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节 疗养（五）
清晨五点多，王艾醒来。
室内室外很安静，八月的天虽然依然热，但晚上已经不用开空调了，清晨甚至有点凉。王艾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接着睡，因为头疼，可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便睁开眼琢磨着找人晨练，累了再睡，结果房间里只有他一个。
皱着眉踩着拖鞋下了床，推开门是走廊，后院亭台楼阁之间，几只机敏的松鼠跳来跳去。奶白色的大理石地面透着清凉，客厅布艺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你怎么起这么早？”王艾溜达过去一屁股坐下。
“可能飞机上睡多了，你不也是？”许青莲拿过一杯水递给王艾。
王艾咕咚咚喝了几口：“你们怎么谁也不陪我？”
“你昨晚上困成那样，还有闲心？”
“昨晚上没有。”
“现在？现在你也不精神啊。”
“半睡半醒的，不舒服，合计着找人打一架，然后累了正好熟睡。”
“我们是你安眠药啊？”
王艾放下杯子，扭头瞅了一眼媳妇，一弯腰就一个公主抱，却不成想没抱起来反而压着许青莲摔在沙发上。沙发脚磨着地面发出沉重而略带尖锐的声音，把刚走过来的小美人儿吓一跳。
“呀？一早晨就这么精神？你们玩归玩，能不能看点场合？一会儿孩子们就该醒了。”
许青莲一脚蹬在王艾胸口上闪开了点空间：“人家睡不着想和我们进行有氧运动，然后正好累了再睡。”
“这个绝不能惯着他！我们人多不代表我们不值钱。”小美人儿溜达到两人身边给了王艾一巴掌：“滚起来，没睡够就喝杯牛奶接着睡，别闹人。”
王艾直起腰来：“不陪我锻炼也行，那出个人让我抱着，要不然我睡不安稳。这十来年我都习惯了。”
小美人儿一弯腰从地上拿个足球起来塞王艾怀里：“给，抱着，大、弹性强。”
在大小美人儿高声的嘲笑中，王艾无奈的抱着个足球回卧室了，别说，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再醒来就是被热醒的了，墙上时钟显示下午一点，随手一摸一胳膊一脖子都是汗，赶紧爬起来到浴室哗啦啦的开冲。十几分钟后光着膀子回到客厅，只有康丝一人正在从厨房给他拿饭菜。
“人呢？”王艾把餐盘拽过来。
“中超有个会请狮子和黄欣参加，今天、明天都是。大美人儿那边有个在京同学小聚，小美人儿去超越娱乐了，帮你安排广告录像的事儿，就我在家。”
“今天什么安排？”王艾用筷子插着煎蛋。
“你要觉得累就在家休息，这边的泳池水都是新的，要觉得这边闷就去颐和园那边，靠着水挺风凉的。要不去京郊咱们的养殖基地也行，有山有水的。”康丝说了一通见王艾不置可否又接着道：“想工作的话，超越娱乐那边大概有十多个广告要录，明天可口可乐在BJ有个环境保护活动，中粮集团和可口可乐一起做的，按照去年我们和可口可乐续签的合同，你每年要出席四次活动，国内两次、国外两次。去年度的都完成了，今年的还没做。”
王艾点了点头：“去年签约时候我忘了，多少钱来着？”
“2200万，税后。11年你去美国亚特兰大签约是1700万，但那时你没有在田径方面显露出才能，单纯是中国和亚洲第一球星。”
王艾摇摇头：“这么说，他们可占了大便宜，这五年我不但变成了足球世界里的超级巨星，还变成了世界飞人，他们相当于用签一个亚洲巨星的钱，签了梅西加博尔特。”
康丝嘻嘻笑道：“是呀，所以你29周岁了还能涨价嘛。”
王艾一眼大一眼小，康丝晃了晃肩膀：“虽然算是梅西加博尔特，但你两边的受众是有很大一部分重合的。而且，球迷的数量远大于田径迷，你的博尔特部分对梅西部分的增加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多。我们两边的经纪公司都做过调查，可口可乐那边调查的结论和我们差不多。”
王艾点了点头：“行吧，反正都是给慈善基金赚的，我都不知道一年两个多亿怎么花，多少就是个数字吧。”
“那你去嘛？”
“去呗，你现在就跟他们说吧，省得他们安排不过来。”
“放心。”康丝拿起王艾的白色手机：“他们都有预留的，你去的话无非是稿件方面稍微改一改，你不去我们也给你准备好了贺词，你只需要对着镜头说一下就行，他们后期会剪到一起。”
王艾低头吃饭，康丝那边打电话，三言两语搞定，放下后忽然想起件事儿：“对了，你也可以去学院溜达溜达，以我的经验，去一个自己能完全掌握的地方，有助于舒缓身心疲惫。”
王艾抬起头，眼神带着疑问。
“嘿嘿，过去两年我带孩子有时候累了就去西班牙大使馆坐坐，每次去都会很舒适，我是公主嘛，尽管是个假的，但人家拿我当真的，大使、参赞、秘书、武官，我一去都围着我转嘘寒问暖的，我随便说点什么他们恨不得掏出小本子来，反正我特别有成就感，哈哈。”
“你的意思是我去学院指导工作？”
“你是院长诶，上级和班子考虑到你的职业联赛对中国足球事业仍然有很大价值才允许你远程办公。按道理，你应该天天上班才对。”
“这么说我还欠账了。”王艾拿起碗来咕咚咚喝小米粥，喝爽了放下：“那，去一趟，你去吗？”
“你需要我去吗？”
“嗯，去吧，省得人家瞧不起我。”
“谁敢瞧不起你呀？别的行业且不说，搞体育的谁敢瞧不起你呀？”
王艾晃晃头：“花无百日红，我偶尔的人家敬着我，可成年累月在一起，就没什么光环了，反而我这边当着院长，那边踢着联赛，难免有人活的汰滋润，什么都想要心里不平衡，唉，人心难测呀，所以，你去给我撑个场面？”
“我真能撑场面呀？”
“当然了，你是正八经的外宾，不能说常年在我家住着就不算了。西哈努克当年还常年在BJ住呢，但人家上哪去都算考察，我去只能算上班。”
第三百六十六节 疗养（六）
清风习习、杨柳依依。
王艾的车子来到整修一新的大门前，左边墙上写“中国足球香河基地”，右边墙上写“中国足球学院”。前者是毛笔字体，后者是印刷字体，一水儿的红底金字。
隔着围墙能看到球场中间都是高大的绿植，比原来的一眼看到头大了不少，这是香河基地升级以后足协特批扩建经费的结果，在办公区、住宿区、休闲区之外，扩建了一个科研区。同时，王艾将原来的ABC以及顺延的D区，改成了甲乙丙丁。
这种小小不然的事儿，自然没人和王艾对着干，他就是改成罗马数字也没人会说什么。当然，他有一天要翻车了，这些恐怕都会成为“罪状”，但眼下这个基地肉眼可见的外来文化的东西越来越少，中国本土的东西越来越多。
比如办公区原来的墙上悬挂了若干世界足球明星的照片和简介，王艾大手一挥：把他们给我往后挪，第一个给我换上高俅！
有心人自然会通过王艾的这些动作咂摸出他的本土化倾向，说好听的当然是富有民族自豪感，说难听的么，当然是和足协、体育口乃至更广泛的“归化”思潮对抗。
自从王艾半公开的说出中国队是中华民族的象征，不是世界明星队以后，他就成了反归化的扛旗人物。即便有人不断暗示什么历史的潮流，王艾也充耳不闻，他甚至准备下一步把学院里的所有英文字母都铲掉。
除非上级领导直接下命令，否则王艾就打算这么干了。
眼下学院还在到处动工，甲乙丙三个区都在重新装修，丁区刚刚建成，球场也翻新过了，王艾准备继续管老高要钱，基地要向皇马体育中心看齐。同时对基地里的死水泡子，就是人工湖动手，打算上下游都开辟个河道，把死水变成活水，要不然这夏天蚊子也受不了，满天飞的一团团的。
“难怪你这么被拥护。”康丝在基地门口听了王艾的简单介绍后评价道：“我是员工我也支持大刀阔斧敢花钱的领导。”
王艾耸了耸肩：“总共也没多钱，要不是这个是国家的，我都想自己花钱弄了，几百万欧元的事儿还老得打报告。”
“你可以给辽足那边花钱呀。”
王艾走向大门冲门卫点了点头：“辽足要自力更生，总我花钱不行，不能那么惯着。”
保安给王艾敬了个礼，王艾回了一笑，也不上车了，和康丝肩并肩往里边溜达着。上次来还是国家队集训期间，王艾以队员身份入驻，尽管学院班子都跑来和他见了一面，但也只是见了一面，王艾没管学院工作，这次不一样了。
“王院长！”沿途遇到的人不断和王艾打招呼。
什么办公楼主任、客房主任、食堂主任，还有各路员工，王艾认识的没几个，统统回以点头微笑，不耽误和康丝聊天。
反正在这一亩三分地，没人会来问他为什么带个洋妞进来。
到了丁区，王艾抬头看看这五层楼，审批、培训、科研三个部门都在这了，学院班子也在这办公。之前的甲乙丙三个区是香河基地自带的，现在属于学院的附属机构，算是给审批、培训、科研三个部门当做研究对象的，属于学院班子直管，但不属于三个核心部门，属于“后勤”了。
这是整个机构工作重心的转移，甲乙丙区虽然占地面积最大，依然承担给各级国家队提供训练场地、训练设施的职责，但因为丁区的存在就不仅仅是一个训练的地皮，还承担一定的培养、引导职责。
比如现在在基地里训练的国少，以往只在这里训练、康复，什么技战术、队伍建设都是教练组负责。但改成学院以后，不论是技战术还是队伍建设，学院都有插手资格。
以前是足协乱七八糟的人插手，以后就只有学院能插手了。足协那帮人胡说八道惹教练组反感，学院这边好得多，讲究一个言之有物、出言有据，目前还在和教练组权限划分的调整中。
王艾不打算让自己成为以后各级国家队的太上皇，更不打算让学院充当这个角色，一旦形成了就等于废掉了各级教练组。学院都是书生，而教练是元帅、是战士，易地而处拿不起来，硬要拿还会成为被集火，成为足球界公敌，王艾没这么二。
他希望学院以后充当各级国家队的参谋，帮他们规划球队发展、帮他们理顺球队建设、帮他们提供技战术路线。王艾希望学院通过自身能力获得这一地位，而不是凭借行政命令。
老高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但一声不吭，就任凭王艾折腾。他也想看看王艾能把传统的足球机构玩成什么样，只要不玩爆炸，老高是不想管了。
“刘指导，您怎么还特意下来了。”王艾紧走两步到楼下握住刘春明的手：“你要烦我，我下回不来了。”
“老臣焉敢兴废立之事？”老刘笑呵呵的拽文。
王艾哈哈一笑，搂着老刘的肩膀：“我昨天刚回来，累够呛，想歇歇，就跑来散散心，不用兴师动众的，我就随便看看，对了，帮我签到啊，一年到头的就能签到这么几回。”
上电梯，到顶楼，东头大办公室，王艾推门进去左右看看：“嚯，待遇真不错啊，三十来平的办公室，诶，这超标了吧？”
