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节 小楼昨夜又东风（九）
“没喂饱你？谁居家必备金嗓子喉宝？”
“我说的是你不要太劳累，留点生活情趣陪我们，谁跟你说那个了！”许青莲敲打着王艾的三角肌：“再说，你说的太难听了，好像我……”
“哈哈哈、喔喔……”
“明明是你取笑我叫破喉咙才买的，我根本就没用过！”
王艾眯着眼凑近了许青莲的耳边低声嘟囔了几句，被许青莲一把推开：“滚滚滚，你想憋死我，我才不干。”
王艾不乐意的道：“那我早知道就带狮子来了，就你事儿多。”
许青莲眯着眼、咬着牙瞄着王艾：“嗯……我才不上当！”
王艾同样眯着眼、咬着牙瞄着许青莲：“嗯……没关系，不让我尽兴，我让你尽兴。”
许青莲背在腰后的小手略一哆嗦，忽然露出笑脸：“我不方便。”
“说回来了是吧？循环论证是吧？”王艾大怒。
“怎么样？”许青莲挑衅。
王艾挠挠脸：“……我的大金全满贯啊！”
见男人被制服，许青莲没再追杀：“什么叫大金全满贯？没听过。”
“以前足球没这个叫法，集体项目么。但从我们三个出来以后就开始有人这么说了。”王艾用鼻子吸了口气：“目前都说是乱叫，还没有固定标准，但早晚得有。我估计大满贯是世界杯、奥运会两项冠军，广义上还要算亚洲杯和亚运会冠军。或者职业赛场的联赛冠军、国内最高杯赛冠军和洲际杯赛冠军。全满贯是以上两者加一起，覆盖职业赛场和荣誉赛场。金满贯是一届赛事里包揽所有能拿到的冠军，比如一届世界杯拿到了集体冠军，还拿到了个人金靴、金球，联赛冠军、金靴或者金手套、最佳阵容。”
王艾双臂张开一拢：“大金全满贯是职业赛场、荣誉赛场拿下了所有能拿下的重大冠军，是以上三者的叠加！”
“哇。”许青莲这次不是故意搞笑了，是真有点敬畏，哪怕是自己的男人，刚才还胡扯的男人。
“按理说我就差一个联合会杯就实现了，现在看问题不大……唉，要是不报名全运会就好了，以后统计的时候就可以不算这个，可报了之后就进入了视线了。”
“我觉得你想多了。”许青莲伸手摸着王艾的脸：“照你这么算，现代足球一百多年恐怕没人实现过。”
“许多人只是差一点，比如罗纳尔多，他就是奥运会没参加。”
“嗯，我的男人最了不起，心中装着最宏伟的事业，且已经实现了。”许青莲靠着王艾：“那么，留下点小小遗憾也没什么对吗？毕竟是全运会不让你参加的=，并不是你的原因，你要参加一定会拿到金牌的，对吗？”
王艾心中舒服了不少，伸手搂着许青莲的肩膀：“嗯，嘿嘿。”
“嘿嘿。”许青莲用头撞了撞王艾的脸：“说起来，你全运会能拿金牌吗？”
“不知道。”王艾摇头：“如果发挥的最好，那差不多，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稳定性成问题。”
“如果你要拿了，那怎么算？大大金全满贯？外挂大金全满贯？哈哈。”
“不知道，哈哈。”王艾搂着许青莲站起身：“我们就不操心这个了，让别人操心去吧，我们操心点别的事儿，嘿嘿。今天教练组开恩，允许你们留下，我们可不要浪费了，啊？”
“好啊，你如果不怕我把整层楼都叫醒的话，我今天豁出去了。”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虽然因为准备仓促没法真让你们和我们合寝，可你还不行我想想？”王艾苦恼的道。
“想想、你成天想！”许青莲揪着王艾的耳垂：“在德国你恨不得一天八遍，赶明儿我们四个说一声，晾你一个月，憋死你！”
王艾抹了抹嘴：“晾就晾，馋死你！”
“呸！”
两人吵吵闹闹的继续溜达，一直到夜色深了才上楼睡觉。
本届联合会杯国家队从上到下都准备的有点仓促，不同于05年那次大家第一次参加都很兴奋，也不同于09年那次85国青这支冠军队全面进入国家队信心大涨，这次的巴西联合会杯，大家的感觉其实就和国内媒体和球迷的感觉差不多：挺好的，但也就是挺好的，不怎么兴奋。
再加上大家都是刚踢完了一个赛季匆匆忙忙的回来，有限的几次国际比赛日还忙着世界杯预选赛，所以一直都没顾上。战术准备没顾上、对手研究没顾上，当然了食宿安排也没顾上，就是空运了一个食材的货箱，住宿条件就肯定没有三年前那么好了。
所以家属们留宿是留宿，但没法一起睡，因为国脚们都是两人一间房，还有不少家属吃完了庆功宴就回去了的。
第二天一早王艾在晨练归来又陪着《光明日报》的记者聊了会儿，中心当然是昨天的这场中巴大战，重点却不是比赛趣闻、比赛感受，而是交流了一番学术上后来居上的感悟。
没错，光明日报要王艾谈的是从坏学生变成好学生的心路历程。这种采访角度无疑是新颖的，也惹起了王艾的谈兴。在早餐过后国家队向里约热内卢开拔的过程中，王艾就一直陪着光明日报的记者说这个事儿。
“可以将科学技术比喻为生产力，将足球运动规律比喻为生产关系。”闲扯了一阵子后话题深入，王艾坐在飞机上偶尔和路过的热情的巴西空乘点头微笑，嘴上却不停：“其实可以去掉‘可以将’，科学技术本来就是足球的生产力，足球运动规律，包括形而上的思想、战略、形而下的管理、制度、战术就是生产关系。这个，你能理解吧？”
“我能理解。”记者点头，随即目光扫向王艾身边的人。
赵旭日举手：“我能听懂，老大继续。”
陈涛也点头、周海滨也点头、宗磊也点头，董方卓左顾右盼觉得被孤立不好，也傻乎乎的点头。
记者意外国家队的文化水平，却也没细问，国家队上文化课这事儿全国球迷都知道，他也不例外。
第三百六十节 小楼昨夜又东风（十）
“你问我作为当年的坏学生击败了好学生是什么感受，我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时代发展的引领者不会总是同一个人。当科学技术进步，哦，具体说分两块，一个是自然科学，比如球衣、装备、训练、营养、人体，一个是社会科学，比如战术思想、战略思想、训练方法等等，两者结合促进了我们球员的个人战斗力提高，毕竟我们是生产者，是生产力体现的最集中地带……”
“能举个例子吗？”
“唔……”王艾被打断后想了想：“比如直接任意球，如果你统计一下会发现，今天的罚球手击中人墙的概率比以前低了，我没仔细统计过，反正也不难，但肯定是低了的。大多数主罚手都有绕过人墙的能力，而在以前不是，这说明当代球员的脚法普遍进步了。”
见记者点头了，王艾才接着道：“当我们球星的能力提高了以后，以前一些教练的超前战术设想就可以实现了，比如巴萨的tiktak打法。往早了说，算是克鲁伊夫打下的基础，他从荷兰的全攻全守出发提出了一系列完善这一足球理念的具体设想，但碍于当时那个时代球员的个人能力达不到, 所以才没实现。又过了十几年，条件渐渐达到了, 他的理念也就实现了。tiktak打法是什么？是一个细致化了的、体系化了的、具备充沛战斗力的全攻全守。”
“那中国国家队呢？”
“我们也是。”王艾果断点头：“不光我们, 现在全世界的球队, 基本都或多或少的运用了这一战术思想。这里还有个前提就是营养学的进步，训练科学程度的提高, 使得球员有这个足够的体力去支撑这个打法，要不然你跑不动你还打什么全攻全守？你的脑力不够，运算了十几分钟就过热了, 就精神恍惚了，你还怎么打？这就是生产力提高促进生产关系的变革。”
“但中国队的全攻全守和西班牙队的区别很大。”
王艾顿了顿，顺手接过赵旭日递推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每个国家的文化、习俗不同，饮食不同, 造成了每个国家国民的身体特点有一定差异，比如我们中国人的身体柔韧性比欧洲人好，而欧洲人比中国人更强壮，这都导致每个国家在足球这项集体的竞技运动上一定会有自己独特的东西。而关键的就是如何把自己独特的东西与普遍的东西结合起来。比如科学技术进步是全世界都或多或少的受益的，比如营养条件，这是外部能量输入，这是时代性的, 但同时我们中国人的饮食习惯不会有很大的变化，我们的民族体育运动比如武术这些，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这决定了我们和欧洲人的身体差异仍然存在, 你总不能强行校正对不对？各种身体素质都是有好的一面、有坏的一面。我其实特别反对要求中国人在生活上也西方化的，什么牛奶面包咖啡……”
“你在欧洲生活了很久？”
“是啊, 但这并不影响我是个中国人啊。”王艾摊摊手：“我认为, 只要身体的基本营养摄入够, 就可以保持我们的民族特点、民族文化。饮食归根结底是能量摄入, 过去我们的高蛋白、高能量不够, 具体说就是肉蛋奶不够, 那毕竟是需要粮食的，而我们的粮食产量和人口矛盾始终都在。并不是我们的饮食文化本身有问题, 是条件没达到，不是说你套用了西方模式你一夜之间就都强壮了, 哪有那种好事儿？生产力达不到，社会总的肉蛋奶不够, 你怎么分配？你有了别人就没有，大家都想要有就是大家都没有, 你是无中生有还是全部进口？”
说到这，王艾摇头：“还是说回足球进步这个事儿，和社会上任何行业的进步都差不多，科学技术是根本动力，并与各个国家的禀赋结合形成了不同的足球风格、足球文化。相对的，越成功的包袱越重，当科学技术的积累达到了一个足球进步的临界点时，就会出现弯道超车效应。当下一个临界点来临时，这个弯道超车的可能又被别人弯道超车。”
“这么说，起码现在这个时代，足球是由中国队来引领进步了？”
王艾闻声一愣，下意识的一笑：“这个，说不好，刚才的总结只是大面上的，不代表每个具体的案例，我们可能引领了一些进步，但也没那么明显，或者说在历史的当下还看不清。因为有些东西连我们自己都没有彻底搞清楚，我们的战术体系还需要不断的发展进步。”
“那么你能不能预期一下，下一波足球进步是什么态势？会有什么样的足球思想和理念出现？太极八卦阵会坚持多久？”
“呃……”王艾想了一会儿：“太极八卦阵，其实就是中国版的、当代版的全攻全守，很难说是坚持多久。我提醒你啊，历史的进步不是直线是螺旋的，在纵向不断推进的同时，横向还会有各种打法的轮回，就像时装风格一样，但面料、缝纫技术的进步这个是纵向的。”
“至于未来, 我只有一点确信无疑，你一定很喜欢这个答案。”王艾笑着望着记者：“足球, 是一项智力运动。”
“智力运动？下棋那种？”
“只是体能消耗更大罢了, 但当我们当代球员越来越能跑，渐渐的90分钟不是问题了以后，智能上的差距就凸现出来了。比如西班牙队的身体在欧洲是倒数的，可它是欧洲杯冠军。体能不及格的时候体能重要，这是基础和平台，但体能都及格了，智能就重要了。对战术的理解、对比赛的阅读，对个人技术的磨练都要智能支撑！从历史的高度来说，我们人类的进化，智能的速度远超体能，智能的上限现在看来也超过体能，当然不排除未来打开了什么科技锁迎来体能的突飞猛进。但起码现在还看不到，所以未来的球员，一定要有文化，起码要经过文化课对思维能力的锻炼。”
