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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待此情成追忆全文阅读

作者:米糜     若待此情成追忆txt下载     若待此情成追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表里山河(1)

    说时迟那时快,小魔才一张嘴准备大叫之时,只见姜问曦足尖一点,奔小魔飞去,手一抬,一张定身咒便结结实实贴在小魔额头。另一只小魔愣了一愣,待要转身,姜问曦早已登上台阶,一张定身咒脱手而出,另一个小魔也立在了当场。

    姜仙凝在枕头缝里见师尊制服了两个小魔,便推开枕头站起了身。转头见师尊正冷眼盯着自己,也顾不得管那两个小魔此时如何,有无威胁。便一个箭步又奔到刑岳二人身边,急匆匆解那些锁链。

    锁链上并无禁制,但锁链十分结实,姜仙凝用尽力气,一时却如何也弄不断。此时玉精魂也不在身上,若是亮出凝仙恐怕精光大作,惊动各处妖魔。姜仙凝双手用力绞着铁链,额头沁出一层细汗,但锁链却依旧纹丝不动。

    姜问曦定住两只小魔,飞身向上查看了一番,便回转身把两个小魔搬到台阶边的墙壁处站定。

    处理好这边一番事情,一转身,姜仙凝竟还蹲在刑岳面前弄那条锁链。此时姜仙凝憋着气,似是急得满脸通红,双手双脚都绞在铁链中用着蛮力,怎奈那铁链太过结实,始终都是无动于衷。

    姜问曦看着徒儿,略有些无奈的摇一摇头,提步上前,微用了些真气,只见白光一闪便徒手切断了铁链。

    姜问曦又依法切断了阿水的铁链,转头对姜仙凝轻声道:“速战速决,勿要大动真气,那两张符篆也坚持不了多久。”

    姜仙凝用力点头,双手扯住草席,一脚蹬着刑岳,一用力,刑岳翻了几个身,一张草席便自刑岳身下拽了出来。姜仙凝抱了一个枕头,写了符篆贴在枕头上,又用草席裹好,铁链依旧缠好。随后又依此法做了阿水的傀儡。

    做好后,姜仙凝用脚轻轻踢了踢两个枕头冒牌货,草席下虽是冒着丝丝白光,但一时幻象四起,竟也看不出任何破绽。又扯了扯铁链,此时铁链的断口都压在身下,一时也不得散乱。

    做好一切,姜仙凝微微一笑,站起身,对姜问曦道:“师尊,替身已做好了,他二人要如何?”

    姜问曦瞥了一眼地上二人,此时二人均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此地多是非,背回去再做打算,”

    说完姜问曦架起刑岳便奔台阶走去,姜仙凝便也拉起阿水,把阿水的胳膊挂在肩上,半脱半拽的奔地面而去。

    姜问曦二人一人架着一个,奋力到得寒冰洞的云幕之处,姜问曦架着刑岳才自云幕处一露头,便见黑影一闪,一个人影自远处飞身而来。

    姜问曦瞬时松开刑岳,脚下提气用力,一个翻身便自云幕下飞了出来,脚尖才一沾地又向后一退,飞出数丈之外站定。

    那黑影扑了一下,见姜问曦飞身避开,并不追赶竟也闪了一闪,待二人立定看时,来人竟是魑离。

    魑离也看清了姜问曦,待要上前询问,只见姜问曦一抬手止住魑离动作,又指一指云幕之下。

    魑离会意,翻身跳入云幕之下。姜仙凝正拽着阿水跟在师尊身后费力上着台阶,怎知前面师尊突然扔了刑岳自己飞身跳出去了。

    闻听前面有些动静,姜仙凝才一抬头便刑岳如同一个实心米袋般自云幕处奔着自己滚落下来。姜仙凝心中一惊,本能的躲了一下,但瞬时又担心刑岳若是自石阶上滚到下面,想必要摔个半死。

    才想到此,刑岳便已滚到身边,姜仙凝来不及细想,一伸腿勾住了刑岳。却怎知刑岳这一滚惯性太大,进佚城后又不敢擅用真气。姜仙凝这一勾不但没勾住刑岳,倒被刑岳把自己拖倒摔在石阶上被阿水压着,一路也滚了下去。

    魑离自云幕上跳下来,正看到姜仙凝三个一路翻滚着掉下石阶,又摔回寒冰洞。魑离想要伸手拉一把姜仙凝,怎奈这个距离便是用上术法也是追不上的。便只好眼睁睁的见三人咕噜噜滚落洞底。

    姜仙凝一路翻滚着,摔在寒冰洞的石板地上,顿感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但姜仙凝心中惦念,自己尚且摔得如此模样,那两人被封了五识。丝毫不得保护自己,莫不要救人不成倒把他二人摔死了。

    姜仙凝想起身查看刑岳二人,谁知才一动弹,便觉屁股上钻心的疼痛。姜仙凝捂着屁股一时站不起身,想是摔下来时一直是以屁股着地与那石阶碰撞。

    姜仙凝微微抬头,见云幕处站着两人,一人是师尊,一人是魑离。姜仙凝瞬间脸一红,心想:也不知自己掉下来时师尊看没看见自己的狼狈相,甚是羞死人,反正此时他二人也来了,自己也不用逞强,干脆装死算了,只等他二人相救便好。想罢,干脆趴在地上捂着脸装死,也不去管刑岳。

    魑离虽是额头一张符纸垂在脸前,但姜仙凝的小动作全都尽收眼底。脸上瞬间挂上一副揶揄的笑,轻轻道声:“小东西,倒是知道羞,还耍起心计来了。”轻声念叨着也不着急,依旧姿态优雅的自台阶上漫步而来。

    姜问曦自魑离身后跳进云幕,才一落地便见徒儿三人摔在洞底,姜仙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同刑岳二人一般无二。魑离却挂着笑,自台阶上慢悠悠的一步一阶走得仔细,倒似是闲庭信步。

    姜问曦心中惦着徒儿,几个疾步便追上魑离,询问道:“出了何事?”

    魑离忍着笑,微微转身回姜问曦道:“不知为何。我下来时只见他三人在台阶上翻滚。”说完强压笑意,急匆匆转回头去。

    姜问曦并未关注魑离的表情,微微闪身,自魑离身边擦身而过几个轻跳便到了洞底。姜问曦附身蹲在姜仙凝身边,一抬手扣住姜仙凝脉门,叫了一声:“凝儿?”

    姜仙凝本就除了屁股疼也无甚大碍,此时连头都不晕了,但想到自己连滚带爬的摔在此处,便羞得不敢抬头。此时师尊竟急慌慌的来搭自己脉门,更是又惊又羞,怕师尊看穿。心一急,便蓦抽回手一个翻身捂着屁股站了起来。

    姜问曦被徒儿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闪了一下,也站起身来,见姜仙凝一直捂着屁股,便低低道了声:“凝儿可还好?”

    姜仙凝有些尴尬的笑了几声,病不敢看姜问曦,一边含糊的答着‘凝儿无碍’,一边低头去查看刑岳和阿水。

    此时魑离也慢悠悠的来到洞底,脸上依旧挂着隐忍的戏谑笑容,见姜仙凝有些魂不守舍的检查刑岳二人,便笑道:“小桃子,你这跟头翻的甚是好看,若是常人定会摔得鼻青脸肿,小桃子却摔得如此优雅,可是练了许久?”

    姜仙凝一歪头,狠狠的剜了一眼魑离:“魑离,此时不是该检查刑岳他二人是否安好,然后速速离开吗?你却只顾笑我,若是耽误了时辰碰到君夜殇,看你还笑得出!”

    魑离压下嘴角的笑意,貌似一本正经的道:“我自是知晓他来不了,才来此地接应。没想到来的正巧,倒是精彩绝伦。”

    姜仙凝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刚想起身,屁股一疼只得又蹲了下去,龇牙咧嘴的道:“你休要调笑,速速查看查看他二人可还好。”

    魑离轻笑了一声:“有何可查,只要有气,带回去再查。”

    姜仙凝想想也对,便忍着疼顺手拉着魑离的大氅慢吞吞站起了身,对魑离道:“我伤着了,你来抬。”

    姜问曦一直站在旁边饶有兴致的看魑离逗姜仙凝,此时便一弯腰依旧拉起刑岳挂在身上重新奔台阶走去。

    魑离见姜问曦架了刑岳,低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阿水,万分嫌弃的对姜仙凝道:“若是要我背个女人……”魑离也不管姜仙凝如何背着阿水,转身便走,一边抬起一只手对着身后的姜仙凝摆了一摆,“你便只当我没来过吧!”

    姜仙凝气的跺了跺脚,却瞬间一股疼痛自臀间传来,咬了下嘴唇,姜仙凝正要弯腰拉起阿水,忽的听见汲水洞里有些声响。便停了动作细细聆听。

    此时姜问曦已走上一半台阶,魑离正要追上前去。忽一转头却见姜仙凝半弯着腰定在洞底,歪着头似是在听什么。便回转身又走了回来。

    姜仙凝见魑离折返回来,便指指下面台阶,轻轻做了个‘有人’的口型。魑离见状,眉头微蹙,脚步轻移,无声无息的走到入汲水洞的台阶处,微微侧了头向下观望。

    魑离隐着身形细细探听汲水洞中声响。果真自洞中传来嘻嘻索索的声响和低声交谈的声音。谈话声如蚊蝇般嗡嗡作响着自台阶后阵阵传来。魑离正待下去查看一番,却见一个脑袋自台阶侧面探了出来,盯着上面观望。

    魑离微微闪身自暗处查看,只见又一个脑袋也探了出来,竟是两个小魔。只听后一人轻声道:“走了吗?”

