷而至。
像是无形的咆哮声——这次地面没有动、周围的古老低矮的石质建筑物也没有任何损伤。但他们却是向后踉跄了一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推了一下,身体也瞬息之间被冰冷的寒意所浸没。
那是充满了憎恨的力量。
艾蕾面色一变。
“抱歉!”
她连忙喊了一声。
塞利西亚微微皱眉,刚想伸手抓住她,但仍是晚了一步——
只见艾蕾身后突然暴出四条虹色的光带——那像是造型怪异的翅膀、又像是触手、甚至像是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触角。
在光带浮现而出的瞬间,她身上被彩色的光流所覆盖,整个人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虚幻人形。
强烈的诅咒气息从她身上喷发出来,形成肉眼可见的斑斓光晕。光晕覆盖在她身上,形成珂拉琪风格的扭曲人像——就像是结界中的魔女一样。
光是注视着她,就让塞利西亚头部如同遭受重击、狠狠的向后仰起。奥菲诗则感到了不怎么强烈的眩晕。
而感知能力极强的马人则更是明显。
她整个人哀鸣一声,跌跌撞撞的后退着、口鼻溢出鲜血,指甲缝中也瞬间浸出了血。
下一刻,诅咒形成的虹色暴风狂乱汹涌,将他们瞬间推开。
那颇具珂拉琪风格的巨大人像,如同单薄的折纸、飞快消失在了眼前。
像是喷气式的飞机留下的尾迹一样,诸多虹色的光带仍以扭曲的角度残留于空中,将昏暗无光的地下照亮。
“那是……”
奥菲诗震惊的望着艾蕾远去的方向:“神明?”
简直就像是身边的毛茸茸布偶,突然变成了巨大的狮子一样令人震惊……
“……我看到了,是骸骨与背叛之神【骸骨公】的半身。”
在艾蕾显现出真身之时,她的命运之线便顿时变得清晰了起来。
能够直视命运的马人露西亚面色复杂的说道:“你们还记得,她来到这里之前所说的故事吗?”
根据白银旅团的规矩,所有想借用“白银”前往目的地的人,都必须讲出自己的一个故事——也即是他们为什么要前往那里,如果这个故事听起来没那么无聊,他们才会愿意带对方一程。
而艾蕾所说的故事……是她的父亲毫无预兆的抛弃了她,而艾蕾她打算追上去问个明白。最近她才打听到,她的父亲准备前往已经被毁灭的丧歌公国——
如此可爱的女孩,为何会被抛弃?
而她的父亲,又如非要前往都已经快要被人们忘记的丧歌公国?
这的确让塞利西亚起了些许兴趣。
她提出的要求,便是“要围观整个事件,直至结束”,以此确定自己并没有被蒙骗。而作为补偿,他们可以一定程度上对艾蕾提供帮助。
……现在回头来看。
艾蕾的父亲,怕不就是那位骸骨公……
——骸骨公前往丧歌公国,这可太合理了。
人家回老家探亲不正常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带着面具的“莉莉”忍不住说道:“真的要去看看吗?”
众人面面相觑。
而另外一边。
在骸骨公将埋骨婆婆的神像、与她身后的坟墓一同毁灭之时。
周围便开始发生了可怖的震动——就像是地下有什么巨兽醒来、又像是机器发出了轰鸣,周围的一切都在隆隆的抖动着。
刚刚攻击了埋骨婆婆神像的骸骨公,静静的仰目望向天空。
或者说,望向岩层……以及岩层之上的城市。
“人们将我的国家,称为‘丧歌’、或是巨人之国。但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它真正的名字呢?”
骸骨公苍老而低沉的声音响起:“遗忘……即是背叛。”
周围的轰鸣声愈发剧烈,甚至逐渐要将骸骨公的声音掩埋。甚至还加入了巨大的吱鸣声——如同巨大的卡车刹车不及、在地上飘移拖行时的声音一般。
而骸骨公的声音,仍在巨大的噪音声中平静的传来。
“它真正的名字,叫做【永生公国】。但这不代表国民都拥有永久的生命……而是公国的统治者被称为‘永生公’,如同凛冬大公的先祖‘霜语公’一样。
“正如我所说,巨人是看淡‘生死’的种族。而这份豁达,来自于他们为了抵达‘必至之死’而做的准备……这‘必至之死’,便是巨人哲学里的终点。
“但这里就有一个问题……普通的巨人,的确可以为了追求更安谧、更完全、更纯善的死,而提前为自己做准备。割断因缘、忘却旧情,在寂静无人、被所有人所忘却的角落无名无姓的死去。
“——可是,我做不到。”
骸骨公的声音近乎被淹没在噪音之中。
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地面没有塌陷、坟茔也没有破裂,天花板都完好无损。可周围的噪音却是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出现了坠落声和破损声。
就像是巨大的铁箱与木箱自上空坠下、在地上开裂或是破碎时的声音一般。
而这时,骸骨公的声音逐渐变大。
“为何我等被称为永生公?因为我等统治者,世代都被囚于这纯白重甲之中——代代相承,我们只有一个名字。即是【永生公】。
“没有人知道我是第几代的永生公、也没有人上一代永生公是什么时候死的,葬身在了哪里。人们不关心这些……
“他们假装自己的大公就是永生之人,所有人都在扮演——即使他们早已知晓,世上并不存有永生之物,凡人终不可永生。因为如此,他们就无需为继承者、政令的延续、友谊的延续与忘却而担心了。所有需要记住的,都可以推给【永生公】。
“一切值得铭记的死,都由他们的大公所铭记;而他们则可以轻松的忘却一切,迎来自由而没有负担的死。”
所谓的【永生公】,便是永生公国的活墓碑。
记载了所有人的因缘,记录了所有人的关系……唯一不被允许死去、不被允许放下的【存在】。并非是人,而仅仅只是某个存在、某种象征、
骸骨公平静的说道:“可我的同族们、直至死去也不知道一件事……当然,或许他们也并不关心这件事。
“那就是……【永生公】的传承,早就已经结束了。
“我的统治维持了四百余年,而巨人的寿命是一百五十年。那是因为……在我统治的第二十四个年头,我就已然将自己转化为了亡灵。那才是最初的背叛。”
骸骨公的声音逐渐变得悠远而模糊:“所谓的丧歌,究竟是为谁而鸣?
“——是的,丧歌为我而鸣。”
终于,空间开始破碎。
并非是玻璃被打碎……而像是种子的抽芽、或是雏鸡的孵化。
不可直视的某种东西,泄露而出。
自远方而来的虹色、扭曲的“天使”,毫不犹豫的对着骸骨公发起了攻击。
一道虹色的光流自“四翼”尖端而生,如同探姬的激光束般聚焦于骸骨公身上。
“——住手,父亲!”
艾蕾带有重重回音的声音响起,尖锐而模糊的婴儿声与悦耳的少女声同时在空中响起。
但那激光束却没能接近骸骨公,便在祂体外被某种透明的、水波一般的东西拦住了。
而在艾蕾与骸骨公接触的一瞬间,周围的空间顿时沸腾。
艾蕾身上的扭曲光华,瞬息之间扩散到了周围的空气中。
坟墓变为了充满生活气息的房屋,昏暗无光的地下世界变成了夕阳般的光华。地上的灰尘变成了草,而空无一人的坟茔之间、则有巨人浮现出来。
只是这一切,都像是画出来的一样——支离破碎。
“虽然你察觉到了,但已经太晚了。你上当了。”
骸骨公平静的说道:“你存在的意义,就是再次的被背叛而已……
“这是最后一次背叛了,艾蕾。”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于此舍弃【骸骨公】之名
“你应该从来没有想到吧,我从来就不需要你……我从最开始,就不需要什么半身。”
骸骨公声音非常平静。
如同老人与后辈聊天一般,但他的话语却让艾蕾如此惶恐。
“父亲,不要……”
“我所需要的,只是另一个持有‘被背叛者’印记的半神,来作为这一幕的见证而已。”
骸骨公继续向前缓缓走去。
那原本是防止埋骨婆婆神像的位置,而如今空无一物。
在虚幻的、如同魔女结界一般抽象的世界中,骸骨公身前的空地处刷拉拉的浮现出了诸多的坟墓。每一个坟墓上面,都盖着一面冠冕。
骸骨公用力一踏、这些坟墓全数塌陷,化为深不见底的坑穴。
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而其他所有的“房屋”,也即是原本巨人们的“坟墓”也纷纷破裂。
整个丧歌公国的地底,所有的坟墓就此全部倾塌。
“我之前一直没有意识到……埋葬即是忘却,忘却即是背叛。而墓碑是死者最后的铭记。
“它是我唯一的弱点,是生者与死者之间连接的桥梁……
“——可若是由我来摧毁,那么它就是最为重要的‘开端’。”
从最开始,骸骨公就不只是“背叛者”。
但为何他缺失了“被背叛者”的这一面呢?
这很简单。
因为人们在葬送大公前,就已为他立了墓。
“我们的墓都是密封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骸骨公缓缓说道:“超凡者埋葬普通人,祭司埋葬信众。长者埋葬儿童,丈夫埋葬妻子,贤者埋葬学徒,诅咒代代相承。而我是他们之中至长至大至圣之人……没有人能够埋葬我。
“我埋葬了所有人,而最后只剩下我这一人。没有人知道我的绝望之处在哪里——毒药,是无法杀死我的。”
即使是再毒的猛毒,也无法杀死【永生公】。
诗人有云,巨人之国传承着不死的诅咒。
但那并非是诅咒,而是所有人都参与演出的,一幕极为盛大的戏剧。
——是的。
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骸骨公根本就无法杀死自己。他们所敬爱的永生公,早已变成了不死的亡灵。
顺理成章的。
骸骨公成为了神灵……但这并非是因为他在埋葬时的背叛,而是在更早之前——是在三百年前的背叛。
永生公国为了对抗南方的“死潮”,而与亡灵死斗五百年,并彻底剿灭了亡灵。他们会在大结界崩溃时自尽,就是为了不让自己转化成亡灵……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大公从最开始就是亡灵。
——他们的一切努力、一切牺牲、一切决断……都是注定失败的。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提出。我什么都没有反对。因为这不是我能够反对的事,我甚至无法将自己是亡灵的事公之于众。”
骸骨公缓缓说道:“因为【永生公】从最开始……就只是一座墓碑而已。他是所有将死未死之人的坟墓,是为所有舍弃了一切走向冥土的人收尾的象征、图腾与工具而已。
“他们自顾自的决定了一切,而我则静静的看着国家轰然坍塌……一切终亡。喧闹的国土之上,再也没有任何生机,而葬于土地之下的,是和他们的祖先一样……安然走向死亡的巨人。
“——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亡灵从最开始,就不会被灰雾所杀。
他被孤零零的留下了。
那是仇恨吗?
也不是。
永恒之血应自‘我’断绝、我将成为今后唯一的墓碑——这是当年的【永生公】作出的牺牲与决断。
那并非是报复、也不是背叛。
而是四百年前的欺瞒,所导致的、必至之【答案】。
当永生公在四百年前决定化为骸骨,终止那可笑的、循环的戏剧之时,一切就已然注定。
背叛发生于四百年前。
而他被背叛的经历,则在延续到更久之前。早在永生公国的这种“传统”成型之时。
那流淌着“永生”血脉的,终其一生都要戴着面具的如同小丑般的一族……从最开始,就被剥夺了“死去”之权力的统治者。对于向往着“必至之死”的巨人来说,这是最为残酷的刑罚——至死也不得安息。
但是,必须得有一个人记住所有人的死,才能维持有序的统治、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维持这摇摇欲坠的巨人之国。
那个人,从最开始就是被背叛者。
……是的。
从最开始,骸骨公就能够以完全的“背叛之神”的身份升华。
但他放弃了。
那是——
“——命运所定。祂是如此告诉我的。”
骸骨公自顾自的答道。
他背对着众人,将自己金灿灿的小丑面具摘下。
随后,丢入他面前最后一个坟墓之中。
那是四百年前的“永生公”的坟墓。
从这里再往前,仍有着密密麻麻们的坟墓——而每一个坟墓之中,都躺着一具尸骸。
“我当时想……这种程度的【背叛】,能够承载这扭曲的国度、扭曲的意志、扭曲的历史吗?”
骸骨公平静的答复道:“我觉得,不能。因为这份背叛并不纯澈……它掺入了‘骸骨’的成分,让我变成了可悲可憎的亡灵。”
祂回过了头来。
在面具之下、在骑士盔甲之中,是非常平凡的、没有任何光影特效的尸骸。
那是极细的、极干枯的一具尸骸。它甚至只有两米半——以巨人的观点来看,是那样的矮小而干瘦。
那沉重的金属靴子,所存在的价值就如同“风舞者”一般。
正是因为它实在是太轻了……如果不用足够沉重的靴子,它根本无法正常走路。
因为作为亡灵来说,骸骨公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仅仅只是延续生命而已……它仅仅只是一座墓碑,可以铭记所有人历史的“数据中心”。
是的。
骸骨公根本就没有“将灵魂承载于自己身上”。
他真正承载于自己身上的……是从祖辈中代代相传了一千年、又被自己亲身经历了四百年的,记载了巨人之国从古至今一切记录的“历史”。
他所背负的,并非是灰雾袭来时那一瞬间的“丧歌公国”。
而是从大结界崩溃之前一千四百年,永生之国诞生之初直至破灭的全部之巨人——
正是这份功绩,才被世界所承认。
获得神名【骸骨公】。
“我的家族被永生之国背叛了一千年,我又背叛了永生之民四百年。我孤独的活在世上一千年,终于找到了你,艾蕾。被他人背叛至无可背叛之人……
“当我的墓碑被摧毁之时,我便放弃了他们对我最后的怀念;当埋骨婆婆的神像被摧毁之时,我便放弃了维持这可笑【传统】最后一丝意愿。
“时至今日,永生之国,于此毁灭。”
骸骨公于此宣告:“我于此舍弃【骸骨公】之名。”
他身上的一切装饰,纷纷崩离湮灭。
披风、盔甲、手套、王冠、长靴——
唯一存于现世的,是那具尸骸。
它自嘲的笑了一声。
“……怎么这具破烂还能留着?”