第三百六十一节 水晶（一）
“你的意思是中国足球未来都要运动员上大学？”
飞机已经开始向跑道滑行，记者也打算结束今天的采访了，于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是你心中理想的中国足球未来吗？”
王艾呵呵了一声，没直接回答：“到地方了，我要琢磨下一场比赛了。”
记者笑着看了王艾一眼，说了声好。
他觉得，王艾虽然在声望上、地位上都具备了对中国足球指指点点的资格, 但这位巨星应该是不想。大概是因为“训练心得”在体育圈引发的争议还远未散去，此时不适合再把足球圈的人也得罪了。
不过王艾还真不是得罪人，他是担心自己还没有研判好，说错了耽误了事儿。越是因为他现在说话有分量，就越是要句斟字酌，争取给未来的孩子们指出一条阳关大道来，才不负他得到的广泛拥戴。
重新回到里约，住的却不是同一间酒店。由于国家队内部没什么忙的，所以韦迪主任的精力就都放在了后勤上，选择的酒店是一家乡村度假酒店，三层楼，外边有海，里边还有露天游泳池。虽说大家都不能下水，但看着也舒服，由于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所以酒店不但打折，还有许多空房间。于是被推举为“团长”的许青莲就率领家属们也住了进来。
一时间，气氛轻松欢快。
午后，王艾站在三楼露台上靠着栏杆往下看。虽说是巴西的冬天，但由于靠海、维度又低，所以温度依然在20以上，依然有中国北方初夏的感觉。
“我发现，咱中国北方的气候真是太不友好了，你看着巴西, 天选之国嘛。”王艾冲着楼下在太阳椅上坐了一整排的家属们吹了个口哨，换来了一排的卫生球, 然后才笑嘻嘻的扭头道：“韦主任，你说咱们老祖宗是不是犯了错？”
“啊？”忙叨了好多天总算熬到要回国了，韦迪主任难得心情轻松，这时穿着一件衬衫还松着领口，闻声推了推眼镜：“怎么突然说到老祖宗身上了？”
“大航海时代啊，你说咱老祖宗那会儿要是驾船出海，把这块地抢下来多好？四季如春、物产丰盛啊，哪像咱们国家冬天齁冷！”王艾痛心疾首：“尤其是明朝中后期人口爆炸，土地兼并，把多余人口输出出去不就好了？”
韦迪主任撇着嘴听完了：“隔着几千公里的东南亚都是别的国家，何况这隔着一万多公里的南美？真就输出人口，你来了还是得办护照。”
王艾闻声一怔：“有道理啊，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也琢磨过这事儿？王博士，你这可是有点瞧不起人了啊。”韦迪主任笑哈哈：“凡是对中国近代史不满的谁没琢磨过这事儿？但是不行啊，一个文明衰落了是内生的，相对来说地盘越大、积累越多、衰落的就会越彻底。你说日韩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复兴了？还不就是因为小？”
见王艾还要说，韦迪主任一摆手：“好了不说这事儿了，闲扯就算了，还是得注意外事纪律，啊？你刚才说的那叫政治不正确！”
“okok，那我回房睡觉了。”说罢，王艾转身就走。
“诶你等会儿。”韦迪主任喊住了王艾，上下看了看他：“后天比赛，有把握吧？前五场咱们可是3胜1平1负？”
王艾一改刚才松快的表情，拧着眉想了想：“以我现在的感知，我没发现西班牙队击败我们的必然条件。”
见韦迪主任在品味这句话，王艾索性就把话说的明白了一些：“就是说，以我现在的认识，我不认为西班牙队有击败我们的、我们无法防御的手段。”
“就是，你认为我们击败西班牙是大概率的事？”
“对。”王艾果断的点头：“虽然外界还各种分析啊、争议啊什么的，但从我的角度出发，我们对西班牙的克制是全方位的。西班牙的打法和我们的打法类似，但西班牙队的核心枢纽哈维，我们能够有效限制。虽然我们在个人能力上平均上不如对手，但我们是一支磨合了十多年的队伍，我们的彼此默契抵消了西班牙队的个人能力。”
“那样啊，那就好啊。”韦迪主任长出了一口气。
王艾笑了笑：“而且即便博斯克有什么招数、什么奇招，我相信高指导教练组也有足够的应变的手段。博斯克是世界名帅，其实高指导也是。”
韦迪主任睁大了眼睛，喃喃道：“倒也是，那就好，你去睡吧，下午还要训练。”
王艾转身回房，一转身躺在床上，却半天没睡着。韦迪主任现在是关键期，明年是退休还是留任甚至更进一步，与当下的联合会杯关系不小。
他接阎世铎班的这三年多，2011亚洲杯卫冕、2013世界杯预选赛顺利出线，都不错。就是伦敦奥运会惨了点，男女足双双折戟，其他青少年赛事一片哀鸿，可这也怪不到他，那玩意毕竟是需要多年培养的，要怪只能怪阎世铎。
可阎世铎那时候把国家队成绩提上来就已经不错了，青少年那边真的顾不上。世纪初那几年，工人没钱、农民没钱、国家也没钱，青少年赛事是硬往里砸钱且听不到响儿的，发展慢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欠账只能以后慢慢补。至于说联赛球员三百万、五百万的，那也是没办法，你不给这么多薪水，人家球员就跑了，你联赛水平就降低了。而联赛水平降低了，就卖不出去票了，卖不出去票了，足协就没法给体育总局上供了……
大河没水小河干，中国足球的当家人只能在螺蛳壳里做道场，东挡西杀……不是，东补西补，顾头顾不了腚。而这么窘迫还是因为金牌战略，而金牌战略一个是出于奥运会比世界杯的地位高、影响大，一个是十三亿中国人不能都踢球，各种运动全面发展才更有利于提高人民体质……
这一项项的帽子盖下来，决定了中国足球的大方向只能这么走。那么，阎世铎、韦迪甚至中间进去的南勇，其实都算是有功之人。
“想什么呢？”王艾正躺在床上翻滚，屁股上忽然挨了一巴掌。
第三百六十二节 水晶（二）
王艾一回头，是戴着太阳帽、刚刚摘下太阳镜，显得非常娇俏的许青莲。于是招了招手，许青莲挨着床边坐下：“没啥，想想明年的事儿。”
许青莲摘下帽子和眼镜一起放在床头柜上，回头笑嘻嘻的道：“你还不睡？下午三点不是要恢复性训练了？”
“嗯……”王艾闭上眼：“你觉得，韦主任这这几年干的怎么样？”
许青莲想了想, 说出了和王艾差不多的话，毕竟夫妻一体平时也没少了谈论，许多想法都是包括王艾这个思想家、雷奥妮这个哲学家、黄欣这个企业家加上她这个历史学家一起碰出来的。
“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问题……好像没什么明显的问题，我觉得他能中途过来，到一个陌生的岗位干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最大的功绩是什么？”
“萧规曹随, 甚至比阎副局长更愿意维护既有制度，尤其是在国家队方面, 没折腾就是功绩，审时度势、心平气和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王艾睁眼看了一眼未婚妻：“我先睡了，你陪我？”
“不了。”许青莲摇头：“你今天睡了有点晚，我怕到点了你起不来别人来喊你。”
王艾无声点头，许青莲起身坐到对面的床上望着渐渐沉睡的男人发呆了片刻，而后走到窗口的书桌旁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按部就班的恢复性训练、按部就班的晨练夜练、按部就班的敌情分析会、赛前准备会，两天时间过去了。与家属们放松的游玩不同，球员们的疲惫肉眼可见，但对手是西班牙，目标是中国队尚未染指过的联合会杯，所以大家还是打起了精神准备完成这2012-2013赛季的最后一战。
至于接下来的东亚杯大家心照不宣，尽管日韩两国纷纷要求中国派遣全主力出战，尤其是主办国韩国……当然不是找虐，而是以王艾领衔的中国队在全亚洲是名副其实的“全明星队”，再加上官方层面的“特殊外援制度”，三国足球界这些年关系颇好, 中国队去的主力越多，赛事收入越高, 赛事本身影响力越大。但由于中国队队员太疲惫，所以最多是半主力出战。
在联合会杯到东亚杯这20天的时间里，还不足以让球员们完成身心调整。而且这中间还有两场对中国队已经没有意义的世界杯预选赛，中国队还得去一趟澳大利亚，所以早早的分工就开始了。
最大牌的王艾是肯定要去韩国参加东亚杯的，他一个人的影响力其他人加一起也比不上。迎战伊拉克和前往澳大利亚，全是替补球员，比如于大宝、王永珀、郜林他们。而前往东亚杯的则准备征调前锋武磊、杨旭，中场刘建业、孙可，后卫杜威、张琳芃、孙祥等人，再加上一直竞争不过宗磊，苦巴巴熬时间的曾诚。
王艾在本赛季的德甲非常疲惫的情况下，要连续征战联合会杯和东亚杯，除了国家的需要、他本人的意愿之外，也是考虑公平因素。此前许多热身性质的商业比赛王艾都没去，都是国家队的队友们轮番上的，别人成就没他高，但辛苦程度一点也不差。
当地时间6月30日晚7点，bj时间7月1日清晨六点，本届联合会杯的最后一战，也就是冠军争夺战即将在里约热内卢的马拉卡纳球场举行，昨天的季军争夺战已经结束了，巴西顺利击败墨西哥荣膺本届第三。今天的主赛场交给了近几年来的老冤家中国和西班牙。
西班牙群星闪烁、中国队巨星当空，从竞技到商业，两队都是一个层面的，因而比赛也格外引人关注、诸多国际名流纷纷赶到现场观战，许多中国国内演艺界人士也跑来凑热闹，有的还跑到国家队驻地来巴不得蹭一张照片。惹的老范、老宿直翻白眼，真是成绩一好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吵吵闹闹中，比赛日来临、比赛时间来临。经过一番仪式之后，双方出场热身，博斯克和高洪波面对的处境差不多，都是队员过于疲惫，但因为是决赛、因为有主办方和赞助商的压力，所以做出的选择也差不多，都是全主力出战。
中国队这边体能保持较好的郜林搭档曲波打双前锋，王艾和赵旭日搭档中场核心，毛剑卿、蒿俊闵左右边锋，罗彤亮、冯潇霆、郭亮、杨昊四后卫再加上沉默寡言但又坚实可靠的宗磊。
西班牙队也相差无几，除了状态实在太差的伊涅斯塔外都是主力，中国队的陈涛和伊涅斯塔的情况差不多，也是过于疲惫，老高担心他受伤。
比赛开打之后，双方教练观察了一会儿都松了口气。伊涅斯塔的缺席导致哈维孤掌难鸣，可陈涛的不再，也让王艾压力巨大，赵旭日毕竟是专练防守的，没法像王艾和陈涛一样可前可后、轮转如意，无形中王艾必须顶在前腰的位置上了，对哈维的限制没那么强了。
双方都不是最佳状态，所以比赛也就显得格外沉闷，整个上半场双方射门7次，只有两个在门框范围内，但都绵软无力，对卡西利亚斯和宗磊都不构成威胁。