“不超。”老刘摇头指着地中间：“你要来上班，这里加隔断，里边是你，外边是联络员或者你的助理。你不是一般的行政干部，退役了以后你会有很多兼职，而且你仍然是足球史上表明挂号的人物，慕名而来的、找你办事儿的，还有你的个人事务，没有专人负责不行。如果不是你自己能解决，专车、司机、保卫都得给你配上，这可不死我们搞特殊化，而是你的实际情况有这个需求。”
王艾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听完了：“这么说，我还是不适合当这个院长。”
老刘摇头：“你能做到的，别人做不到。没有你连学院都不会存在，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第三百六十七节 疗养（七）
两人在办公室又坐了一会儿，听到消息的三个部门负责人同时来到，王艾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去了三个部门分别看了看。许多员工都没机会出现在学院班子的视频会议上，他们也是通过电视认识的院长，这下总算见到活的了。
“外边对我们有点争议。”中午吃饭时，老刘对王艾嘀咕了一句。
“哪方面？”
“说我们一群书生不懂实战，却要对技战术乱插手。”
“乱插手了吗？”
“基本就是提建议，不过个别年轻人可能比较热情。”
王艾往嘴里放了一大块牛肉一边吃一边琢磨：“迟早要合作的，其实那些人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他们算什么？多大能耐也是个工头，就兵王又怎么样？也得叫人管。所以，想不让人管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业务。”
老刘深有感触的点点头，下意识摸向了裤兜，猛然想起王艾在这，又把捏着烟盒的手收了回来。
“既然怎么都得叫人管，那就有个说法了。他们是愿意被一群无法沟通、位高权重、不理实务的足协干部管呢，还是愿意被一群可以商量、位置一般、精通业务的书生管呢？”王艾又吃了一口萝卜：“我们是专业的管了，不专业的就不好意思开口了，这对他们来说难道不是个好事儿么？除非他们自己业务就不行，那没说的，我们眼里不揉沙子，让我们放过无能的，不是让我们背锅么？谁让我们背锅，我们就把锅砸他脑袋上。”
一桌的学院班子闻声一片低笑。
“工作方法上，我们可以柔和一点，我们是参谋，不是决策者。我们要凭借个人能力和组织能力争取地位和话语权，不能靠行政命令，也不能靠拉帮结派。我们是正大光明的学术机构，我们本来就应该在技战术、训练、管理等各方面居于业内领先地位，说到底我们是去技术扶贫的，我们应该清高。”王艾看看大家：“这个定性，大家别忘了，我们进、可以当助理教练，退、可以回来上班，我们着什么急？我们的实战能力也许不如他们，但理论能力一定高于他们，这个区别大家要把握好。反正总共的目的就是一个，帮助我们的各级国家队教练组提高业务能力，也不断从实践中丰富和提升我们的科研、培训水平，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至于眼前的一点风言风语，不要在乎。即便个别人拒绝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看、可以观察、可以研究，他们都是小白鼠。这是我们的家，我们说了算！”
大家哗哗给鼓掌，学院刚创建一年多，之前又是盖房子、又是组班子，业务刚开展，学院什么定位、什么发展，各方都在摸索。王艾今天的话就是告诉大家：事在人为！
午饭后，王艾在分别到三个部门坐了坐，在审批部门王艾强调了审批工作的重要性，一时疏忽、贻害无穷，要求大家以为中国足球事业负责的高度继续严格审批。总之就是一句话：继续卡！
在培训部门，王艾认真检查了目前的培训教材、培训方案，在和大家讨论过后提醒大家在学习消化欧足联、亚足联最新的培训文件同时，注意研究本土需求和时代需求，适当调整培训内容比重。
在科研部门王艾和在家的科研人员座谈，倾听了大家的意见，然后分别讨论目前进行的数个科研课题。以往大家都是笔谈，这回是面谈，效率高多了，双方也各自加深了对对方的了解。
一直到下午三点半，王艾才来到顶楼，召开学院创建一年多来的第一次当面班子会议。这次王艾说的和刚才在楼下就不大一样了，就审批问题，王艾提醒说经过一年多不断接手足协审批事务，我们的权力越来越大，反腐败机制也要跟上。我们越严肃，就越有人怀疑我们要卡油，越会千方百计的送好处，我们必须坚持住，实在不行往我身上推，我想看看我能值多钱。就培训问题，王艾跟老刘商量让他多看一看，省得下边不接地气或者意气用事。就科研问题，王艾提醒班子成员多注意科研人员的生活问题，有困难积极帮助解决。
下午四点半，例会结束，王艾和班子成员说说笑笑的出门各自上车回家。
“也不说请你吃顿饭？你可难得来一次。”康丝笑嘻嘻的在车上问道：“不是说有个什么接风宴吗？”
“没人跟我说呀？”王艾眨眨眼：“哦对了，以前我要求过，行政人员每天只有中午一顿工作餐，早晚不供应，嘿嘿。”
“没有接待费？”
“我是院长啊，用他们接待？再说也报不了账。我们接待费的每一笔都得写清楚招待了谁，吃了什么饭，花了什么钱。”
“那要是他们今天用了招待费请了你吃饭，怎么办？”
“退钱呗。”王艾不以为然：“我要是叫他们蒙了、吃了一顿，事后我看报表发现了不该吃，那就赔钱，不光我赔，他们也得赔，陪吃不也是吃吗？到时候大伙均摊，我不信他们敢跟我均摊，我能吃的他们卖房子！”
在康丝哈哈的笑声里，车子开出了香河县。
“你知道吗，许多人私底下等着看你笑话来着。”康丝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他们说学院是娃娃赶车、倔驴拉车，非得翻了不可，甚至有人赌你干不过仨月就得因为领导无方下台。”
王艾哼了一声，顺势抱起肩膀目视远方。
“高指导都特意来过一趟，想着帮你撑腰，但就是那次领导们放心了。”
“你咋知道的？”
“你们都在外边，家里的事儿都是我管呐，你师姐那边都是我走动。”
王艾“哦”了一声好奇的问道：“他看着啥了？”
“高指导说，第一是例会制度，芝麻蒜皮的小事儿也上例会，结果就是没有死角、没有暗箱，自然就不容易出矛盾。第二是你工作重点抓的好、抓的细，说是你一手食堂报表、一手BJ菜价，要求纪高官就采购价高三成的问题组成调查组三天要出结果。”
第三百六十八节 疗养（八）
王艾摇了摇头：“调我来当这个院长，还把审批权一个劲往我这塞，不就是因为相信我吗？我这样的一把手，能容得下捞钱的？”
“那最后怎么处理的？”
“赔钱、调离，足协纪委怎么处罚的我不知道，估计不会太重，钱没多少发现的也早。”
“你这也算挽救干部了。”
王艾耸了耸肩：“我没想挽救他，我就是受不了别人偷我钱。”
“明天还来吗？”康丝在车子进入BJ城以后回头张望了一下香河的方向。
“不了。”王艾摇头：“明天去录广告吧，活动能去的也赶紧去，我不让人家骗我钱，我也不能骗别人钱不是？”
第二天下午，王艾意外的接到了老高的电话，问他北戴河去不去。王艾详细问了一下，说是全国总工会安排的，至于全国总工会是不是听了上级领导的，老高不知道，反正作为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王艾有这个资格。
王艾一时没下决心，回家说了一下，家里人建议他去见识见识，然后跟全国总工会联系拿到了那边的疗养院资料简单研究了一番。
又问了父母的意见，爹妈从各个角度跟王艾说了一番，最后也是建议他去见识见识。虽说自家在海南就有度假村，条件也很好，但北戴河毕竟是北戴河，离BJ近这一点就是海南替代不了的。
从民国时候北戴河就是度假胜地，一般人去不上，王艾也没去过。
最后决定，从10号开始到在北戴河疗养休息一个星期，然后回京料理一番杂事就回马德里准备新赛季。这是从繁忙的上赛季、联合会杯、世锦赛到同样繁忙的下赛季之间，唯一的一个可以让王艾喘口气的时间段了。
明天王艾要去参加可口可乐在BJ的公开活动，许青莲也要进行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的在京同学会，然后两口子正好一起去北戴河。至于其他人就没办法了，这是国家安排的，王艾得老实点。
孩子也没办法，除了在幼儿园和家，王艾的五个孩子绝不会同时出现，就像他们一家三代除了东城的家也绝不会出现在同一场合一样。考虑到五个孩子，带谁不带谁容易破坏了孩子们之间良好的氛围，索性谁也不带了。
“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就得承担这样的责任。”王艾在九号晚上孩子们都睡觉了之后跟女人们说道：“没办法的，生为骡马有骡马的辛苦，生在罗马有罗马的危险。”
“一辈子都这样吗？连一起到海边玩都不行？”康丝有点难过的问道。
“等他们再大一些的吧。”王艾看着几人忽然笑了笑：“你们觉得我小心过头了是不是？可能有些领导可能也这么觉得的，可谁能保证呢？谁的保证一定、肯定能保证呢？只能靠我们自己底层的组织架构，只要我们根在BJ、只要我们家庭成员不在一处，有能力拿到我们家资产的就没能力团灭我们，我们才有机制性的安全，这才是根本性的安全。否则，哪怕领导给我们报仇，又有什么用呢？和这个相比，孩子们不能一起到海边玩算什么呀？何况又不是不能去，只要我不和他们一起去就好了。”
许青莲看着王艾忽然笑道：“其实还有个办法，你可以冷冻一部分精子。”
王艾想了想翻白眼：“那我公布不公布？公布了人家不会先给我精子换了？不公布又怎么产生威慑？”
雷奥妮听到这听不下去了：“以我一个外国人的常识都知道，你这个身份，地位，加上爸妈的身份、地位，国内没人敢团灭你们，代价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甚至组织都无法承受的。为了避免这样的结果，组织是一定有机制性保障的。所以，你纯粹是被害妄想症。”
王艾也笑了：“早年就我们一家三口，还很有钱，有钱到一定程度了，确实不安全，哪怕在BJ。”
时文君道：“08年以后，你应该就没有危险了，你在国内国际的知名度非常高，你出事儿国家是一定会穷追到底的，没人敢用规则外手段了。”