    前面一个也轻声答道:“似是走了,快点上去,速速去报告主人。”

    说着便跑上台阶向寒冰洞奔来,后面一个小魔也紧随其后,边跑边捏着手中符篆抱怨着:“真是倒霉,怎么偏偏赶上我俩当值。不要出别的乱子才好,这一顿罚也是免不了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表里山河(2)

    前面一个边跑边说:“不要抱怨了,适才只是被定住没丢了性命便是万幸,速速报告了主人,保得小命要紧。”

    只一两句话的时间,两个小魔便跑上台阶入了寒冰洞,又奋力奔出口的台阶跑去,才跑了两步便见台阶上站着一人,才一愣神,便听耳畔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怎得留了活口?”

    两个小魔闻听耳畔有人说话,还未来得及转头,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满眼便只剩一地脚尖。不消多时,便只剩两捧黑色飞灰在空中飘散。

    魑离处理完两个小魔,转头对姜仙凝道:“可还有?”

    姜仙凝摇摇头:“指定住了这两个。”

    魑离冷哼一声:“怎得不出了他们却要定住?”说着抬头对着台阶上的姜问曦,“姜真人如今这是心慈手软不忍杀生了吗?”

    姜问曦并不理他,挂着刑岳继续走了。

    魑离又嫌弃的看了看地上的阿水,一弯腰将阿水抗在肩头,对姜仙凝淡淡道了声:“走吧。”便也疾步奔拾级而上了。

    三人躲躲闪闪背着刑岳二人又回到紫色精球的屋舍。将刑岳二人在地上安放好,姜仙凝摸了摸二人,鼻息平稳脉象有力,心里微微放心。

    “师尊,如何解他二人身上禁制?”姜仙凝见姜问曦也查看了刑岳伤势,便急忙问道。

    “魔息封的五识,清月君想来容易解。”姜问曦看看魑离,冷声道。

    魑离坐在蒲团上正欣赏衣衫上的刺绣,听姜问曦抛个锅给他,便也冷声冷气的道:“姜真人是怕用了真气,被君夜殇知晓?若是我来解,他一样知晓。”

    “为何?”姜仙凝甚是不解。

    “你道他因何不派人把守水牢?让你二人轻松救了刑岳?君夜殇根本不怕你救他二人,便是因为救了也无用,你若解他禁制他便能知晓。”

    “那便如何是好?难道人偷出来了却不能救吗?”

    “我有个法子不被君夜殇发觉,但只怕姜真人不舍的。”魑离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凤眼斜斜的瞥着姜问曦。

    “你要我师尊如何?”未待姜问曦说话,姜仙凝便急急问道。

    魑离轻笑一声:“你二人倒是师慈徒弟孝,小桃子休要着急,我不要你师尊怎样,而是要你怎样?”

    “要我怎样?”

    “正是,”魑离微微点头,向前探了探身,靠近姜仙凝的耳朵轻声道:“你用个暗攻,吸了这魔气便可。到时禁制还在却没了魔息起不得作用。便能救了他二人,骗过君夜殇。”

    姜仙凝有些迷惑:“用何暗功?”

    魑离凑过头来悄悄念了个口诀,姜仙凝听着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楞楞的重复了一遍,便觉手心微凉似是屋中散乱的魔气都纷纷奔着手掌而来。

    姜问曦见状忽的一步上前,一把抓住姜仙凝的手,以自己的手对上,又迅速在姜仙凝身上几个穴位点了几点。

    急声道:“凝儿,收神!”

    姜仙凝瞬间觉得一股真气流入自己体内,又闻听师尊叫自己收神,瞬间收了正吸纳姜问曦真气的手,自丹田运转灵气在体内走了一圈,解了咒语。

    才怯怯的对姜问曦道:“师尊,凝儿……”

    姜问曦并不理姜仙凝,只对着魑离,眼中带着十分怒意道:“魑离,你因何害我徒儿?”

    魑离却是不急,理理水袖也站了起来,对着姜问曦微微一笑:“若不如此,姜真人倒是说说如何做,才能解了这禁制又不被发现?”

    姜问曦想是真的生了气,并不愿再同魑离理论,提真气打入他二人体内,运转一番自身后一推,那禁制便被推出二人体外。刑岳喷了口气,微微咳了几声,渐渐恢复了知觉。

    魑离看着姜问曦被银光笼罩的身体,轻轻嗤笑一声,道:“也罢,要来的迟早会来,那便看看我这屋子的结界能撑得多久吧。”

    此时阿水也恢复了知觉,摇摇晃晃的自地上爬了起来,两眼无神一片迷茫的看了看几人,又跌坐在旁边的蒲团上,幽幽道:“你们也被抓来了?”

    姜仙凝见阿水神智不太清明,刑岳也正一脸茫然的只顾检查自己身体。便转头询问姜问曦:“师尊,他二人可是失了清明?”

    姜问曦微微摇头:“应是饿的发昏,我们一来一回也有七八天,他二人不能辟谷,只因被封了五识虚耗甚小才没被饿死。”

    姜仙凝听师尊说到吃,顿时肚子咕噜了一声。姜仙凝不好意思的笑笑:“凝儿好像也许久没吃饭了,也是饿的狠了。”

    说着便自怀中摸出两粒丹药塞进他二人口中,转身对姜问曦道:“若只是饿了,吃了我这丹药便能掉住全身精气。不过这两颗只是中品丹药,最多坚持一天。还是找个地方吃饭为好。”

    “姜仙凝,你可是要吃饭?”刑岳吃了丹药才恢复神智,闻听姜仙凝说到吃饭顿时咽了咽,急忙接话。

    姜仙凝见刑岳已恢复了清明,便转头笑道:“饭是一定要吃的,但要先做完事才能吃。”

    “姜姐姐,”阿水也恢复了,站起身,有些腼腆的低着头,“我们没完成任务,便被捉走了。”

    说着抬眼看看刑岳,轻声道:“怪阿水不好,太好奇,闯了祸。”

    “不是,不是,不怪阿水”刑岳一听,在旁边叫喊着插进话来,“是我想要显示一下法器,好引得小妖小魔们来观看,也好打探打探消息,只是法器太多不太熟识用法,结果炸伤了自己。阿水是被我连累的,并不怪她。”

    “岑凌哥哥!”阿水叫了一声,却没再往下说,而是低了头。

    “此时不是相互责备之时,君夜殇恐怕不久便会敢来,还是速速商讨应对之法。”姜问曦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二人的暧昧。

    姜问曦轻呼了口气,似是稳了稳心神,对魑离道:“适才清月君探得君夜殇如何?”

    “我那一缕残魂想是被他控制了,亦或是关进他自身神识中了。我随能感知一二,但却不能控制他。此时君夜殇已知晓了他二人禁制已破,但身体却被我弄得还动弹不得。不过陌将军想来不久便会搜到此处。”

    姜问曦微一点头,转身对阿水道:“你可还用得蛊术?”

    阿水点头:“阿水全都恢复了。”

    姜问曦一时不得耽搁,继续道:“清月君本是魔族不会被发现,便去引三城主前来,倒时助我们一臂之力。阿水便依旧用了你那秘法蛊虫。我三人便在此等候陌将军。”

    几人纷纷点头,魑离也不耽搁,一闪身自窗口跳出屋舍,又转身布好结界,几个轻跳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阿水打开腰上挂的大琉璃瓶,又挤了一滴血喂了母虫,口中便念起了咒语。只见瓶中似有无数微光一闪,自瓶中飞出瞬间便消失不见了。阿水依旧口中念念有词,手里轻巧的结着法印。

    姜仙凝轻轻碰一碰刑岳,道:“操纵蛊虫都是要这样久吗?怎么我没吃了她蛊虫时,没见她念这许久咒语才出手。”

    “应该是控着那些蛊虫找主人吧。听说普通蛊虫随便一扔便可。”刑岳似乎还有些迷糊,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姜仙凝也懒得多问,便又转头问姜问曦:“师尊,那些契约的小妖们何时去找?”

    “看时机。”

    “反正陌将军也还没找到这里,不然凝儿现在去吧?倒时若是打起来兴许还能用的上。”

    “凝儿休要乱跑。”姜问曦答得很快,声音清冷无一丝感情。

    姜仙凝想着师尊许是因为自己用阴咒吸纳阴气的事而生气。心里便默默想到:师尊自是该生气的。如今自己竟当着师尊的面用起了阴法,也不知魑离是不是有意的,怎得就撺掇着自己念了那阴咒,还吸了师尊的真气。如今师尊冷言冷语,定是在气凝儿。只是此地不宜多说,想来佚城之事若是结了,还能不能回青云峰也未可知。

    姜仙凝胡乱想着,时而偷眼看看姜问曦,姜问曦此时也已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之色,前些日子的柔软似是黄粱一梦,如今醒时了无痕。姜仙凝撅了撅嘴,也罢,若是师尊生气不要我,我便赖在上山不走,师尊总归不会把我打下山去。想到此便微微有些释怀。

    此时屋中三人皆默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只有阿水低沉的咒语在屋中轻轻徘徊。忽的,阿水口中咒语停了下来,睁开眼道:“来了。”

    未等三人想出阿水话中含义,只听屋舍一层大门便被咚咚敲响,陌将军的声音自楼下传来:“各位仙师,久违了,既然来了便出来一见。如此躲在里面却不是仙家所为。”

    说完见屋中依然没有动静,又砸了几声,大叫道:“尔等快些出来,休要做缩头乌龟。堂堂缥缈仙师难道只知躲在屋里装死吗?再不出来别怪我砸了这大门杀进去了!”