下半场归来，比赛场面骤然一变，哈维得到了队友的更强支援，显得非常活跃。同时，中国队的王艾位置也前压了上去，不再顾及哈维，双方都把比赛压在了攻击上，显示出不论是博斯克还是高洪波，都不愿意打加时赛。
明年的世界杯才是重点，已经撑到极限的队员们太容易受伤了。
眼看就看谁的刀更犀利。
你来我往的攻击中，精彩场面不断，先是托雷斯反跑、哈维直塞、比利亚打了一个刁钻的远角破门领先中国队。随之中国队还以颜色，由带球前插到罚球区弧顶一带的王艾假传真射，打破卡西的十指关，把比分拉平。再之后法布雷加斯三十米开外一脚远射，虽然被宗磊扑出，但被跟进的托雷斯打进。重新开球后曲波带球下底回磕，郜林撞开皮克打了一个精准的门上死角，再一次把比分扳平。
第三百六十三节 水晶（三）
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场第30分钟，双方教练纷纷换人，博斯克对位换下阿韦罗亚和马塔，表示对现在的打法有信心。而高洪波这边则派上了一个防守球员周海滨换下边锋毛剑卿，又一次主动变阵。
周海滨上场后和王艾低语几句，随即他回到赵旭日身边打起了双后腰加强防守，同时曲波拉边顶替毛剑卿的边锋位置与蒿俊闵形成左右对称, 郜林依然是中锋，王艾依然是前腰。
看似中国队撤下一个攻击球员、换上一个防守球员是要加强防守了，这让身在bj央视大楼里负责直播的段暄下意识解释：“西班牙队的平均身体素质不如中国队，所以高指导换人加强防守是有道理的，越拼到最后，身体素质本身的强弱在比赛胜负属性中的地位越高……让我们看看接下来双方的表现如何。”
段暄的话说完了, 趁着比赛重开的时候赶紧低头看了一眼搭档张路递过来的小纸条, 上边写了几个大字：“王艾的解放！”
段暄心里一忽悠，嘴上继续解说着比赛，脑子里却在过自己刚刚说的话，顿感平时说话留一半是对的。随后用眼神去看张路，张路只好分心二用，嘴上不怎么说了，继续低头刷刷的写。
过了片刻张路写完了，推给段暄，段暄指了指麦克风，张路看了一眼比赛，找了一个段暄说话的气口自然而然的接了过来，段暄赶紧低头接着看：“双前锋一是会遮挡小王儿的攻击路线，二是相对的后场薄弱前腰必须承担更多防守。撤下一个前锋、加上一个后腰，防守加强了，攻击路线宽敞了，所以是解放小王儿的攻击力。从切尔西到国际米兰再到拜仁慕尼黑，除了中间曼奇尼的半年、贝尼特斯的一年，他一直打4231防守反击！这个阵型是攻击球员最大自由度的, 也是最契合他攻击全能特点的。所以, 小高这不是保守，他的选择比博斯克还激进，他是拼了。”
看到这，段暄方才恍然，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张路看段暄有趣，嘴上一本正经的解说不停，也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随后又在纸上写：“你们解说员还是要照顾全面比如基础知识差的球迷，所以要主动解说入门知识，我是专家嘉宾，没有专业我就该下岗了，你还是想一下什么时候让我出场吧。”
段暄看完了一笑，嘴上接着说，脑子里想着，随手在纸上写：“进球之后。”
张路刚看完纸条抬头，进球就来了。
这是下半场第38分钟，拉边的曲波送来一个高质量的传中，被拉莫斯挤在罚球区线上无法转身的郜林强行起跳把足球用脑袋顶回中路，被跟进的王艾当着皮克的面一挑，皮克转身，王艾绕行却后发先至，抢在卡西利亚斯冲到之前头顶吊门！
足球越过卡西利亚斯的双手，在空中飘过了门线。
中国队反超了！球场中欢声雷动，中国的千家万户喜气洋洋，段暄一边激动的解说一边冲张路点了点头，张路很自然的在球场中的队员庆祝过后讲解起了高洪波这次换人的秘密。
随着多年来央视和国家队的良好关系，有越来越多的国脚和教练走进直播间，张路这样的老嘉宾当然也感觉到了竞争压力。哪怕老高他们不能做专业嘉宾，但随着专业人士频繁来访，关于足球的专业知识也在体育频道的节目中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呈现。
过去张路这样的嘉宾把专业知识拿出来三四成甚至两三成就够了，现在起码得提升到五六成，要不然满足不了观众的胃口。
比如老高这个换人以前顶多是在解说中随便说一句就过去了，根本就不会详细解释，因为一旦比赛输了会被埋怨为泄密。而眼下不说不行了，普通比赛进程球迷会自己看不用你说，这样的国家队连每个队员的生日都有球迷能倒背如流，再介绍什么球员的家乡、年龄、履历会被人嘲笑，所以张路也就有了较长时间来介绍更高深的足球理念，不再是过去那种浅层次的、浮皮潦草的、应付差事的模式。
这其实也迎合了中国社会高素质人才越来越多的发展态势，就如同知乎网的创立，整个社会的口味都在发生变化。
博斯克当然也意识到了对手换人的目的，可是他没办法，面对全能的东方超巨不但他没办法，全世界也没谁有办法。如今这个超巨的年代就是这样，三个超巨都是无法用常规方式击败的存在，犯规？他们都有一手直接任意球的绝活！伤人？他们都是赛事收入的保证！多人防守？他们都有高超的突破能力和射门能力！
拼进攻？
拼进攻是个办法，但他们又是全世界最能进攻的三人！
他们的真正对手只有两个：他们的体能、精力、求胜欲，以及……另外两个！
博斯克依然在挣扎的不断换人、喊话，心中却也已经绝望：如果给我一个梅西该多好？就差一个梅西了！我们三个前锋佩德罗、托雷斯、比利亚上赛季加一起才打进25球，你们一个前腰自己就打进88球，这我怎么赢？
博斯克忽然觉得：2:3输掉也不是不可接受的……如果我也有一个超巨，我绝对不会输！
就在博斯克的三心二意之下，看台上的中国球迷开心的起哄，整齐划一的高喊：“小王儿、进一个！小王儿、进一个！”
声音之大、之整齐令人侧目！
家属团里的娘们们也纷纷左顾右盼，有的目光中难免流露出一丝羡慕和嫉妒，但大多数是看热闹的神色。正如王艾征服了他们的男人、团结他们的男人肩并肩往上走一样，许青莲也成功的团结了女人们，用她的气质、智慧，当然还有钞票！
“就等你了，快喊老公进一个。”小李搂着许青莲的胳膊出主意。
许青莲一翻白眼：“你才是老公鸡！我不喊。”
“喊嘛喊嘛。”
“我不喜欢老公这个词。”
“那你们结婚了你管他叫什么？”
许青莲楞了一下：“还没想，哈哈哈。”
第三百六十四节 水晶（四）
bj时间早晨7点50，许多人万分不舍的走出家门，翻手机找收音机功能，可是找到了也还要再找到播放足球比赛直播的频道，等找到了差不多也到了单位了。
诶？单位有电脑！
开车的就爽了，常年听收音机知道什么台直播。
而此时，比赛已经告终, 段暄的声音在中国的千家万户回荡：“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我们刚刚对2013巴西联合会杯决赛进行了直播。比赛中，中国队表现出色，以4:2的总比分击败对手，首次获得联合会杯冠军！其中队长王艾完成帽子戏法, 根据我们统计王队长在本届联合会杯的比赛中总计打入7个进球, 是射手榜第一。中国队不但首次拿到联合会杯冠军，还有可能首次拿下赛事的最佳球员也就是金球奖！让我们恭喜中国队！”
张路的声音随之响起：“尤其是最后一个进球，当比赛接近尾声双方队员疲惫不已的时候，看台上的中国球迷又一次发动了大召唤术，我们肉眼可见的小王儿的跑动速度、动作速度加快了，这对于他抢到曲波本场的第二个助攻至关重要，正是这次加快跑动让他在门前抢先出脚捅射得手。不过我要提醒大家，这种方式开个玩笑可以，千万不要因为你们喊过了，球员没进或者缺少表示而呵责。能用这种方式、能这么及时的回应球迷呼唤的，既要有球员自身的强大实力，也要比赛场面机缘巧合。”
张路话音落地，段暄自然接过来：“好，让我们看一下赛后采访，再过片刻就是颁奖仪式，我们看看中国队究竟能得到几个奖项！”
电视镜头随即转向场边，是巴西国家电视台的主持人。西班牙队输了球心情不好，匆匆说了几句就撤了，今天是属于中国队的日子。
当王艾联合各位队友向球迷致谢完毕走到场边的时候, 正好被抓住, 在喧闹的声浪里，王艾稍微低下他距离地面192的脑袋倾听了片刻，开口第一句是：“我葡萄牙语不好，我可以用英语吗？或者德语？意大利语？”
“说西班牙语就好，我们能听懂。”
接下来，王艾语速很快的用西班牙语和巴西记者一问一答，间或哈哈大笑。直播间里的段暄和张路大眼瞪小眼，要不咱先换广告吧？英语四级没用啊。
好在几分钟之后，前方记者林龙冲了上来差点把麦克风捅王艾嘴里：“你刚刚说了什么，复述一遍就行了。”
“你倒省事儿，让我自问自答？”
直播间里的段暄、张路、直播间镜头外的中国球迷嘿嘿嘿，王艾挠挠脸：“也没问啥，主要是问我刚才中国球迷喊了什么，我就说了。然后问我多大作用，我说莫说看电视的上百万人，就是这场中的几万人的心意，肯定对我是产生了作用的。让我在几乎精疲力竭的情况下又涌起了一股力量，恰好机会来到就进了。当然代价是我回去要好好睡一觉。嗯，差不多就这些，你有问题吗？没问我就回去了，一会儿要颁奖仪式了。你要想接着问，咱们回去再说，到时候大家都坐下来慢慢说。”
“你能获得金球，就是最有价值球员吗？”林龙憋半天憋出来一个问题。
“这得看组委会怎么评了，我觉得有希望，但发给别人也正常。本届联合会杯许多球员表现都很好，比如巴西队的内马尔，我们队的陈涛、小毛、郜林、曲波，都有机会，看吧。”
“那你想要吗？不要表现的这么淡定啊，刚刚拿到了联合会杯冠军，第一次啊。”
王艾翻白眼，用手指了指林龙：“当然想要啊，谁不想要啊。但是想要归想要，不强求，给谁我都能接受。这不是我故意淡定，我是遵守规则。”
“那你怎么评价队友的表现呢？今天4个进球，曲波参与了三个，助攻了两个。作为一个在这支国家队里很低调的球员，你认为他的价值被低估了还是你们战术性的隐藏他的作用？”
“这方面我建议你一会儿人去问高指导，具体的战术设计、设想，球员的运用是教练组负责的，我们更多的是负责将教练组的意志变成现实。”
“作为队友和队长呢？”
“呃……”王艾挠挠脸：“其实我这个队长，不怎么管事儿，我们中国队的队长在场外有很强的管理权，不光是管生活。但是在比赛中，我们更主要的是一种集体主义，你几乎很难见到我们的队长们吼谁，比赛中队长更主要的是一个带动作用。因为大家长期在一起踢球，心意是同样的，对比赛的理解也差不多，所以更多的是互相提醒。”
林龙耐着心听完了王艾的辩解，就“嗯”了一声，然后拿眼睛瞟着，王艾笑道：“好吧好吧，作为队友，我认为曲波的表现无可挑剔，我们都知道他的实力，但也有点意外。他这些年虽然比较少被媒体报道，但他一直是国家队的一员，正是持之以恒的坚持训练、科学训练、坚持备战、科学备战，才有了今天关键时刻的闪光。”