王艾舒了口气：“也许吧，但我还是习惯将事情从最坏地方考虑，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觉得你就是脱离现实生活太久了，不信你问问国内和我们同一层次的，谁像你这么担心？王总和王公子不就是一家三口？人家经常一起出门，人家怎么不担心？”黄欣无奈的看看大家：“我觉得他还是没适应现在的生活，总觉得有人要害他，其实能害他的家产也不会少多少，锦衣玉食的犯不上做这种事。”
王艾瞪着黄欣：“一个家总得有人守着安全的底线，把控着最后的逃生通道，有这个腰杆子才硬，才无所畏惧。无所畏惧，才能做成事。”
黄欣冲众人耸了耸肩：“完了，就这样吧，30多了，改不了了。”
小美人儿看着王艾：“你就打算这么一辈子担惊受怕下去？”
“我没有担惊受怕。”王艾摇头：“我只是睡觉睁着一只眼睛罢了。”
“猫头鹰啊？”
王艾闭上一只眼睛打量几个人：“我帅吗？”
“屁！”许青莲起身就走。
“你干嘛去？”
“今晚你先给她们压榨一下。”
王艾回头，四只母老虎狞笑着扑了上来。
第二天清晨一早，王艾在家简单吃过了早餐便出门到火车站，取了商务座的高铁票一路向东，偶尔有同车厢的旅客上来打招呼，王艾也微笑以对。结果火车还没到北戴河呢，“王艾去北戴河”的消息就传遍了互联网。
“看吧，惹麻烦了。”许青莲在总工会疗养院门里回头望了一眼被拦住的记者、游客：“让你做面包车来你不干，非说高铁安全，这下怎么办？要是你的球迷也跑来，把海滩都挤爆了，我看你负责。”
王艾垂头丧气：“我是觉得商务座的不该这么八卦才对，所以这是人的素质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第三百六十九节 疗养（九）
碧海蓝天，一望无际。
在总工会外面的沙滩上，许青莲坐在岸边双手抱膝望着远方，隔着这片海湾，就是营口。
王艾小心的拿着两杯果汁来到她身边坐下：“喝点？刚榨的。”
“什么的？”许青莲拿起一杯。
“桃子的，水蜜桃。”
“啊，是挺甜的。”
“你跟着我受委屈了，哪也不能去，只能在这呆坐。”
“过两天就好了，你的热度也不能总在上边，我们七天时间呢。”
王艾看了看许青莲的侧脸，就听她说道：“刚才我在想，一直总这么闲着也不好，小美人儿上大学，两位姐姐管着你的事业，康丝要来肯定当你的助理，就我什么事儿也没有，整天吃喝玩乐的，是不是不好？”
“我又不嫌你。”
“没说你嫌我啊，没准儿你嫌我了我还高兴呢，我就是觉得你整天这么忙，做那么多事，我无所事事的配不上你。”
“我忙就是为了让你无所事事啊。”
许青莲扭过脸来：“你是要废了我的劳动能力啊。”
王艾抬起下巴：“对啊，废物。”
“废物有什么好玩？”
“废物听话啊。”
“男人不该有挑战精神吗？越艰难的越要征服，废物有什么意思，一招手就来，一挥手就趴下。”
“……省事儿？”
“我打死你！”
两口子在沙滩上打打闹闹，看的远远近近的其他来疗养的劳模们一阵微笑。不像这两口子青春年少，一般来疗养的都是年少体衰甚至未老先衰的、再在原岗位干下去活不了多久的才给硬拽来，安排这么一个无需谈工作、想工作，每天只需要吃喝玩乐的地方。
这其实就是国家包办的旅游，因为一切费用都是国家出，所以比私人旅游对身心压力的释放更彻底。
这次安排王艾过来是因为王艾本身有这个待遇，只是过去不等总工会安排呢，王艾要么是没空，要么是自行安排了。今年的情况略微特殊，联合会杯挨着世锦赛，电视上王艾出现的时间加一起还不到10小时，这会让许多普通人忽视了背后王艾的辛苦，但组织上是清楚的。
眼瞅着王艾连轴转了一整个夏天然后就要飞回欧洲继续连轴转，这要新赛季打不好所有人都会本能的得出太过疲劳的结论。尽管运动员当中很难涌现传统意义上的劳动模范，但真的有谁像王艾这样不辞劳苦、突破极限、日日操劳、不计得失、且功勋卓著的，那也就会被当做传统意义的劳动模范对待，该给的全都少不了。
疗养的条件也许不如王艾自己花钱来的奢侈，但那份安心、周到也是个人花钱做不到的，北戴河的一切都是有国家背书的。那么自然而然的，来疗养的就不会只有王艾，还有别的劳模。
但王艾是第一个来的，而且住宿的条件也是最好的，别的劳模是后来过来的。
王艾还有点不大适应这种和一群叔叔大爷在一起的度假方式，这些年他都习惯了和家人、保卫、助理什么的在一起。都是年轻人，嘻嘻哈哈的、想什么说什么，可和一群陌生人，尤其是看着就忠厚老实的陌生中老年人在一起，王艾有点放不开。
同样，中老年们看王艾也有点放不开，实在是平日里他们根本就是两条线上的人。王艾是电视上的大明星、全球知名的体育明星，世界飞人、世界球王……头衔太多数不过来，反正就是数钱没有挣钱快的人。而劳模们是生活里的普通人，除了行业内部少有人知，在普通的岗位上成年累月的苦干，除了待遇几乎没什么钱。
这两种人凑一起，彼此都没什么话，想聊还怕聊错了，也就总工会一视同仁都给塞到北戴河来。所以这两天，基本上都是王艾两口子出双入对，劳模们自己凑一起聊天扯淡。
根据疗养院的服务员说，这么多年像王艾这么年轻的由组织安排过来疗养的，几乎只有他一个。年轻人不是见不到，但基本都是跟长辈来的，比如退休老干部的陪同人员。
“别闹别闹，人家看着呢。”
沙滩上，许青莲已经把王艾按倒了，正打算骑上去，忽然听着王艾讨饶便笑道：“你还有脸呐？整了一炕的娘们，还让我们一起伺候你，你还有脸呐？”
“我早就没脸了。”王艾拿着许青莲的手按自己的脸：“现在这张脸都是为你们长的。你受了这么大委屈，只有我的夫人这个角色能挽回点。她们几个做了小的本来无颜见人，因为我么，才勉强能对家里人抬起头。所以你说，我这脸是不是你们的？”
许青莲双手掐着王艾的脸：“稀罕！猪头！”
“来，跟猪亲一个。”王艾指了指自己的嘴。
“死去吧你。”许青莲翻身下来，扯扯身下的毯子，仰躺下去：“这里真好，既有人烟又不稠密，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邻居，空间不大却温暖。”
“和古巴比呢？”王艾也躺下来望着蓝天白云。
“古巴……有些空旷，再说，再怎么我们在哪也是外人，再怎么也没法像在这里一样安心。”
“嗯，国家总比个人强大，所以，我们就像是在妈妈的怀抱里，只不过一个是亲妈，一个是姨妈，还是亲妈好。”
“哈哈。”许青莲扭头看了看促狭的男人：“那古巴以后还去不去了？以后每年都来北戴河？”
王艾摇头：“这我可说了不算，要是没这么忙了，可能就轮不到我了。这边也挺紧张的，全国这么多人呢。”
许青莲撇了撇嘴：“以你的贡献，应该够格每年都来才对。”
王艾仰着头，目光扫过两人背后的行道树：“走得稳才走得远嘛，这里是政府逻辑，人家不在乎你有多大知名度，一切按照规矩来，按人家的规矩我还不入流。”
“有什么好的？”许青莲翻身坐起来：“不住了，我们走！”
“别闹。”王艾笑呵呵拉住许青莲的手：“其实你也有资格的，你是著名经济学家嘛。发改委、教育部如果组织你们专家来开会也是经常在这边的，到时候你带着我嘛，我是你的家属。”
第三百七十节 疗养（十）
“然后，我单数年来疗养，你双数年来疗养，这我们不就是每年都来了吗？”
许青莲侧着身笑吟吟的看着笑嘻嘻王艾：“你倒是想得开。”
王艾拉了拉，许青莲顺势侧着身子用手臂支在毯子上，把头枕在手掌上，另一只手不老实的按在王艾的胸膛上。
“其实你要天天住还是会腻的，现在就是一个新鲜劲，我们羡慕能常在这疗养的，可人家也羡慕我们的大别墅不是？所以，趁着新鲜劲好好玩，等玩过瘾了、过劲了正好走。”王艾手上忽然用力，许青莲“啊”了一声一头“咣”的砸在王艾的胸膛上，抬起脸气恼的刚要说话，忽然被王艾偷袭了一下，顿时就没声了。
“我还治不了你？”王艾得意洋洋：“你说，你从20年前遇到我的第一面前，你逃出过我的手掌心吗？”
“09年、10年、11年！”许青莲瞪起眼睛清脆的狡辩。
“那三年我是在等你想通，不代表你脱离了我的控制。”
“怎么就没脱离你控制？我们三年没说话、没联系，你在我身边除了潜伏了一个汤牡丹这个小特务之外，还有什么手段控制我？”
“因为你没有尝试真的脱离我的控制，所以才汤牡丹一个。”
“怎么着？你还想绑架我啊？把握锁到地牢里？像养宠物那样？听话摸一摸，不停话打一顿？”
王艾凝视着许青莲的眼睛：“你有病？”
“你才有病？”
“不是，我听这音儿，就是刚才说话怎么带着一点兴奋劲呢？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你内心深处盼着我束缚你、压榨你、圈禁你、蹂躏你？”
“滚蛋。”许青莲嘴上强硬，心里也有点怀疑，她知道自己是有点心理变态的。
“反正当时你聪明的到大庆上班，和我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你安全我也安全、我们都安全的距离，要是你真的想跑，那我肯定第一时间丢下一切回来收拾你。”
“怎么收拾？”
“简单，床头打架床尾和呗，你又没真跟我生气，你是过不了自己那关。要是你实在、怎么也想不开，那就跟你妥协，大不了我不娶你了，她们我随便娶一个，你就舒坦了呗？其实那我也更舒坦了，那意味着我可以随便收拾你，因为你得罪我了，我可以狠狠收拾你。实话说，我的心要是稍微歪一点就是这个结果了。”
许青莲想了想：“为什么不呢？也许那样我们都更舒服，我放松了，你可以狠狠报复我了。”
“有病，就得治，就是治不好也得控制，你这给人当小三的爱好不管怎么来的，都是病，我治不好我也不能让它恶化，尤其是我从中取利，那会让我一辈子不安的。”
“对，我有病，我就爱给人当小三，爱玩不爱当妈，爱挨收拾不爱让人为我负责。但你也有病，你是皇帝病，你也得治，等我回BJ了把她们都撵走！”
“是，我也有病，我也得治。”
“你有药啊？”
“有啊，你啊。你个当小三的不是正配我这个当皇帝的？吃了你，我的病情就控制住了，不会进步成暴君病了。”
“那不是谁都行？非得我？”
“你是小三儿病啊，你能容得了我啊。”
“是这样啊，可你顺了心思了，我还没顺啊，虽然都是病情控制，凭什么不公平对待我？”
“哼哼，说的好像她们四个都单纯属于我似的，你说你跟谁没玩过？尤其是我们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都是小三儿心态？”
“……哎呀，我困了，别说话。”
瞅着难缠的媳妇终于害羞了，王艾非常开心，直起腰来：“走吧，该吃午饭了，回来再睡觉。”