    语毕,只听一声巨响,楼下大门碎裂成数片,门内竟摇摇晃晃走出若干毫无神智的黑衣人。

    姜仙凝见状,起身跳到窗口,对着楼下陌将军喊道:“你休要口出狂言,你只对着下面叫喊,谁知道你喊的何人,你若实在想打,便上来打!”

第一百五十二章翻手为云(1)

    姜仙凝喊楼下陌将军上来打架。喊过之后才发现此处两层楼之间并无楼梯连接。姜仙凝心想:难怪每次魑离都要走窗子,竟然是没有楼梯的。若是只能走窗子,自己反正是不会下去送死。至于陌将军会不会上来送死就要看他造化了。

    姜仙凝想着,带着些笑意趴在窗口对楼下陌将军继续喊道:“陌将军,你把楼下傀儡都放出来做什么?难道是不敢上楼,只拿些没有神识的傀儡出气?”

    陌将军敲碎了一楼大门,跑出一群没有神智的魔息黑衣人,如今正围着众人胡乱游荡,甚是妨碍视野,但偏就这些黑衣人都没得神智,赶也赶不走驱也驱不散,也不敢真的动武,怕到时君夜殇醒了不能交代。

    陌将军紧皱眉头,眉峰倒立,狠狠的瞪着姜仙凝道:“小子,你休得猖狂,便是我不敢上去你也没敢下来。你若不下来大不了我就围了这里,就算你们仙门能辟谷,看那个人间小子和那苗寨丫头会不会饿死。何况,你师尊的武器还在我手上,若是世人知晓姜仙师因为徒弟丢了正英,不知会不会遭天下人耻笑。”说完,撇了撇嘴,歪着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看姜仙凝。

    姜仙凝果真被陌将军捅到软肋,若是诋毁自己倒还是无碍,但诋毁师尊是万万不能的。

    想到此也是皱起眉头一瞪眼,探出半个身子骂道:“明明是你自己胆小如鼠,不敢上来。却在下面说什么风凉话。我师尊的武器,你要拿便拿,只是当心魔息不稳时被仙气烧了手,到时却是难堪。”

    陌将军听到此,自腰间拔出正英挥舞着大喊:“小子,我如今就拿着正英,并不烧手,怎得你不敢下来抢吗?”

    “不过是威胁我师尊骗了去的,有何骄傲?便被你拿一会过过瘾又如何?怕是你还没见过如此高阶的法器吧,快些细细看,待我师尊取回来,怕是今生再不得见了。”

    “小子,你说甚?你才不得见!你下来打过,看谁不得见。”

    “不过一丈高,你难不成是上不来?你上来打,若我输了,我便替师尊做主把正英送给你。”

    “你休要狂言,下来打过,看谁输。”

    “我偏不下去,你上来!”

    “你若不下来,便是你不敢!”

    “你不上来难道不是你不敢?”

    “你上面几人?叫我一人上去?想的好。”

    “你下面多少妖魔,你打的什么算盘?”

    “你……你闭嘴,给我下来!”

    “我偏不闭嘴,你上来!”

    ……

    两人你言我语斗得些无聊嘴仗,却是谁也不曾动弹,只好似街头泼妇隔着窗临街对骂。

    刑岳站在一旁,早已恢复如常,见姜仙凝一直趴在窗口同陌将军骂个不停,来来回回也没个花样,不过是你下来,你上来之言,反反复复相互叫嚣。

    刑岳听得耳根直竖,实是不耐烦,便转身对姜问曦施了一礼道:“姜真人,姜仙凝如此拖着时间可是有何用意?”

    刑岳想着许是自己被封了五识之时,其他人商议了什么计谋来对付君夜殇,此时姜仙凝有意拖延时间。怎知姜问曦却淡淡的回了一句:“凝儿顽皮罢了。”

    刑岳一听,姜仙凝竟然不看形势竟只为了顽皮同陌将军隔空斗嘴。姜真人也不知因了何事,不但不责怪徒儿,竟还解释的如此云淡风轻。顿时尴尬的笑了两声,走到窗边挨着姜仙凝站了。

    此时姜仙凝依旧同陌将军一言一语的互骂。刑岳用手肘碰一碰姜仙凝道:“姜仙凝,你可是在等魑离回来再动手?”

    姜仙凝小脸喊的红扑扑的,转头看看刑岳:“并非。”

    “姜真人说你只因顽皮而已,你当真不是有何计谋?”

    “并未有何计谋,我只是看这阁楼没有楼梯,不想跳下去被他众人围殴而已,便叫陌将军上来,谁知这陌将军竟是个没骨气的,任我如何骂也不敢上来。”

    说着又转头对下面陌将军道:“我们名门正派绝不以多欺少,你可敢上来?若如此还不敢来,便是你胆小,但做缩头乌龟。”

    姜仙凝骂完也不管陌将军说什么便又转回头来对刑岳道:“刑岑凌,你可是也要骂他一会,将他骂上来?不过这陌将军好似没什么骨气,怕是不会上来。”

    刑岳摇摇头,把姜仙凝自窗口拉回来认认真真的对姜仙凝说道:“姜仙凝,你可是忘记了,姜真人交代过要你勿要逞口舌之快,这才多久你又如此。怎得姜真人竟也不来管你。”

    姜仙凝惊了一惊,张开嘴巴悄悄的‘哦’了一声,偷眼看看姜问曦,果真自窗口走了开去,回转身蹭到姜问曦身边,见姜问曦此时脸色平静,好似并未生气。

    姜仙凝胆子大了一些,脸上挂着些干笑问姜问曦:“师尊,凝儿用了激将法,但陌将军并不敢上来,凝儿可是要杀下去?”

    姜仙凝并非不想下去好好杀一场,只是陌将军手下小妖小魔甚多便是几人一起下去,一时也未必占得上风,况陌将军到底身手如何也未可知。本是想着好好的骂上几句,陌将军一怒便冲上来了,怎知这陌将军也不知是深有城府还是胆小如鼠,死活不敢上来。此时刑岳来的正是时候,倒提醒了姜仙凝休要自作主张。

    姜问曦见姜仙凝找了个借口问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揶揄的瞟了姜仙凝一眼。姜仙凝微微一抖,师尊这一眼似是看穿了自己实则顽皮的心。姜仙凝躲躲闪闪的低下头,等着师尊责备。

    “下面妖魔众多,凝儿不必鲁莽行事,待清月君回转时再动手不迟。”姜问曦虽是言语中仍旧一番冷意,但并未有一丝责备。

    刑岳听他二人所言,心中竟有一丝迷惑,上前一步挤开姜仙凝,带着几分探究的盯着姜问曦:“姜真人,我们如此拖着,若是君夜殇醒来不是又多一个劲敌?到时更难对付。”

    “无碍,若是君夜殇醒来清月君会发信号。”

    “姜真人可是有打算?”刑岳仍旧有些担心。

    “待清月君回转时,引开一些小妖小魔,我们便下去同他会合。”姜问曦依旧淡淡的道。

    刑岳心中更加觉得似是哪里不对劲,但又一时说不出,只十分疑惑的又看了看姜问曦。心道:难道是这面皮的作用?怎得总感觉姜真人哪里不对。莫不是如若清一般被调换了?心中此念一动,便更加觉得姜问曦怪异起来,便又疑惑的多看了几眼。

    刑岳微微后退几步,用手肘碰碰身旁的姜仙凝,待姜仙凝转头时便使个眼色要她到一旁说话。姜仙凝莫名其妙的跟着刑岳向窗口处走了几步,刑岳如同适才姜仙凝一般探着半个身子向外张望。姜仙凝也跟着探出了脑袋。

    此时陌将军骂的累了,正在原地来回踱步,招呼着小魔们要拆了这屋舍。陌将军手下小妖小魔虽是众多,但这屋舍是影大人下令盖的,任何人不得善动。陌将军已经砸坏了门板放出了一群魔息傀儡,影大人若是知晓,不知作何处置。如今又要拆了这屋舍,当真是无人敢动,一个个都唯唯诺诺不敢上前。陌将军正满腹怒火的驱赶小妖小魔们快点动手之时,忽的看见窗口处的二人又探出了脑袋,这一腔怒火便倏的有了去处。恨咧咧的大声叫骂起来。

    刑岳趴在窗口,无心听他骂些什么,只借着这骂声遮掩,悄悄靠近姜仙凝附耳道:“姜仙凝,姜真人带上这面皮后你们可是一直在一起?”

    姜仙凝满脸疑惑的道了声‘是’,又蹙着眉问道:“怎的了?有何不对吗?”

    刑岳略略沉思一刻,继续道:“你可觉得姜真人有些不对?”

    姜仙凝更加疑惑起来:“哪里不对?”

    “我也说不出,只是觉得似乎不是姜真人,但阿水那面皮若要拿下来,需要用醋细细擦拭,弄不好就会破。莫不是在苗寨时换的?那时姜真人就好似有哪里不对。”

    “刑岑凌,你休要胡言乱语,你二人性命是我师尊救的。你怎能疑他?”姜仙凝瞥了刑岳一眼,起身想要回去。却被刑岳一把拉住。

    “你可还记得假若清?”刑岳目光炯炯并不似开玩笑。

    姜仙凝想了一下,又趴回窗口,一脸坚定不移,眼中满是信任:“刑岑凌,我也觉得最近师尊不同。但你却不能疑他。若是要假冒我师尊,定要先捉住他。若清师侄好捉,你想想何人可在我们眼皮底下就把我师尊捉了?若是真有这人,因何还戴个假面皮哄弄我们?还不是片刻便能制我们于死地?休要胡乱猜忌,还是想想如何对付下面这上千的妖魔吧!”