“你认为明年世界杯他还能参加吗？到时候他已经33岁了。”
“能否参加，还要看到时候他的状态、伤病以及国家队的需求。”王艾抿了抿嘴，接着道：“当然，从我个人……”
说到这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有时候啊，他低调了，低调到不光是球迷忽视了他，连我有时候都会忘记他。可能是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身影在宿舍、球场、健身房、游泳池里默默无闻，习惯了他的存在，却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前方的林龙、后方的段暄都静静的听着王艾不同于方才的真情流露。
“前几天我和范指导、宿指导还有李指导聊天，聊到了11年前韩日世界杯，我说，你们都退役了，当时那支国家队到今天就剩我一个了……可是今天、就在刚才，我忽然想到，其实曲波也在，一直在。”
“所以你问我明年世界杯他能不能去。”王艾呼了口气：“我只能从个人角度告诉你，我希望他能再陪我一次，我希望我们兄弟联手，再闯荡一次。”
第三百六十五节 水晶（五）
bj时间早晨7点50，许多人万分不舍的走出家门，翻手机找收音机功能，可即便找到了还要再找播放比赛直播的频道，全找到了差不多也到了单位了。
诶？单位有电脑！
开车的就爽了，常年听收音机知道什么台直播。
而此时，比赛已经告终, 段暄的声音在中国的千家万户回荡：“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我们刚刚对2013巴西联合会杯决赛进行了直播。比赛中，中国队表现出色，以4:2的总比分击败对手，首次获得联合会杯冠军！其中队长王艾完成帽子戏法，根据我们统计王队长在本届联合会杯的比赛中总计打入7个球，是射手榜第一。中国队不但首次拿到联合会杯冠军，还有可能首次拿下赛事的最佳球员也就是金球奖！让我们恭喜中国队！”
张路的声音随之响起：“尤其是最后一个进球，当比赛接近尾声双方队员疲惫不已的时候，看台上的中国球迷又一次发动了大召唤术，我们肉眼可见的小王儿的跑动速度、动作速度加快了，这对于他抢到曲波本场的第二个助攻至关重要，正是这次加快跑动让他在门前抢先出脚捅射得手。不过我要提醒大家，这种方式开个玩笑可以，千万不要因为你们喊过了，球员没进或者缺少表示而呵责。能用这种方式、能这么及时的回应球迷呼唤的，既要有球员自身的强大实力，也要比赛场面机缘巧合。”
张路话音落地，段暄自然接过来：“好，让我们看一下赛后采访, 再过片刻就是颁奖仪式，我们看看中国队究竟能得到几个奖项！”
此时许多观看直播的电脑屏幕上，镜头转向场边，是巴西国家电视台的主持人。西班牙队输了球心情不好，匆匆说了几句就撤了，今天是属于中国队的日子。
当王艾和各位队友向球迷致谢完毕走到场边的时候，正好被抓住，在喧闹的声浪里，王艾稍微低下他距离地面192公分的脑袋倾听了片刻，开口第一句是：“我葡萄牙语不好，我可以用英语吗？或者德语？意大利语？”
“说西班牙语就好，我们能听懂。”
接下来，王艾语速很快的用西班牙语和巴西记者一问一答，笑声不断。直播间里的段暄和张路大眼瞪小眼，要不咱先换广告吧？
好在几分钟之后，前方记者林龙冲了上来差点把麦克风捅王艾嘴里：“你刚刚说了什么，复述一遍就行了。”
“你倒省事儿，让我自问自答？”
直播间里的段暄、张路、电脑电视屏幕前的中国球迷嘿嘿嘿，王艾挠挠脸：“也没问啥, 主要是问我刚才中国球迷喊了什么，我就说了。然后问我多大作用, 我说莫说看电视的上百万人，就是这场中的几万人的心意，肯定对我是产生了作用的。让我在几乎精疲力竭的情况下又涌起了一股力量，恰好机会来到就进了。当然代价是我回去要好好睡一觉。嗯，差不多就这些，你有问题吗？没有我就回去了，一会儿要颁奖仪式了。你要想接着问，咱们回去再说，到时候大家都坐下来慢慢说。”
“你能获得金球，就是最有价值球员吗？”林龙憋半天憋出来一个问题。
“这得看组委会怎么评了，我觉得有希望，但发给别人也正常。本届联合会杯许多球员表现都很好，比如巴西队的内马尔，我们队的陈涛、小毛、郜林、曲波，都有机会，看吧。”
“那你想要吗？不要表现的这么淡定啊。”
王艾翻白眼，用手指了指林龙：“当然想要啊，谁不想要啊。但想要归想要，不强求，给谁我都能接受。这不是我故意淡定，我是遵守规则。”
“那你怎么评价队友的表现呢？今天4个进球，曲波参与了三个，助攻了两个。作为一个在这支国家队里很低调的球员，你认为他的价值被低估了还是你们战术性的隐藏他的作用？”
“这方面我建议你一会儿去问高指导，具体的战术设计、设想，球员的运用是教练组负责的，我们是负责将教练组的意志变成现实。”
“作为队友和队长呢？”
“呃……”王艾挠挠脸：“其实我这个队长，不怎么管事儿，我们中国队的队长在场外有很强的管理权，不光是管生活。但是在比赛中，我們更主要的是一种集体主义，你几乎很难见到我们的队长们吼谁，比赛中队长是一个带动作用。因为大家长期在一起踢球，心意是同样的，对比赛的理解也差不多，所以更多的是互相提醒。”
林龙耐着心听完了王艾的辩解，就“嗯”了一声，然后拿眼睛瞟着，王艾笑道：“好吧好吧，作为队友，我认为曲波的表现无可挑剔，我们都知道他的实力，但也有点意外。他这些年虽然比较少被媒体报道，但他一直是国家队的一员，正是持之以恒的坚持训练、科学训练、坚持备战、科学备战，才有了今天关键时刻的闪光。”
“你认为明年世界杯他还能参加吗？到时候他33岁了。”
“能否参加，还要看到时候他的状态、伤病以及国家队的需求。”王艾抿了抿嘴，接着道：“当然，从我个人……”
“有时候啊，他低调到不光是球迷忽视了他，连我有时候都会忘记他。可能是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身影在宿舍、球场、健身房、游泳池里默默无闻，习惯了他的存在，却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前方的林龙、后方的段暄都静静的听着王艾对国家队内部情况的透露。
“前几天我和范指导、宿指导还有李指导聊天，聊到了11年前的韩日世界杯，我说，你们都退役了，当时那支国家队到今天就剩我一个了……可是今天、就在刚才，我忽然想到，其实曲波也在，一直在。”
“所以你问我明年世界杯他能不能去。”王艾呼了口气：“我只能从个人角度告诉你，我希望他能再陪我一次，我希望我们兄弟联手，再闯荡一次。”
第三百六十六节 水晶（六）
宗磊被王艾逗得终于顺溜了，望着王艾真诚的道：“小王儿，咱哥们一起这些年，我知道你居功不自傲，知道你不想让我们说什么。可有些话憋的太久了，不说这心里难受。”
王艾呵呵一声，推了推茶杯：“喝茶, 我听你说。”
宗磊自嘲的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后酝酿再三：“我这、突然又说不顺溜了。反正、反正吧，我这心里都有数。81国青的时候，我只是第三门将，论能力、论潜力，安琦和杨君我是服气的。”
王艾点头：“但你依然有机会当国脚。”
“但我不会像今天成长的这么高。”宗磊忽然伸手按着王艾的胳膊：“小王儿、老大，你就别谦虚了。不去图宾根，不把我的第二次成长逼出来，即便我当了国脚也很难当主力门将，即便当了主力门将也当不久。区指导说的，小曾现在的能力远远超过当年的我，也超过了历史上中国队的所有门将，只是经验比现在的我差了点。如果当初我不跟你走，这些年这个位置应该是小曾的。”
王艾笑了笑：“个人的职业发展，既有个人的努力也有外在的机遇。你们都很努力，但你的机会更好，你也抓住了机会。所以这没什么可抱怨的，也没什么可庆幸的，时也运也。”
宗磊无声的笑了下，往后一靠：“老大, 我最感谢你的除了带我留洋, 还有对我的公平。你没在乎我和你认识的晚、没在乎我不会说话，甚至没在乎我不怎么和你们一起玩……我到现在、到今天、到跟你走十整年，才第一次喊你老大，你却从没怪过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不管是什么阶段，你对我还有对许多人，都有一言九鼎的否定权力。不管是主席还是教练，谁都不会驳你的面子，谁都不想、不敢失去你，而不会在乎我一个守门员。我有替补而你没有，你本来有能力让我们天天喊你老大、天天给你抬轿子、天天帮你骂人。但你没有，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干这行的。”
王艾哈哈大笑，指着宗磊摇头：“我说宗哥，你这老实人轻易不张嘴、张一会嘴夸一回人，我都有点受不了。”
“我是说实话！”宗磊有点着急。
王艾赶忙摆摆手：“我相信、宗哥，我相信你、不管是人品还是球技，一直都是，对吧？这两点差一点在国家队也呆不住，对吧？咱们是个团结的集体, 可以容下各种性格不同的队友，但容不下坏人，咱们是个有战斗力的集体，可以容纳不同意见，但容不下笨蛋，对吧？你有今天和你自己的拼搏分不开……当然当然，我承认我起到了一点作用，但是我得到的回报也很丰厚啊。”
说着，王艾回身指了指桌子上的两个奖杯：“那不就是？不管我多能进，如果后变成漏勺了，我顶多拿一两个金靴，金球和冠军肯定不属于我，你们得到了很多，可我得到了更多。咱哥们在欧洲十来年了，欧洲人心里怎么琢磨的咱心里都有数。如果我没有亚洲杯尤其是世界杯冠军傍身，我也许在一些数据上还是世界第一，但在商业上、影响上是没法和另外两个相提并论的。”
宗磊笑着摇摇头：“老大，你总是这么谦逊。”
“兄弟之间就是这么回事儿，咱一个球队的，有时候没法计算的太清楚，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太计较了就成《五官争功》了、就没意思了。”王艾拿起茶杯喝了口：“当然，兄弟们感谢我，我这心里还是挺舒服的，哈哈。但心存谢意就行了，我更看重的，还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并肩作战、屡胜强敌、一起登顶的战友情。”
宗磊重重的叹了口气：“那行，我就知道你不需要我干啥，我这说了就心里痛快了，嗯，我也没打算干啥。”
在王艾的笑声里，宗磊好像刚想起来似的：“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哦，我媳妇让问的。”
“青莲、青莲。”王艾闻声回头喊：“宗哥问你咱俩什么时候结婚？”