它说着,抓住了自己的脊椎,用力一扯——
碎骨崩散于天地。
背叛与骸骨之神——【骸骨公】所存在的一切证明,于此破灭。
但是,更为纯澈的“背叛之神”,却即将于死后的深渊中诞生——
“——给我你的身体吧,艾蕾。”
于这油画般色调的扭曲虚空之中,苍老的声音、年轻的声音、婴儿的声音同时响起。
“——啊啊啊aaaaaaaa!!”
而艾蕾的身上则突然多出了诸多马赛克一样的模糊色块,她发出了尖锐而不似人声的悲鸣。
虽然只是一个音节,但以人类的语言却无法进行理解。
——她正在玩家们的注视中,进行一种不可逆转的升格。
眼看着,她就要被那模模糊糊的色块所吞没。
可就在这时,骸骨公身上的最后一根肋骨、却正巧插入了大地之中。
所有人无比巧合的,同时注视向了那一根肋骨。
龙井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骸骨公的计划……大概就是通过完全的背叛,将自己的“骸骨”的神职抹去,并且吞掉艾蕾的身体,成为纯净的“背叛之神”。
可祂的计划中,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艾蕾是天使。
新的背叛之神是从天使重新升格的……而骸骨公则要吞没她的身体。
那么,旧有的“骸骨公”,就可以被视为……已经死去了。
如果说。
青铜阶的超凡者死去会诞生普通级的噩梦,白银阶的超凡者死去会诞生困难级的噩梦,黄金阶的超凡者死去会诞生扭曲级的噩梦……
掌控真理的贤者们若是死去,则会诞生异界级的噩梦……可是,神明也同样掌控真理。而且更为深入。
那么——
他只思考到这里。
——天地倾覆。
三位玩家与一只猫、艾蕾以及宝船“白银”上的所有人,都被瞬间扭曲、坍缩的空间所吞没。
并非是只有灵魂被吸入了梦界。
而是整个人都落入了“噩梦”之中——
下一个瞬间。
除了那一枚肋骨之外,地下墓**什么也不剩了。
——【一切】都消失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噩梦:之死靡它
——滴答。
水滴落下的声音,却如重锤般唤醒了他。
“嗯……呵……”
龙井茶发出低沉而粗重的悲叹声。
剧烈的眩晕感袭扰着他的大脑,汗水浸没全身。
从后背传来的冰冷、坚硬而粘腻的触感,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恶心。明明意识是清醒的,可他的四肢却像是被蛇缠住一般……怎么想动、也始终就是动不了。
那是,无比真实的恐惧感。
就像是鬼压床一样,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在玩家们习惯将痛感调低到一定程度后……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如此鲜明而强烈的不适感了。
而他的注意力异常涣散——甚至连思考能力都无法彻底集中,只能勉强意识到自己正在噩梦之中。
——终于。
在龙井茶第三次试图集中注意力后,他眼前似乎有什么透明的、无形的薄膜碎裂,整个人身上顿时一轻。
他瞬间睁开了眼睛,瞬间翻身坐了起来。
“嘶……呼,哈……哈……哈……!”
龙井茶大口大口喘着气,逐渐恢复知觉的右手撑在地上,而左手则擦着脸颊、鬓角渗出的冷汗。
他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右手所触之物冰冷异常。
——那是陶瓷质地的浴缸,与冰冷的水。
龙井茶若有所觉,回过头来。
滴答。
微旋、半闭合的水龙头,正不断往浴缸中滴着水。
而他之前,就安静的躺在这浴缸的冷水之中。
——浴缸?水龙头?
迷雾大陆有这种东西吗?
龙井茶心中想着,从浴缸中站了起来。
这浴室就算比不上现代浴室,也已经是像模像样。至少也是九十年代以后的欧式装潢风格。
他甚至看到了一面镜子。
龙井茶想着,在离开浴缸后踢了踢裤子上带着的水,来不及换下干燥的衣服,便是先凑了过去。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
——发现出现于镜中的,正是自己。或者说,正是迷雾大陆中的“龙井茶”,而不是外面的那个“老陈”。
虽然衣物与他进入时完全不同……变成了浅蓝色的、颇具现代感的衬衫。
这个发现,让他稍微放松了一瞬。
至少没有出现最恐怖的情况……
……但他可是开着直播进的副本。
而如今,不光是龙井茶眼前所有的弹幕都消失了,他甚至连健康度与侵蚀度的显示面板都无法呼出了。
从他手指尖端传来的触觉……也是如此真实。他用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在自己左手手背上用力划了一下,痛觉也是清晰无比。
100%的痛感比例吗……
无法看到自己的血条。
无法进入论坛。
无法看到弹幕。
……甚至无法登出游戏。
“你妈的,为什么……”
龙井茶随口吐槽着:“我不会也要玩那个‘是男人就上一百层’的操蛋游戏吧……”
说是如此,但他还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也无法确定……如果自己在这里死去,到底还能否复活。
而就在这时,他摸到了自己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镶嵌着祖母绿的白银戒指。
——那是他的承载物。
衣物改变了……巫师袍中储存着的一次性道具和仪式道具,也显然不会再存在了,可他的诅咒承载物却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龙井茶心中一动,瞳孔中渗出了幽绿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幽绿色的光芒也同步的从他的祖母绿宝石中绽放。随着浅绿色的倒生树纹路从中指向手腕蔓延,诅咒之力再度充盈于龙井茶全身。
……我能使用法术?
他有些讶异。
这是他之前的噩梦中从未出现过的先例。
——这就是传说中的【异界级】噩梦?
但龙井茶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只是将诅咒再度收回至承载物,随后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我受伤了吗?”
龙井茶触摸了一下背部,但是并没有触及到伤口的感觉。全身基本都是完好无损的。
没有。
他给出了答案。
“——那么,我是在自杀、或者有人要杀我?”
他低声说着,用镜子旁的毛巾将右手擦干。随后用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眼睛下方的位置——那里是很少会出汗的。
虽然他刚才满脸是冷汗,但那里的确是干燥的。
浴缸中水龙头的位置就在他的右手侧面,关掉水龙头的位置同样也在附近。所以的确会存在打湿的可能。
他再检查了一下自己两手的袖子。
发现右手的袖子比左手更加潮湿……左手袖子的上部仍是干燥的。而右手那里就湿透了。
情况很明显了。这应该是他主动拧开、并关闭的水龙头。
可问题又来了。
姑且不将其称为“自己”——那么,“他”为什么要自杀?又为什么要将水流关成一滴一滴的?
龙井茶冷静的思考着,回头看了一眼浴缸。
他通过那一层浅浅的水迹、在脑中快速而粗略的计算着。
……大约三到五个小时。
再精确就不是那么好计算的了。
以防万一,龙井茶没有立刻关闭水龙头——虽然可能性很低,可要是有什么人在监控水龙头的状态,那他就直接暴露了。
浴室的房间门没有关。
龙井茶没有穿拖鞋,而是全身湿漉漉的、冷静的在房间中走了一圈。确认自己家中没有其他人,才换上了一身干燥而干净的衣服。
在这个过程中,他再度确认这绝非是迷雾大陆所在的时代……或是世界。
因为他清晰无比的,看到了类似“电视”的东西。
它还不是液晶屏的那种电视,而是那种由旋钮操控的大方块。此刻“电视”正开着,但上面却是雪花屏。
龙井茶抬头看了看表。
——下午,三点五十。
桌上有着还没刷的盘子,通过残渣判断,似乎是牛排、或是其他类型的煎肉。酱料是黑胡椒——的确是龙井茶的爱好。
他确认了一下,自己现在并不饥饿。
“那么我应该是在饭后躺入的浴缸……”
他喃喃说着,在桌上发现了一瓶药。
透明的瓶子上没有任何标签,里面装着蓝色的椭圆形小药片,那个颜色让人联想到洁厕剂。
这是安眠药?还是别的什么?
龙井茶想了想,从房间内找到了自己的外套——那是一件有些帅气的、带着纹章的蓝黑色制服。
他将药瓶装到口袋里。
随后回到浴室中,将水龙头拧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电话声响起。
他回到客厅,将电话接起。
以防万一,他没有首先说话。
倒是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龙井茶暗自庆幸,他还能听得懂。
但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龙井茶,快来局里。”
一个威严中年人的声音传来:“有人快被杀死了……拿上你的枪。”
哎?我是警察?
龙井茶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快?
第二百二十三章 永恒不死之城
虽然完全没有记忆,但好在龙井茶找到了自己的案件记录本。通过快速的阅读,他大致猜到了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应该就是“约翰警司”。
而他的身份则是“巡佐”,兼职安格斯市的“特别法术顾问”。
……安格斯市。
是苏格兰的那个安格斯吗?
龙井茶找到了让自己耳熟的某个东西。
而之后让他更为讶异的是——他找到了一把有些古怪的配枪。这把枪看起来有些类似警用手枪,但没有弹匣、同时却有三道保险。
他顺手打开第一道保险,手掌接触到枪柄的位置便发出了嗡嗡的震动。枪柄侧面的水晶发出红色闪烁。
突然,龙井茶意识到了什么。
他将其换至左手——随后便发现自己的承载物自行启动,咒纹浮现后、枪柄侧面也浮现出了黑色的咒纹、缠绕在了龙井茶的手背上,与他的倒生树纹缠在一起。
而水晶很快就充能、变成了绿色。
虽然知道这样肯定会惹麻烦。
但以防万一,龙井茶还是将其对准墙角的花盆、扣动扳机。
一道幽绿色的光华射出、将其轻而易举的击成碎片。
……不是全自动的、按住不能连发;噪音不大、大约类似儿童玩具手枪的程度;威力差不多是小口径手枪的程度。
“这是这个时代的巫师武器?”
而且消耗相当低——龙井茶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诅咒储备有所消耗。
他又试探性的将其对准墙壁射了一发。
发现留下了一个小拇指粗细的孔洞。
……是贯穿伤,而不是爆破伤吗。
龙井茶心中很快有了盘算。
他没有继续实验,而是将枪放置于腰部的枪袋中、便出了门。
——虽然变化很多。
但是他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他进入地底前看到的巨人都市的风格。不过路人中却根本没有巨人,都是和他身高差不多的人类。
……也就是说,他们仍在永生之国里?
龙井茶思索着,一边打听着路、一边快步前行。很快就赶到了安格斯市警局。
这里离他家居然不远,只有两条街。
“你到的太晚了,龙井茶!”
一个面容威严、体型胖乎乎的中年小胡子,坐在沙发上、对着他大声斥喝着:“快——乔布呢?波比!你们快带龙井茶去现场,路上跟他说清楚情况!”
这应该就是约翰警司。
龙井茶很快判断出了情况。
……不过,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去现场?
他心中嘟哝着。
但很快龙井茶就知道是为什么了——有着一头金发的中年人直接骑上了摩托,而他则坐在摩托的左方侧斗中,右侧则是另一个右手持枪的矮小男人。
——这应该是为了让他能随时拔枪、翻身下车的设计。
毫无疑问。
这是与他所知道的迷雾大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至少是另一个时代。
但要说是不同,却又有些相同——
至少在龙井茶听来,那个有着一头金发的男人,就有着相当明显的丹尼索亚口音。
“……原来如此。”
事态并不复杂,龙井茶很快理解了一切。
有人在路上遭遇了袭击——是至少【凝结】级的高位超凡者,被攻击的则是一个普通人。
但离奇之处就在于,那个袭击者始终没有下死手。否则的话,被袭击的人早就该死掉了。
按理来说,既然对方没有下死手、也没有将其掳走。那么就说明问题应该不大。
但是有女孩被吓到、并当场报警了——而那毕竟是涉及到高位超凡者的暴力事件,安格斯市警局也必须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当然,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要将那个超凡者赶走、制止暴力事件就可以了……只是普通的暴力事件而已,而他的两个警员,都只是“腐化”级的青铜阶超凡者,显然也做不到什么。
当时龙井茶好奇,多问了一句。
“那要是普通人之间殴打造成的暴力事件呢?”
“既然我们打得过,当然要抓咯,”那个叫波比的矮小男人声音有些尖锐,他耸了耸肩,“主要是这个事态还没有严重到申请支援……我们能做的就只有把他们赶走了嘛。”
“那约翰警司呢?”
“这种事能劳烦警司出马吗?万一真的有危险呢?”
——原来你们也知道是可能会有危险的吗?
龙井茶腹诽道。
很快,摩托就一路赶到了郊外。
龙井茶聚精会神,左手抽出了那把奇怪的枪。
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念出敕令法术的准备了。
可他很快就看到了现场——
“……嗯?”
与其说是袭击,倒不如说是殴打。
一个极为强壮、高大的光头,正一拳一拳的殴打着一个身材纤瘦而矮小的白发少年。
每一拳都能打出血来——地上已经有了可怖的一滩血。光是那些血的分量,就足以盛满半个浴缸,可那白发少年仍是摇摇晃晃的、没有倒下。
——你们确定这是普通人?