    姜仙凝一席话,倒是说的刑岳茅塞顿开,心中一块忐忑的石头也算安安生生落了地。两人又转回屋中,商讨着如何对付下面的妖魔。姜问曦则坐在蒲团上调息。

    “你们可是忘了我?”只听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竟是一直操控蛊虫的阿水,如今满面笑靥跳了起来。

    “阿水,你那蛊虫都好了?”姜仙凝被阿水的笑脸感染也微微笑了起来。

    “蛊虫早就布好了,我是怕操控时因气息不够乱了方寸,休息了一会而已。”

第一百五十三章翻手为云(2)

    姜仙凝自怀中摸了一会,拿出一颗丹药递给阿水:“这是补气的,普通人吃了强身健体,刑岳这种武修吃了能补正气,我们修仙之人吃了能补真气。阿水吃一颗看效果如何。”

    阿水又笑了笑,没有接姜仙凝的丹药:“你可是忘了我苗家除了蛊术还擅长什么?这丹药虽好,给我吃了不过同普通人一般,等于吃了颗补药,还是留着你们吃吧,别糟蹋了。”

    姜仙凝听阿水如此说,也不推辞,又把丹药收好:“阿水,你可是想到办法对付下面那些个小妖小魔了?”

    “我在那休息,为了什么?”阿水笑呵呵的道,“只要我阿水一出手,管保叫他立时溃散。”

    刑岳在旁边听的真切,一拍手道:“要他们自己打自己,甚是妙,刚刚竟没想到还有阿水的蛊虫。”

    姜仙凝也称了好,却低头嘟哝着:“自己打自己,还是怪师尊不让我去找那些个契约的小妖小魔,不然早就能下手了。”

    刑岳听姜仙凝低声抱怨,笑笑道:“此时也不晚,你若出去还有危险,阿水也没休养好。此时却是刚刚好的。”

    二人边说边随着阿水到了窗边,姜问曦也站起身在三人身后观看。

    陌将军一看窗口挤了若干个脑袋,便抬头冷笑道:“尔等只管看,看得再久也不过是缩头乌龟。”

    阿水冷哼一声,自身后摸出了木棍:“陌将军,阿水得谢谢你们,抓住我却没拿我的武器,看不上是吧?如今阿水便用这木棍展一展雄姿。”

    言罢,口中低低念着咒语,木棍敲了敲那晶莹剔透的琉璃瓶,手腕一转把木棍在手中转了几个圈,一抖手便指向了屋舍下人头攒动的妖魔群。

    楼下众妖魔见阿水煞有介事的比划一通,以为要用个什么大招,一举歼灭他们这一群妖魔,谁知静静等了一瞬,却未见任何动静。寂静的小路,倏的爆发出一片阴恻恻诡异的笑声。小魔们指指点点似是看了阿水一个大笑话,陌将军也自鼻中喷了几个气,微微摇着头撇嘴嘲笑。

    小妖们才刚笑了一瞬,忽的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小妖想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但还未待收了笑容,便又自妖魔群中传出一声惨叫。还未来得及细思,妖魔群中便接二连三传出凄惨的叫声,尖锐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

    陌将军也听到了如此凄厉的叫声,便转过身去,查看妖魔群状况。只见妖魔群中不断有小妖小魔被袭击倒下,而袭击他们的竟是身边站着的同类,如今不知着了什么魔疯狂的扑咬着身边的同伙。陌将军见小妖们都没得反应,任凭那些魔怔的妖魔撕咬,心中暗骂一句,一抖手,手中便多了两把黑色大锤。

    陌将军举着大锤,踢倒面前几个吓傻的小妖,冲进妖魔群中,抡大锤接连拍倒几个发疯的小魔大声喊道:“这是蛊术,快吧这疯魔了的都杀掉!”

    一众小妖小魔闻听陌将军一声怒喊,瞬间都回了神,纷纷亮兵器同那些中了蛊虫的同伙拼杀起来,一时间妖群混乱,血肉横飞。

    陌将军提大锤一路拼杀,两锤一击便挤爆一只小妖的头颅,只一两个飞身便杀开了一条血路,眼前大多中蛊的小妖都被陌将军清了个干净。

    阿水一边控着蛊虫一边皱了皱眉头:“这陌将军倒是厉害,杀的怎么如此快。”

    姜仙凝闻听此说,向前挤了一挤,转头对阿水道:“我去对付陌将军。”

    言罢,飞身自窗口跳出,空中一个口诀祭出凝仙,才一落地便奔着陌将军后背飞扑刺去。此一剑来的犀利,前面一众小魔均不敢拦,竟然纷纷躲闪。姜仙凝一路举着剑,脚下运真气推动双足,好似一阵风般翩然杀至陌将军身后,手腕用力一推,凝仙便奔陌将军后背而去。

    陌将军也不愧是佚城数一数二的战魔,忽觉身后阴风起,便腰上使个蛮力硬生生拽回正疾速向前的大锤,一弯腰一抖臂膀,大锤便奔身后锤去。只听仓朗一声兵器相交的巨响,凝仙正刺在陌将军大锤的锤头。姜仙凝瞬间虎口一麻,凝仙险些脱了手,这陌将军的大锤竟也不是凡物。

    陌将军接了姜仙凝一剑,便回转身,冷笑一声道:“哼,你名门正派怎么还做背后偷袭之事?”

    姜仙凝咬了咬下唇,右手麻嗖嗖的转着凝仙,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你四处看看,难道不是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吗?怎得你自己不知防范,我要刺之时难道还要先叫你转身?”

    如今没了来来回回的上去下来的词,竟是说不过姜仙凝。陌将军瞪着一双几乎全黑的眼盯着姜仙凝,虽是心有怒气,但却一时语塞答不上来,便摆大锤奔姜仙凝面门打来。

    边打边道:“休要多言,只打过便好。”

    姜仙凝也不含糊,真气往右手一推,摆凝仙与陌将军战在一处。

    这边姜仙凝与陌将军打的热闹,那边姜问曦见徒儿跳出窗口去杀陌将军,便也跟着跳落地面。众小魔见姜问曦跳落面前,都只挥着武器并不敢上前,有的更是转身奔妖魔群中跑去打那中蛊的同伙。

    刑岳也跳下屋舍,走在姜问曦身后,幽幽道:“姜仙凝亮了凝仙,怕是全佚城的妖魔都看见了吧?”

    姜问曦并不言语,只一抬手,一道刺目白光自手中延伸而出。

    刑岳惊叹一声:“剑意?”

    却只见姜问曦早已跳入众小妖小魔中一剑一个,只一瞬便砍到了一片,杀到了姜仙凝和陌将军身边。姜问曦到得二人身边并未动手,而是先清了附近小妖,又略略放了威压使众魔不得上前。做得一切便向前走了一步,待要帮一帮姜仙凝。

    姜问曦才一动步,便听姜仙凝急急叫道:“师尊休要动手,看凝儿解决了他。”

    姜问曦闻听此言果真站在原地驻足观看。

    姜仙凝摆着凝仙,一道道剑气透着晶亮的白光在黑暗中飞舞,一众小魔便没有姜问曦的威压也是不敢上前。陌将军的大锤也使得分外灵活,竟无一丝重器的累赘之感。一时间两人杀的昏天黑地,不分伯仲。

    姜仙凝武器轻薄,并不敢次次对上陌将军大锤,多半只是闪躲,只待寻个时机一剑毙命。但陌将军大锤耍得甚好,砸下时虎虎生风,力拔千斤,翻转时却如细叶翻飞,甚是灵巧。姜仙凝初时应付自如,渐渐的竟显了一丝疲态,右臂竟然有些许的迟钝。

    才一个晃神,陌将军一只大锤便自头顶重重砸来,姜仙凝一歪头,一侧身躲过上面一锤,脚下借势一踢也躲过下面一锤。谁知头上大锤落到一半陌将军就手腕用力,止住大锤下落的力度,一个回转奔姜仙凝胸口抡去。

    姜仙凝才抬起一只脚踢走了下面一只大锤,收回腿还未站稳,头上大锤便变换了方向。姜仙凝待要站稳再闪身却已来不及,若被这大锤敲上一下,怕是胸口便是一个洞。姜仙凝来不及思索,只得借着身姿不稳的势一挺身直直倒了下去,陌将军并未停歇一个大锤也跟着锤了下去。

    刑岳在一旁看得惊险,叫了一声:“姜仙凝!”待要出手,只见紫云一闪,姜问曦脚尖一点,陌将军大锤便失了方向,一锤锤在姜仙凝身旁的地上。

    姜仙凝闭着眼本已无计可施,谁知身旁一声巨响,陌将军大锤竟没打中自己。睁眼时,只见紫云飘飞,师尊正收回脚去。

    陌将军一锤敲偏便跳了开去,举大锤对姜问曦道:“你们名门正派不是不以多欺少?因何两人动手?”

    姜仙凝爬起身,一摆凝仙也指着陌将军道:“你那破锤子能让我师尊踢上一脚,想来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你不感恩戴德,却是抱怨什么?”

    陌将军又觉语塞,大锤相对一击吼道:“什么仙门正派,说了一对一却又不敢,有何脸面笑我魔族?”