许青莲笑吟吟的走出屋坐在王艾身边：“宗哥，我们决定不办婚礼了，太麻烦，我们认识的人太多、太杂、我们照顾不过来可能还得罪人。所以省省力气吧，不办了。”
“那怎么行？”宗磊着急的道：“你这、咱、别说我们了，就社会上多少人猜你什么时候结婚、猜你婚礼场面得多大、猜什么人会到现场？都等着呢。”
许青莲笑了笑：“所以，才更不能办了啊。”
王艾开口：“宗哥，婚礼这东西一个是给人看的、一个是收收人情。可这两样，对我们都没有意义，而且有害、上次赵旭日问我，我是这么说的……”
等王艾将理由解释一遍之后，宗磊叹息着点点头：“也对，我没到你的位置上想不到你那么多顾虑，就是……你结婚还得给我们送东西，这个有点……”
“大家情况不一样。”王艾冷静的道：“我家里大概你也知道，就大众都知道的超越体育就决定了我一辈子都不会缺钱花。以我的知名度和成绩，即便我退役了，我不管用什么渠道都能大把捞钱。钱对我、还有青莲，并不是什么急需的东西，这和你还有其他兄弟的情况不一样。你说谁家里有钱还踢球啊？谁不是普通人？钱对于你们来说，是改善生活条件、实现生活理想的不可或缺的工具，可对我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宗磊听的直点头，等王艾说完了：“那我、我得做点啥呢？送你啥呢？”
“嗯……”王艾也为难了，想了半天：“要不，你让你媳妇给我包点饺子吧？我爱吃第二顿的，就是蒸饺子用锅蒸第二遍的饺子，什么馅我不挑！”
“就这？”宗磊傻眼的追问一句：“就这？”
“啊。”王艾和许青莲同样笑吟吟的：“情义无价，我們要就要最贵的，我们最黑了。”
宗磊一拍大腿站起身：“妥！”
第三百六十七节 水晶（七）
在里约热内卢又停留了一天，7月4日清晨六点半，载着国家队一行人的胜利航班缓缓停靠在bj机场的停机坪上。面对bj各界群众的迎接代表，赵旭日拿着王艾给写的稿子发表了一番感想后，众人便被体育总局的车子接走，今天要举办一场国内的庆功会，也是真正的庆功会。
奖金这次大家拿回来了410万美元的奖金, 体育总局大笔一挥：全给你们自己！众人乐颠颠的分了这410万，毕竟按照规定上级是可以扣掉30%的，只不过这些年国家队通过商业赞助替体育总局赚了太多钱，也就不差这点了。
当然了，夺得联合会杯冠军的情况下，体育总局应该发的奖金，也就嘿嘿了。反正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球员们固然在奖金方面没什么发言权，可反过来说以前足协乱接广告的事儿在这届国家队里也消失了。上下级之间其实也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关系：你不给我乱接广告，保证了我的商业利益，那么我也不会在奖金多少、奖金分配方面哼哼唧唧，大家各自安好。
晚宴过后，国家队一分为二，唐尧东领队带着大部分替补球员南下香河基地，一边训练一边散心，准备过几天前往澳大利亚完成预选赛最后一场。剩下的人原地解散，一个星期之后同样到香河基地集合，训练半个月后前往韩国参加东亚杯。
替补们为能够在这支国家队里以主力身份出战而开心，主力们也因为终于可以休息一个星期而释然，武磊张琳芃等第一次成为国脚的年轻球员也为终于有机会和传奇一代并肩作战而雀跃不已。
晚上曲终人散之际，王艾终于上了自家的面包车, 刚要走车门一响, 老高上了车：“送我一趟。”
“我师姐呢？”
“让别人送了。”
“哦好。”
车子向老高家的方向拐去，开车的刘亮依然不爱说话，只是偶尔会通过后视镜瞅瞅王艾的两座奖杯。
“怎么样？大满贯选手？”老高靠着车窗忽然问了一句。
“现在就想回家躺几天，旁的没想，兴奋不起来了。”
老高“呵”了一声半天没说话，眼瞅到他家了才道：“知道你累，我也累。可是啊，等你到我这岁数再想上场踢球，可就没机会了。”
“嗯。”王艾以为老高喝多了，随口应了一声。
老高又是半天没说话，直到车子停在他家门口他才回过神来：“你是不是有点坚持不下去了？尤其是所有重大奖杯、重大奖项都拿过之后？别否认，我看得出来。”
王艾望着老高：“现在没想，不过确实不兴奋了。”
老高点点头：“以前我总说你们要抓住机会，现在这话我还得对你说。只不过你们小时候机会抓住一个就上一个台阶，你现在虽然到顶了，可是时间却变得有限了。现在你对记者、球场、欢呼、甚至金钱可能都有点麻木，可你真退役了、怀念这些了，却再也没机会了，过去就过去了。”
王艾无声点头。
老高拍了下王艾的肩膀拉开车门：“趁你现在还有机会、还是好年华, 抓紧时间多多享受吧，这是一个退役球星给你的忠告。”
老高说完了，下了车潇洒的扬长而去。迎出门来的师姐却主动走近车子：“师弟，大家都知道你累，电视上你的表情大家都看出来。回家了好好休息，休息过了重新开始。我相信你能恢复过来，相信你能重新找到踢球的乐趣，即便找不到我也希望你以职业精神继续坚持下去，身为一个退役球星的妻子，师姐告诉你一句真话，现在的每一分坚持，都是有意义的。”
“我知道了师姐。”王艾隔着车窗笑了笑，挥了挥手。
金元素、苏石都已经放假，严竹、刘亮今晚把王艾送到家明天也开始放假，由赵丹、张光接班。见王艾望着窗外发呆，严竹和刘亮几番要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回来啦？”黄欣站在王氏庄园门外迎上前来。
“嗯，家里好吧？”王艾伸手拥抱了一下她。
“都好，嗯，恭喜你完成大满贯。”黄欣笑呵呵的说道。
“哈哈，这说明你眼光好！”
黄欣笑了一声：“走吧，都在屋里呢。”
“嗯。”王艾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四下观望，远处颐和园水面上的风吹过来，浑身凉丝丝的。夜晚的京郊没有市中心炫目的灯光、嘈杂的声响，虫鸣、蛙声和淡淡的安宁。
刚走进父母的那座别墅，一个蒙面的娘们突然跳到面前：“呔！奖杯、金牌，拿出来饶你不死！”
王艾的目光越过蒙面的娘们，见到正厅里沙发上扶额的老娘，微笑的老爹，抱着女儿的小美人儿和逗着两个儿子的大美人儿，不由得心满意足：“都在行李箱里呢，狮子，都给你。”
“什么呀，你这人怎么一点不配合！”雷奥妮一把扯下面巾伸手接过箱子：“钥匙！”
王艾把钥匙放在气鼓鼓的狮子手心里，信步走进屋子：“爸妈，我回来了。”
艾小青站起身心疼的看着儿子：“累坏了吧？吃饱了吗？厨房还给你热着饺子。”
王艾嘿嘿一笑：“本来吃饱了，可你这一说我又饿了。不忙、不忙，等会儿的。”
看着坐在身边的儿子，王斌点了点头：“这趟表现不错，上级很满意。”
王艾满足的叹息一声：“满意就好，不枉我們一番辛苦。其实大家的状态都不怎么好，所幸对手的状态也一般。”
“嗯。”王斌思量着慢慢的道：“从亚少赛冠军到亚青赛冠军，从世少赛冠军到世青赛冠军，从亚运会冠军到奥运会冠军，再从亚洲杯冠军到世界杯冠军再到这次的联合会杯冠军，你在为国征战方面已经全须全尾……做的好。”
王艾呵呵笑了一声，放松的往沙发上一靠：“连老爹你都忍不住了吗？”
“以前不说是怕你骄傲，觉得你还有余力。如今我不说也有无数人要对你说。”王斌淡然的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一个星期，等你从韩国回来，领导要接见你。”
第三百六十八节 水晶（八）
王艾扭头看着老爹：“全须全尾？”
“嗯。”
“要给我发勋章啊？”王艾开玩笑道。
“现在还没有。”王斌依然淡定。
“嗯？哦。”王艾会意点头，又问道：“不光是我吧？”
“当然，你还想让领导单独接见你？”
“哈哈、不能，这又不是金球奖。”王艾笑了一声：“听你的意思，是想把我们从小到大拿到的冠军奖杯都拿去？”
“具体安排不知道，即便是拿，这个镜头也不会上电视。”
“哦, 理解。”王艾点头：“既然是接见我們这个集体，也不好太夸耀。毕竟完成大满贯的比如跳水、羽毛球、乒乓球什么的，也没这样。”
“你明白就好。事实上从全民健身角度来说，乒乓球、羽毛球的贡献都比你们大，你们是在商业上，当然对国家来说更重要的影响力方面比他们强。”王斌总结道：“各有优劣，不好过于突出哪一个。”
“我明白了，我明白自身贡献的定位了。”王艾这时算彻底冷静下来了。
一旁的雷奥妮忽然跳过来：“你们说完了没有？”
王斌望着这个跳脱的儿媳妇无奈的点头：“说完了。”
雷奥妮有点心虚的瞄了一眼王斌和艾小青，忽的一下从背后把本届联合会杯的金靴奖杯、金球奖杯拿出来双手摇了摇：“金的！全世界、四年才出一个！几千万足球运动员、四年，才出一个，你们儿子一次拿回来俩！”
被雷奥妮这么一说，连王斌都觉得刚才的父子聊天有些过于平淡了，随着两座奖杯放在众人中间的茶几上，人们都凑过去仔细观看。
“去、上去摸摸。”许青莲怂恿着王胜和王中华，见两个孩子凑上去了扭头看小美人儿：“不让女儿也上去摸摸？亲眼见证老爹创造辉煌成就，可以让他们从小就在心中种下理想的种子，将来总有一番成就。”
时文君抱着女儿犹豫了下：“女孩么。”
“女孩怎么了？”许青莲站起身走到雷奥妮身边，从她脖子上将金牌摘下来：“奖杯没办法了，不是让领导高兴高兴，就是要送到国博，但奖牌可以。以后就挂在孩子们的房间里, 让他们每天都能看到。”
说着, 许青莲走到时文君身前，伸手摸了摸好奇的打量她的王红妆：“我做主，今天你抱着金牌睡！”
王红妆好奇的伸手碰了下金牌，有点凉，可那金色的东西又让她有点好奇。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妈妈，时文君微笑点了下头，王红妆才伸手重新摸了摸，在被许青莲戴在脖子上，把金牌放在胸前后，用小手摩挲着上边的纹路，扭头给了许青莲一个笑脸。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贴心的。”许青莲大为满意：“明天借我、我玩儿两天。”
时文君瞪了她一眼：“想玩儿自己生啊。”
“你等着。”许青莲气呼呼的：“我一使劲生俩！”
时文君瞅着许青莲忽然摇头：“不够，你得再使使劲，争取一次生八个，才能凑成一支同年龄段的足球队，加上他们三个超龄球员，过几年就可以参加奥运会了。”
许青莲想了想点头：“有道理啊, 诶一会儿我上你房间和你好好聊聊。”
时文君顿时不说话了，她虽然和黄欣组成过坐骑组、和雷奥妮组成过双鱼组，可这两人毕竟都她岁数差不多，她比黄欣更倔强、更传统。
奖杯交给家人，王艾便到餐厅里吃饺子去了。今天的庆功宴当然好酒好菜，但王艾是队长，也是核心人物，自然少不了和各位领导打交道，所以真的没吃怎么饱。