许青莲横了王艾一眼，不解气起来踢了他一脚才跟着走。两人这一动，远处的几个人也跟着起身了，其中一个有点期期艾艾的，王艾看过去笑了一下，那个五十多岁一脸沧桑的才勇敢的走过来。
“王队长……”
“叫我小王儿就行，叔你有事儿？”
“这不是，我今天下午就回去了。”
“你不是刚来？”
“厂里有事儿，紧急任务。”
“那可真是遗憾。”
“可不咋滴。”
来人终于放松了，和王艾两口子并肩往回走：“想着走了吧买点纪念品回去给家里人应付过去，所以这……我孙子是你球迷，你看？”
王艾咧嘴一笑：“这有啥可说的，叔你要啥？”
“不要啥、不要啥，你能不能和我合影一个？”
“那有啥不行的？我一年到头都不知道和多少人合影了，真的，不值钱。”说着，两人就到了食堂门口，王艾转身站好：“青莲，你用叔的手机给我们拍一个，嗯，多拍点，反正不要胶卷。”
许青莲乐呵呵的接过手机，把两人中距离、近距离、远距离拍了三张。
“纪念册有吧？”到食堂坐下，王艾继续和这个要回去工作的劳模聊，其他人见状也凑了过来：“有纪念册的话，我可以给你孙子写几句话。”
“那可太好了。”
食堂饭菜没上来之前，纪念册摆在王艾面前，王艾问了下对方孙子的情况和对孙子的期望，想了想提笔在纪念册空白一角写到：“我的王艾，我很佩服你的爷爷，他是我的英雄。”
拿回纪念册的劳模看了看、想了想，越来越高兴，连吃饭都忘了。
“你可真能讨人喜欢。”饭后重新回到海滩的许青莲躲在遮阳伞下。
“相逢就是缘嘛，我其实挺想和他们聊聊的，我能安全无忧的接触普通人的机会太少了，尤其是这种有身份的普通人，这种人本来就没多少了。”王艾伸手搂着许青莲的腰肢：“这是个机会，这几天我们总不能就我们两口子吧，别说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就是新婚燕尔也架不住一天16小时是吧？”
“你脑子里的什么？”
王艾嘿嘿一声：“反正不能成孤家寡人，可能总工会领导这么安排也有这么一层用意吧，让我多接触接触，多受受教育。”
许青莲冲中老年方向张望了一阵：“那，我们就过去？”
“嘿嘿。”王艾探头亲了媳妇一口：“好媳妇。”
第三百七十一节 藏龙（一）
清晨的海风里，一个赤着上身的青年在沙滩上专注的练球。
涌动的海浪、飞翔的海鸥都没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的足球比海豚更顽皮、比飞鸟更灵活。在金色的朝阳里，汗珠已爬满前胸，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许青莲还在酣睡，劳模们也难得无牵无挂的沉眠，北戴河宁静的清晨中唯有忙碌了整个夏天的王艾蓦然醒来。
四个保卫、三明一暗，他们就和王艾一样难以摆脱身上的工作印记。
这是王艾来到北戴河的第三天，在经过无所事事的48小时后，王艾还是习惯性的拿出了足球。这个足球还是在伦敦时候皇马副主席送给他的新赛季西甲用球。
足球高高飞起，又稳稳的被踩在沙滩上，王艾单手叉腰望着平静无波、万里蔚蓝的海面略做休息。
“喝水吗？”身后传来许青莲温柔慵懒的声音。
王艾回头笑道：“你也醒了？”
海风撩动许青莲的头发，她用小手指勾着捋了捋，看看保卫们都在远处：“空调有点凉。”
王艾皱眉：“昨晚上你说还热呢。”
“你一走就凉了。”
王艾这才明白媳妇在调侃什么：“男人就这么用的啊。”
“不然呢？”许青莲笑着递上杯子，见王艾露出坏笑赶忙打补丁：“不许吐我，不然不陪你玩了。”
王艾只好把水喝下去，递回杯子：“我再练一会儿啊，你没睡好就回去接着睡。”
说完了王艾把球踢起来：“看得出来你平时也挺累，珍惜机会啊。”
许青莲右手抱着左上臂：“我累什么呀？吃喝玩乐还累？”
王艾笑着摇摇头，回身开始颠球。许青莲盯着他的背影，招招手，女保卫在海滩边放下了毯子，许青莲便面对着大海和大海背景中的男人坐了下来，双手抱膝、把下巴放在手背上，呆呆的看着。
“我们俩从来没有天雷地火、死去活来，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太冷静，但奇怪的是，时间长了，反而越来越依赖他了。”许青莲拿出手机给汤牡丹发微信：“我以前特别害怕这样，虽然很甜蜜，但就是害怕。”
大早晨的，汤牡丹竟然在线，回了一个：“哼，去北戴河都不带我。”
许青莲不管她，只是抿嘴笑了一下，这回改成语音了：“现在也不知怎么了，忽然间就好像忘了似的。现在他在海边练球，我在海边看他，忽然就想起来了。”
汤牡丹过了会儿也发了个语音：“大姐啊，你不是又想跑了吧？”
“假如呢？”许青莲笑着问道。
“那……我陪你呗，其实有时候我也挺想念在大庆的日子，整天什么也不用想，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在BJ虽然各方面好的不像话，可没有那种安心舒适的感觉。不过你可想好了，你上次跑了就让自己变成了五分之一，如果你这次再跑，谁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子。再说，你都有孩子了大姐，你别作了啊。”
许青莲听着汤牡丹无奈的声音笑出声来，想了想又发：“其实我就是忽然间想起了那段时间的想法，还是隐隐的有些害怕，但没当时那么冲动了。再说，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大富豪，好不容易陪着他一起发达，凭什么让出去啊，是不是？我没那个想法，就是有点感慨，岁数大了，没小时候那么虎了。”
“发张照片我看看。”
许青莲听话的拿着手机对准王艾，调了调便咔嚓一声拍下，发去。
汤牡丹评价道：“好浪漫的感觉，球王、北戴河、清晨……丁香你在不在？”
“三花聚顶群”里说话不多的刘丁香被喊了出来：“刚起床，这是博士在练球？现在？”
许青莲回道：“他睡不着，我没了他也睡不着，说好了好好疗养，可才两天他就闲不住了，受苦的命！”
“我老公在吗？”
“你老公你问我？”许青莲笑了一句，随手把手机对准了同在沙滩上不远处的赵丹，挑着赵丹侧脸的时候拍了一张发了过去：“接收，我们可没虐待你老公。”
“嗯嗯，真好。”刘丁香发了个幸福的表情。
汤牡丹忽然发了个痛哭的表情：“你们有老公，我怎么办？从丁香出来话题就偏了，我怀疑你们联合打击我。”
还没等许青莲把字打完，刘丁香已经发了一行字：“再找一个啊，总不能没了一个就不找当尼姑了吧？前几天我给你说的那个供应商老总的儿子，条件不是挺好？”
“得了，人家一个小伙儿，就是看中了我现在手里的资源罢了，我可不敢跟这种男人在一起。亚欧之光又不是我的，副总也不是我的，到时候一个轮岗啥也没有还不跟我翻脸？”
“说的也是，我欠考虑了，但你真得抓紧了，不是工作接触的也可以考虑，圈外的没有利益关系更容易妥协。”
“看看吧，前几天张秀云大姐还跟我说帮我找呢，她那边接触的人面广。我感觉我们这些高管婚姻问题都不太好解决，工作忙、接触面都是圈里的，利益关系太紧密，不少都是大龄的。对了，青莲，家族企业这么多，能横向组织一下吗？”
正看着两个姐妹扯淡出神的许青莲被点名，想了一下打字道：“我没注意到这方面，回头我问问黄欣，她轮岗的地方多，了解的情况也能多一些。”
“唉。”汤牡丹发语音：“跟你们两个是比不了了，你们一个是缘分天注定，一个是心眼多早早定了，不像我傻乎乎的啥也不想，等想起来还没注意，我挡出就不该听家里的回去相亲。从小地方走出来的，怎么也回不去了。”
这话一说，许青莲、刘丁香都有点愧疚，当初汤牡丹回乡相亲她们考虑到汤家的想法都没劝阻，结果好姐妹婚姻失败，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怎么可能不想孩子？孩子还不在身边。
于是，许青莲抬头看向正往回走的王艾：“练完了？有这么个事儿……”
第三百七十二节 藏龙（二）
“好事儿啊，咱们高管轮岗不也有解决这方面的意图吗？”王艾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随手甩在地上，然后坐在许青莲身边探头看了一眼她的聊天对话内容：“牡丹在亚欧之光也两年了吧？”
“才一年。”许青莲摇头：“去年她从老家出来我给安排过去的，现在工作才刚上手，不像丁香有想法，早早的就在这边努力，她没心没肺的，现在后追很难的。”
“嗯。”王艾沉吟着：“潜力怎么样？”
“你想让丁香轮岗，她接替？”许青莲问了一句琢磨着：“现在还看不出来，努力是挺努力的，但还有点跳脱，还得再看看。以前在我身边做保卫还是尽职尽责的，但换了管理岗就不好说了。亚欧之光还在扩张期，一把手最好再稳一稳，除非我过去。”
王艾皱了皱眉：“这样不行，一个成熟的企业制度才是基本盘，领导者的个人风格和能力可以让企业或快或慢、但不能或生或死。这些年我没怎么管亚欧之光的事儿，一个是信任你们姐妹，一个是还有政府的因素在里边，但似乎你们的制度建设不太完善。”
许青莲也皱了皱眉：“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大概是因为我想补偿丁香吧，纪检和审计也没什么问题，所以也没怎么管，丁香和政府那边合作也挺好的，那你看怎么办？”
“去除个人影响，完善制度体系，把领导者的影响力控制在能够支持轮岗的范围。”
“我明白了，我回去就调整。”
王艾看着许青莲笑了笑：“轻工、农副、金融、文体四大块都是过去就有的，零售是白手起家的，后来的，也是你提议和带起来的，你……”
许青莲笑吟吟的瞅着王艾：“什么？”
“嘿嘿，没啥。”王艾笑了一声决定还是把话说透：“你肯定对它有感情，你们姐妹这十来年把它从小做到大，有着深刻的三花聚顶组合的色彩。如果这一轮你回去完善了制度，肯定要启动轮岗，你们的色彩会淡化，后来的领导不可能完全遵循的你们的风格，这就相当于，把本来独立于四大体系的亚欧之光合并了，甚至是吞并了。”
许青莲在风中捋着鬓边的乱发，静静的听着。
“如果是在一个复杂的家庭，这就有点像是丈夫耍心眼剥夺妻子的嫁妆了，我知道你大气、你不会这么想，但我觉得还是把话说开了比较好。丁香的干部待遇不会变，但是轮岗的地方不一定有现在这么大的权限，比如可能会去金融那边做个冷板凳什么的。”