龙井茶心中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对他来说,这个怎么锤都死不了、像是开了缩血挂一样的少年,比那个壮汉可怕多了……
因为他在见面的瞬间,就已经认出了那个壮汉的身份。
“——喂,警察。”
龙井茶懒洋洋的喊道。
壮汉闻言,转过身来。
他抬起右手、五指并拢成手刀,对着他们虚虚一斩。
——卷起了月光般的【气】。
威力极为恐怖的纯澈月华,瞬间袭来。
其威力足以将他们腰斩。
两位警员恐惧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枪都没来记得拔。
但就在剑气接近他们的瞬间。
剑气却是突然向中间扭曲,那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壮汉沉默的出现在了他们身前。
一手按住一人的耳朵、将两人的太阳穴重重向中间一碰,鲜血与脑浆直接从额角迸出。
两位警员顿时失去意识,彻底昏厥了过去。
“——强手裂颅。”
壮汉深呼一口气,低头闭眼、沉声念道。
“裂个锤子。”
龙井茶吐槽道:“您这是玩蛋呐?这死透了吧?”
“不用担心这些。我是为了最快地让他们失去意识,不然我们是得打一场的。”
美味风鹅望向龙井茶:“你在警察局工作、我也不知道你的住址,想把你找出来可不容易。”
“……你怎么知道我在警察局工作?”
龙井茶微微皱起眉头:“你主线刷了?”
“没错。”
美味风鹅点了点头,沉声道:“实际上这至少已经是三周目了……在前两个周目中,当你们都死掉后、我就会回到这一天的下午两点半。
“而除了我之外——或者说,可能是除了最后一个死掉的人之外,其他人是不会保留记忆的。所以我才说,这可能是至少三周目。”
“但我们没有互相欺骗的必要,既然在两周目之前没有人主动跳出来,说自己有上一周目的记忆、那么可能就只有第三周目。”
德芙的声音悠悠传来,一只薮猫从阴影处走出。
紧接着从另外一边走出的,是独眼的少女艾蕾。
“是我打的报警电话……”
艾蕾有些紧张、又有些局促的向龙井茶伸出手来:“您、您好……”
“啊,你好,艾蕾小姐。我听说过你。”
龙井茶友好的与艾蕾握了握手。
如果说,艾蕾也在这里的话……
他想到这里,突然看向了那个怎么锤都锤不死的白发少年。
“这位是……?”
他询问道。
“你不是猜到了吗?”
美味风鹅反问道。
德芙答道:“骸骨公。这孩子就是骸骨公。”
“我……我是谁……?”
被打到满地是血,却安然无恙的白发少年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龙井茶深吸一口气,再度询问道。
“我们被困住了。”
美味风鹅答道:“这座城市不对劲。
“要说哪里不对劲的话……”
就在这时,那两个警员——连脑浆都被打出来的警员,却是悠悠醒来。
他们看着美味风鹅,却是完全没有任何敌意。
并非是按捺不提,而是仿佛自己没有被攻击过一样。
波比警员松了一口气:“你们不打了啊,这就好……”
“嗯,矛盾已经化解了。”
美味风鹅补充道,他说着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龙井茶的肩膀。
龙井茶立刻心领神会,补充道:“我先留一会,记录一下案情经过,你们先回去吧,”
“嗯,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身上完好无损、只是额头有血迹的两位警员点了点头,没有多看美味风鹅一样,如同忘记了他之前攻击两人的动作一样……就直接骑上摩托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龙井茶深吸一口气,询问道:“上一周目的我是怎么说的?”
“这里的所有人,都只会处理【任务】。如同那两个警员接到的任务应该是‘制止争斗’,那么在争斗结束之后,他们就会结束任务并返程。这是你自己提出的一种可能。
“而我攻击他们,是上一周目的你提出的‘试探’。结果正如你所预料的一样——在‘争斗结束前’攻击他们,然后在他们醒来之前结束争斗的话,‘任务完成并返程’的指令就会覆盖掉‘反击’指令,所以会无视它……可若是在这个时候继续攻击他们,他们就会立刻发起反击。”
美味风鹅答道:“而在这里,所有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去。但他们却根本意识不到这件事……就像是……”
“……就像是只会处理死板事务npc一样。”
龙井茶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听见了骸骨公的声音。
但这次却不是“我在听”,而是一句完整的话:
“为了确保某些东西能够被人铭记,人总是可以再多死一分的……”
下一刻,他面前弹出了主线任务的面板:
【主线任务:重启】
【找到不被忘却之物】
【找到不在梦中之人】
【确认“复位”机制】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各自的身份
不被忘却之物?
不在梦中之人?
“那又是什么东西……”
龙井茶眉头紧皱。
……假如真的存在什么不会被忘记的东西,那么龙井茶现在应该持有这方面的记忆才对。可他并不记得存在那种东西。
这说明,至少他是没有接触过那种东西的。
而假如这个“不在梦中之人”是之前与他们待在一起,却又没有堕入这个噩梦的某个人……那又如何才能在噩梦中把他找到呢?
“……这些任务,你有什么头绪吗?”
龙井茶转而低声向美味风鹅询问道。
“别说头绪了,我连头猪都没有。”
美味风鹅毫不客气的答道:“我都已经到第三周目了……这次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骸骨公和艾蕾,但却依然没有用。
“下次可能就得轮到你来找我们了。你记好……我的身份是城市东侧的“华胄剑术馆”的馆主,德芙在城市东郊的野生丛林中。而艾蕾和骸骨公会在下午三点半时,在这个位置同时出现——”
“我的身份,好像是位艺术家。”
艾蕾答道:“我是来这里找寻灵感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原本应该会和德芙小姐碰面。”
“我听天歌说,他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和艾蕾小姐在一起。”
德芙优雅的蹲在地上、慢悠悠的摇着尾巴,冷静地答道:“但有一个问题——如果你没有在三点半前找到我们,想找到骸骨公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过,万一要是真没抓住的话……倒也不会特别复杂,”美味风鹅补充道,“之前找到骸骨公,就是通过你的路子。”
“我?”
“没错,你这龙井茶在这里终于变成了龙警察。警局有一个以先知法术驱动的,类似一个监控室的东西,可以人工智能自动定位到个别人。之前骸骨公就是被这东西扫出来的。”
美味风鹅答道。
“等等,”龙井茶有些难以理解,“他真的是骸骨公吗?还有……为什么你要抓住他?”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他总归是骸骨公吧?我想他可能是这个噩梦的关键,就先把他抓起来了。”
美味风鹅诚恳的答道:“之前我们得到了一位马人的帮助,她说这孩子就是骸骨公。我原本想要抓住这家伙逼问一些事的,但没想到他也npc化了……”
“我不知道什么骸骨公……”
穿着衬衫的白发少年挣扎着,想要从美味风鹅手心里逃出去:“你放我走……”
但他很快就被美味风鹅一巴掌重重拍到了后脑。
他整个人眩晕了一下——也可能是已经直接拍死、又被重置了仇恨。他似乎完全忘记了美味风鹅直接攻击他的事情,又老老实实待在了原地。
“……这个ai也很奇怪。”
龙井茶沉思着:“说是真实吧,但又机械的古怪;可如果说机械的话,他们又的确是有智慧的。”
“不只是ai,整座城市非常古怪。”
美味风鹅深吸一口气:“你别忘了,这是第三周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我们已经团灭了两次。”
龙井茶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那个白衣少年:“难道这孩子会直接二段变身把我们都打死?”
“那倒不会,”美味风鹅沉声道,“简单来说,这座城市在‘日落之前’都是安全的。可太阳落山之后,就会逐渐变得恐怖起来。
“它会逐渐变得支离破碎,一切都会变得灵异而抽象……你看过魔法少女小圆吧?就像是魔女的结界里一样,就那个画风。”
“魔女的结界?那有使魔吗?”
“没有,至少我没看到。”
“那到底是什么打死的我们?”
龙井茶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可都是白银阶起步的超凡者啊。
哪怕是城市真的变得灵异了起来……难道不应该是他们把鬼都顺手锤死吗?
美味风鹅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是队友。”
“……什么?”
“准确来说,是身边的每一个人。具体的机制还不清楚,但就是毫无预兆的、会有人发疯并且攻击身边的人……而在这两周目中,发疯的顺序完全不一致。”
美味风鹅认真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先去找孩神吗?”
“……凯德?为啥?你……你要霸凌他?”
龙井茶挑了挑眉头,随口开了个玩笑。
“呸,扯淡。”
美味风鹅呸了一声:“是因为孩子他在这两次中,都是前几个发疯的。我想着可能找他不太安定……而你和我在这两次中,都是直到最后都没有发疯的。
“除此之外,还有送艾蕾来的那群人——也就是宝船‘白银’上的那伙人,他们也在噩梦中。”
“……那么,是友是敌?”
“那要看有没有发疯,没发疯的话大家天然都是盟友。可要是发疯了的话……”
美味风鹅耸了耸肩:“是吧。
“你像是那个马人姑娘,长得挺可爱的、看上去也挺乖,可她总是最先发疯;而那个叫奥菲诗的吟游诗人,他却能一直坚持到最后。”
“……这里好像有点问题。”
龙井茶微微皱眉。
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线灵感。
“具体来说呢,”龙井茶追问道,“大家在这个噩梦中的身份,你跟我提一下。”
“……这是你没有问过我的新问题呢。”
美味风鹅也挑了挑眉头:“我感觉,要是最开始负责传承记忆的是你就好了……我的脑子虽说是能用,但其实也没你那么好用。
“不过我的记忆力姑且还行。我把这些情报都记好了,就等着拿来分析呢。你听好了——”
美味风鹅清了清嗓子,叙述着。
那个从“猎巫噩梦”中见到过一次的亚瑟·灼牙,他在这个噩梦中的身份是**官。
而那位马人小姑娘,则是一个被荒废的、平日里没啥人来的自然景区的护林员。
那个丹尼索亚的继承人——叫做奥菲诗·丹尼索亚的男人则是一位当红歌手;自称“莉莉”的女人,则成为了没有任何家人、朋友的流浪窃贼。
塞利西亚成为了一位老人的研究生,跟随着他学习什么东西;流浪的孩子则变成了一位开着收藏馆的富翁;德芙则是一位猎手。
“……我好像摸到了点什么线索。”
龙井茶微微皱眉:“这些身份,显然不是随机安排的。它隐喻着什么吗?抑或只是单纯是内心深处**的体现?”
“的确有这种可能。”
美味风鹅点了点头。
“在太阳落下之前,一切都是安全的吗……”
龙井茶深吸一口气。
他意识到,这个噩梦的机制……似乎就是为了让他们寻找队友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这个噩梦还没有完全开始。
他想到了一个游戏。
一个只有六十秒的时间搜集资源,随后就要一直在避难所生活的游戏……
而现在,就是他们开局“搜寻同伴”、“搜集资源”的阶段。
“……那个,”白发的瘦弱少年轻声问道,“从刚刚你们就在说着什么……虽然我听不懂,但你们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第一位失心者
……咦?
这个“骸骨公”,居然主动搭话了?
这样的对话,之前出现过吗?
龙井茶有些讶异,他抬起头来——发现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讶异。
——那意思就是没有。
奇怪,这个对话到底是怎么触发的……
龙井茶心中想着,但脸上却立刻露出了和善而令人信服的微笑:“我们的确稍微有点事,想要请你帮忙……”
“哦哦!请尽管说吧,”少年自信满满的说道,“我今天正好很有空!”
“那么我们来正式的认识一下。”
龙井茶伸出手来,与少年握了握,表演性的板起了脸、露出了严肃认真的表情:“我是龙井茶巡佐,同时也是安格斯市的‘特别法术顾问’。”
“……哦哦!”
白发的少年闻言,稍微有些紧张。
他伸手在裤子上胡乱擦了擦,与龙井茶握手并向他微微鞠躬:“你好,龙井茶警官!我叫迈达斯,是个……嗯,是个学生。”
……迈达斯?原来屑骨头你的真名是这个?
龙井茶的眉头抖了抖。
这个名字,他可太耳熟了……
——迈达斯之手嘛!
而这个名字,似乎也是希腊神话某个请求点金手、结果把自己闺女给点了的国王……这也是“金手指”这个词的来源,但别的细节就记不太清了。
可恶,要是能百度就好了……
龙井茶隐约间,意识到骸骨公的真名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这幅容貌……这是屑骨头成神之前的样子吗?
不、不对,肯定不是。
屑骨头成神前是巨人才对,而巨人不仅平均身高三米有余、而且只有一颗眼睛。
但迈达斯明显就是个普通的人类。
甚至看上去还有些瘦弱。
——他真的是骸骨公吗?
龙井茶心中再度冒出了如此这般自我怀疑的念头。
“先不说那么多,”龙井茶心中思考着,却不担心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从容的询问着少年,“天快黑了,你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待一下吗?这荒郊野外的,显然也不是什么很好的谈话之处。”
他说这话,其实也是在暗中旁敲侧击。
这是在试探,这些“npc”是否知道天黑后,人就会发疯、互相攻击这件事。
但是少年却完全没有反应。
他只是一脸“卧槽我好像忘记写作业了”的表情:“说到这个——我原本是过来去找导师的!”
“哎,那会不会耽误了你的时间?”
龙井茶貌似关切的询问道。
少年一脸悲痛的摇了摇头:“算了,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咱们还是往城里走走吧。这里的确不是什么谈话的地方。”
“嗯,不过……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从城外回来吗?”
龙井茶继续旁敲侧击的询问道。
结果没想到,这次问出了大料:
“……什么城外?”
少年疑惑的回过头来:“【城外】……是什么?”