等王艾终于吃饱了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了，王艾和女人们便返回了自己一家的别墅。另外两个一个是保卫们居住的，一个是父母的随行人员居住的，此时随行人员的房子已经熄灭了灯，保卫人员的别墅还亮着。
王胜和王中华都困了，小哥俩一前一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黄欣拉着雷奥妮去看了一眼，安顿好了方才重新下来。年轻的人们没那么容易困，几个人加上王艾聚在一起聊天。
足球的事情几乎没说，主要说的是社会上的事情，大新闻一个接一个，尤其是身在国内的、京畿的时文君，感受尤为深刻，她直言：以后和以前不一样了。
黄欣也有话说，她毕竟执掌企业多年，对许多事耳闻目睹。雷奥妮则拍手称快：“有些事儿就该像现在这么办，利益勾连一定会不公平，而法律也好、道德也罢一定要将公平放在首位，才有一切其他的要说道的东西。”
众人闻声纷纷点头，许青莲左顾右盼忽然看向王艾：“你怎么不说话？大哲学家？你不是一直关心这方面的事儿吗？”
“哦，我不是要改行帮你做科研了吗？你看你都没怎么留意这方面的事儿，我也一样的嘛。”
“是嘛？”许青莲问了一句，忽然不吭声了。
房间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黄欣低头喝着茶，偶尔会抬头瞅一眼。时文君刚才还有点担心楼上睡觉的姑娘，这时候却忽然放心了下来，抿着嘴挑着眉看着王艾不说话。雷奥妮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儿，心有所感，也扭头看向王艾。
坐在时文君和黄欣中间的许青莲，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两人的胳膊，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说吧。”
王艾眨眨眼，依次看了四个女人一眼，点点头微微吸了口气：“好，我怀疑，我是重生者。”
一秒、两秒、三秒……安静过后，是轻轻的呼气声。
时文君和黄欣忙着互相打量，雷奥妮望着王艾纹丝不动，许青莲微微看了雷奥妮一眼，声音平静的问：“网络小说里那种？”
“我记得，我是在看2018年世界杯决赛之后，忽然再睁眼就回到了六岁的辽阳农村。”已经在心中对今时今日演练了多次的王艾也很平静：“我还是我，爹妈还是爹妈，家还是家，只是重活了一遍、活的精彩万分了一遍。”
第三百六十九节 水晶（九）
“会不会……”黄欣小声的问道：“会不会是那种忽然有了可以预见未来的能力？”
王艾笑了下，时文君吸了口气轻轻摇头：“那比重生也不差什么，太玄了。”
雷奥妮抬头望着天花板：“古人就有南柯一梦来着。”
时文君看向雷奥妮笑道：“你的意思是他有一天忽然醒来了，我们就都不存在了？”
雷奥妮想了想：“我确信我是存在的，我已经不止用一种方法证明我不是缸中之脑了。最简单的，如果我是, 那么我的一切信息都来自于精密设计，它不可能让我意识到缸中之脑这个问题，既然我意识到了，那么就不存在这个控制我思维的机器，所以我不是。”
在其他三人思考雷奥妮的推断时，“哲学家”扭头重新看向王艾，神色轻松, 甚至举起茶杯和王艾碰了一下。清脆的磕碰声惊醒了另外三人，黄欣笑了下：“我大致懂了雷奥妮的论述, 你们呢？”
时文君、许青莲纷纷点头，黄欣呼了一口气看向王艾：“那么是平行宇宙？和你原来的那个？”
王艾摇头：“平行宇宙也是一种假说，可能而已，也还有其他假说，比如虫洞说，时空折叠说等等。总之，与以我为中心整个社会、国家、甚至太阳系宇宙都时空倒流相比，我更倾向于南柯一梦那种，不过我的这个梦很准就是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古人看我们的生活也是无法理解的，就如我们看一百年后的人们生活一样。今天无法实现的、无法理解的，未来未必不能实现、不能理解。其实理解最容易了，只要一个假说得到验证，一条科学的道路就畅通了。比如量子，它的存在超脱了人们的固有印象。”黄欣说了一大串，停了停才接着道：“古代有许多预言书, 比如推背图、比如马前课，不能都是假的，不能一点没说中。只是古时候还没有重生、穿越的概念，对吧？”
王艾笑了一下：“有道理。”
“生活中哪些是你提前知道到的？你利用哪些改善了生活？”黄欣笑道：“我看这一类小说总有这样的情节，人总希望过的更好不是吗？”
“我和那些不大一样。”王艾皱着眉解释：“就像那种预言明天会发生什么，然后赶紧投资发一笔横财的，我没有。我其实也记不住那么多细节，比如什么时候股市会崩啊那些，我记不住，利用不上，我能记住的只有一些大事件。而许多大事件，即便我提前知道了，也不是只有我一个知道，比如次贷危机我预见到了，还写了报告给国家，但有一些专家也写了类似的分析报告。”
“地震，是吗？”冷不防，时文君开口。
迎着时文君的零度目光，王艾抱歉的点头：“对，但，小美人儿，我不是故意把你放在危险当中，而是……关于预言，因为我不记得许多事情的细节，尤其是不受人类活动影响、固然发生的自然现象，唯有这个才能证明我确实有预言能力。我无法证明自己的预言能力，那么即便我提前预警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哪怕我名声大、贡献大，可要让几百万、上千万人听我的，我做不到。”
时文君的目光依旧冰冷。
“所以我只能因势利导，制造减少人员伤亡的条件，提前几年规划布局。恰好我这边推动平民球场，我们家卖了网吧网络得了一大笔现金，我就有意在辽宁和东三省之外、引导到当地，然后才是足球节，才是发放矿泉水、火腿肠、面包，才是囤积工程机械这些有用的但必须以合理理由准备的手段。这段时间负责这些工作的是你，我没法假手他人。再说我的这种情况，我只能跟我最亲密的人说，甚至必须是我们感情确定了、以后不再分开的时候才能说，毕竟太耸人听闻了，容易给我造成非常被动的影响。”
“还有那部卫星电话，是吗？”
“对。”王艾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我的印象里当时好几天音讯不通，为打通通讯费了很大力气，所以我才提前几年要求你们必须随身携带卫星电话，当然也是为了你们自己事有万一。文君，我不是故意让你身处险地，而是当时只能你在才是合理的，而且我也不敢确信一定会发生。”
“你不用解释了。”时文君摇头：“我还记得那个午后，米兰应该是清晨吧，你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最近的一个非常近，你要求我站在户外、平地、不要站在建筑物附近，你还问我保卫们在不在，对吧？”
见男人艰难的点头，时文君展颜一笑：“确实如你所说，当时只有我在那里才是合适的，你已经尽力为我的安全考虑了。而且因为你的安排，我救了许多人的命，那段日子，我从未感到自己的人生那么充实、那么有意义！”
“对了，我回来以后，你在海淀家门口那么郑重其事的等我，也是为了这个？”
王艾呼出一口气：“至今我也觉得对不起你。”
小美人儿抿嘴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王艾面前，弯下腰在他嘴上轻轻一吻：“你把这样伟大的使命交给我，我只有感谢你。”
旁观的雷奥妮吹了声口哨，时文君才直起腰，黄欣接着问：“就这两件事儿吗？”
“嗯，还有一些大事儿我能记得，但不多，尤其是具体日子我几乎一个也记不住。”
“大事儿么？”黄欣嘀咕了一句，忽然抬头：“就包括说到这个话题之前谈论的那些？”
王艾郑重点头：“我的记忆中是这样的……”
王艾一口气说了好久，并再三要求女人们保密，对一切人保密，包括王斌、艾小青在内。女人们一边惊讶的听着、一边频频点头，甚至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嘴。
见女人们足够警惕了，王艾才笑了笑：“当然这些与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家的企业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所以那就是轰动性的新闻而已。我从来也不打算从中谋取什么利益，我走的是阳关大道。”
第三百七十节 水晶（十）
“我和你认识15年了吧，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许青莲在沉默中提问。
“两点。”王艾叹口气：“第一，在我确信我们之间不会分开之前，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而且即便是我的父母也没告诉，也不打算告诉, 因为这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第二，我是骄傲的人，任何时候我都不作弊，你可以说我清高、说我固执，但我不打算改。在没有清白的成就傍身之前，我没有勇气面对你、面对你们的任何一个。”
“预见未来让你有作弊的羞耻感？”许青莲问了一句见王艾点头，便自顾自的往下分析：“于是, 你选择了无法作弊的行业？”
王艾笑了，点点头：“唉，是这样，是这样！”
许青莲嗯了一声，看向左右：“足球，还真的没法作弊。”
黄欣赞同：“是啊，怎么作弊呢？再怎么作弊，你还是要去踢才行，你还是要去练才行。”
时文君也赞同：“家里企业也是，虽然早年起家的时候可能选择了正确的行当，帮助企业少走了许多弯路，可终究要兢兢业业的操持，这和那种利用市场信息差捞快钱的，不是一个思路。”
王艾呼了口气，望着几人慢慢的道：“你们这么说我就开心了，我确实有一些预知，但直接作用几乎等于零，更多的还是知识的运用，比如企业管理。我最得意的除了足球, 就是我们家的企业制度。我们家的企业不求人、不走捷径, 在我父母和五湖四海的管理者的经营下走到如今，我没什么愧对的，上不负国家、下不负员工，外不负你们，内不负良知。不管因为什么，我知道了那些事，我依然内外通透、心灵澄澈。”
旁听的雷奥妮，正面直视的许青莲，温和注目的黄欣纷纷点头，小美人儿点头之余忽然说了一句：“除了生活作风。”
王艾脸色一僵，女人们吃吃偷笑，王艾只好挠了挠脸：“这是我唯一放纵的地方，是我安慰我自己的很长时间的唯一方法。怎么说我也重生了一把，怎么说我也在其他方面，不敢说无可挑剔起码也已经尽力而为，而且也小有成就，我……”