许青莲听到这笑了一声：“家里只有我的保卫发展的最好，张秀云是超越文娱的一把手，刘丁香是亚欧之光的一把手，我们还在研究怎么帮助汤牡丹。可别人呢？只有黄欣的杨丽在超越体育总办当秘书，其他人更别说了，连一个子公司的一把手都没有，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甚至，你的保卫都没有我的保卫发展的好，你对我够好了。”
王艾伸手搂住了许青莲的细腰，两人一起面向大海，许青莲把头搁在王艾的肩膀上：“再说，亚欧之光能发展起来离不开家里的支持，启动时候要没有爸妈出面申请协调，商务部、海关知道咱们是谁啊，凭什么给咱们特殊政策一直到今天？这个政策，阿里、京东一直想要一直都没得手，靠我自己或者加上刘丁香能顶住？”
许青莲在王艾的肩膀上磨了磨：“这么大的企业、这么重要的价值，能一直握在我手里还不是因为有你？要不然人家随便一个手段，企业就改了姓，呵呵。”
“别说的那么惨。”王艾的手臂紧了紧：“不成器的子弟当然有，还不少，巧取豪夺当然也少不了，但你得看到，规则越来越明晰了，越来越清澈了。”
许青莲沉默了片刻：“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刘丁香那边的团队，逐渐抹除过于浓重的我们姐妹的色彩，其实你就是太宠着我了，早就该这么做了。启动资金是你拿的、保护伞是你撑的、扩张是吞并了北方超市体系的，除了我们三个一百多斤的姑娘之外，还不都是家里的资源？我知道你还有家里都是可怜我，怕我胡思乱想所以才一直忍着没动，可我的条件够好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她们四个呢？除了你给的一千万和每年的工资还有什么？她们都不会担心，我担心什么？相反，我的独立性去掉以后，丢掉了一个亚欧之光，得到了四大体系，我赚的太多了。”
“就是说，我给的太多了是吧？要不我们离婚吧？”
“眼看要胜利了，傻子才和你离婚。”
两口子耳鬓厮磨的，就来了心情，迎着朝阳甜甜蜜蜜的亲上了。
而手机里，刘丁香和汤牡丹还在等着许青莲的回信呢。
有早起的劳模注意到了这边小夫妻的动态，都笑了笑躲开了，反正海滩一大片。
良久，两人分开，王艾瞅着许青莲低声道：“回去加个班啊。”
许青莲的眼睛里也闪着光，可终究比较理智：“你就那么想啊，别人都说公粮不够吃，我这回回吃撑。”
“谁让你总摆出一个超大仓库的样子，结果才一个小仓库？我习惯了往死了给你塞。”
“闭嘴吧你。”许青莲打了王艾一下，结果放在腿上的手机落地才想起来刚才没说完的话：“牡丹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王艾拿过许青莲的手机看了一会：“你说的不挺好的吗？让张秀云抓紧问，让黄欣也琢磨一下召开各体系高管联谊会的事儿。如果工作繁忙没办法召开，那就想办法几个体系高管的团建时间、度假时间往一起凑，给他们制造机会。这种已经适应了我们家管理文化的高管，也许放在外边不怎么值钱，但对我们，是人才，尽量内部消化，把企业文化传承下去。”
“那行，等我们这次回京我就和家里碰一下，正好和亚欧之光制度建设在一起。可这样，我就没法陪你回马德里了。”
“所以……我们还是回家加班吧？”
第三百七十三节 藏龙（三）
“我就说不，你非要！”
中午，面对着食堂里中老年们若有若无的笑意，许青莲忍不住了：“都怪你，上午活动都没参加上。”
王艾笑嘻嘻的吃着饭，承受着老婆的念叨，反正他便宜占够了。仗着许青莲今天早晨忽然的伤感，他可是狠狠享受了一把奴隶主的待遇。
当然，后果是有的，胳膊上的牙印估计得三天才能消。
午睡时，王艾又来了兴趣，许青莲翻着白眼：“你是卫生棉条啊？”
“你不想啊？”
“我不想，我还得吃饭、逛街、打游戏呢。”许青莲推着王艾制止他更进一步的动作：“行了啊，都给你十年了，你还这么有瘾啊？你有病。”
王艾笑嘻嘻的停止了动作：“我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随时用啊？你还讲不讲理了？”
“你的东西？你有使用权，但没有所有权，我们是社会科学缔结的契约，是可以取消的，不是自然科学缔结的。”许青莲翻了个身：“别动啊，我陪你躺一会儿得，你要撩的我不舒服，我一定会找后账，一定会秋后算账，一定会报复。”
“行吧行吧。”王艾把手放在不那么敏感的地方：“我就喜欢抱着你，不困也喜欢。”
“她们呢？你喜欢抱着么？”
“也喜欢，如果没有你，她们一定是我恩恩爱爱、夫唱妇随的妻子，但有你首选就是你，你是我的阿喀琉斯之踵。”
“不会说话是吧？谁是你的脚后跟啊。”
“我是说你是我的漏洞。”
“……闭嘴，没完了啊，总开车。”
“没有啊，是你思想太下流。”
“你手拿开，就是你一直撩着我才让我的思想跑偏。我只是想了，可你动了，你耍流氓，起开，要不我告你婚内性骚扰。”
今天的午睡没有午睡，两口子说了一中午相声。两点多两口子起来，下楼去参加茶话会，这是劳模疗养期间安排的固定活动，其他的还有文艺汇演、电影播放、棋牌游戏什么的，总之就是放松、就是玩儿。
前几天王艾觉得和中老年玩不到一起去，到哪还都被围观就请假没参加，但不好总不参加，总工会好心好意的王艾要总搞特殊，下回就不找你了。
这可是北戴河！谁稀罕你个球王来不来？爱来不来，反正还安排不过来呢。
只要打破了次元壁，大家相处的还不错。王艾发现和大家的共同语言真不少，毕竟许多都是制造业上来的，而王艾家里恰好是制造业起家的。而劳模们发现在去掉了大明星、大富豪的光环之后，王艾只是个爱说爱闹的年轻人。
第四天总工会领导来慰问的时候，很是意外的看到王艾和一帮劳动模范脸上贴着一堆纸条噼里啪啦的打扑克的场景……忆苦思甜与游艇红酒杂交出来的就是打扑克？
“我也是劳动者啊，还是重体力劳动呢，我们的差距其实很小的。”王艾在当天晚上的海滩晚会上笑嘻嘻的回答了领导的疑问：“我家的房子虽然大，但我用的面积并不大，也就四五十平。我赚的钱虽然多，但我用的并不多，也就是吃了穿了买了机票了。去掉这些外在的东西，我们的生活工作逻辑是差不多的，都是干活挣钱养家，好一好了为国争光。”
一席话说的王艾和众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许多中老年之前不怎么敢提的事儿也敢问了……其实中老年里球迷也是不老少的，恰好王艾算是跨过了几个时代的。真算起来，2002年王艾就是开始打了职业联赛，赶上了大罗巅峰期的尾巴，而这批中老年十几年前还是中青年呢，正是爱看球的时候。
这一聊就没头了，大家对王艾的工作感兴趣，正好一个爱听、一个能说，如果不是王艾坚决婉拒，恨不得让他来个报告会。
“你疗养怎么还工作啊？”
第五天的早晨，也在北戴河度假的领导跑来看望王艾，见他一身大汗的便问道：“你这个夏天多忙，全国人民都知道。”
王艾无奈的笑了笑，也没好意思说其实全国人民是不知道的，因为全国人民没那个心思集体计算，只是说：“没法子啊，正是因为太忙，所以落下的课程太多，现在不补就完了呀。”
秘书已经给王艾介绍了眼前这位不熟悉的领导是退下来的某个部委的，双方业务上没有关联，聊的也比较松弛。
老领导也是球迷，这天的早餐竟是问足球趣闻了。吃完了早餐，听说王艾要在房间里和学院班子开视频会议又来了兴趣，说想看看新颖的办公方式，还问王艾方便不方便让他旁听，王艾无可无不可，本来视频会议也没什么背着人的。
班子成员都知道王艾正在疗养，加上前几天王艾去了一趟学院，把许多工作当面交代和沟通过了，所以视频会议开的比较短，半个小时左右，王艾还为此特意换下了沙滩裤，换上了正装。
从北戴河与香河开视频会议有一点好处是不但没有时差，网络延迟也比较小，不像在欧洲往往说完了一句得等个几秒钟对面才能听到。
老领导心满意足的走了，许青莲心疼的上千揉了揉王艾的太阳穴：“我说你暂时还是别练了，这没怎么样呢就开始头疼了，我觉得应该是你身体不堪重负的信号。你要强练下去，指不定出什么毛病。”
王艾把头向后靠在许青莲身上：“没办法啊。”
“有什么没办法的？”许青莲打断王艾的话：“你是真的奔着烈士去了是吗？”
“不至于的。”
“什么不至于？”许青莲再次打断王艾的话：“我看这个夏天给你最大的负担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习惯上的，你闲不下来了，闲下来就难受，而且目标一定是全球一流，要不然你担心什么？才来两天就训练，你疯了？回皇马暂时低潮又怎么了？进球率减一半你不不是超巨了？”
说这不解恨，许青莲伸手在王艾的脑门上“啪”的拍了一下。
第三百七十四节 藏龙（四）
大概是因为真的被忽然而至的头疼吓到了，王艾取消了当天的夜练，也把已经要上马的健身房训练取消了。听说他忽然患病，也把疗养院上下吓的够呛，这地方是来放松、缓解病情的，这要搁着犯了病，那来干啥来了？
疗养院的中医诊断后说了一大堆，翻译成白话就是：吃点补品吧。
王艾听了这答案差不点蹦起来：我还用特意吃补品？我天天吃好不好？
结果人家医生一摇脑袋：你基本营养不缺，但有些微量元素缺乏。
另外还教训王艾：不要太迷信西医的营养学，他们很专业、数据很充分，但对于一些实践证明有效，但却无法从理论证明的东西他们就很排斥，比如阿胶按照西医讲就是蛋白质和水，但阿胶能治的病，鸡蛋清加水就治不了。
王艾叫人家一顿说也服了，照着人家的建议开始吃补品，自己拿钱，疗养院帮着采购，好在北戴河这地方一切都很方便，要什么都有。
“别跟家里说啊，我听你的就完了。”王艾晚上面对一桌子食疗的补品告诫许青莲：“你让我吃什么我吃什么，别让家里担心就行。”
许青莲撇了撇嘴：“反正我管不了你，还得爸妈才行，我这个老婆一点用没有。”
“谁说的？用处大了。”
“哼哼，吃饭！”
“这甲鱼还挺好吃，就是味道有点怪。”
“放了一些中药，都是那边给提供的方子。”
王艾顺着许青莲示意的方向摆了摆头，明白是什么地方就没多说，继续低头吃肉喝汤。
“对了，下午田协来电话，通知你15号参加表彰会。”
“通知？”
“嗯，应该算是邀请吧，先问的你有空没空，然后说如果有空的话尽量请你参加，反正语气上应该算是邀请，但考虑到你们身份不对等，这个邀请其实也是强制性的，起码对一般运动员来说是强制性的。”
王艾不耐烦的点点头：“你来安排吧。”
许青莲抬头仔细瞅了瞅王艾的神色，点点头：“行，除了这个没别的事儿了。”
明显的，王艾舒了口气，整个人的坐姿都懒散了下来，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四菜一汤磨磨蹭蹭一个小时才吃完。