    姜仙凝轻蔑的哼了一声:“你也算得魔族?若是魔族怎得魖魓却不管你?不过是佚城中无人问津的一只魔物而已。我仙门逢魔必诛因何无脸?我陪你打,不过是玩玩而已,若是初时便是我师尊出手,你怕是早已魔魂溃散了。难道一对一还要任你挑人吗?”

    陌将军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吼一声摆大锤又奔姜仙凝砸来。姜仙凝才要应战,只觉手臂被人向后一拉,整个人被扯得向后退去,转头,竟是姜问曦把姜仙凝拉到身后,自己摆剑气应战。

    姜问曦剑气伶俐,剑道捉摸不定,陌将军几次眼看要敲中姜问曦的剑意,但偏偏就只差一点点被剑意躲过正面一击,绕道侧面找个缝隙便不轻不重的被刺上一下。陌将军心中着急,挥舞着大锤上下翻飞追那一抹程亮的剑气,无奈,剑气飞舞的太快,无论如何这千斤重的大锤都追不上那一道光亮,却被那一道光亮自两只锤缝中刺的血肉模糊,魔息丝丝飘散。

    陌将军眼看体力不支,心中一时充满戾气,大锤虚晃一招,跳出几步,对着姜问曦张开大嘴一声怒吼,只见陌将军迅速变化,四肢瞬间粗壮如树干,脖子青筋直冒,红口白牙眼眶突出。身上衣物尽数碎裂,只剩一条褲衫破破烂烂挂在臀部。

    陌将军瞪着眼呲目欲裂,狠狠一敲大锤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闷雷般的声音自陌将军口中发出:“如此要打,便来吧。”说完便是一阵震颤山河的大笑。

第一百五十四章覆手为雨(1)

    陌将军打不过姜问曦,被姜问曦剑意刺的浑身是伤,一片血肉模糊。顿时气不过,浑身充满戾气瞬间魔息爆发,竟突然变化了真身。

    陌将军怒吼一声,四肢迅速膨胀如粗树桩一般,其上青筋血管根根凸起,撑破的衣衫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血盆大口中根根獠牙呲出唇外,本就乌黑一团的眼睛如今已经全黑,吐出眼眶之外,一身魔息在体内暴走滚动。血管内滚动的魔息如同一只只蠕虫在身体上攀爬蠕动,于身上被姜问曦刺伤的破口处丝丝溢漏。整个身体如同笼罩着一层朦胧黑雾。

    淡紫色的精魄之光丝丝缕缕照影在陌将军变化的身体上,陌将军全身笼的黑气,泛着莹莹紫光,仿佛一只觉醒的困兽在黑暗中渐渐站起身。

    姜仙凝站在师尊身后见陌将军须臾间变化了魔族真身,面目狰狞,神色恐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微微张着嘴巴,含糊的嘟哝着:“魔族都是长这样的吗?这明明是个怪物!”

    姜仙凝并不知此一言是问谁,只觉师尊微微碰了自己一下,便觉眼前一暗便被师尊挡在了身后,师尊清冷的声音传来:“凝儿退后。”

    姜仙凝微微退了一步,只见对面陌将军拎着大锤相对一击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而后便大吼一声道:“如此,便再打来!”言罢,哈哈大笑,笑声震荡山河扰的人头脑嗡嗡作响,似是有些不甚清明。

    姜仙凝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魔族,想叫师尊小心点,但话还未出口,便被师尊一掌推开掉在一群小妖小魔之中。小妖们见姜仙凝突然飞来纷纷躲避,让开了一片空地。偶有几个不怕死的小妖跃跃欲试,想趁机偷袭。姜仙凝站稳脚步抬手砍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妖,转头再看师尊已与陌将军战在一处。

    此时陌将军身体被魔息包裹催化,形成一层坚硬盔甲。姜问曦剑意轻触之下只听叮当当金属撞击之声,仿若点在兵士甲片之上。陌将军两只大锤如今好似两只孩童的花鼓,被陌将军舞的随意。将姜问曦的剑意挡在锤风之外,丝丝不漏。偶尔被剑意点重,也不过是肩膀手臂处的硬麟,只觉两相硬物相撞,一瞬便弹开,并无一丝伤害。

    姜问曦来来回回同陌将军打了上百个回合,均不分高下。姜问曦依旧只是轻轻试探,不疾不徐,并不紧逼。剑意也依旧如蜻蜓点水般在陌将军四肢的魔息麟甲上轻点,微一触及便立即收回。

    陌将军心中憋着一股暴涨的魔息,死死盯着姜问曦刺目欲裂,手中大锤加了十二分的力气,恨不能一锤便将姜问曦拍死。偏偏姜问曦即不猛攻也不退让,手中剑意仿佛一条气息微弱的小蛇,趁其不备便咬上一口,咬过便走也不恋战。陌将军依旧挥着锤子追这条白练,但只闻得四肢叮当作响,却抓不住这白练的一丝边际。

    如此来来回回又打了百十个回合,姜问曦忽觉怀中有一丝异动,抽个空隙自怀中一摸,竟是同魑离联络的丹丸碎了。姜问曦微微愣了一瞬,陌将军顿觉时机甚好,摆大锤以自身为轴迅速旋转一圈,两只大锤便带着咧咧魔风砸下来,如同两座小山轰然倒塌。

    姜仙凝在旁边看的心悸,猛地惊叫一声:“师尊!”便要出手相救,怎奈距离太远,姜仙凝还未迈动脚步,大锤便已挂着横风飞至姜问曦面门。此时正与众小妖缠斗的刑岳和阿水也闻声转头相望,正看到大锤飞到姜问曦面门之处。刑岳心中也暗暗叫声‘不好’。

    就在陌将军的大锤飞到姜问曦眼前马上就要触及鼻尖之时,只见姜问曦柔软的向后一倾身,大锤便堪堪的贴着那张假面皮自鼻尖上滑过去了。陌将军此时用力过猛,一锤出手未中,另一锤便失了先机,只借着势头依旧在姜问曦面前毫无威胁的滑过了。

    陌将军虽是两锤落空,姜问曦却并未失了这尚好的间隙。陌将军挥着双锤自姜问曦面前飞过,一时招式难以收回,便将乌突突一片肚皮暴露于姜问曦面前。只见姜问曦手中剑意忽的随姜问曦微倾的身体想头顶刺出,但此一次剑意却不似平日般笔直犀利,而是软绵绵如同一条蜿蜒迂回而行的蛇,追随这陌将军的拎大锤的手而去。只一个晃神的瞬间,陌将军两只手腕便被剑意牢牢缠住。

    姜问曦微一侧身,手中剑意一收,陌将军便如同流星坠地般自姜问曦身侧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陌将军沉重的身体才一落地,一片尘土便自身侧飞散而出。乌黑的地面也被砸出一个人形的凹痕。未待陌将军有所反应,姜问曦一只手自怀中摸出一沓符篆在手中轻轻一捻,注入一丝真气,循着镇魔八卦的位置在陌将军后背贴了个符阵。陌将军一声惨叫,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冒着黑烟渐渐缩小回去。不消半盏茶的功夫,陌将军便变回原来模样,躺在地上嚎叫着打滚,后背依旧滋滋作响的冒着黑气。

    姜仙凝上前一步,举起凝仙一剑刺穿陌将军喉咙。陌将军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死死盯着姜仙凝,一只手凭空抬了一抬,便摔回了地上,渐渐陌将军身体如同一片虚幻,朦胧中黑灰四散飘飞,渐渐溃散了。

    姜仙凝疾行几步,立于姜问曦面前略带些怒意道:“师尊即是几招便能除了他,因何却要打这许久,还险些被陌将军敲中面门?”

    说着别开脸,咕噜了一句:“害的徒儿担心。”

    姜问曦看着姜仙凝眼神温柔,似是带了几分笑意,但并未张口。

    姜仙凝见师尊只是看看自己,并不言语,正待再继续追问之时,只听妖魔群里一个慵懒的声音道:“姜真人自有姜真人的打算,若不至于陷阱又怎能使陌将军露出破绽?”

    姜仙凝听这魅人的声音便知道是魑离来了,转头见魑离自妖魔群中缓缓走来,身旁小妖纷纷逃命,有些逃的慢的皆被魑离水袖一扫便化为一缕黑气。

    “魑离又怎会如此了解我师尊?师尊这符阵并非亲手贴上,以师尊修为随便一扔魔物便就难逃。在粼城时,那魔物都逃得魅影了,还不是被我师尊一张符篆贴中,化为灰烬了。如今却要犯险,非得按住再贴,这是何道理?”姜仙凝说着转头问姜问曦。

    姜问曦似是不愿解释,只淡淡道了句:“定要如此贴而已。”

    姜仙凝虽是觉得师尊在敷衍自己,但深觉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陌将军即已死了,师尊也是无碍,便摇摇头,轻叹一声:“也罢,不知何时清月君倒好似比我还了解师尊了,你们即都不想说,反正师尊无事,凝儿便不问了。”

    说完抬脚踢了踢地上陌将军遗留的大锤,歪头问魑离:“魑离,这锤子可是宝物?”