黄欣笑着挥手打断：“别说了，我们懂。我们都猜过，你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了，你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搭理外边的女人，肉身成圣了。这实在是有点吓人，好在你还有像正常人的地方。”
“所以哪怕让上级不高兴，你也坚持？”许青莲望着王艾：“我记得这是你唯一在正事儿上固执己见的地方吧？”
王艾神色复杂的点头：“第一，我爱你们，虽然这么说挺不要脸的，但、真心话。很长时间相处下来，我舍不得让你们任何一个人走，我家的亲戚你们都知道，我很孤单。第二，我也确实不适合走仕途，像我这么清高的，走那条路不是跟现实决裂，就是让内心痛苦。第三，我们家里的情况，要稳一稳，太快了，即便走仕途也可以是你们，最好是下一代，在这种事情上我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安全因素，也是催动你不断在足球上前进的原因吧？”黄欣问道。
“是。”王艾叹口气：“有些时候、有些事儿，即便是……也不可能完全掌控的，个人、家庭仍然有很大的自由度，我还有我们仍然要奋进、仍然要保卫自己的幸福，我指的不是钱。”
“我知道。”雷奥妮难得的插话：“你保卫的是实现你理想的机会。”
“是，足球上的奋进，相当于赋予了我们家企业额外的合法性。”王艾做了个手势：“企业经营的好、合法经营、解决就业这些，当然也是合法性。但是如果面对了一定高度的对手，还不够。即便我求到了那位，能解决，但我们不能总求。在这个层次上，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具备生存能力。”
“那么，在你的记忆里，我们是什么样的人？”雷奥妮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的记忆里……”王艾看向了几个人，目光中流露出牛奶一样的温柔：“我拖直到最近几年我才有勇气直面你们，直面优秀的你们。任何作弊，我是说任何作弊，我都无法在你们明亮的目光下挺起胸膛，我无法在隐藏任何愧疚的情况下把自己坦诚给你们，我怕你们见到我的虚弱，从而离开我。”
黄欣抿嘴笑着、时文君低头笑着、许青莲仰头笑着、雷奥妮歪头笑着，都在看着男人。这种笨拙的情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动人。
“我们有那么好吗？主要是你喜欢我们。”时文君开口道：“情人眼里么，反正我知道，没有你我肯定不是今天这样，大学不上再怎么扑腾也没今天。对了，我什么样？具体的？”
“呃……”
“说呀。”黄欣催促道：“我也想知道我会是什么样。”
“文君，我原本和你没有交集。”王艾看着小美人儿：“我是正常上学的，等我高考时，你已经过去了五年，而像你这种情况当时不少。”
时文君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上大学，应该会找机会上班吧，那我能干什么呢？只能从事一些初级工作，可能过几年就嫁人了，以后是一个寻常妇女了吧？”
王艾摇头：“以我当时去你家时候的直觉，我觉得你还是会上大学的，不过不会复课，而是按照当时的分数去一个比较差的学校。虽然后来的人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但以你的基础和专注，你应该能考上公务员，再差也能混一个编制。”
黄欣赞同：“我觉得也是，文君虽然有脾气，但不是不通情理。”
“好吧，我接受这种解释。”时文君笑着靠在沙发上：“黄欣呢？她比我还大，你们俩更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
“是，我和黄欣更是几乎没交集。如果不是我强拉着她来bj陪读，现在应该评上高级教师了吧？十多年了。”
黄欣点头：“嗯，我应该是被你影响比较小的，是吧？”
其他几人一头，黄欣指向身边一直呆坐的许青莲和雷奥妮：“她们俩呢？”
第三百七十一节 我说（一）
望着跃跃欲试的雷奥妮，王艾神色轻松的一笑：“对狮子我的影响也不大。她本来就是一个在实践中探索成长的企业家了，即便以后自己不办企业，也肯定是一个成功的独立女性。”
“是呀，遇到你之前我就是图宾根队三年的领队了，我还大学没毕业呢。”雷奥妮喜滋滋的说了一句忽然翻脸：“那我为什么要跟你？没好处啊。”
“我是最好的, 你能遇到的、最好的。”王艾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没我，你的人生虽然美好，但不完美。”
雷奥妮歪头看着王艾，看着看着一点头：“也是，没你我不会有孩子，只有你才能让我给你生一个。”
人们纷纷一笑，许青莲依然抿着嘴, 等了会见其他人没说什么才开口：“这些人里, 我是受影响最大的吧？以前我就说, 没你，我从小就落到坏人手里了。而即便有你，我也因为我妈的事儿没法像正常人一样。没你，我应该是给别人当情人呢吧？我是个坏女人，现在我变成好女人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人们都在注视着极力压抑着激动的许青莲。
“嗯。”王艾轻轻应了声：“其实，你本来是我的大学同学，是我大学时候的白月光。”
“呵，是吗？”许青莲笑了一声，眼泪同时夺眶而出。
黄欣和时文君都抓着她的胳膊和手，许青莲一边笑一边哗哗往下流眼泪：“没事，我是高兴的。现在我和你们一样，可原来我比你们差的远，所以我是最幸运的，所以我是高兴的。”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我是说原本的，在大学里？那个我？”许青莲一边用手背擦眼泪, 一边还用她美丽的眼睛望着王艾好奇的追问。
“气质和现在一样，身材比现在略差。”
“你和我，有一段儿吗？”
“没有。”王艾摇头，笑了声：“我只是个普通学生，你是校花，而且还是一个气质特殊的校花。我记得那时候有几个富二代想追你，可一到你面前，一见你的眼，就吓的说不出话来。”
雷奥妮嘻嘻一声：“老虎，这就是你小时候倒霉赋予的吧？有一失必有一得呀。”
“不对呀，她现在没倒霉。”时文君也来了兴趣。
“相似。”黄欣也跟着分析：“相似的处境，给了她相似的心路历程。她只是被避免了最不好的处境，但过程、事件并没变，她自己总会想。”
许青莲深吸了一口气：“越是拒人千里之外，越会激励征服欲，是吗？你对我，是吗？”
王艾挠挠脸：“这个我也说不清，可能有点吧。但我感觉，你的气质不是那种清冷，也不是那种张牙舞爪，而是、而是……”
见王艾难得的一时语塞，女人们嘿嘿笑，雷奥妮摸着下颚：“胆大心细、手狠心黑。”
王艾眼睛一亮，指着雷奥妮：“诶、说……呃……”
许青莲双眼中泪光未去、凶光已露，雷奥妮一哆嗦：“我的意思是，你没有被包容宠爱的成长环境，但又有着被一般人包容宠爱的自然条件，这使你考虑问题时下限很低、上限很高。嗯，既有对敌人的冷静凶狠、审时度势，也有对朋友的热情洋溢、不计代价。”
见许青莲垂下眼帘，黄欣在一旁温柔的道：“我觉得狮子总结的挺好，你人生中的磨难是你的财富，赋予你的东西是我们三个都没有的。我感觉，虽然实际工作经验你不如我们，可真到什么大事临头了，也只有你不会慌，只有你才能在最危险的时候临机决断。”
见所有人都在看她，黄欣自嘲的笑了声：“说起来，这方面我是真不行。一到危急时刻了，脑子就空白了，除了能死守一点底线之外，什么灵活应变也做不出来。这方面我觉得咱们几个里边，青莲第一、狮子有哲学家的豁达，能排第二，文君敢下决心，但性急，所以排第三。我呢，就占一个优柔寡断，做做日常工作还行，大事上靠不住。”
被评为“决策第三”的时文君翻了个白眼，倒是没反驳对自己的评判：“孩子都生了还靠不住？那你就再生几个。”
“我觉得，黄欣的优点在于心平气和，如果是战略上的问题让她去慢慢研究，那么最后即便不惊艳，也一定四平八稳不出纰漏。”王艾插话道：“性格没有绝对的好和坏，就看用在什么地方。”
“嗯，你的参谋团人才济济。”时文君翻了个白眼。
“嘿嘿嘿！这方面你怎么说我我都受着，谁让我占了便宜呢，让你骂几句完全不是问题。”
“且！”时文君拉着许青莲站起身：“走，去洗洗脸去。”
许青莲应了声跟着走了，雷奥妮望着王艾轻声道：“没有你，约纳斯会怎么样？”
王艾楞了一下：“不知道。”
“不，你知道。”雷奥妮起身一屁股坐在王艾的单人沙发扶手上，抱着王艾的脑袋：“我哥哥的问题是理想幻灭，你带他到中国重新找回了理想，我还记得那个图宾根的傍晚，你和他坐在基地大门的门槛上畅谈国际共运发展史的一幕，那是我好多年没见到的专注认真的约纳斯。”
王艾抬头看向雷奥妮，神情平静的拍了拍她的小臂：“我们是同志，理应互相帮助。我对国际共运、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有自己的看法，从实践来看，也取得了一定成效。而且，如果说十年前我的分析偏重于理论的话，那么现在、刚才、今天最开始我们谈的那些东西，是实践胜利的找回。中国人民、我们无产者、**者的信心会越来越足。如果是今天我遇到约纳斯，会更轻易的说服他，甚至他都不用我说服，自己就能跑到中国来寻梦。”
“嗯。”狮子难得温柔真诚的凑近王艾的额头亲了一下：“但总是那个时间点、你的出现拯救了在酒精中不可自拔的混蛋。他是我的哥哥，是宠着我、爱着我、护着我、看着我的哥哥，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恨他，我揍了他好多次，打的我手疼他也不改，我都做梦梦到了出席他的葬礼。”
第三百七十二节 我说（二）
“终究是你太在乎他了，你是个情感丰富而真诚的好姑娘。”王艾拍了拍雷奥妮的手。
雷奥妮抽了抽鼻子：“啊，不行了，我可不想哭，我真是怕了你的温柔了。黄欣，你来, 你能受得了，我去卫生间了。”
跳起来的雷奥妮跑了，王艾和黄欣面面相觑，同时一笑。王艾刚要说什么，黄欣摇头：“我们之间就不用说了吧？我认识你16年了，可是看着你从小不点变成大人的。”
“也是,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了吗？”
“其实，我们一直都有模模糊糊的猜测。有些事情你瞒得过外人, 但瞒不过我们。在外人看来你在四川的所有安排都是合理的, 都是有充分理由的，可是我们是亲自执掌这些事业的。比如平民球场，按照你的足球是上层建筑、受制于经济基础的宏观判断，更有利于新时期足球发展的应该是东南沿海而不是内陆四川。”