龙井茶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股莫名的、没由来的恐惧感让他吞了口口水。
因为没有摩托的缘故,他们走回来浪费了不少时间。终于到一家咖啡厅坐下的时候,天边已然开始微微发红——正是夕阳时分。
而在路上,龙井茶也问到了一些让他有些头疼的信息。
那位疑似“失去记忆的骸骨公”的白发瘦弱少年,似乎完全对“城外”没有概念。
根据他的叙述中提到的东西,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从来没有离开过城外——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城市之外的东西”的概念。
这是“只有一座城市”的世界残片。
当问到历史的时候,迈达斯也是完全不清楚。他并没有学习过历史……他也并不关心未来会怎样。
这里虽然有着一套完整的世界逻辑,却又像是从中截出的残片……甚至与普通的噩梦相反。在普通的噩梦中,每个存在都是完全真实的,甚至有可能察觉到这是噩梦。
而在这里,所有人都对这个城市习以为常。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中,反而所有人都不够真实。
当龙井茶问及“你要做什么”的时候,少年毫不犹豫的答道——他要将自己的论文给导师看。
但是具体是什么论文,他并不愿意给玩家们看。
而至于把论文给导师看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也并不知道。
当龙井茶问他,以后打算做什么的时候,他也是一脸茫然。
——桃源乡。
很快,玩家们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没有“外界”和“内部”、也没有“战争”与“毁灭”,甚至连“过去”和“未来”的概念都模糊不清。对过去语焉不详,而对未来也毫无指望。
这是真正的……一群“快乐无比”的“活在当下”的人。
另外一个念头就在龙井茶心中诞生。
——他们,真的是真人吗?
这实在是太像是某种程序了。
很快,在玩家们的安静等待中。
夜幕很快降临了。
在太阳落下之后,突然就莫名变得安静了许多……但龙井茶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我们先去找别人看看?”
龙井茶对其他几人询问道。
美味风鹅点了点头。
他沉声道:“我们先去找那位马人吧。如果她还没有发疯的话,我们应该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
“那迈达斯怎么办?”
“要不让德芙看着他?德芙的鼻子也挺好使的,”美味风鹅笑着,撸了一下身边真名为巧克力的德芙,“如果需要的话,她也能闻着味道找过来……”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就在刚刚,德芙突然张大嘴巴——她的嘴巴瞬间扩大了五六倍、将毫无提防的美味风鹅的左手、连同他的上半身一口咬断、吞下。
“……德芙?!”
龙井茶顿时一惊。
——到底是什么时候?
而且之前德芙不是说没问题吗?
但他的询问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玩家眨眼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德芙甚至没有说话。
“呼呼呼呼呼……”
威胁的呼噜声,在她喉咙深处响起。
那瞳孔中闪着野兽般的光。
而咖啡厅中顿时也荡漾起了波光——像是蜡笔所绘成的树从四周的墙壁升起,灯光变得昏暗起来。
德芙高高跃起、落在了一颗蜡笔绘画出来的树杈间。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
——那斑斓的皮毛看起来,从未有一刻比这更像魔物。
但就在这时。
寒气从地板上四散而后聚拢。
无形无质的寒气约束为莲花,似慢实快的缓缓聚拢、如同莲花的花瓣闭合。
有着粉紫色长发的,如同人偶般面容精致的少女,平静的打开了咖啡厅的门。
下一刻——化为了冰雕的“魔物德芙”,便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抹去一般,缓缓消失了。
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周围魔女结界般的虚幻墙壁。
周围的环境,再度退回为了咖啡厅。
“塞利西亚……”
艾蕾讶异的发出声音。
闻言,塞利西亚微微一怔。
随后她露出了有些暧昧的笑容,眼睛眯起来:“叫我船长哦,小艾蕾……
“——你应该知道吧。我们这是在哪里?”
她的声音低沉,带有些许危险。
但多少还是可以交流的。
艾蕾有些着急的说道:“这是……”
她才刚说了个头。
咖啡厅的门就再度打开了。
“塞利西亚,”中年人皱眉询问道,“还有位置吗?”
“哦哦,有的,老师!”
塞利西亚恭敬的回过头去,对着中年男人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是真诚而依恋、甚至有些狂热的笑容。
但进来这个人的身影,却让龙井茶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的右手大拇指上,套着一个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指环,手上拄着沉重的手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瞳孔冰冷、表情僵硬如同傀儡一般。
他的身姿、长相,似乎都与……那位“逆冬者”弗拉基米尔有些相似。只是比那位老人要年轻许多。
就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样。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各自的秘密
“——绝了,这次怎么轮到德芙疯了?”
“——是不是因为德芙不能进城啊?上一周目她好像也没在城市里待多久……”
“——等一下,你们别唠了,这不是逆冬者吗??”
“——啊?是吗?逆冬者有这么年轻吗?”
“——好像是啊?这是不是能说明,石中船长塞西莉亚与破冰军有联系?这个能作为证据吗?”
虽然龙井茶他们看不到弹幕,但实际上直播依然是开着的。
安南与玩家们都能看到他们的视角——然而却根本无法联系上他们。
不光是弹幕,就连好友私信和紧急呼叫也被一并无效化了;甚至安南这边试着向他们发布任务,也都完全没有反应。
按照这种可能,继续推演下去的话。
天车之书——或者说目前还不完全的,连“目录”都还没有的天车之书,并不足以支持玩家们在异界副本中复活。
您可能不在服务区.jpg
某种意义上,玩家们还得庆幸,这个异界副本是“一日轮回”的模式,所有人死掉之后就会回到最开始。
否则现在或许就已经出事了……
如今安南在副本之外,还有着能够观察所有玩家的上帝视角……他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这个副本的机制。
这个副本的陷阱,其实非常简单。
也就是“对日常所见之物”的忽视——
龙井茶醒来的时候是在浴缸中,并疑似服下了某种药来自杀;德芙刚刚醒来的时候,则是在丛林中、在她脚下躺着一个死去的猎人;美味风鹅醒来的时候,的确是在剑道馆中……但具体的位置其实是剑道馆中的书房。
在他面前显示出来的,是四处散乱的酒瓶、自己浑身的酒气……以及那一纸写着“不及格”的信件。
流浪的孩子的确成为了大富翁,但是他家中却是乱成一团——他的妻子疑似与外人有染,他的其中一个儿子是最标准的废物纨绔、沉迷赌博,另一个女儿则成了男朋友们的提款机,个人生活极为混乱。
——这些每个人身边隐藏着的细节,所有玩家都没有向其他人提及。
只要将其串联起来、就会立刻让玩家们联想到什么。
龙井茶曾因压力而想过自杀,而德芙在澳大利亚的丛林中手上染过人命,美味风鹅人生中最不可接受的就是自己的高考落榜,流浪的孩子相亲总是失败的原因就是他在担心结婚以后的生活。
这些恰好是他们心中最深的恐惧——未来可能发生、或是过去已经发生的。
即使不明所以,也总是下意识的将其忽视。甚至和其他人聊天的时候,也是完全没有提及……或是说不敢提及,甚至在努力的将其忘记。
再结合一下,白银旅团上那些人的表层开局,事实已然不言而喻:
马人是非常胆小怕事的种族,如果可以的话,那位马人小姑娘肯定会想要逃到没有任何人、远离城市而接近大自然的地方——所以她成为了被荒废的自然景区的护林员。
而亚瑟·灼牙从很小的时候,就认为自己以后终将会成为一个大人物,他的**极为强烈、个人能力突出,被认为是未来的黄金阶。
可在他长大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既没有成为黄金阶、也没有成为大人物……而是因为迷恋石中船长塞利西亚,而加入了白银旅团。
他真的非常迷恋塞利西亚吗?甚至能够为了她而放弃至今为止的一切?
恐怕他只是在逃避而已。
那位奥菲诗成为了受人追捧的知名歌手,是因为他内心中向往着“他人不再追捧自己的血脉,而是喜欢自己本人”;那个扮演着“莉莉·拉斯普廷”,连自己真正的姓名都已经抛弃的女人,只是希望能来到一个所有人都不在意自己、所有人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
艾蕾当年迷恋又崇拜她的养父,名画师阿莫斯——而她自己又格外喜欢音乐。所以她当年一直在学习音乐还是学习美术这件事上格外纠结。
当然,最后还没轮到艾蕾纠结完,她就被阿莫斯献祭了。
于是她在这个噩梦中,就同时成为了音乐家与画家。这就是她内心深处的愿景。
塞利西亚更是如此。
玩家们因为没有看过“狼吻”,也就是“梦中梦”的那个噩梦,所以他们缺失了一个重要情报。
那位驾驭着石中之船,于岩层中航行的“船长”塞利西亚、传奇的冒险家,就是曾经的凛冬逃犯……破冰军的首领,梭罗尼克!
在塞利西亚还是“梭罗尼克”的时候,他就是逆冬者弗拉基米尔最为忠诚的弟子。甚至比所有狼人都更早认识弗拉基米尔。
梭罗尼克是杀人犯的孩子。
他的父亲是杀手,而母亲则是杀手的帮凶,同样也是杀人犯。他的母亲在梭罗尼克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家庭住址的暴露,而被前来报复的同行所杀。
当时梭罗尼克是在柜子里,亲眼看到母亲被杀的。
而他的父亲,从那之后也没有回来——按照时间来说,他的父亲死的应该比母亲还要早。就是因为他在任务中被杀掉了,对方才敢来报复。
一并被杀死的,还有前来梭罗尼克家里玩耍的、同村的孩子。
对方把他当成了梭罗尼克而杀死,因为在玩躲猫猫而藏起来的梭罗尼克反倒是逃过一劫。这份罪责,也被孩子的父母愤怒的栽在了梭罗尼克身上。
实际上,梭罗尼克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扭曲了。
他有着很好的剑术与法术天赋,可他的出身让他通不过冬之手的政审、无法学习失能法术;剑术馆的老师也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孩子而不愿意教他。
“——如果你学会了剑术,一定会拿去杀人。”
这是那位老剑术教习对梭罗尼克的评价。
不得不说,老人的评价正如同他的剑术一般、锋锐而精准——因为当梭罗尼克从逆冬者那里学会了剑术和法术之后,在逃命的同时还不忘回来杀死他。
老教习的预言确是应允了,而且正是以他自己的尸体为证。
但是。
虽然他的出身,让他无法学习失能法术……但弗拉基米尔却看中了他的才能。
弗拉基米尔力排众议,将其收为自己的弟子、通过这种方式将其加入冬之手的次役。
那实际上算是一种苦役。
次役的冬之手,又称“孩童的断指”。
他们没有冬之手的待遇,也不会接触到高层的秘密,甚至连抚恤金都没有、死后也不会被人认可。仅仅只是拿着工资卖命而已。
这种特殊部队,几乎各国都有。
主要是因为超凡者的特殊之处,让他们变得珍贵又不那么方便处死,才出现的特殊机构。
换句话来说,就是连任务详情都没法提前知晓的炮灰。一般来说,是罪行足以被判处“流放刑”、却还不到“公示死刑”的重刑犯自愿加入的“缓刑队”。
——在凛冬,流放就是死刑的一种。
他们存活的全部意义,就是用自己剩余的生命,以杀人的方式来守护凛冬公国。来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浪费”。
但是梭罗尼克并不在乎这点。
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被人需要、被人认可。
如同被驯服的狗一样,他将自己全部的忠诚都献给了他的“老师”弗拉基米尔。
实际上,他的力量早就能够通过冬之手的考试了。然而他因为心中带有强烈的恐惧和心理阴影,而始终无法通过狼吻仪式……因此,即使他的杀人技艺早已超出了普通的冬之手,却依然只能和其他重刑犯一起待在“断指小队”里,无法转正。
直到弗拉基米尔成为“逆冬者”为止。
第二百二十七章 永劫轮回(第二更)
然而,虽然安南能够猜得到,塞利西亚的愿望就与弗拉基米尔直接相关。
但玩家们显然是完全不知道这些“幕后故事”的。
这倒不是他们的问题。
而是安南故意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
安南希望能从塞利西亚那里,问到关于破冰军和逆冬者的情报。所以就没有让玩家们打草惊蛇……以至于让她心中提前有所防备。
因为以玩家们的尿性,他们要是知道了这种隐秘、肯定会想要在对话中问出来的。
安南是可以百分百肯定,只要他告诉了玩家们这个秘密,那么它就一定会泄露出去。而且多半不会拿到什么好处。
这是一种“看到有这个对话选项”就想去戳一下看看的强迫症……就连安南自己也有。
而如果安南自己利用这个信息差,是可以敲出来不少东西的——这可是悲剧作家亲自给安南的大料。
毕竟安南也不知道,骸骨公会突然毫无预兆的冲过来、然后表演一个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自由落体去世,把玩家们砸进这个异界级噩梦……
而因为少了这一层认知,玩家们就会很难理解这个噩梦的机制。
从这点来说。
也不能怪玩家们反应太慢。
“毕竟他们原本就有一些情报不愿意说出口,又缺了非常重要的一条线索……以此产生混淆感也是理所当然。”
安南的手指轻敲扶手,低声喃喃自语道。
也就是说,所有进入这个噩梦的人,他们的初始身份全部都与自己内心深处的**有关。
——并非是“想得到”什么的愿望,而是“想成为”什么的愿望。
而与此同时,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恐惧还在制约着他们。
每当玩家们——或者说,进入这个噩梦的所有净化者,表现出某种“超游”行为,就会遭遇“逐渐扭曲”的惩罚。
只要他们的行事偏离自己的“身份”,他们的精神就会在晚上逐渐变得扭曲。最开始是幻视和幻听,而随后逐渐就会彻底扭曲、疯狂……也就是堕入梦中之梦。
而每个人心中的恐惧感越是强烈、越是明晰、越是难以克服,他们对那种“疯狂状态”的抗性就越差。
为什么龙井茶和美味风鹅的抗性比较强?