平时也不迟药膳，结果这一桌子加了中草药的玩意把王艾吃的都没怎么尝出味来。饭后王艾重新回到沙滩上闲坐，刚才的消息加上身体不舒服严重影响了王艾的心情，让他一句话也不想说，许青莲撩拨几次也只好闭上了嘴。
天色暗下来以后，两口子在沙滩上来回走了几圈，王艾说累了就回了房间，早早的睡了，结果第二天早晨一醒，浑身酸疼。王艾也没跟许青莲说，沉着脸下楼吃早餐，吃包子的时候忽然恶心，王艾放心包子起来说了声“去卫生间”，结果去了就吐了。
王艾笑呵呵回来还以为能遮掩过去，可许青莲瞅他脸色煞白，还有钱自强在后边的暗示顿时就明白了。这下好了，直接送医院，结果查了一大圈啥也没查出来，就是疲劳过度，中途还被反兴奋剂的药检三人组搅合了一通：王艾回国以后，平均一天半一次，神出鬼没的。
王艾可以不参加田协的表彰会，却不能不听药检三人组的。反正说话比许青莲还管用，不管多难受，王艾还是起身配合。
最后还是中医出面，说没想到这么严重，然后调整了食谱，删掉了大鱼大肉，开始一律上清淡的，苞米面、小虾米、地瓜、豆腐、鸡肉，全是汤汤水水的。
王艾也无所谓，这时候没胃口，汤汤水水的好糊弄，回到疗养院就算是真的开始疗养了。许青莲打电话给家里，和女人们沟通了王艾的事儿，把他所有工作上的、业务上的事情都接了过去，广告录制不确定、表彰会参加与否不确定、学院例会暂停、欧足联教练员资格考试资料收缴，王艾能做的就是每天在沙滩上溜达、躺着、吃饭，回房间睡觉，或者看看电影什么的。
第七天，王艾症状减轻，头疼、恶心、酸痛还有，但疗养已经结束了，总工会安排的就七天，不会因为得病就延长，一切都按照计划来，王艾想延期也不行，除非人家大领导发话。
王艾哪能因为这点事儿就麻烦人家？第七天下午麻溜的收拾了行李，出门登上高铁回京，听说消息堵在火车站出口的记者们发现王艾时大吃一惊，短短七天，王艾好像瘦了一圈，疲劳感很明显，就连和他们打招呼也是强打精神的样子。
一连串问题抛给王艾一行人，这帮记者可不管你难受不难受，越难受他们越开心……
王艾登上自家的面包车前回头正色道：“我很好，感谢国家给我提供了到美丽的北戴河疗养的机会，和各行各业的劳动模范们交朋友让我学习到了很多，我这次回京是准备出发前往马德里参加新赛季，同时准备参加伦敦世锦赛表彰总结会。”
说完了，不再回应其他问题，登车离开。
“我还没退役呢，他们就这么不客气了。”望着窗外，王艾幽幽的道。
“老百姓就爱看名人翻车、明星倒霉，你有什么办法？”许青莲嘲笑道：“即便是你，盼着你倒霉来个大新闻的也不少，尤其是某些群体，回哪里？”
王艾犹豫了一下：“颐和园那边吧，另外别把孩子带来，我想安静几天。”
许青莲点头答应：“孩子们也不适合看到憔悴的你，我们谁陪你？”
王艾扭头忽然笑了一下：“谁都行。”
雷奥妮、小美人儿都开始轮岗了，黄欣也要忙着高管团建解决婚姻问题的事情，康丝则要在家带孩子，所以商量一番还是让许青莲这个无所事事的来。
颐和园的王氏庄园很安静，青青的草坪有着非同一般的安静人心的功能，14号王艾在庄园院里的大树下睡了一上午后，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
整个人的状态也从不上不下，变得沉了下来。
第三百七十五节 藏龙（五）
“我生理节奏乱了，本来应该好好休息一段的，但我忙着新赛季备战，所以沉的不够彻底，又着急浮上来就乱了。”
15号上午，王艾来到田协参加表彰会，开会之前田协领导特意过来关心王艾的身体，王艾便简单解释了一下：“昨天回家，在挺安静的小院里躺了一天，感觉终于沉下来了，开始要理顺了。”
田协领导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但是慷慨的表态：“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
王艾致谢后便没再多说，静等会议开始。
陪同王艾出席的许青莲坐在后排，前排全是运动员，摘金夺银挂铜的更是在最前面。领导们看着开心，上台领奖也方便。
王艾不知道表彰会的具体内容，他也不关心，没想到还给他发个了个奖状，什么优秀运动员，和一堆人站在一起。表彰会之后就散伙了，不像以前开什么会完了之后都要大吃一顿，现在不行了，都节俭了，开完会就滚蛋，谁也别想占田协便宜。
“不用看我，无所谓的。”回颐和园的车上，王艾闭着眼睛把奖状丢给许青莲。
许青莲暗自撇了撇嘴，把奖状收了起来。虽然对王艾来说已经不稀罕了，可毕竟这是王艾跨界得到的奖励，每一个都是对他传奇生涯的注解和说明。王艾可以因为表彰会没有给他足够的待遇而不高兴，可作为他的妻子，却还是要帮他收好这些纪念品。
早就是国际健将了，还能是双料国际健将？即便是，恐怕体育总局也不会给他开双份工资。别说双份工资了，国家队工资都给取消了，划到院长工资里算是奖金了。
含义是院长比国脚地位高的太多，您了去国家队是兼职、是派遣。而且算上国脚工资，王艾的院长薪水才超过老刘，因为学院规定了：坐班有加成。
这还是王艾提议并通过的……
王艾回京后，玛丽莎和安娜也来到了颐和园这边的王氏庄园居住，以便有什么事儿及时和王艾商量，不过都被许青莲挡了。听说王艾回京，想要登门拜访的络绎不绝，各路人马都有，许青莲让两个助理统统以“养病”为由拒绝。其实也没大事儿，赞助商是习惯性的联络感情，体育口的也差不多，还有许多是奔着院长来的……
许青莲真正想接待的比如赵旭日、陈涛他们，早就返回了欧洲备战新赛季了，许青莲又不想大张旗鼓的去请心理医生，也就只能看着王艾脸上盖着一顶帽子躺在大树下睡的天荒地老。
15号晚上，王艾起来简单吃了点加了中草药的大鱼大肉，起来活动了一会儿，拒绝了许青莲的下水游泳的提议，反而是坐在岸边望着水面发呆。天色渐黑的时候打开了泳池的彩灯，五彩斑斓的灯光透过水面变成了五彩斑斓的光斑，颇有迷幻效果。
从饭后的六点到十点，王艾总共说了不到五句话，坐在铺了垫子的太阳椅上半睡半醒。赵丹偷偷的看过、钱自强偷偷的看过、玛丽莎、安娜偷偷的看过，休假归来的张光等人也偷偷的看过，大家都很担心王艾的状态。
许青莲顺着王艾的意思，除了陪着他坐着之外，基本上也不说话，找了一本教科书闲着翻看。
“走吧，上楼睡觉。”王艾忽然回神起身拉着许青莲的手。
许青莲侧头看了看王艾，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反手握住王艾的手，两口子起身拉开后门往楼上走，王艾目不斜视、精神萎靡，许青莲倒是暗暗的冲几个保卫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事儿。
这一觉，又是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睡到天大亮。许青莲醒来的时候发现王艾的睡姿和昨夜一般不二，根本就没醒，有心喊他又怕耽误了他恢复，不喊他怕他睡出毛病来。
从回国到现在，每天的睡眠时间都是足够的，这忽然加量，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许青莲轻手轻脚的起身洗漱后下楼做早餐，面对着丰富的食材犯了难，昨天的晚饭他只吃了一点点，甚至还不如自己吃的多，往日爱吃的也不爱吃了，皱着眉头硬吃几口就恶心了，做点什么好呢？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许青莲捧着个托盘上楼放在了床头柜上，轻轻推了几下把王艾喊醒：“小米粥、咸鸡蛋、酸黄瓜，能吃吗？”
王艾弓着腰、驼着背，一副没精打采睡落枕的样子看了一眼许青莲：“嗯。”
“喂你呀？”许青莲小小开了个玩笑。
“不用。”王艾没听懂，扭头看向床头柜，从被子里伸出腿落在地上，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站起来坐在床前被许青莲拉来的椅子上，拿着床头柜当餐桌，慢慢的喝了一口粥。
夹了一块鸡蛋白，再喝一口粥，来回循环了几次才小心的拿起酸黄瓜咬了一小节。然后扭头看着紧张的许青莲：“你吃没？”
“哦，还没、没想起来，不饿。”
王艾叹口气：“你也吃吧，别因为我不舒服再把你搞病了，我好了还得伺候你。你知道的，我不擅长伺候人。”
许青莲抿了抿嘴，瞅着王艾的后脑勺很想给他一拳，下楼打了一份差不多的上来陪着王艾一起吃。王艾慢条斯理的吃完，对许青莲盘子里的肉片丝毫不感兴趣，许青莲也不敢勾搭他，就这么无声的吃完了。
等许青莲重新上楼发现王艾又躺下了，只不过是靠着床头昏昏欲睡，听得她进来了便招了招手：“我想抱着你。”
许青莲一边走一边脱掉外衣：“刚好点你别闹啊。”
王艾伸手掀开被子，然后搂住熟悉的温暖馨香，舒了口气闭上眼：“如果我忽然就死了，一切都拜托你了。”
许青莲在王艾的怀里抬头，本能的想伸手捅他一下别瞎说，闭着眼的王艾却知道媳妇的习惯动作，捉住了媳妇的手指：“你不是最聪明的、不是人脉最广的、不是经验最丰富的，但你却是最冷静的。你是天生的英雄，只不过需要时机，我忽然死了就是时机，只有你能把这一切托起来。”
第三百七十六节 藏龙（六）
许青莲忍着翻白眼的欲望，静静的听她文清的丈夫胡说八道。
王艾却不说了，身体挪动几下，深入了下去，躺在了枕头上，手臂却依然搂着许青莲。这两天许青莲担惊受怕的，一早晨又忙活了一阵，这会儿既然离不开索性也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已经中午了。
“今天什么安排？”许青莲问坐在床上发呆的王艾。
王艾抬头，用手指着头：“有些晕，精神不大集中，不定神容易看出重影，所以还得睡，你累了不用陪我。”
“那午饭也得吃吧？不管什么病，总要有能量对抗，你本身体脂率就低。”
王艾点了点头，起身时一晃又强行站住了，就这么一下，额头就冒了白毛汗。
全麦无糖面包、清蒸的只有盐的鱼、木耳金针菇猪肉的汤，简简单单的午餐摆在餐桌上，王艾坐下后也没精神头和保卫、助理闲扯，低头狠狠喝了一口汤，吃了点汤里的菜，感觉胃口有些开了。
吃了一整条鲈鱼，差不多六两面包，一大海碗汤，王艾摸着肚子：“这下脂肪能补充一些了吧？”
许青莲笑了笑：“应该可以，你下午接着睡吗？楼上还是外边？”