    “魔族上品法器——惊天破云锤。”魑离不经意的道。

    “不过是个佚城妖魔头目,怎会有如此上品法器?”姜仙凝有些疑惑。

    “以佚城的手段,想要何法器许是都能弄到。你师尊的法器不是也被骗走了?”魑离幽幽的道。

    姜仙凝听魑离一言才忽的想到师尊的法器还在陌将军手中,如今陌将军已灰飞烟灭了,两只大锤到是留在当地,只是师尊的正英却是不见踪迹。

    “你一说我倒是想起,师尊的正英呢?”姜仙凝皱着眉,探头在地上找寻,只是这地上甚是空旷,除了这一对大锤便空无一物。

    “为师已收了。”姜问曦见徒儿低头找正英,便轻轻道了一声。

    三人站在妖魔群中闲话,此时刑岳和阿水也走到近前。众小妖小魔见陌将军被刺了魔丹如今已经魂飞魄散,便也好似各个都吓破了胆,全都向后散去,远远的站在当地一动也不敢动。只剩中了蛊虫的一众小妖魔围在几人周围毫无神识的游走。

    众人齐聚一处,刑岳收了兵器转头询问姜问曦:“姜真人,接下来如何打算?可是要去救若清?”

    姜问曦并不回答刑岳,而是转头问魑离:“君夜殇可是醒了?”

    “醒了,”魑离答完在袖中摸了一会,摸出一些丹药碎片,对着姜问曦有些无奈的一笑:“这丹丸只能用一次?你们仙门这物件也忒不中用了。”

    姜问曦并不答魑离所问,只冷冷道了声:“就在此地等君夜殇。”

    “我们平日里用信诀便可,只是同外人联系才用这丹丸,这丹丸因得只为互之有无并不用口训,便也是下阶炼药术炼制而成。所以只能用一次。”姜仙凝见师尊不理魑离便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解释了一番。

    “那些小妖想来都是怕的紧了,怎得不跑就只是远远的站着?难不成等我们过去杀?”姜仙凝看了一眼分散在四周的小妖魔,各个都吓得发抖,却仍旧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这些小妖修为低劣,若是逃跑定会被君夜殇惩罚,不敢上前便只好站在当地。”魑离说的毫不在意。

    “这小妖们虽是修为低劣,但各个模样长得还算不错。怎得陌将军真身却如此难看?莫不是这小妖小魔此时看着算个人形,却都是青面獠牙之面目?”

    说着,姜仙凝又转头细细打量魑离:“魑离这美丽面庞,难道也只是修为幻化来得?难不成哪天魑离也要变个骇人的模样出来?”

    魑离闻言以水袖掩口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温润悦耳。笑得够了魑离一抬水袖,对着姜仙凝转个圈:“小桃子,你看我哪里像是假的?你尽管摸摸看。”

    姜仙凝依旧疑惑的盯着魑离,目光在魑离的脸上来回逡巡:“以你的修为,若要变化,又真是我摸一摸便摸得出来?”

    魑离对姜仙凝翻个白眼,带着一丝气恼道:“我魑离的花容月貌是世人俱都知晓的,只有小桃子你来怀疑。我魔族也是爹生娘养,于姜真人和刑岳并无二致,容貌由来也是父母给的。虽是后天修炼和改变容貌,也不过是气息所制,并非容貌大变。”

    “魔族容貌可是也同我仙门一般,若是结丹容貌便可停留于此?”

    “我倒是头次听说仙门容貌是停于结丹之时。若如此,你因何长大了?”魑离似是对此事饶有兴致,收了那几分怒意,兴致勃勃的打探起来。

    姜仙凝并不隐瞒,娓娓道来:“我说的是‘便可停留’,我若是想停在小孩子模样不再长大,便可以不再长大,但我更喜欢如今模样。”

    魑离点点头,似是有所了解,抬眼又探究的看了看姜仙凝,略略沉思,便又继续说道:“我魔族却不同,魔族本就又千年寿命,我并非不老只是未老而已。”魑离忽然面带愁容,似是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也会变老,便忧伤了起来。

    “可是那陌将军是怎得回事?难道他不是魔族?”

    魑离冷哼一声,满面不屑:“他?他不过是炼了魔功,强行令魔息暴涨而已。此种作为又岂敢算我魔族?”

    姜仙凝还想再问些什么,只听刑岳在身旁轻轻道了声:“来了。”几人便收了这几分闲散,齐齐奔刑岳的目光望去。

    魑离看了一眼远处微微滚动的黑云,转头对阿水道:“阿水姑娘可还有能控魔息的蛊虫?”

    阿水正低头摆弄腰间那一排装蛊虫的瓶子,听魑离问她便抬起头,笑了笑道:“自然有的,之前用过的我也收了回来。”

    魑离也对着阿水妩媚的笑了一笑:“那便好,等下你那虫子便可大显身手了。”

    言罢,魑离打了个呼哨,便又一个黑影屋舍自暗处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此人目光虽是炯炯但却没得精气,口中呵呵傻笑着,跑到魑离近前伸出一只手:“大哥,说好的,给钱。”

    魑离自袖中摸了一小块银子放在这人手中,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便在此等候,等下如若做得好,再给你一块银子。”

    那人呵呵笑着点头应允,便低着头玩弄着手中银块,站在了魑离身后。

    刑岳自身后拉了拉姜仙凝衣袖,悄声道:“此人是谁?魑离在此地还有暗哨?”

    姜仙凝回头瞥了一眼刑岳:“谁找暗哨会找个傻子?这是佚城三城主,被魑离搞傻了,等下让阿水控了他,为我们所用。”

第一百五十五章覆手为雨(2)

    刑岳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凑到三城主身边,伸出一只手悄悄的拍了拍三城主的手臂,带着几丝狡黠的笑意:“送你一个好东西要不要?”

    三城主静静站着并不搭理刑岳。刑岳并不肯放弃,自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子继续碰了碰三城主道:“给你银子你可愿意?”

    三城主忽的转头,直直瞪着刑岳,目光中满是狠戾和杀气,丝毫没有一丝生气。刑岳微微一愣,被这眼神吓得后退了半步。不知是不是得罪了这个疯子,会不会下一秒就要被这疯子追杀。

    三城主盯了一会,并未动手。刑岳觉得脖颈有些发凉,下意识举了举手中碎银子。三城主本是盯着刑岳,见刑岳手掌一动,便低头看去,一看到银子,那三城主顿时收了要杀人的目光,指着刑岳手中的银子瓮声瓮气的道:“那个,是给我的吗?”

    刑岳见三城主要银子,便急忙点点头,把银子塞进三城主手中,见三城主接了银子面色柔和了一些,才抓紧时间继续道:“银子送你,我再送你个东西?”

    三城主歪着头有些迷茫的看看刑岳,刑岳便指指地上的惊天破云锤:“你去拿着那个,那个是个宝物,你拿着便更厉害了。送你,怎么样?”

    三城主把自己手中的银子塞进腰中,木然的对刑岳道:“我去拿了那个物件,你再给一块。”

    刑岳冷笑一声:“你倒是不傻。你把那物件拿着,然后送到我宗门中去,我就再给你两块银子,如何?”

    还未待三城主算好这笔账,只见姜仙凝自前方一步处转过头来,瞪一眼刑岳道:“刑岑凌,你休要玩闹。眼看君夜殇就要来了。你还有心逗弄三城主。如若他翻脸你要作何打算?还是让阿水速速控了他才好。”

    刑岳颇有些神秘的对姜仙凝一笑:“姜仙凝,你可看见了那个一对锤子。诚是个宝器我想带回去收起来。反正这三城主也没武器可用,这一对大锤也不好拿。让他帮我拿回去不是两全其美?”

    姜仙凝撇撇嘴颇有些嫌弃:“你见到宝器就忘了若清师侄吧?”

    “这不相关,拿上这宝器也不耽误救若清,不过是顺手而已。”

    “你倒也不比这三城主聪明,阿水控了他不是要他做什么便做什么,还用你使银子?”说着微微对刑岳摇了摇头,对阿水道。“阿水,速速控他!”

    阿水闻言点头,手一抖,只见三城主动了动鼻子,微微一颤,眼中便失了清明。阿水口中念念有词,迅速翻动手指做了个结了个法印在木棍上对着三城主一推。那三城主便立刻低头垂手如一只傀儡般站在了阿水身后。

    “我已经控了他的脑,”阿水颇有些骄傲的道,“便是我死了他也是个傀儡而已!”

    几人说话间,只见远处一只四人抬的竹椅在黑暗中静悄悄如鬼魅般向众人慢慢靠近。竹椅前垂着的一条纱幔随阴风上下飘飞翻舞,偶尔露出竹椅上所坐之人的真容,但只一瞬便又飞落下来,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君夜殇的轿子由四个小魔抬着不疾不徐的走到众人面前,轻轻落地。一个小魔上前挑开纱幔,一个黑色身影便自竹椅上缓缓走了下来。

    那人微躬着身走下竹椅,慢慢起身站在众人面前,面目冷冽眼神满布偏执的杀意,盯着魑离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魑离,好久不见!”

    魑离抬起手以袖掩口依旧一副媚态,目光却暗暗上下打量着君夜殇:“好久不见?”

    君夜殇瞪着一双阴郁的眼睛,哈哈大笑:“魑离,你在找什么?找你的残魂吗?”

    魑离轻蔑的瞥了君夜殇一眼并不答话。

    “你以为自己很高明?如今你那一丝残魂早被本王的魂魄压制,不知藏在哪个角落,若不是除了它还要耗费魔息,今日你便连本王气息也感知不到。”

    “哼,你休要狂言,你便是此时知道了,不是一样被我掌控?”

    “哈哈哈……”君夜殇又发出一阵嘶哑扭曲的大笑,“影大人早就知道你用一丝残魂控了本王的体,你以为魖魓因何便给你设了禁制?影大人不过是想看看你要做什么而已。此时,倒是意外收获。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要走了!”