因为他们都已经克服……或者说经历过了这种恐惧。
而孩子至今为止都没有克服这种恐惧;德芙倒是另外一种情况。她虽然也没有克服心中的恐惧,但之前两周目中,她都是较晚入队的、而这次她是最先被找到的。
她之前发疯的晚,只是因为她没有偏离自己作为一个“丛林猎手”的人设。
很显然,一位充满野性的丛林猎手,是不该说人话、更不该悠悠然出现在咖啡厅的。
也就是说……德芙越是与其他人说话、交谈,她就会越发趋近于疯狂。而孩子之所以每次都会最先发疯,是因为他完全不懂得如何扮演一位大富翁。
龙井茶发疯的最晚,是因为他目前的“人设”是一位会法术的警察。而他在做的事,大致都没有与他警察的职责偏离太远——无论是调查可疑对象、还是与暴力分子战斗都是如此。
在之前的两个周目中,几乎都是龙井茶或是德芙,在最后与发疯的同伴同归于尽……美味风鹅总会成为活到最后的人之一。
但无论有几个人活到最后,都只能有一个人继承记忆。
如果有多个人活到最后,那么记忆的继承就是随机的。
——这是在逼迫管理记忆的那个人背刺杀死自己的同伴。
那么,假如顺着这些已知情报来推理……
……问题可就变得严重起来了。
“假如说,在这个噩梦中的所有人,都有着‘未来才会到来的恐惧’以及‘当今的完美生活’,并在这种矛盾中过着毫无记忆的、平静而快乐的每一天……”
那么,当人们真正理解了,“如果超游就会发疯”这件事之后。
又会有多少人选择“不如就这样继续把这个角色扮演下去”呢?
想要找到【不被忘却之物】,是不可能在一周目内完成的。必须得有一个人持有上周目的记忆,并在二周目中召集队友、询问线索。
他必须冒着发疯的风险,用不到八个小时的时间,来聚集、说服同伴,调查真相……还要杀死所有人来保证自己活到最后,继承这份记忆。
可到了最后,当他的其他同伴们发现,“这个之前说着要让他们相信自己”的队长也开始攻击自己的时候……又如何让他的队员们相信,队长实际上并没有发疯、而是打算杀死他们并“存档”呢?
直到因为像是美味风鹅一样,因为改变了某件事、而被出现的新机制杀死,所保留的记忆、调查出的东西就全部都被忘却。
于是一切从头再来。
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此乃永劫之轮回。
现在才只是开端而已。
从这点来说。
这个平淡而静谧的异世界,无疑正是杀机四伏。它并不含有任何恶意,仅仅只是希望净化者能放弃挣扎、融入其中,过着安乐的生活。
却它却反而比孢殖磨坊要危险得多。
毫无疑问——这是理论上几乎无法打开的死结。
所有误入这个噩梦的净化者,就像是弹子机中的弹珠……要在无数种变化中,连续碰到多次极幸运的小概率事件,才能从中逃出。
更不用说将其完全净化了。
以及、这里……
安南还意识到了,另外一个足以将人折磨致死的陷阱。
——普通的噩梦中可以死亡,是因为他们实际上只有意识进入了噩梦。
而在异界级的噩梦中,他们是肉身进入了梦界。
幸好这个噩梦是轮回机制,因此失去的人有机会再度于下一周目复活。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经过无数的巧合,终于有某位玩家能连续继承多周目的记忆、并且将一切谜题全部解答。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同伴发疯或是死掉了。
他是否要直接离开呢?
如果他打碎了这道轮回永劫……那么,在这一周目中死去的同伴,还能否复活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在梦中之人(第三更)
“此乃埋骨……”
安南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这道异界级噩梦……或许不是自然生成的。骸骨公不可能会制造一个将自己也困死在其中的噩梦。
联想到最后骸骨公尸骸崩解时,最后一根肋骨没入丧歌公国的大地之中。
这恐怕是一场“埋骨”仪式。
就是在祂即将夺舍艾蕾,化为真正的背叛之神的瞬间,埋骨婆婆出手了……她将骸骨公的尸骸制成了这个噩梦,用于封印骸骨公。
正如骸骨公所说。
——埋葬是为了忘却。
而忘却即是背叛。
想要从这个永劫轮回般,没有尽头的噩梦中离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断背刺自己的队友——让自己在每一个周目中活到最后。
然后再从下一个周目中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智慧找出谜题的答案……再背刺杀死其他伙伴。
直至彻底解开谜底后,不管有没有人已经在这一周目中死去,直接选择脱离——于是噩梦就此被终结。
不管他是否想要就此逃离,他那些还幸存的、没有记忆的同伴也会催着他离开。因为他们并不知晓,自己在过去的轮回中被这个人杀死了多少次……这本身就是一种纯度极高的“背叛”。
是关于梦想、生与死、同伴、牺牲、宿命的背叛。
而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必然不会是骸骨公。因为骸骨公在这个噩梦中,只是一个npc。他没有保有记忆的权力。
那这就意味着,以“骸骨公之死”为代价展开的这个大型仪式,会让另外一人获得部分的背叛之真理。
如此一来。
就算这个封印失效、骸骨公从里面逃了出来。也会有另外一个人从他身上分走大量的“背叛”之真理。
那么真正的、彻底的背叛之神,依然不会诞生。这升华仪式或许会失败、也或许会诞生于一个比骸骨公更加弱小的神。
埋骨婆婆的仪式很明显。
虽然骸骨公舍弃了自己“骸骨”的那一半神职、将其归还于大地。
但这就不代表,它空出来的那一半、就能得到完整的背叛之真理了。
——这恐怕是因为,埋骨婆婆不敢、或者说不想把背叛神职完整的交给骸骨公。因为神职的纯净与否,还是非常重要的……它与神明领域的“相邻”有关。
银爵士与红骑士,就特地维持了自身领域的纯洁性。
银爵士所持“交易、贸易”领域的本质,便是“不等价交换”;因为如果完全等价的话,那就仅仅只是“交换”而已。基于这个神职,他可以延伸出来货币、货运、交通、投机等多个领域的掌控权。
而红骑士也仅仅只是“战争之神”——也即是“复数参与者间有目的的暴力行为”。基于这个领域的纯净性,她的从神自“兵器”到“战术”,从“骑士”到“阴谋”,就连“守护”和“掠夺”都可以涉足。
像是神秘女士,就是秘密与仪式之神。秘密自然有很多种,仪式也有很多种……可这两种在一起出现的时候,“秘密”就更倾向于采用“神秘知识”这种解读。
不过神秘女士也算是一个特例,因为她升华的时候,她并不是自己从真理之书中选出来的两页……而是自动选的相邻的两页。
大多数神明会采用多神职的方式,来扩宽自己在完全不同的领域中的控制范围——比如说老祖母和埋骨婆婆。但也有一些神明会试图纯化自己的领域、以及谋求更多的相邻控制范围。
一旦骸骨公获得了纯净的“背叛”神职,那么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就会有极大幅的增长。
最大的不同,就是祂在仪式中的干涉力,可以进一步的加深了——原本举行的一个中等程度的仪式,可能只会让他获得一把咒物(这咒物还得让骸骨公自己搓一个出来);而在骸骨公的神职纯化之后,就可以直接将这个咒物的力量、作为咒缚直接赋予他人了。
完全不依靠真理之书的情况下,通过反复优化的仪式、抵达神明之境。甚至还可以自我优化神职……
就才能来说,骸骨公的确是超凡的天才。
历史上,不依靠真理之书而顺利升神的超凡者,一共只有三人。骸骨公、腐夫、镜中人——其中除了腐夫之外,剩下的两个人都是绝世天才,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位的那种。
而越是这种天才,当他们动了邪念而堕落的时候,对世界的危害就越大。
埋骨婆婆想要封印骸骨公,也是合情合理。
——更何况骸骨公还当场打爆了埋骨婆婆的神像。
就算再好脾气,也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如同老祖母掌控着“冰霜”的要素,在降雪之地皆是她的神域;埋骨婆婆可是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两个领域……其中一个,就是【大地】。
如果安南没有猜错的话,埋骨婆婆可能就是创世之初的那位“大地”。
凭借着【大地】的神职,她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也可以撼动任何地方的大地。他们之前所处的地方是地下,被大地所包裹的密室——那自然也属于埋骨婆婆的神域。
完全不现身的情况下,直接利用骸骨公的尸骸,想出能够绝对封印骸骨公的办法、并且在一瞬之间造出异界级的噩梦来……
……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总之,这个噩梦的核心要素,就是艾蕾与骸骨公。”
安南喃喃道。
他的右手四指如波浪般,哒哒的反复敲击着扶手,左手则撑在额头上、微闭着眼睛陷入沉思。
骸骨公在之前的一瞬间,抛弃了自己作为神明的身份——至少在他舍弃神骸、但又没有成功夺舍艾蕾的这个瞬间,他的身份并非神明。
埋骨婆婆的这个大型异界仪式,恐怕就是要将艾蕾连同骸骨公封印起来。
可只有艾蕾一人的话,她不一定能封印得住骸骨公。在一次又一次的一日轮回中,她终究会彻底崩坏的。
其他人的存在,就是艾蕾的“安全锁”。
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帮艾蕾承担这份“记忆”。
“……但他们是我的人。啧。
“他们正是服从我的命令,才去找的人;艾蕾也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没有被束缚在冻水港。”
安南咬着牙,咂了咂嘴、用力的思考着:“这有我的责任……这是我的责任。啧……
“……哪怕是轮回永劫,我也得把他们捞回来。”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
怎么才能通知到他们?怎么才能打破这个轮回噩梦?
艾蕾作为噩梦核心的意义是什么?她有记忆吗?不,她应该没有。其他人就是为了分薄艾蕾的记忆压力,才被婆婆直接拉入的噩梦。
又因为艾蕾没有明显的活下去的**,所以她不会主动成为最后的幸存者。不过要是她成为了最后的幸存者,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根据埋骨婆婆的设计,最后作为队长而打破噩梦的人,至少可以获得一半的“背叛”之真理。假如是艾蕾的话……
……最后的幸存者?
艾蕾?
“……等一下。”
安南的手指突然停止。
他想到了什么,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两步走到了之前沟通萨尔瓦托雷的那面镜子之前。
——他的双手拄着镜面,注视着自己的左眼。
有着祖母绿色的宝石光泽,是天使的左眼。
那是艾蕾赠予他的左眼。
在看到那颗眼睛的一瞬间,安南脑中响起了自己曾经的感叹。
那是在听到艾蕾的圣契后的感言:
【……你可比骸骨公强多了。如果你是背叛之神就好了——】
当时的安南如此感叹道。
【……她将作为‘被背叛者’,注视着背叛者的行径;而我将作为‘背叛者’,聆听被背叛者的哀嚎。】
当时的骸骨公如此说道。
“如果你是背叛之神就好了……”
安南重复道。
他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摸向了自己的左眼。
用食指,触摸眼球。
完全没有痛觉。
手感如同玉石。
“这次是……”
安南喃喃道。
“我……在看?”
第二百二十九章 艾蕾的恐惧
“……所以,如你所见。”
龙井茶与塞利西亚的交谈声,从身边响起。
艾蕾低头望着陶瓷杯中的咖啡。
她有些不太适应的,小心的轻捏着花纹华美精致的勺子,学着身边龙井茶的样子搅动着咖啡,看着雪白方糖安静的融化在里面。
她认得,这是联合王国的“高山酒”,来自高山岛的特产。无需进行转化合成,就能用来制成可以抵抗睡意入侵、防止自己进入噩梦的天然精力合剂。
在诺亚王国,有些老贵族会极少量的服用它——当然,也仅仅只是作为一种健脑的药品,没有人会奢侈到拿它当饮料。当然,它到底有没有健脑的作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高山果产量本就稀少,仅有一岛出产、却要供应多国。它的价格甚至要贵于等体积的白银。
艾蕾认识它,是因为阿莫斯以前给罗斯堡子爵夫人画画的时候,被送过一小盒。她还数过,一共有十八粒……但她一点都没舍得吃。
在阿莫斯精神状态刚刚变得不太好的那个月,艾蕾将那一盒高山豆都精心的炒制之后磨碎,与糖、薄荷和胡椒调制在了一起,全部都给阿莫斯喝掉了。
不知是不是药起效了,那两周阿莫斯的精神的确好了不少。但可惜,她手里的高山果太少了……
想起自己的养父,艾蕾又有些失神。
那是怎样的情感呢……
是怀念?是恨?是爱?是崇拜?是惧怕?