王艾扭头看了看外边的芳草地：“外边吧，出一点汗，不闷。”
说完，不用许青莲起身去忙活，自己摆了摆手：“你帮我收拾吧，我自己过去。”
赵丹悄没声的起身陪在王艾身侧，王艾也没说什么到了院子里仰头看了看天，溜达到昨天休息的大树下，猛然想起什么也没拿出来，正要回去，许青莲已经拿着毯子出来了。
“这两天有什么事儿吗？趁着我现在还行，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你不是说我能托起来吗？”许青莲笑了笑：“休息吧，有我呢。”
王艾咧嘴笑起来：“好，果然有气概。”
许青莲摇了摇头，看着王艾坐在毯子上，整个人慢慢的沉寂下去，等她拿着书再次出来时，王艾已经睡着了。
“没见过这么能睡的人。”
下午三点，雷奥妮跑来了，同行的还有康丝，这俩洋妞听说不好打扰王艾就站在楼上一边看一边闲扯。中西医给出的结论都是疲劳过度，给出的建议都是好吃好睡，所以俩人并不担心。
当然，雷奥妮一贯的心大，也是原因，换了小美人儿过来肯定坐不住。
“这次去马德里，我们都谁陪着去？”康丝问道。
雷奥妮双手按着窗台，自得的翘着一条腿：“黄欣，你，我。小美人该轮岗了，黄欣其实也该了，但想要孩子。老虎要去亚欧之光把企业融入到家族里，小美人人看家带孩子顺便读书。”
“什么时候呢？新赛季没几天了。”
“看情况吧，大老爷身体不舒服，谁敢催他？”
“那样的话，订票就麻烦了，人家也不能专门给我们留不是？”
雷奥妮扭头看着康丝，笑着伸手抬起她的下颚：“你傻了，咱家自己有飞机。”
“不是说没空吗？”
“那得分谁啊。”雷奥妮摊摊手：“再说，咱们的第三架飞机回国了你不知道吗？”
“哦？好了呀？”
“那是，有钱的话，发达国家的工厂也可以三班倒的。”
“这次坐新飞机吗？”康丝期待的道。
“暂时还不行，国际航线暂时手续没办完，国内可以了，正好可以顶替一架出来给我们用。再说以他的身体状态，还是自己的飞机舒适点，起码想怎么睡怎么睡。”
康丝点点头，还是兴奋的道：“那，新飞机叫什么名字？”
“你猜？”
“唔……我记得好像当初商量的时候叫什么美少女号？”
“哈哈，是的，当时是打算叫美少女号的，还打算叫西班牙美少女号。”
“嘿嘿。”康丝笑了一声，忽然道：“是不是不好？命名都是我们俩有关的。”
“嗯，是有些不好，诶我怎么记得你们谁说的来着，好像他开玩笑说叫又大又白又圆号？”
“哈哈，后来叫小美人儿批评了就改口叫又小又白又圆，被揍了叫又白又圆，哈哈哈，把小美人儿气坏了。”
“所以，第三架要以她命名吗？叫什么？”
雷奥妮咳嗽一声：“纺织女工号。”
康丝睁大了眼：“这、这……啊，我记得小美人儿的家在辽纺，是吧？这么说，她也算是纺织女工的孩子？”
雷奥妮赞许的点点头：“我当时就是灵机一动觉得这个不错，然后在送审的时候就改了这个了。”
“你没跟家里人说？”康丝惊讶。
“是啊，说了七嘴八舌的忒麻烦，我就直接定了，我不信他们敢反对。”雷奥妮牛气哄哄：“本来按照习惯应该我们两个继续的，现在我们让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如果是博士不满意怎么办？”
雷奥妮扭头看了看康丝，然后双腿向后挪了一步，手依然按在窗台上：“给他打喽，反正打不死。”
康丝看看雷奥妮魅惑的姿态：“那你小心哦，一旦博士真的上手了，我们几个也可能助攻，谁让你不跟大家商量就定了的？”
雷奥妮收回腿大度的一摆手：“没关系，谁打的我记账，总有还击的机会。”
正这时，楼下许青莲抬起头看了看王艾，王艾没醒，而是翻了个身。
雷奥妮用手遮挡着看了看阳光的方向：“这么热也能睡着。”
康丝收回视线：“我们，不走了吧？老虎一个人照顾应该挺累的。”
“她是老婆，她应该的，一般家庭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雷奥妮忽然叹气：“再说，老虎这次要留在国内了，至少小半年，这最后几天我们就不跟着搅和了吧？”
正说着，楼下脚步声，许青莲拿着两杯水上来笑吟吟的：“说我什么坏话呢？”
“说你多吃多占不说，还吃独食，在北戴河自己吃了七天不说，回来还要接着吃。”
“就是，你也不怕撑坏了。”
面对俩洋妞的挑衅，许青莲恍若不觉：“晚上吃什么，我请你们。”
雷奥妮气鼓鼓的叉腰：“吃你！”
第三百七十七节 藏龙（七）
“我总的想法是把身体状态压下去。”晚餐的餐桌上，王艾对雷奥妮做了个手势：“这既是身体反馈的警讯，也是我理智上主动这么做的。”
“所以就睡觉？”雷奥妮有点不理解。
“入定也行，但效果比较慢，睡觉是最好的疗伤方式，身心都是，只是平常人平常时候做不到我这么连着睡，而我现在能做到，当然就做了。”王艾眨了眨眼睛，略精神了一点：“就是得让人照顾，什么耗神耗力的也不能做，我估计什么时候我睡在外边连汗都不怎么出了，才算是彻底沉下去了。”
“然后沉寂一段时间积累能量？饱满了状态就出来了是吗？那大概要多久？”
“我也不知道，这是最严重的一次，我只能感受着往前走。”
雷奥妮叉起一块猪肝吃着琢磨着：“你估计皇马能等你多久？”
王艾耸了耸肩：“爱多久多久，大罗那时候动不动就休息一个月也没见皇马说个不，我已经很劳模了，贡献更是远超出场率。”
雷奥妮点了点头，康丝说道：“只要你明星的格调没掉，你上不上场不耽误给皇马创造收益，越是商业开发能力强的俱乐部越对明星宽容。”
雷奥妮扭头道：“那你估计皇马能给博士多长时间？”
康丝耸了耸肩：“至少一年是没问题的，博士以前的积累太厚了，随便挑个话题就能让球迷兴奋起来。”
王艾听了这话愉快的笑了笑，许青莲则在桌下偷偷给康丝竖了个大拇指。这是她们姐妹吃饭前偷偷商量的，王艾要沉下去，必须无牵无挂，心态放松。外部刺激少，身体才能恢复到低能耗状态，并在这个过程中释放能量修复伤病，等身体完好了再补充能量，一直到比赛状态出来。
眼看要去马德里，不用人说，大家也知道王艾会担心什么。
当夜，两个洋妞没有留下，她们要联络家里的航班，要考虑带什么回马德里，尤其是康丝，怀孕产子两年多，可算能出去了，忍不住的兴奋。
王艾没像昨天一样晚餐后就半睡半醒、迷迷瞪瞪，但也没有往日那么精神，靠在椅子上浏览了一会儿电脑，了解了一下各方面的重要新闻，看到微博上有人说他是天才运动员的时候，还小小的开心了一下。
这可比田协表彰会的通稿看的舒心多了。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没到10点，王艾就回到卧室上了床，不大会儿就睡着了。许青莲洗了澡出来后，顺手关了灯，调好了空调，轻手轻脚的上了床。
奇了怪了，王艾明明睡的很沉，感受到床铺的震动后，竟然主动伸出了手给枕边人一个靠近自己的空间。许青莲轻笑了一声，接受了丈夫本能的好意，这一夜虽然什么也没做，却睡的格外好。
阳光洒满了窗外的墙壁，顽强的穿透厚重的窗帘，昏暗的房间里，床上的被子里一阵小小的动作，许青莲嬉笑着抬头看了一眼，在王艾的胸前拱了拱又睡了，这次就是两人一起醒来的了。
“好点了？”
“嗯，起码不像昨天那么晕了，应该是好点了吧？”
“吃什么？”
“嗯……可以吃一点补品了。”
“羊奶粥怎么样？”
“稀一点吧，我怕补出鼻血来。耗费少、能量高，压着的时候承受不了太多。”
许青莲白了王艾一眼：“那你起来洗漱吧，好几天都没洗澡了吧？”
“也就两天。”王艾嘟囔着去了卫生间，平时都是一天洗好几遍，这冷不丁的两天没洗，自己也有点受不了。
洗澡洗的很累，抬起胳膊擦抹沐浴露的时候明显感觉胳膊发酸、无力，王艾深深叹口气继续冲洗，完了草草擦了擦就光着上身只穿了一个大裤衩走出了浴室，顺手把上衣扔进了洗衣机。
“衣服呢？洗衣机里？”餐厅里许青莲拿着一万羊奶粥放在王艾面前，颇为欣赏的打量男人上半身的肌肉。
“嗯。”王艾应了一声低头喝粥，浓厚的粥让他忍不住皱眉。
许青莲也盛了一碗粥坐在王艾对面，两人中间是盐水黄豆、炒干豆腐、韭菜盒子、清蒸牛肉四样菜。保卫们和助理也在一旁就餐，同样是这四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羊奶粥，这玩意一般人喝不惯。
王艾也喝不惯，但没办法，医生说的。
“今天胃口不错呀？”
半小时后，许青莲望着干干净净的四个碟子颇为欣喜：“好了？”
“没好，但确实想吃东西了。”王艾摇摇晃晃站起身拿着盘子去洗，许青莲也没拦着：“总是好的开始。”
“嗯，调养得当，大家爱护我。”
听了这话，一旁默默无声的保卫们、助理们都有些开心，数日来他们也跟着担惊受怕，来来回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总算见到曙光了。
洗完碟子、洗完手，王艾摸了摸肚子，其实还有点饿，但媳妇忙活了这么久也不好说什么。许青莲却眼尖的很，在王艾到院里坐着发呆没有二十分钟，她便捧着一碗鸡蛋羹出来了。
“不怕你想吃，怕你吃不下。”许青莲笑吟吟的坐在对面看着颇为惊喜的男人：“现在就是一般家庭也不愁吃喝了，愁的还真是吃不下呢。”
王艾抬头笑着看看许青莲，拿起羹匙：“你也吃点儿？”
黄莹莹的、白莹莹的，送进了红莹莹的嘴唇，在绿莹莹的草地上，这是可以入画的一幕，也让王艾看的有些呆了。
“再死瞪着我，我吐你一脸。”许青莲有些羞恼的拍了拍王艾的手臂。
“哦哦。”王艾抹了抹嘴，低头边吃边道：“差不多了，咱们就准备走吧，我现在这个状态回马德里也没问题了，怎么都是养，在俱乐部眼前会让他们舒服点。”
“嗯，那我让人多给你们准备点菜带过去，有些东西马德里买起来还是不大方便，到时候让黄欣尽可能的给你做。”
“好。”王艾犹豫了一下：“亚欧之光那边，如果没有合适的干部，留用刘丁香继续也没什么，这么多年审计、纪律来回查也没问题。”
“嗯。”许青莲点了点头：“我这次去主要是消除潜在的独立性。”
第三百七十八节 藏龙（八）
亚欧之光里一直有三种力量：一种是以“三花聚顶”为核心的创业团队，他们从米兰走来一路至今，是带领企业发展壮大的核心力量；一种是以王艾为代表的家族企业，从创业之初的出资、协调关系，到中途的划拨北方超市完善产业链，是企业最大的背景和唯一的投资人；一种是以商务、外交以及海关等相关部门的派驻代表，它们关键时期给与了企业特殊政策，并在后续依赖企业实现某些目的。