    “君夜殇,要打便打,你话那么多难不成是怕了?”姜仙凝知晓这君夜殇神识似乎不清明,说不得道理,也懒得跟他唠叨。

    “哼!”君夜殇冷冷哼了一声,“不过蝼蚁,焉用本王出手?初时不过不知底细便敬你们三分,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言罢抬手挥了一下,身后便有小魔吹了几声魔笛。周围小妖小魔本都垂手侍立,如今都纷纷拉出兵器跃跃欲试起来,远处一片乌黑渐渐靠近,竟是成千上万的妖魔。

    一时间,处处黑影绰绰,人头攒动。几人四周层层叠叠围了一众小妖小魔都亮出兵器跃跃欲试,有些竟笑的牙齿咯咯作响,只盼着分这一杯仙气。

    “这些妖魔数量甚众,便是没有君夜殇要杀出去也是难事。如今却如何是好?”刑岳自牙缝里吸了口凉气,幽幽的道。

    君夜殇口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众小妖魔都好似得了命令,举着武器纷纷奔上前来。魑离一抖水袖,冷哼一声怒道:“这群没见识的蝼蚁之兵,举手之劳便可灭掉,难道你指望他们困住我们?”

    君夜殇阴冷的笑着,并不言语,只让小魔继续吹着魂笛,吸引很多的小魔。

    姜仙凝站在一旁看着越来越多的小妖魔,总觉得自己漏了点什么。此时众多小妖魔纷至沓来,脸上似乎还带着些嘲讽之意。姜仙凝忽的想起了那一张契约,如此多的小妖也不知有多少做了契约。

    姜仙凝自怀摸了一模,拉出一条长纸符举在众小妖魔面前,大喊道:“尔等休要上前,十日前城门处谁与我结了契约?如今我已捉了魑离,拿到铭思。契约者便要替我做一事。”

    果真有些小妖踟蹰不前,好似有些避讳。

    姜仙凝便勾了勾嘴角,继续喊道:“今日与我契约者要做的便是帮我而战。”

    姜仙凝话音才落小妖魔群中便想起一片窃窃私语声。少倾,有个胆大的小妖喊乐乐一声:“你怎能证明你已捉了魑离,拿到了铭思?”

    姜仙凝上前一步捉住魑离手腕:“魑离如今已在我方为我所用,难道不算我捉住魑离吗?”

    “那铭思在哪?江湖中传言见到铭思的人都死了。你若见到怎能不死?你能拿出铭思才算。”一个小魔高喊了一声,其他小魔便也纷纷应和。

    君夜殇此时已在竹椅上坐定忙着咳血,见中小妖小魔与姜仙凝纠结契约之事。虽然有些迷茫,但心中暗觉这定是个热闹,便收了帕子饶有兴致的斜坐在竹椅中观看。

    姜仙凝举起了右手,手腕上一根微微泛着清白色光芒的细丝紧紧缠绕:“这便是铭思,如今魑离和铭思都在此,汝等有何话说?”

    “你说那是铭思便是铭思?反正吾等都没见过铭思,你随便用个什么东西懵骗吾等,吾等也未可知。”

    未待姜仙凝回答,魑离便自姜仙凝身后嗤嗤的笑了两声,缓缓走到两方正中,一双妩媚的凤眼此时满眼萧杀,嘴角却依旧挂着柔媚的笑意:“如今我魑离在此,我说姜仙凝捉了我她便是捉了我,我说她手上的是铭思,那便是铭思。尔等若有不信者,便上前来我给他看看。”

    一众小妖小魔均不敢动,铭思见之者死,谁都不敢贸然跳出来挑这大梁,敢上前去辨认辨认铭思。安静了一时,有些胆大的便轻身挑唆身旁的小妖:“你可相信铭思就是那样短的一截?”

    “不甚相信。”

    “不然,兄台你去看一眼。若真是铭思还是要守那契约之言,不然遭天道所罚呀。”

    “我?我也没见过铭思,看见了也不认识,你若想看你便去看。”

    “兄台你怕是不敢看吧?”

    “铭思见者死,你难道没听过:铭思上路,血溅无形。铭思若要现身便是要死人。你不是想让我去送死吧?”

    “兄台你说的哪般话,那小公子不是也说见到了,如今铭思在那小公子手上,怎得就还能杀人,兄台若不敢去看那便不要去了。”

    “我确是不敢,你若敢你去看罢。”

    ……

    小妖魔们互相怂恿着,有些不愿履行契约的想要找到些破绽好废了那一纸约定,有些好奇心强烈的自己不敢去看便想怂着别人去瞧一瞧。顿时妖群中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魑离笑一笑道:“可是有人要看?不然我便拿出来供大家赏玩一番?”说着一只手便伸入袖中摸索。

    众妖魔均大惊,纷纷后退,姜仙凝趁机上前一步举起契约符纸,使个火诀,符纸迅速燃烧起来,火光中姜仙凝的样貌有些诡异,一丝笑靥自嘴角滑过:“此时契约已燃,若不信我已捉了魑离拿到铭思的,便不用为我做事。若是信的,此时便同我一处屠了这佚城拿下君夜殇!”

    语毕,飞身而起,在几个小妖魔头顶蜻蜓点水般略过,直奔君夜殇而去。姜问曦见徒儿奔君夜殇攻去了,若是真打起来必定吃亏,便也飞身而起,追着姜仙凝的身影飞落在君夜殇的竹椅之前。

    魑离也紧随而至,一把捉住正飞身上前的姜仙凝道:“这位旧识还是留给我!”言罢便自水袖中伸出一只手,奔君夜殇面门抓去。

    此时君夜殇正用绢帕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见魑离一掌打来,便用空闲的一只手结个法印一弹,瞬间自四周黑暗中跳出六个黑影,齐齐出手打向魑离要害之处。魑离稍一迟疑,正待出手接招,只见身旁人影一闪,拦住了来势汹汹的黑影,正是姜问曦和姜仙凝。

    姜仙凝对魑离甜甜一笑,便同师尊使着同样的招式自魑离身边走过:“你要同他斗,你便去,这里有师尊同我。”

    魑离微一点头,便又伸手奔了君夜殇。君夜殇见魑离又攻上前来,便有掐个诀,六个黑影又自黑暗中跳出来。魑离并不恋战,使一招战魔劈山弹开六个黑影,又奔君夜殇而来。君夜殇此时再无可避,便速速扔了帕子脚尖点地,自竹椅上飞了出去。

    两人落地,先对而立,魑离一脸媚笑,君夜殇则是挂着诡异狰狞的笑容,魑离稍稍审视了一下君夜殇,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你不过也就十二暗卫,都被小桃子师徒二人拖住了,如今只剩我二人,不如我们来赌一把!”

    “赌什么?”君夜殇直勾勾的盯着魑离,恨不能用眼神便将之碎尸万段。

    魑离也不在意,依旧笑意融融:“不如……便来赌命?”

    “如何赌?”

    “我们每人发一招,若谁先被打中便自觉送上命来,可好?”

    君夜殇闻言微微垂了眼帘,似是在思忖。魑离在这三界间出招极快是众人皆知晓的。铭思一直都未有人能得见,便是因为速度太快根本看不见,功力低微的便是被铭思所杀,至死也是找不到铭思在何处。若是功力高一些的,看见铭思之时便是铭思刺入身体之时。此时若是同魑离拼速度,想来并占不得上风,若是拼魔息,本应不相上下,若有魖魓禁制牵制想来赢的胜算大一些,但不知这禁制到底牵制了魑离几分功力,若是还若从前一般,这赢的胜算也不过是五成,道还是要来拼运气。魑离这战神之名,也并非浪得虚名,除了骁勇善战之外也是心智过人。他若有此一提必定是胜券在握。

    君夜殇正在左右思忖着魑离的计谋,举棋不定之时,魑离幽幽的开了口:“你不应承,难道是怕了?想我也是有一丝残魂还被困在你身上,还有魖魓设的禁制,着实恼人。此时我功力定不如你,你怎得却这般犹豫不决?道好似负了当年魔族战神之称。莫不是在这佚城住的久了,常常听命于人,便对自己也只当个奴才般对待了?”

    君夜殇一听,顿时大怒,一双眼睛不满血丝,面部表情更是狰狞:“魑离,你休要胡言乱语诓骗于我,你脸上贴的那符篆是作何用处?这符篆明明是张仙符,你身为魔族,难道竟投奔了仙界吗?”

    魑离微微愣了一愣,摸了摸脸前的符篆,自入了佚城魑离便知晓这符篆便是不再贴着也是无碍了,但因着是姜仙凝贴的又见她整日里凝重的检查这符篆可是完好,便一直不好意思拿掉。此时,魑离轻轻拉下符篆塞入袖中,对着君夜殇微微一笑,道:“你猜!”

第一百五十六章背水一战(1)

    魑离要与君夜殇赌命,君夜殇猜不透魑离用意,便试探着与魑离争斗几句,但魑离好似并不打算上当,只淡淡的问了一句:“你猜!”

    君夜殇闻听更是上火,双目一眦低低怒吼一声,道:“我偏不猜,要打便打来打过,因何要被你耍弄!”

    语罢,便自口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喉音,不知念了什么咒语,念毕,双手自身后一探,一双戟发着乌黑的精光自双手出现。

    魑离一见此物,微微一愣,道了声:“慑地碎雨戟?”