……她分辨不出。
但那段经历,着实让她无法忘却。
至少……在母亲克莱拉已死、而阿莫斯还没有堕入邪道的那段时间,确实是艾蕾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阿莫斯用尽全心来爱自己,连工作都推掉、也要精心照顾自己。唯恐自己会因为母亲的死而悲伤、减寿。
……但其实艾蕾并不会。
她见过母亲用自己去威胁、勒索约瑟夫的样子,知道她对自己的“爱”多么有限。自己只不过是她用来向生父勒索更多的“爱”的道具而已。
她也见过约瑟夫是如何无情的抛弃了自己与母亲、甚至直接用敕令法术将她们定身……她也对自己的生父充满了失望。
克莱拉也正是看了约瑟夫给她的神秘学书籍之后,才变成了一位“蛛语者”。
她信奉黑寡妇之后,以蟾蜍、蝙蝠、老鼠调制成一瓶又一瓶的毒药……又用邻居家的狗和野生的猫试毒。她甚至还谋杀了阿莫斯的亲妹妹——一方面或许是因为妒忌,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担心与阿莫斯太过亲密的人,在她外出杀人或是采购咒性材料的时候,进入了她的书房、发现了她的秘密。
阿莫斯很听话,从来不去她不让他去的地方……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于是在阿莫斯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的妹妹就意外“病死”了。克莱拉一边安慰着阿莫斯,一边威胁着艾蕾不要说出真相。
而之后,她将阿莫斯妹妹尸体挖出、并进行了彻底毁坏——这是为了隐藏她剥离一小块皮肤,作为向黑寡妇举行献祭的证据。
艾蕾见证了这一切,她对自己的母亲非常恐惧。
那是一个真正恶毒的女人——她对自己的母亲,几乎没有任何爱、只有恐惧。
对于还是个女孩的艾蕾来说,她的父爱与母爱……都是阿莫斯给她的。当年的阿莫斯虽然水平也很出名,但也没有到后来的那种堪称魔性的程度,她们家的生活还算富足、却也没有那么富贵。
大多数情况下,阿莫斯都没有什么工作。尤其是在艾蕾还挺小的时候,都是他在陪伴艾蕾……
而艾蕾的母亲,则仍在不服输的练习着学徒阶的法术、前往外地净化噩梦。但她的确是没有作为巫师的才能……后来她就一个人窝在书房,读着一本又一本比艾蕾的胳膊还厚的书,在地下室研究着阴森又恐怖的仪式。
母亲在家的时候,艾蕾总要畏惧几分——她从不敢独自前往母亲的书房、更不敢去地下室。只有在母亲需求仪式助手的时候,才会把她带到地下室去。
每当她看到那一瓶瓶的毒药、与被毒杀的各种动物尸体时,就担心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化为尸体……而阿莫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是所杀。
克莱拉的死亡,与其说是让她伤心。
倒不如说是……让她安心了许多。
不用担心自己某一天会突然被毒杀,还能独享阿莫斯的爱。
而在这个噩梦中。
……艾蕾刚一醒来,就见到了年轻的阿莫斯。
他依然是画家——而且还是相当知名的画家,工作很是忙碌。他没有和艾蕾过多交流……当然,如果交流太多的话,艾蕾反而可能会有些不太适应。
那样的话,她可能会联想到阿莫斯将她献祭给了骸骨公、以及她看着阿莫斯在噩梦中反复死去数百次的过去。
这种只是“见一面”的程度,反倒刚刚好。
但是,阿莫斯却跟她说……她的母亲今晚就会回家了。要她今晚早些回去。
……艾蕾不想回去。
她见都不想见到那个女人。
尽管她现在已经是天使了,但依然还是对她有着恐惧感……
那是在夜半醒来之时,如果幻视到母亲站在床前、依然能吓到艾蕾脊背出汗的程度。
——希望她永远也不要回来。
但要说……艾蕾对她还有没有眷恋呢?
不可能完全没有的。
尤其是在被约瑟夫定身之后,她的母亲用力的抓着她的手、沉默的离开之时……至少在那个瞬间,母亲是惶恐的艾蕾心中的整个世界。
而在母亲学习仪式和法术的间隙、艾蕾努力的扮蠢逗她笑时,看到母亲露出轻松笑颜的时刻,她心中生出的快乐也并非虚假。
所以那也并非是纯粹的仇恨与恐惧。
理所当然的……
这种潜藏在心底的最深处,甚至连自己也说不定、道不明的恐惧,她自然也不会对其他人提及。
她希望能再见到阿莫斯,但又不太想再见到他;她不想彻底忘却母亲,却连她的名字都不愿回忆……
她希望能够在这“未来的世界中”,安静的过好这一天;又不想让时间来到明天。
假如到了明天……就要再次见到母亲了。
艾蕾想着,握紧了咖啡杯。
第二百三十章 艾蕾的幸福感
——是的,未来时代。
对艾蕾来说,这噩梦中所揭示的一切,都揭示着“未来”的某种可能性。
如此高耸而坚固的建筑物,民用的载人机动魔像,只有在巫师塔中才会出现的映象术也应用于娱乐,饮食资源的极大丰富,就连平民也能每日饱餐、食肉饮酒……
它的每一处都是如此详细而新奇……都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虚构的梦?
何况艾蕾本就知道,在梦界中窥视未来、也并非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
掌握在曜先生的教宗——也即是【沉默无言之人】圣彼得手中的伟大级咒物,就能让人窥见未来。
他的沉默无言,或许也正是窥见未来的代价。
既然伟大级咒物的力量能做到这一点,神明未必就不可能看到未来的模样……
艾蕾相信,假如自己生活在这个时代,她至少……至少不会像是六十年前那样不幸的死去。
她的母亲原本就有着极美丽的容貌。她很会唱歌,天生就有着海妖般的嗓音。她还会弹钢琴,也会使一种诺亚山地人善用的弦乐器。艾蕾想去听音乐会,就是因为母亲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给艾蕾弹琴、唱歌。
当年十三岁的克莱拉,甚至都没听过几首歌,只是靠着从吟游诗人那里听到的歌、胡乱哼唱,便已是足够迷人。
说是什么懂得吃苦、容貌杰出、天真可爱——她的生父约瑟夫可绝不会缺这种程度的妻子。他是年纪轻轻就已抵达白银之阶的大巫师,只要参政就注定会进入高层、而从商就会成为富翁。
他的命运注定与克莱拉不在同一条线。
正是被克莱拉的声音所迷住,他才会有那个耐心去更深入的了解她的性格、她的出身、她的一切……之后才有可能会爱上她,以白银阶巫师的身份,费了大劲将毫无天赋、甚至连字都不认的女孩带进了巫师塔,留在自己身边。
他教会她认字、教会她人心、教了她仪式与法术,带她去看音乐会、请了教师教会她多重乐器……不过,这些都只是克莱拉的消遣娱乐而已。
从艾蕾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母亲唯一的愿望,就是成为大人物、成为贵族,而非只是他人的附庸。
——唱歌、弹琴是毫无希望的。
即使成为大艺术家,至多也只能成为雅翁的教士。而且她也从不认为唱歌是艺术……只是单纯的把它当做讨好人的手段、愉悦人的工具而已。
这样的她,绝不会被雅翁所认可。
而即使被认可……她想要从这条路往上爬,也比巫师要远的多。
倒不如嫁给某位没有继承人的大贵族,再将其毒杀来得快。如果操作得当的话,应该可以成为贵族……杀得不够,大可再杀。
……而最后她会嫁给阿莫斯,其实与克莱拉的计划是并不符合的。
如果要问是为什么的话。
那或许还是被他的才华所折服了吧。
克莱拉十七岁的时候生下了艾蕾——当时还叫做艾蕾尔。她改嫁阿莫斯的时候,阿莫斯才只有十九岁……还要小克莱拉五岁。
那个时候的阿莫斯堪称是天才少年。
他的才能甚至被一位雅翁的主教所认可——而他每年的才能都远在前一年之上,进步迅猛、意气风发。与此同时,他同时还是个性格温和、声音有磁性、待人接物有礼有节的英俊少年。
即使克莱拉心中有着诸多恶毒的计划与筹谋,但与对阿莫斯的爱相比……她还是愿意暂时放下这一切。至少不能让阿莫斯发现自己的真实面目,为此她甚至不惜威胁自己的亲生女儿。
于是,从很小的时候艾蕾就发现……母亲根本就不爱约瑟夫。
她唯一爱过的人,或许就只有阿莫斯。而阿莫斯也确是爱着她的……他爱着克莱拉,连同艾蕾也一起爱上。
假如到了这未来时代。
连歌手与琴师也能成为大人物,艾蕾的母亲或许就不会去盘算着谋夺人命的恶毒勾当;而若是阿莫斯的事业也一帆风顺,他也不会施展禁忌的仪式……卖掉了自己的女儿与情人。
那么,或许艾蕾的家庭就该是这样的。
她的瞳孔怔怔的望着咖啡浅棕色的液面。
——未来的人们,竟是如此幸福。
幸福到让她甚至都有些羡慕……羡慕到近乎嫉妒。
如果我也能活在这个时代,那该多好啊。
光是凭借着骸骨公的骸骨所构建出的力量,于此窥视一眼,就让艾蕾感到有些出神。
如梦似幻。
但看着与自己一同进入噩梦的人,仍然都是一副冷静理智的模样、就又让艾蕾感到些许羞愧。
……矜持点,艾蕾!你看人家都这么淡定!
淑女可不能如此失礼……!
……虽说已经是很失礼了。
艾蕾在心中悲鸣一声,因羞耻心而忍不住坐直身体。
她又吃了一块松软的糕点,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加了这么多的糖,甜而不腻、软而不散……这肯定是贵族大小姐才能吃到的最高级的糕点吧?
还有这“高山酒”,就连罗斯堡子爵都吃不起的东西。在“未来”,都已经变成了平民食物吗?
她分明看到了衣着普通的学生,也带着课本来到这里吃饭、喝咖啡,愉快的聊着天。
艾蕾想到这里,她端起咖啡挡在自己嘴前、让自己像松鼠般啃食着点心的样子看起来没有那么不端庄。
她趁机睁大祖母绿色的清澈独眼,如同猫咪般充满好奇的四顾张望着——若非如此,她根本不敢打量陌生人,唯恐对方会察觉到目光并看回来。
这座都市对她来说,是如此的新奇而美好。
只能在这里生活一天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试探性的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并因感到苦涩而皱起眉头。
我明明都加了这么多的糖!
怎么还是不够甜……
不过这份苦涩,与糕点的甜蜜交织在一起,倒是意外的有种均衡感。
艾蕾略微犹豫了一下,是再吃几口点心呢,还是干脆再加点糖?
……再、再加点糖吧。
阿莫斯也说过,女孩子爱吃糖是很正常的!多吃糖,笑起来才会变得更甜……只是要小心蛀牙。
而和高山酒比起来,这点心就太好吃了。
若是从噩梦中出去之后,再也吃不到了怎么办……
那倒不如少吃一些。还不会太过挂念。
艾蕾想到这里,放下咖啡杯。
它溅起了些许液滴,落在艾蕾的眼罩上。
“你没事吧,小艾蕾?”
坐在斜对面的塞利西亚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啊,没事……”
抱着尽量不要麻烦别人的想法,艾蕾将自己的眼罩摘下、露出抱有歉意的笑容:“我其实早就已经不需要眼罩了,戴着它只是习惯、我用头发挡住也是可以的……”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
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左眼居然能睁开了。她原本应该空洞无一物的眼眶中,分明的出现了一颗眼球的质感。
【艾蕾……睁开眼睛吧】
一个虚无缥缈的、如同幻觉般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不。”
一股莫名的恐惧、让她暂时选择了拒绝。
另外一边。
安南正端坐于在镜前,闭上自己的双眼。
“艾蕾……不要怕,睁开你的左眼吧。”
他极轻、极温柔的低声说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于是她充满了决心
那是由“镜中人”所开发的仪式。
其名为【映出友人之镜】。
目的是以镜子为媒介,在镜上映出另一端镜子中所映出的一切;并向另一端镜子的持有者传递言语……以此来与远方的友人进行沟通。
同时也可以按照仪式举行者的意愿,进行单向的视野遮蔽。
而这个仪式所需要的,就是由无机物组成的、足够洁净的“光华镜面”。
艾蕾所赠予给安南的左眼,正是纯粹无比的宝石——它同样也是镜面。
进入噩梦之时、艾蕾已经恢复了最完美的状态,也即是在她的左眼尚未离开她的时刻……换言之,艾蕾的左眼同时存在与自己的眼中、以及安南眼中。
这无疑是“有缘”的一对镜子。
若是艾蕾睁开眼睛,由她左眼的宝石之眼中映出的一切、便会倒映于安南眼中。
正如骸骨公曾对每一位进入画廊的净化者低语“我在听”一般……安南也是确实无比的“我在看”。
若是安南能够以此为媒介、与艾蕾进行沟通。
那么这永劫轮回的无限噩梦之中,就多了一股从外部介入的力量。
它很微小,但足以改变世界。
“……可是,艾蕾并不愿意睁开眼睛。”
因为她察觉到了。
如果她睁开眼睛,这如梦似幻的“噩梦”便有可能会迎来终结。她也终将清醒过来……回到遍地皆是背叛者的现世。
但是……
“我真的……有权力选择拒绝吗?”