创业团队的诉求是将亚欧之光发展成国内与阿里京东以及后续的拼多多等并立的电商巨头，并依赖跨境电商这一独有优势保持存在，深入发展乃至变成引领者；背景团队的诉求是将其变为轻工、农副、金融、文体之外的终端企业，形成制造-销售的完整产业链；政府团队的诉求是保持和壮大这一特殊杠杆，引导和实现某些目的，使其变成中外关系的特殊工具。
自然而然的，三方存在矛盾，也存在斗争。
创业团队一边抵制背景团队，极力保留创业团队的自身完整和发展战略的独立性，一边抵制政府团队，避免有些背景强大的人士借鸡下蛋乃至窃取利益。创业团队和背景团队的关系因为王艾许青莲的夫妻关系比较和谐，王艾许多年都没有介入过企业经营，只保留审计、纪律、财务的定期审查。创业团队和政府团队的关系也比较好，有赖于刘丁香的灵活手腕、有赖于赵丹的通天关系，当然也有赖于许青莲在经济理论界越发稳固的“导师”地位，比较成功的做到了服从政府命令的同时，区分和抵制了某些能量巨大的人士的黑手。
正是因为这些关节的存在，王艾才对构建和规范亚欧之光管理制度比较谨慎。家族企业不上市、不分散股权一直在承受巨大压力，其中经济界的经济学家们是急先锋，或主动或被动的扮演了某些试图侵吞王艾家族企业利益人士的打手。
王艾家一家三口分别从体制内、工商界和民间三个维度构筑防火墙，一直到近些年世事清明了压力才没那么大。但窃取者始终都有，尤其是亚欧之光这个拥有政府力量的特殊企业，更是成为了窃取者攻略的重点。
创业团队的办法是，向一些强势人物倾斜，包括向其店面引流等方式让渡利益，但保留了股权、管理权、独立性的完整。对此，无论是背景团队还是政府团队都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影响大局，可以理解。
但背景团队和政府团队也有自己的底线，背景团队的底线是企业不能变成独立王国，创业团队的独立性只能局限在保持企业按照既定路线健康发展，而不能延伸到拒绝家族企业影响。这是因为对于电商这一新事物，来自轻工、农副、文体、金融的家族企业文化不具备指导能力，必须依赖创业团队的专业性和敏锐性。政府团队的底线是无论企业怎么发展、归谁管，既然吃了政府的好处，就要给政府干活，耽误了这事儿绝对不行。
明年就要召开第一届进博会了，亚欧之光可是重要板块。无论如何，这事儿都不能玩砸了，否则承担不起的不仅包括驻企业的政府代表，企业自身也承受不了。
正是因为有这么多复杂的因素，这次许青莲前往亚欧之光整顿规范才如此小心翼翼。
“行吧，我相信你。如果你不行，那只能我上了。”王艾调侃道。
许青莲撇了撇嘴：“说的好像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似的，明年就是18年了吧？以后的记忆你没有了吧？你还有什么本事？”
王艾眨眨眼：“我就不行是骗你们的啊？我就不行是2050年回来的呀？”
许青莲一怔，起身愤怒的踢了王艾两脚：“你是套娃啊，一层又一层？我不信！”
王艾挨了两脚也不吹牛了：“好吧，我没说谎，你们都能看出来，以往我分析了那么多未来局势都没提过2018年以后的事儿，我也没必要连你们都瞒着是吧？瞒着干啥呢？老婆孩子都有了，还想干啥？”
许青莲哼了一声重新坐下：“快点吃，吃完了我好洗碗。”
在宁静的院子里，王艾又休息了一整天，傍晚时才动身，包括上午他换下来的外衣都被许青莲找了出来放在包里准备带回常住的家，这边通常只是度假用的，东城的父母家和海淀的自家才是常住的，常用的衣服、物品也都在那边，万一这边洗了衣服，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收回。
找不到还得着急。
“好些了？”艾小青关切的看着形容萧索的儿子。
“开始好了。”王艾开朗的笑了下。
“饺子能吃么？特意给你蒸的萝卜牛肉馅和白菜虾仁馅？”
“能吃，油很少吧？”
“就用一点点，白菜不吸油，多吃萝卜的。”
王艾“嘿嘿”的答应了，见老爹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便坐下后没话找话：“这次去马德里，黄欣、雷奥妮、康丝跟我走，文君看家带孩子，青莲去亚欧之光做一些制度上的调整。”
王斌点头“嗯”了一声：“你安排好就行。”
沉吟了一会儿，王斌在饭菜齐了，孙子孙女们也做好了之后说了一声“吃饭”，众人齐齐动筷子，过了会儿王斌抬头看着儿子：“如果身体一时恢复不了那么好，就多出席一些大使馆安排的活动吧。过去两年你做的还可以，就是活动出席的太少。西班牙的中国人难得有你这样一个享有世界知名度的中国名人常驻，都指着你做主心骨呢。”
王艾的筷子顿了顿：“爸爸，我知道了。未来一年我将加深与当地华人华侨的联系，经过过去两年，我在马德里站稳脚跟了，可以帮助同胞多做一些事了。”
王斌点了点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的职业生涯是有限的，能够为一个城市、一个国家华人华侨提供帮助的时间更是有限的。到民间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想一想，这和你现在的康复计划是同样的思路，能上，也要能下。”
第三百七十九节 藏龙（九）
拥抱了笑吟吟的许青莲和一脸嫌弃的小美人儿，摸了摸倔强的大个子的头顶、弹了弹大智若愚的二儿子的额头，揪了揪泪水涟涟的三女儿的辫子，按了按有些腼腆的四儿子的肩膀，看了看懵懂的五儿子，王艾在海淀的家门前回身：“我去马德里打工啦，你们好好看家啊。”
刚要上车，车上的康丝却冲了下来抱住婴儿车里的王北海，亲了又亲。
看着伤感的一家人，王艾在一旁暗自摇头。他何尝不想把这一大家子都带在身边呢？又不是带不起。奈何，上级、群众还需要他劈波斩浪，还需要看到他代表中国人杨威国际体坛，所以他不能留下；家族的安危、血脉的继承还需要分别安置避免一锅端，所以只能忍受骨肉分离。
“舍不得就别走了。”艾小青忍不住打断了众人的愁绪。
康丝抬头，想了想破涕为笑：“我还是更舍不得博士，妈妈，孩子交给你了。”
艾小青摇了摇头：“走吧，几个月就回来了，每天还可以视频。”
雷奥妮也从车上下来了：“合个影吧？难得都在。”
众人一时没注意，雷奥妮又上蹿下跳的，也就都由着她了，最后在海淀的家的二门外，前院的“爱莲说”影壁墙前，王斌、艾小青并肩坐在临时从保卫室拿来的塑料椅上，许青莲、黄欣、雷奥妮、时文君、康丝一字排开站在后排，王胜、王中华、王红妆、王兔四小只站在爷爷奶奶前面，王艾抱着王北海把卡在自拍棍上的手机调整到了自动拍摄功能上，然后抱着孩子急匆匆、笑嘻嘻的来归队，这时才发现没他的位置，只好抱着孩子蹲下，蹲在了前边四小只的旁边。
连拍十张，女人们还不满意，这个说闭眼睛了、那个说忘记笑了、还有个说孩子们扭头了……一团乱。王斌就笑呵呵听着四面八方的叽叽喳喳，反正他坐着、反正他不累，最后看连媳妇都参与进去了，也是无奈。
叽叽喳喳中，分别的时间还是到了，王艾心狠的先上了车，女人们依依不舍的还是先后上车了，也不知道许青莲给孩子们说了什么，孩子们欢呼一声就冲回来院子，可算是打破了离别的愁绪。
望着飞驰而去的BJ街景，黄欣倒是平静：“看多了就好了，从我七年前有了王胜，这些年来来去去的，孩子也皮了，我这当妈的也皮了。”
康丝“嗯”了一声：“就是一时没控制住，之前想的挺好，你们都是榜样，没成想忽然那一下子就不由自主了，腿不听话了。”
和王艾坐在一排的雷奥妮哈哈一笑：“我有点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到欧洲吃喝玩乐，在家带孩子干事业，真要退役了整天在国内，我觉得还挺可怕的，哪像现在？累了就休息、休息够了就工作几个月，然后再休息。”
“你是厉害的。”黄欣表扬雷奥妮：“硬生生把不舒适的改造成了舒适区。”
“男人是我们生活的牵引器，有他带头，我们才有趣味，过去这些年都是这样。他真要退役了，我们生活里最大的激情来源没了，以后干什么呢？”
“干事业呗。”王艾插话：“我退役了，估计会把学院彻底拿起来，搞一下全国从业者的培训工作，然后还有我自己的商务活动。而且，我估计会有很多组织、单位邀请我，什么政协了、联合国了这些官方组织应该有很多。这些年我在国外，这些邀请都被抑制住了，我退役就该都冒出来了，总之我应该还是在风口浪尖上，会做许多别人做不了的难度很大、但成果也很高的工作。”
见女人们都在看他，王艾“啊呀”了一声：“到那时你们可以延续现在的状态，愿意休息就跟着我一起忙活，忙活够了就去轮岗锻炼几个月，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我不想工作！”雷奥妮断然道。
“我也就是一说。”王艾看着神情也是不想工作的另外两人：“我们可以到处旅游、到处玩。现在我不好买游艇，退役了就无所谓了，大不了换个名目挂在家里企业名下，到时候我们天天出海、天天晒太阳、天天大吃大喝、天天看文艺表演。真要想听谁唱歌，直接打电话请家里来单独给我们唱！”
黄欣白了王艾一眼，但也忍不住的向往。
“要我说，以咱们的家族实力、上层关系、民间声望，当然最核心的是你的成绩、贡献、知名度、收入……”雷奥妮转身摇着王艾的肩膀：“咱们过的太辛苦啦！连一次耍大牌都没有，你算什么明星名人！”
“人要惜福。”王艾被摇的脑袋疼：“我的这些贡献和潜在的能量，就像核武器，摆在架子上人人敬畏，真拿出来用金身就破了，指不定在哪就出问题了。”
“能出什么问题？”雷奥妮仰着脖子：“别的什么也不用，就我这个友谊奖获得者不能保你平安？”
王艾笑着看向窗外，机场已经到了。
登机很顺利，熟悉的德国美人号翩翩起飞，划过夜空。
“因为我惜福不嘚瑟，所以我是优质偶像。因为我是优质偶像，所以值得宣传口培养。因为宣传口有口头通知，所以全国各路官媒、网络平台会主动维护我的名誉。反过来进一步增强了我的优质偶像成分，这是一个自我循环体。你不要看没有给我一分钱，但我所有的广告收益也都受益于这个。”说到这，王艾看向黄欣：“不信你问问黄欣，文艺界那帮人有多少鬼蜮伎俩，这么多年被我一个体育明星一直压着，多少人羡慕我的代言羡慕的要死。要是没有宣传口的话，人家又不是请不起水军，真真假假天天整事儿，什么好的名声也架不住这么搞。”
雷奥妮望着王艾的眼睛忧郁的叹息：“我这些年跟着你、帮着你，看着你一山更不易山高，结果非但不能欺男霸女，还得夹着尾巴，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