在王艾的沉默中，黄欣侃侃而谈：“还有那七架直升机，好像理由也挺充分，是和人争风吃醋，外人是可以这么理解，年少多金嘛。可我们太清楚了，青莲不是这种手段能打动的人，她甚至讨厌这种手段。而且她和你的感情问题也不会因为第三者，而是你们内生的东西。从我们对你的了解来看，你从来不屑于去做这种小孩子的举动，尽管你的许多举动像小孩子，可那不过你是一种游戏人间的态度，而不是真的火上头了, 反正这些年我看你发火的只有高指导那一次。”
此时已经重新回到客厅的许青莲见王艾依然不说话，便笑了笑：“这么说，你不光诓了小美人儿，也诓了我？以我的名义买的飞机，其实是为后来准备的？也对，你买回来一次也没用过，甚至都没去看过。到辽阳就借给军区了，可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米-26的。”
“就是那个我们国内原来总共才两架的？那个大家伙？”时文君坐下后一边喝着水一边追问。
“就是那个，这个混蛋骗你去当地指挥，骗我说是给我买的直升机，搞的我名声坏透了，除了嫁给他谁也不敢要我了。”
几人大笑，此时雷奥妮端了个果盘还提了一壶牛奶进来：“吃点吧，再聊一会。”
“所以种种迹象，让我们很早就对你有了一些猜测。”黄欣拿了一颗李子，慢条斯理的在手中擦着水珠：“尽管你掩饰的很用力，也没给我们留下任何直接证据，但一个疑点、两个疑点、很多个疑点串联起来以后，指向就很明确了，我们只是不敢相信这样的奇事发生在我们身边而已。毕竟，我们都是凡夫俗子。”
雷奥妮啃着西瓜，眼珠滴溜溜的转：“其实，古今中外都有一些奇人奇事。我先申明我是无神论者，也有很多是纯粹的骗局，或者说绝大部分，但也有一些，用骗局来形容……或者说，假设他是变魔术，那么我们现在还没有拆穿他的办法，那么就只能存疑。”
时文君闻声却忽然皱起眉来：“要这么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儿。我不是和周国信、周国义他们哥俩一起工作么，听他们说过一些类似的。你们也都多少听说过一点吧？农村还有不少出马的？那种颠三倒四的不一定准，或者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但我听说起码有两个人，是非常准的，我猜不透的。其中一个是周国信亲眼见的，说他70年代末的时候，他还是小孩，有一天隔壁乡来了个骑自行车收山货的，说是能算命。村里人笑话他，他就急了，挨个点名说，一说一个准儿。他可不是那种摆摊算命的，拿着卦书翻来翻去，而是瞅你一眼就能说了。”
黄欣点头：“典型的，属于出马的，从宗教谱系来说，是东北这边的萨满教，就是跳大神那一派的。”
“还有一个，我到bj工作以后听说的。那次是我们有一批养殖的珍稀肉类要作为礼物送给外宾，我怕我手下那帮人不懂礼貌，就带着他们去了钓鱼台国宾馆，在那听说的。说有个姓王的老头，嗯，早就死了。但他早年在的时候，神的很。也是那种不翻书、不算卦，看你一眼就能说你**的。”时文君皱着眉依然在自顾自的往下说：“后来我专门分析过，我觉得有些东西，如果我在一定状态下也不是不能通过直觉说出来。比如经济条件、食物、面部、他人表情等等，可以推断出来更多事情。所以从科学上是可以解释的，但无法解释全部。比如看孩子知道老人身体情况、甚至生病去世这种。如果要强行解释就是人的潜意识里知道老人要生病去世，从而影响到了表意识，再进一步影响了五官相貌什么的。但这太玄了，科学现在无法证实，反而玄学的那套更直接一些。”
“你要这么说，反而是用科学逻辑给玄学作证了。”黄欣听完了时文君的大段回忆调侃道：“难道说，终归是一家？”
“不。”雷奥妮摇头：“科学是可验证的、可推广、可促进人类进步的。而玄学即便有极其偶然的成果，也是个体的，是无法推广、无法复制、无法大规模应用的。因为虚无缥缈、太不确定，运用起来成本高昂而成果寥寥，所以玄学的实用价值基本等于零。而如果玄学变的理论完善、知行合一，那么就不是玄学，而是科学了。道可道非常道，玄学，不是科学。”
“所以……”黄欣听完了看向王艾：“即便是重生，也没什么大不了，对吗？”
“嗯。”王艾舒了口气：“这些年我越发感觉到它的局限性，我预知了又怎样？哪怕我记得许多事情的发生日期又怎样？甚至我记得许多科研机密，又怎样？我能改变的只有我们一家、中国足球或者某个小小领域的小小阶段。在客观规律的洪流里，一个偶然的闪光转瞬就会消失不见。”
雷奥妮点头道：“推动历史进步的，是人民。”
第三百七十三节 我说（三）
“这么说，重生者是时代洪流里，或者叫人民意志里，一颗非常活跃的浪花，是吗？”许青莲终于摆脱了情感的激荡，饶有兴趣的一边追问一边分析：“即便不是重生者, 每个时代也都有自己的弄潮儿。重生者可以规划和改善自己但改变不了大势，能改变的是在各种历史偶然性组合的必然性链条上跑的最快的那个人。或者叫气运之子？比如刘伯温和朱元璋？”
“嗯。”王艾听着，忍不住点头：“必然性制造了那个位置，偶然性决定了谁在那个位置上做时代变化的经手人。”
许青莲沉吟了一下：“如果结合蝴蝶效应，就可以做出如下推断：重生者的影响是极其广泛的，说是改变了世界也不为过。但同时, 这种改变是极其微小的, 不成主流的、不是主导的, 世界依然在按照客观规律运转。而在这种客观规律中，有着无数的偶然性，重生不过是其中一个较为特殊的偶然。”
雷奥妮听到这猛的一拍巴掌：“我算是体会到为什么他会说我只是改变了香山的几个房子了。”
众人一听，略一琢磨，纷纷点头。
王艾微笑着等了片刻，见几个女人都没什么要说的了，于是开口道：“怎么样？我的秘密，都给你们了。从今以后，我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对你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就该这样，你瞒了我们好多年。”时文君释然的道。
“那么。”王艾站起身走到几个人面前，微微弯着腰直视着几个人的脸：“能接受重生或者有限的预见这件事儿了吗？能平静的接受、不让我们的生活发生变故的接受吗？”
黄欣笑着左右看看，先举手：“我能。”
雷奥妮撇着嘴：“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用马克思主义一分析就原形毕露了嘛。”好吧，我也能。
时文君哼哼一声：“孩子都生了，说什么都晚了，以后我还得求着你和青莲不要把我赶出家门呢。嗯，我也能。”
许青莲抬起腿轻轻踢了王艾一下：“不要总说这种蠢到家的情话，尤其是对几个已经被你吃干抹净的可怜女人。”
王艾直起腰：“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瞅着狂笑的王博士, 黄欣看了眼时文君, 时文君耸了耸肩：“乐疯了。”
雷奥妮继续撇嘴：“我觉得是憋久了，诶老虎，这半个月你们俩睡没？”
“啊？就是总能见面，没机会睡的。”许青莲下意识回答。
“是吗？”雷奥妮扭着腰肢站起来：“那还真是憋久了，我觉得今晚上我要加班了。”
王艾一伸手搂着雷奥妮的腰：“走，都上楼，一起睡！我今晚上吐了这么大的秘密给你们，你们不能再跟我藏着掖着了！”
早知王艾心意，但以各种理由左躲右闪的黄欣和时文君，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别别扭扭的被推上楼、推到主卧。
不过，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众人经过这么一番费力费脑费心的分析也都累了。连王艾也只是想想，这样巨大的心灵冲击，大家都要好好睡一觉消化一番才行。
次日清晨，在半地下室的健身房里折腾了满身汗水的王艾轻手轻脚的上楼来，刚要进卧室，时文君从三楼下来：“孩子们还在睡着，你快去洗澡吧，我下楼做饭。”
“你不再睡一会儿了？”王艾抬头看了看走廊挂着的电子钟：“才四个多小时。”
“你不也是？”
“我是飞了24小时回来的，中间没少睡。”王艾双手按着时文君的肩膀将她转过身去，推进了卧室：“去吧，再睡一会儿，我洗了澡就下楼给你们做饭。”
“那怎么好意思？”
“乖。”王艾把她推到床边坐下，用手掌摸了摸她的脸蛋。
王艾去洗浴间了，时文君发呆片刻，回头望了望，见微风依然在撩动窗帘，身后床上雷奥妮抱着黄欣在睡，躺在中间的许青莲却好似已经醒了。
许青莲冲她笑了笑，拉开了毯子，时文君顺过身子躺在枕头上，歪头上下看了看，忽然一翻身：“你冲那边。”
许青莲慵懒的翻个身背对时文君，就感觉时文君的小手抬了下自己的手肘，然后伸了过来，温柔而精准。许青莲满足的嗯了一声，拍了拍胸前的手，无声的又睡了。
七点半，王艾上楼时女人们都已经梳洗完毕，正准备上三楼喊孩子，却见王胜、王中华小哥俩一人一只手牵着王红妆，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下来。王艾笑着站到孩子们面前，蹲下身张开双臂，一拢一提，三个孩子都被他抱在了半空。
王胜嘎嘎直乐，王中华有点腼腆，王红妆有点惊奇，在她的世界里，她已经知道这个巨大的人是个叫“爸爸”的东西，是家里人，但，真的不熟。
“你能看见楼梯吗？”黄欣在旁边担心的道。
“能。”王艾举了举双臂，左小臂上的王胜、右小臂上的王中华和被他一双大手兜着屁股蛋的王红妆就都同时上升。
“你还是放下吧，我看着害怕。”
“怕什么？”王艾嘟囔了一句还是把三个孩子放下，瞅了瞅二楼到一楼的小平台，双臂一伸：“往后靠靠！”
牵着王胜小手防止他乱跑的黄欣往后靠了靠，时文君早已经把女儿抱在了怀里，王中华乖巧的躲在雷奥妮大腿旁边，王艾转身面对几个人，突然上身后仰，团身起跳，“砰”的一声稳稳落在了小平台上。
王胜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王中华张着嘴，王红妆眨眨眼，似乎不大明白“爸爸”怎么突然就下去了。黄欣下意识翻了个白眼，手里紧紧抓着儿子的手，抱着女儿的时文君叹口气，低头看了眼女儿，心说这是什么爹啊。
落在最后边，闻声快走了几步的许青莲上下瞄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楼下还在得意的王艾：“知道你没了负担，但我们可禁不住你这么折腾。”
雷奥妮没管其他人，此时正蹲下来推着王中华的后背：“去，跟你爸爸学，去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