艾蕾有些忧虑的望着咖啡。
她低垂着眼,凝视着浅棕色倒影中自己充满悲伤的右眼。
她已经听懂了。
关于龙井茶和塞利西亚的谈话……这个总会循环在同一天、只有一个人会记住一切的噩梦。
在这里生活下去,的确是会无比幸福的。
——安稳的、不需要思考的、没有任何压力的生活。
并不算波澜壮阔,却足够平稳、宁静的快乐。
那是艾蕾在昔日的生活中,所盼望过……却从未拥有的生活。
只要放弃一切希望、放弃一切抵抗。就能融入其中,享受着无限重复、却又能让人感到新奇的生活——哪怕是那个必须记住一切的人也可以忽略。
若是那个人,也将这使命一并放弃。
那么这份【记忆的权柄】,也并不会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若是有多个人同时活到最后,那么只会有一个人有权力保存记忆。
没错,艾蕾从心底渴望着如此这般的生活。
一整天都能过得充实而快乐。
不愿看到、不想经历的恐惧,终将成为遥不可及的“未来”。
不需要为过去而忏悔、不需要为未来而忧虑,放空大脑享受着平稳的“当下”。
可就在理解了这个噩梦的瞬间。
艾蕾心中,却又突然升起了一丝怜悯……
就连她自己也会为之感到讶异。
——因为那是她对骸骨公的悲悯。
昔日的巨人之国……其实也是这样的吧。
所有的巨人都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放松而自在。因为不会恐惧死亡,那么“为了未来而牺牲当下”的生活方式也就没了意义。
不奢求自己能活的尽可能的久,也就不用关注健康与养老——自然也就不用担心生活方式的选择与家庭的维系,紧随其后的便是工作的自由,随后便是学习的散漫,以及大量时间的荒废。
换言之。
——所有的巨人,都选择放弃了思考。
但若是所有人都这样做,那么国家就无法维系。这个噩梦只会维持在同一天,但是现实中不可能会这样——那就必然要有人为其他人的安然而付出代价。
如同一个实验小组中,总会有大量偷懒的人、以及一个干活的人。这个“逃的最慢、最犹豫的人”,往往就会为其他人的懒惰而付出代价。
在所有的巨人都放弃思考之时。
骸骨公便是唯一的“大脑”。
其他人尽可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可以安然选择死亡。不需要照顾其他人的情绪、不需要抚养老人或是孩子,因为一切都会由“永生公”所负责。
……昔日永生公国中发生的一切,与如今的噩梦又是何等的相似?
不同之处在于,现在“背负着众人记忆”的那个人,还有权力选择忘却——他大可选择什么都不做,安稳的渡过这一天。
等到倒计时结束之时,他就可以忘却一切忧虑、回到最开始的原点。
假如将这整个异界视为“死后的天国”,那么这倒的确是甜美异常。
可问题在于……真正想要将其延续下去的,似乎只有自己一人。
艾蕾忧虑的看着一侧的龙井茶与塞利西亚。
他们对现在这种生活的适应绝非虚假。
……可他们似乎也并不贪求。
艾蕾就很敬佩他们。
即使是如此美好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也能以自己的意志将其否定为“虚假”,毫不留恋的从中脱离。
可艾蕾就做不到这一点。
她贪恋着这温暖的阳光,这带着芬芳香气的昂贵饮料,这松软的甜蛋糕……也贪恋着能与伙伴们一同破解谜题的快乐,贪恋着大街上每个人脸上那轻松而愉快的笑容。
“神啊……”
艾蕾极轻的叹息一声——她担心自己的叹气会让身边的同伴们为自己而忧虑。
……谁能告诉我。
这个噩梦,真的是因我而生的吗?
这是仅为了我一人,就将其他人也囚入其中的幻梦吗?
这个噩梦只会在这一天反复循环……难道只是因为我不想进入第二天、与母亲相见吗?
那安然享受着这一切的我……
岂不是与永生公国的巨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吗?
【艾蕾,睁开眼睛吧】
低沉的、轻柔的声音在艾蕾心中响起。
她知道那是谁的声音……那是安南的声音。
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在自己重生的地方——她曾见过那个人。
即使是在诸多顺利净化画廊的人中,他也是最让艾蕾心折的一位。她仰慕着对方身上的光……那是无论走在任何道路上,也能毫不犹豫的往前行走的自信。
但此刻,那也是让艾蕾所恐惧的声音。
如果导致了这噩梦诞生的人、将这么多的无辜者囚入噩梦中人正是自己。
那么……自己是否会被安南所责怪、痛骂?
可她倒是宁愿自己被骂上两句。那样的话,她反倒是能清醒过来、顺着对方的责骂而勇往无前的往前奔行。
艾蕾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个非常软弱的人。软弱到必须有人驱策着自己,她才敢于行动。
因为她从心底里,不愿意伤害任何人……甚至不愿意与任何人的意见向左。仅凭自己的意志,扭断他人的愿望什么的……那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可若是把自己当成工具就好了。
若是能够放弃思考、放弃忧虑,顺着他人的意志而行……
【艾蕾,我的确可以直接帮你睁开眼睛,我也可以控制你的身体来行动】
安南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转而在她心底低声道。
【但你必须凭借你自己的意愿睁开眼睛】
艾蕾怔然。
而安南的声音依然在她心底响起:
【我知道你在忧虑什么】
【可若是你始终不敢正视对未来、对抉择的恐惧,仅仅只是随波逐流的话……在这噩梦之中、与在现实中,于你又有什么分别?】
“可以不为未来、不为人生、不为现实和理想而发愁,全心全意享受当下、过着今日……那是小孩子才有的特权。”
安南在她耳边温声道:“你该长大了,艾蕾。肩负起自己每一个行动、每一个抉择的后果。
“并非是作为某人梦想的继承者,也不是他人意志的代行者。你终将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它或许会让你不敢面对、或许会让你痛苦到无法直视。
“但那是必经之途。”
那是残酷异常的言语。
并非是从心中、而是从耳边清晰无比的响起。
它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将艾蕾从童真、纯善的世界中一把攫了出去——
“……不,其实我也早就知道的。”
艾蕾喃喃道:“只是……我总想假装自己并不懂得这一切。”
她总希望自己还是个孩子、总希望自己的人生能永远停留在十三岁的那一年。
但那是不可能的。
——作为“女孩”的艾蕾早就已经死了。
她沉静的注视着咖啡。
她凝视着浅棕色倒影中自己的双眼。
早在安南第二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做好准备了。”
她低声说道。
于是她充满了决心。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代打上线了,麻烦退一下游戏
在艾蕾睁开眼睛的瞬间。
另一个世界中闭目冥思的安南,视野模糊了一瞬、很快变得清晰。
紧接着,艾蕾逐渐放开了自己的身体控制权,将其交付于安南。
安南先是以极缓慢的速度摇了摇头,感到了类似3d眩晕的奇异感觉。随着安南逐渐适应了艾蕾的身体,这种感觉便很快就变得淡了许多……直到彻底消散于无踪。
那是一种奇异的隔阂感。
能够明显知道,眼前的世界无比真实——但依然是虚假的。
就像是自己透过vr监视器来观察某个角色、以意念操作来操作她的动作一般。
安南转动着脑袋、然后又活动了一下手指。
他很快意念一动——眼前浮现出了角色面板。
——是的,角色面板。
并非是副本主线,也不只是健康度和侵蚀度的简易面板……而是完整的属性面板。就如同并非是在噩梦中,而是在完整的大世界中一般。
艾蕾·安吉洛,使徒(人类),女性
稀有精英(金色),挑战等级49
称号:背叛天使
位阶:黄金阶
健康度:100%
侵蚀度:0%
属性:力量11、敏捷12、体质14、感知87、意志49
个人特性:天使的右眼
就职一览——
神之半身(骸骨公)lv1:【真理:背叛lv3】、【天使化lv1】
圣职者【当前总印痕:骸骨公(1142)、埋骨婆婆(3)、神秘女士(5)】
神术能力:背叛领域神术精通、骸骨领域神术精通
恒定能力:抵抗腐蚀、抵抗冰霜、抵抗音波伤害、负能量亲和、反射即死、反射衰老、能量内脏、免疫穿刺伤害、免疫切割伤害、无视预言、无视敕令、无视凡俗伤害、黑暗视觉、能量视觉、咒性感知、仪式感知、仪式干预、超凡感知、光界感知
【血脉要素:虚妄(3%)、美丽(8%)、堕落(13%)】
【灵魂要素:背叛(100%)、纯善(53%)、理解(25%)】
……这就是天使的面板吗?
前面倒是还好,除了艾蕾的属性低的有点奇怪……或者说偏科的实在厉害,以至于让安南有些担心,艾蕾要是一不小心被杀了怎么办。
然后安南就看到了后面那堪称豪华的恒定能力列表。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这就是天使的抗性吗?
安南还以为吉兰达伊奥的抗性已经够猛了……但与真正的上位天使一比,就发现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艾蕾可以完全免疫先知学派和敕令学派的所有法术,而且如果造成伤害的不是咒物、那么伤害再大也可以完全无视。
从这点来说,超凡者徒手打击造成的伤害、恐怕比拿着刀砍有用多了……后者会直接被免疫掉。
但在仔细看完了艾蕾的抗性表之后,安南还是有些忧虑。
因为……
艾蕾这抗性……不太全啊?
和她的属性一样,她的抗性也很是偏科。
她毕竟算是半个亡灵,对火焰、雷电、光属性的伤害都没有抗性,这很合理。但不免疫冲击伤害的话,那还是不够安全。
尽管她有着【能量内脏】这个恒定能力……这意味她不会承受中毒伤害、也不会窒息了。即使击穿心脏、击穿肝脏,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但不豁免冲击伤害的话,只要是黄金阶的超凡者、都可以比较轻易的将她击杀——这个所谓的“免疫凡俗伤害”,指的就是不含有要素之力的伤害。
换言之,任何黄金阶的超凡者。
或者像安南一样,能提前使用要素之力的超凡者来说……艾蕾都脆的像纸一样。
这14点的体质,基本就是一碰就死。
像是当年被尚未踏入超凡之路的德芙,干脆利落一箭射死的塑形大巫师裘德,差不多就是这个程度。
不过在艾蕾开启天使化之后,说不定会有改善……
她这个真理,安南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使用——毕竟这不是安南自己的真理,他只是透过天车之书的力量能够将其窥视到并“数据化”而已。
但好在要素之力,安南还是会用的。
艾蕾虽然没有职业等级的加持,导致了她没有什么可用技能、属性也非常低。可她毕竟是货真价实的神子、神之半身——黄金阶的她,已经足以动用要素之力。
之前她将周围的世界异界化、显现出抽象的光带改变周围的法则,这无疑就是显化的要素之力。
不过……
“艾蕾……你这真理和要素怎么用啊?”
安南在心底向艾蕾询问道:“可以用来做什么?”
活像是准备帮朋友的号刷副本,但登陆后看着密密麻麻从来没见过的技能列表一脸懵逼的菜鸡代打。
【我……我也不知道……】
艾蕾很是犹豫的在心中回应道。
——活像是直接叮完全职业,但自己甚至没看过技能说明的速成土豪玩家。
“……你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我还没有和人战斗过……】
虽然艾蕾已经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但她反而没有那么强烈的**。
因为她并非是通过升华之道,以**为火、以意志为砧、以诅咒为锤,将自己凡俗的灵魂进行反复的腐化、煅烧、凝结、纯化、溶解、染色……直至升华。
艾蕾原本就是凡人,甚至仅仅只是破碎的、尚未被埋葬也无法被埋葬的骸骨。
她连成型的灵魂都无法诞生——是骸骨公将其置于噩梦之中,通过吸取不幸净化者于画廊噩梦中崩散的灵魂,才终于将其再造成型。
而她作为神子,一诞生便已是黄金阶。
在这个必须保持足够的**,才能完成【染色之试炼】的世界中,艾蕾算是仅此一家。
除了艾蕾之外,或许只有纯血的巨龙、才能在不用**染色灵魂的情况下完成灵魂的黄金化。
她是一个不可再造的奇迹。
【但也因此……我想,因为我的诞生而死去的人已经够多了。】
她轻声说道:【我希望,至少我能够不再杀人、不再与人起争端】
“……这可不容易,艾蕾。”
安南沉默了一会,在心中应道:“对于你来说,想要不杀人可比想要杀人困难多了。”
【……哎?会、会吗?】
“但我会帮你的。”
安南抬起头来。
他操控着艾蕾的身体,拍了拍龙井茶的肩膀。
感觉到艾蕾的呼唤,龙井茶也是立刻转过头来。塞利西亚也停止了谈话。
——人们对艾蕾总是相当关切的。这大概是源于每个人心中对【纯善】的那份宽容。
即使明知自己绝对做不到,但若是看着他人确实的走在这条路上,也只会沉默的示以敬意、并尽自己所能的提供些帮助。
“是我,龙井茶。”
安南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向着龙井茶伸出大拇指。
而龙井茶看着艾蕾脸上猛然绽开熟悉的笑容,却是愣了一下。他隐约感觉到有些眼熟,但实在是差距太大、以至于他竟有些不敢相认……
“是我——我是安南。”
自“艾蕾”口中发出了依然柔软,却充满了信服感与领导力的声音。
艾蕾久违的睁开祖母色的双眼。
一如昔日画廊中的白裙少女般,她露出一个开朗而灿烂,让人联想到太阳般的笑容。
夕日的光辉洒在艾蕾身上。
“正如艾蕾心中所呼求的,也正如你们所呼求的……”
“艾蕾”如此说道:
“即使是异界,我也能抵达,带你们从一切险境中离开……一如既往。
“你们的朋友,安南·凛冬——前来救驾。”
第二百三十三章 被梦魇追逐的恐惧
……安南·凛冬?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塞利西亚的浅蓝色瞳孔微微一缩。
——她当然认得这个名字。
不过那是在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
在那时,塞利西亚还曾是一位少年,叫做“梭罗尼克”,在冬之手中追随着老师“弗拉基米尔”。而作为预备役的冬之手,她当然也曾接触过大公之子。
当然……以她那时的身份来说,和安南就算有接触,也绝对不会多么密切。
但即使如此他,她也足以体会“安南”身上那摄人心魄的【魔性】。
安南当时有一个外号,叫做“沉默者”、“不留痕迹的怪物”。
他并非是因为得到了寂静女士的关爱,才会被称为沉默者——而是与之相反。
梭罗尼克曾在夜深之时,为年幼的“安南”递上关于某位伯爵叛乱的证据。
是的……并非是送给伊凡大公,而是送给安南。这份证据是由弗拉基米尔亲自汇总,直接交给梭罗尼克,点名要求他给予安南殿下。
甚至就连梭罗尼克自己都没有看过其中的内容。
而安南接过这份调查报告后,只是沉默的端坐在书房中、在纸上认真的写着什么——当时安南坐在大公府书房的椅子上时,甚至双脚都不能及地。
就是稚嫩到了如此的程度。
就连对弗拉基米尔近乎狂热的“信仰”着的梭罗尼克,也会不禁腹诽:
——如此年幼的孩子,能认全这信上的字吗?
“‘如此年幼的孩子,能认全这信上的字吗’……你在这么想,对吧。”
当时,幼小的安南突然抬起头来,用那疲惫而平静、近乎充满魔性的双眼注视向梭罗尼克。
那是毫无感情的,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般的目光。
“……原来如此,你是这样的人啊。”
在稍微打量了几眼自己之后,黑发的稚童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冰冷的微笑:“因为你那没有任何价值的一生被他所肯定,因此就决定向弗拉基米尔献出今后的人生、以及一切忠诚……对吧。”
这话落下之时,宛如雷霆。
“冬之手”是必须对凛冬绝对忠诚的工具。要像是双手保护心脏一样——宁可用手直接握住剑刃、用手背锁住来袭的匕首,也不能容许它刺穿心脏。
当时的梭罗尼克,心中被恐惧所淹没。
而稚童那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并没有停下:
“侍奉弗拉基米尔……而非是凛冬吗?真是有趣。想必你此刻对我已起了杀心吧。我猜的不错的话,你的实力应当已经远超同期的冬之手了……是因为无法通过狼吻仪式吗?倒也可以,免得你日后背叛之时,因为知晓太多的秘密而生出麻烦。”
“等、等一下!”
前半截让他恐惧到后心发凉,而后半截甚至让梭罗尼克自己都忍不住辩解道:“我发誓绝不会背叛您——”
“你会的。”
以比梭罗尼克更加肯定的态度,安南平静的说道:“因为弗拉基米尔终会背叛我。”
“……什——?!”
“我比你更了解他。也比你更了解你。自然,我也比他更了解你。实在是太好懂了……我甚至能够一眼看到你的终末。因为我在另一重的历史中,便已看见过与此类似的故事。”
幼年的安南如此说着不明所以的言语,便将手中的回信丢到大脑混混沌沌的梭罗尼克手上。
“很谜语人,对吧?但你早晚会懂的。”
安南如此说道。
之后,安南便再度恢复了沉默,一言不发的翻动着书籍。
可这时,梭罗尼克却根本不敢再听他说一句话——而是用近乎连滚带爬一样狼狈的动作,从书房逃离。
那并非是人世。
而是居住着魔物的深渊——
在他用微微颤抖的手,将安南的回信交予弗拉基米尔之后,梭罗尼克甚至都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老师……你会背叛大公吗?”
他问出这话的瞬间就已经后悔了。
可弗拉基米尔却只是扫了他一眼,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从安南殿下那里听来的东西,不要跟别人说。”
“那您是说……”
“——我当然会。”
弗拉基米尔平静的说出了完全超出梭罗尼克理解的话:“因为背叛,有时也有其意义。”
“背叛的……意义?”
“你不是大公,所以你无法理解。”
“那您……”
“假如大公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是大公。”
同样是大逆不道之言。
弗拉基米尔强硬的结束了那一天的对话,之后就失踪了两天。
当时弗拉基米尔的那句话,直到现在塞利西亚也没有全部明白。
但她还记得……
自那天之后,又过去了一周。
那位试图谋反的伯爵,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当人们察觉到的时候,才发现伯爵府的所有人都已经自杀在了伯爵府中。
每个人都留下了遗书,伯爵府没有任何人进出的痕迹、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即使用先知法术,也无法侦测到任何施法痕迹,因此只能判定为自杀。
而伯爵的亲戚们,也正巧或是大病、或是破产、或是因犯罪而被监禁。
最后继承了伯爵之位的,是一位冬之手出身的青年。他算是梭罗尼克的师兄……同样也属于弗拉基米尔的派系。
后来在破冰军组建之时,对方也是提供给他们支援的贵族,日后自然也被清算,全家都被投入了霜兽部队。
——直到如今,塞西莉亚也不明白那天发生了什么。
但她只知道,这肯定与安南做出的批示、以及老师的行动有关。
因此在老师真的背叛之后,她所能做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远远的逃离霜语省、逃到安南看不到的地方去。
甚至至今为止,她偶尔都会因为梦到安南的注视而惊醒。
她不担心自己被抓获、也不担心自己被囚禁起来。无论是被监禁亦或是被处刑,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好怕的——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为老师而死的准备。
但若是安南在她面前,保持着沉默注视着她……反而会让她恐惧到浑身发抖。
而如今……
只见“艾蕾”与龙井茶交谈完毕后,她转过头来。
“艾蕾”双手合十,对着自己露出了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笑容。
“很久不见了呢……还记得我吗?”
她柔声道:“梭罗尼克……先生?”
第二百三十四章 海市蜃楼之背叛
——心脏骤停。
并非是夸张。
在那一瞬间……塞西莉亚感觉自己的心脏真的因恐惧而停跳一拍。
她张了张嘴、许多话一股脑涌上心头,却反而互相卡死。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明明她已经不是梭罗尼克了,明明她的人生已经重新开始了,明明她已经是黄金阶的强者、不再是连冬之手的考试都无法通过的失败者了,明明她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名人、是人们心中的偶像……
想说的话有很多。
但最后,她只是沉默着、慢慢垂下了头。
果然……
就算换了一具躯体,完全更换了自己的行事风格,但在安南眼中,依然还是会被一眼认出吗?
到底是什么习惯暴露了自己?
“任您调遣……殿下。”
她苦涩的回应道。
——真是可笑。
她原以为自己能摆脱这份昔日的恐惧……
“晚了。”
“艾蕾”轻飘飘的、柔软的话语落下。
塞利西亚那让人联想到布偶猫一样的湛蓝色瞳孔中,瞬间溢满了痛苦与恐惧。
但很快,“艾蕾”又是调皮的笑了笑:“你该称呼我为‘陛下’了。”
这一紧一松、一降一升之间,让塞利西亚情不自禁的放松了许多。
她甚至感觉最开始的恐惧感都减轻了不少。
这一切都在安南的计算之中。
他能猜得出,一周目的自己大概会是怎样的性格——凡是与他接触过的人,心中会有怎样的恐惧。
这是因为安南对自己的了解,而产生的新计划……如何利用、引爆这份恐惧,来让他们顺从于“现在”的安南。
——所谓,狐假虎威。
只是安南假的,是“另一个自己”的威名。
“是,陛下。”
塞利西亚的语气轻快了不少,不再那么苦涩:“任您调遣。”
“如何从噩梦中离开,我已经有了想法。”
“艾蕾”平静的说道:“这一周目已然无法达成条件,但我将会于下一周目将所有人救出。
“为了将‘记住’的权力留给艾蕾,我需要你们所有人在规定的时间死掉一次。
“而在那之前……我有些问题,想与你谈谈。”
“……是关于老师的问题吗?”
塞利西亚的很快意识到了安南想要问什么。
她很快应道:“如您当时所见的一致……老师的确背叛了您。”
……我当时所预见的?
安南闻言,怔了一下。
这句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可就太大了。
如果说,安南早就知道弗拉基米尔会背叛的话……
那么,以安南自己的性格和能力、假如需要的话,弗拉基米尔必不可能会背刺成功。
根据伊凡当时的说法,弗拉基米尔所做的事……是利用贝拉窃取德米特里的体液,用于制造无需“凛冬血脉”,也能控制、驯化霜兽的咒物。
他控制三分之一的霜兽、组建了破冰军,进而引发了霜咬之灾。霜兽的控制权被动摇这件事,让地方贵族们的忠诚经受了一次考验——许多人在这件事中意识到,他们似乎并不需要忠诚于凛冬。
他们所忠诚的……应该说是霜兽的控制者才对。
凛冬最强的部队就是霜兽部队、最强的战争机器也是霜兽、刑罚与拷问也是依靠霜兽才能完成、法律的威慑力同样来自于霜兽、甚至就连出口换取外贸也依赖于霜兽产品。
掌控了霜兽的人,就控制了一切。
凡人士兵不可能战胜相近体型的霜兽——因为只要存在于霜兽身边,就会忍不住开始颤抖、恐惧、悲伤。只要一击未死,贴近霜兽这件事本身就会瘫痪掉战力。
霜兽范围性吸取正面感情的能力,在战场上的效果,就等同于无法使用防毒面具进行防御的毒气。而且霜兽虽然大多数是狼,但也有熊、狐狸和鹰隼的类型……只要是体型大于一定程度的非灵长类动物,以幼兽的姿态被冻死在暴风雪中、就有可能被转化为霜兽。
只需要一次深呼吸,霜兽就可以吸走锥形范围内的“幸福感”;而霜兽集群起来,只需要从人身边掠过,就可以让他们像是被冻结一样,僵化成一座座身上覆着霜、放弃思考、没有希望的塑像。
霜兽本身并不会吃人。
但被霜兽“吃过”的人,就不再会躲避暴风雪了。他们心中的绝望与无力感,会瘫痪掉他们的行动欲和求生欲……
在野外被霜兽袭击的人,最后一般被活活冻死的。
而形成了规模的霜兽部队,一人吃一口、只需要四五口就能啃食掉一个人的心灵,使其直接绝望而死。
集群的霜兽足以毁灭一切抵抗。这也是在凛冬只剩下一个常备军、缺少了四位“手指”的情况下,诺亚也始终无法打到黑海对面的原因。
——因为霜兽不能入水,也无法进入灰雾。
也因此,霜兽部队只能用于防守反击与维持治安。
……如果要说缺陷的话,这就是最大的缺陷了。
可反过来说,若是得到了霜兽的控制权。
那就意味着……任何贵族的私兵都将被无效化。
只要被霜兽近身,只需要十几条霜兽就能瞬间瘫痪掉百人团的反抗。而普通的金属箭矢对霜兽也没有什么作用……必须得是沾着油的火箭才能造成有效伤害。
当年的“霜咬之乱”,的确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随即而生的“破冰军”则直接引发了覆盖凛冬全国的叛乱以及冬之手内部的大清洗。
若是安南早就知道、并想要阻止的话,完全是有可能办得到的。
可他没有这样做。
这是否说明……
“逆冬者”弗拉基米尔所发起的叛乱,是在一周目安南的预料之中的?
甚至直接就是在安南的计划之中?
所以他控制的才会是三分之一的霜兽——这个数值要是再多一些的话,凛冬公国就无法通过霜兽部队维持威慑力、管制各地城市了。
被夺走的是一千五百头军用霜兽。
这个数值,已经很逼近凛冬公国所能容许的“底线”了。
那么,反过来想……
如果“逆冬者”的叛乱,是安南所需要的。
从那之后所导致的事中,哪一件是“非此不可”的?
“……原来如此。”
安南喃喃道。
他的眼睛愈发明亮。
在那之后,发生了两件“前所未有”的事。
第一件事,是冬之手的高层被裁撤——对外事务的权柄、也即是“右手”所掌控的权力,被重新收归于大公手中。
在这之前,就连伊凡都没有意识到,凛冬公国真正的权力已经握在冬之手的“十指”手中。
第二件事,就是极北兄弟会彻底失去了对凛冬家族的忠诚,光明正大的跳了反。也就是他们的“餍足金”计划……这是凛冬公国建国以来,第一个敢于和堕落者进行交易的家族。他们的胆气,也显然是根据“人造霜兽”计划冒出来的。
可假如逆冬者的“背叛”,只是为了让大公收回权柄的演戏;
如果这个计划,只是为了挑出地方贵族中与堕落者交易的人……
……那他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是他假戏真做、真的跳反了?
还是说……
“那么,弗拉基米尔现在……又在哪里呢?”
“艾蕾”思索良久后,向塞利西亚询问道。
塞利西亚却没有任何停顿,苦笑着答道:
“我并不知道……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老师了。”
沉默了很久,塞利西亚才低声答道:“从我组建破冰军开始,我就再也没有与老师见过一面。
“是之后我成为了‘石中船长’的时候,我才终于得知——原来老师还真的没有死。
“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抵达老师所在的位置。宝船‘白银’有着能够追寻目标的能力,但它却始终无法锁定老师的位置。我甚至一度怀疑,老师究竟是否还活着……但我总能从他人口中,得知老师的确活得好好的。
“我只能判断为,老师一直在躲着我……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老师的话,我宁愿这个身份被人识破正是梭罗尼克……哪怕上了通缉也好、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我曾经是通缉犯梭罗尼克,我也唯独不希望老师对我视而不见。”
“……原来如此。”
安南若有所思。
他已经把握到了全部事实的十分之六。
只需要亲眼见到一次弗拉基米尔,那么一切就都清楚了。
“很好。”
“艾蕾”点了点头,从椅子上悠然站起。
“我还要去找一个人,并非是通关噩梦的条件,仅仅只是我的私事。来帮我,梭罗尼克……不,塞利西亚。如果一切顺利,我或许将恕你无罪。”
“……是谁?”
“就是你船上的那位‘莉莉·拉斯普廷’。”
“艾蕾”嘴角微微上扬:“当然咯,如果要说她的真正名字……”
“尤菲米娅·梅尔文……对吧。”
塞利西亚低声答道。
“不错。”
“艾蕾”简短而平静的答道:“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