    君夜殇闻言哈哈大笑:“清月君真是有眼力,即是已认出此法器,你便是也知晓这慑地碎雨戟与惊天破云锤是一对吧?那便叫你那傻子跟班把我的法器还来!这法器既是一对定要呆在一处。”

    魑离也呵呵的笑了起来:“你说的甚是魁夜,我自会叫这两件法器呆在一处,不如你便趁着此时交出你那一对戟,也省的你我都费力。”

    君夜殇一听魑离此言,顿时怪叫一声,大吼道:“魑离你住口,休再提那名字!”边吼边飞身举着一双戟奔魑离头顶刺来。

    魑离此时只有五成魔息并不敢硬接君夜殇这一招,足下用力侧身向后一退,闪开双戟的戟风一伸手奔君夜殇肋骨拍去,一边拍嘴里一边道:“魁夜,你因何听不得这名字?你难道不是爹生娘养?这名字不是你父母所起?”

    君夜殇在空中一摆手,挥一只戟向肋骨处一挡,魑离一掌打在戟峰之上,并未用力便猛的一收,另一只手又自下方奔了君夜殇的丹田,君夜殇一个翻身,闪开一掌站落在地。双戟在手中一转又奔魑离腰间刺来。魑离急忙向后倾身脚尖一挑,君夜殇便自魑离身上斜斜飞过。再一落地,君夜殇一只戟尖轻点地面自空中一个翻转,回转身又刺魑离胸口,边刺边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你可曾有过父母?你这名字可是你父母所赐?休要再跟我提起此事!”

    魑离依旧不敢正面应战,足尖轻点随飞来的戟尖疾步后退,待得君夜殇飞扑的速度慢下俩之时,一把抓住戟尖向外一推,一个转身便把君夜殇的双戟夹在了腋下。君夜殇抽了一下双戟,对着魑离一瞪眼,竟然咳嗽起来。君夜殇猛的提起一脚奔魑离下盘,魑离一闪,君夜殇双手用力双戟便自魑离腋下抽了出来。君夜殇急忙倒退几步,摸出巾帕猛的一阵咳。

    魑离自是不会白白丢了这大好机会,依旧一个飞身直奔君夜殇面门抓来。君夜殇正咳得昏天黑地,见头顶一片黑云压顶,急忙一手举双戟应战,魑离一掌拍在戟身,用了此时十成十的魔力。君夜殇被震的险些跌倒在地,见魑离又一掌打来,便举了双戟在身前挥了几道弧线挡住了魑离掌风。一个飞身便跳进几个黑影丛中,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此时十二个黑影正与姜问曦和姜仙凝二人打的不可开交。若是平日里许是姜问曦一人对付这些个黑影也不在话下,只是吹灰之力。但此时姜问曦修为跌了大半,虽不至于战败,但若要迅速取胜却也不是一件易事。

    二人正与十二暗卫酣战之时,忽的一个黑黢黢的庞然大物落在圈中,两人还未看清是何物掉落在地便听见一阵猛烈的咳嗽自黑影中间传来。

    姜仙凝猛舞了几下凝仙,寻个空子退到姜问曦身边,转头叫了声:“师尊。”

    “何事?”姜问曦回的很快。

    “魑离好似打不过君夜殇,被他躲进黑影人里了。”

    姜问曦同姜仙凝背靠背应战,微微侧了一下头,冷声道:“凝儿只管对付这些影魔。休要管些其他,君夜殇便交给清月君。”

    “也不知魑离是不是有些自负,君夜殇都亮了兵器,怎得魑离还要赤手空拳的打,就不舍得亮出铭思吗?”

    姜问曦正英一扫击退姜仙凝身边一个影魔,在姜仙凝身边轻轻道:“以魑离此时魔息怕是在君夜殇面前难以操控铭思。若是铭思出手一击不中,不仅仅是毁了名气,只怕会露出破绽甚至被君夜殇毁了法器。凝儿只要顾好自身,休要管他人,若是不愿在此便去帮刑岳二人去对付小魔们。”

    与姜问曦抽空聊了几句,十二暗卫便气势汹汹的缩小了包围圈,姜仙凝撅起嘴,打了十二分精神应对,摆凝仙使个‘金樽空对月’,剑尖指天,瞬间将体内和外界真气融为一体注于剑中,收手回剑自面前一扫,一排影魔便纷纷中招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姜仙凝抽个空隙,转头对姜问曦叫道:“凝儿自是要跟着师尊。”语未毕,便一个跟头奔着其中一个影魔消失的地方追了去。那影魔三闪两闪便飞快的跑进远处凝重的黑暗之中了。姜仙凝也紧追其后奔着远处黑暗而去。

    姜问曦听着姜仙凝的尾音突然飘远,一转头只见姜仙凝追着一个影魔跑远了。姜问曦怕徒儿吃亏,虚晃一招也要追去,但无奈其他十一个影魔齐齐现身,攻势凌厉,挡住了姜问曦去路。

    姜问曦眼见自己脱不得身便转头看魑离,怎知此时魑离同君夜殇也不知打去了何处。便只好再回转身招呼刑岳:“刑三公子。”

    刑岳和阿水二人见其他人都去对付君夜殇和影魔,两人便留下对付着成千上万的的小妖小魔和小鬼。阿水看准了没有反水的小妖又撒了一把蛊虫。阿水并不虚要自己动手,只操控着被蛊虫钻了的小妖们为己所战。若是被控的小妖被杀了,便收回蛊虫再控一个。总之,只要阿水无事,蛊虫不死便早早晚晚把这一片小魔小妖杀个干净。

    此时刑岳正同被控的小魔一起杀得起劲,一袭青衣上沾得不知是妖血魔血还是鬼气,斑斑驳驳一片片污渍散落,好似一团荷叶托着朵朵黑色的荷花。

    闻得姜问曦叫自己,刑岳便使个虚招自打斗中抽身,几个飞身自一群妖魔头顶飞过,落在影魔身后,使个虎啸拳打开几个影魔跳到姜问曦身边,道:“姜真人可是有何吩咐?”

    姜问曦抽个空隙转头急急问刑岳:“刑三公子可能挡得住这十一个影魔?”

    刑岳一听干笑一声道了声:“这……”

    姜问曦等不得刑岳犹豫再三,又急声道:“凝儿被一个影魔引到前面去了,刑三公子若打不过这影魔,便去瞧瞧凝儿吧。”

    刑岳一听也急急应道:“姜真人放心,刑岳即刻便去。”

    语毕,便找个薄弱的空子又使个呼啸拳,寻个缝隙跳出了战圈,几个影魔待要追赶都被姜问曦抖正英逼了回去。

    刑岳疾跑两步,隔着一层小魔对阿水喊道:“阿水,我去找找姜仙凝,你先自己撑着。”说完转身也奔黑暗深处奔去。

    阿水听到刑岳要去救姜仙凝,才要搭话刑岳便跑得远了,阿水急急念个咒又撒了些不同的蛊虫,被蛊虫附上的小魔便如同疯子一般胡砍乱杀,身边小魔无论哪方都不得幸免,疯小魔身边瞬间空了一片,未被打中的小妖小魔也纷纷躲避,一时场面混乱异常。阿水趁此地炸了锅,便拎黑木棍对着三城主一敲,二人便一前一后奔着黑暗中飞跑而去了。

    这边厢,姜仙凝追着一个影魔跑了一阵,觉得四周黑了不少,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不留神便脱离了师尊身畔。正待回转之时,只听前方传来说话声,听着好似是魑离。

    姜仙凝左右看看找不到影魔踪迹,便悄悄奔说话声传来的方向摸去。此地已远离街道和屋舍,屋舍中精魂的光亮早已找不到如此远的地方,此时一片黑暗,仅仅能看清自己面前几步远的事物。姜仙凝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摸索着前行,即怕暴露了自己又怕影魔趁机偷袭。姜仙凝收起凝仙,不敢放开神识,悄悄隐藏于黑暗之中。

    渐渐的交谈声近了,姜仙凝仔细辨认黑暗中的身影,果真是魑离和君夜殇。

    只听君夜殇依旧连咳带喘,沙哑着声音道:“魑离,你追我追的如此紧,只是想杀我吗?还是想要灭口?”

    姜仙凝听得心中一紧,不知魑离瞒了什么被君夜殇知晓,竟要灭口。

    只听魑离慵懒的声音传来:“哼,你爱说便说,如今整个魔族又奈我何?”

    君夜殇也冷哼一声:“哼,是不能奈你何。你也不过就是条狗。从前便是魔君的狗,如今竟做了仙门的狗。不知若是要你那主子们来追杀你,你可满意?”

    “你若要造谣便随你,但别人会不会信,又岂是你几句谣言便能左右的?”

    “谣言?”君夜殇托着怪异的声调,忽的放大了声音,“若是让你那小情人知晓是你在黑雾中设了引魔裂炸伤了他,你说你那小情人会不会同你反目成仇?”

    “你是如何知晓?”魑离的声音带了一丝狠戾。

    “也不知若是让姜仙师知晓是你炸伤了他缥缈掌门,会不会又要逢魔必诛了?你以为你做条狗便会是个例外?哼,做梦,你终究是个魔族!早晚死在仙门剑下!”

    “君夜殇,你既然知道了我如此多的秘密,那我是不是必定得要你闭嘴了?”

    “闭嘴?”君夜殇忽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笑中带着微喘,“如今便是本王闭了嘴也无用了,难道你连他也要杀了灭口吗?”

    话音未落,姜仙凝只觉肩头一紧便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了肩骨,有东西刺穿皮肉深深插进肩胛的骨缝之中,牢牢钳制住了姜仙凝。姜仙凝微微侧转头竟是一只惨白枯瘦的手,嵌入骨缝的正是手指上苍白的指甲。

    姜仙凝被这只手缓缓拖到魑离面前。魑离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道:“小桃子?”

    君夜殇阴冷的声音自姜仙凝身后传来:“魑离,如今她也知晓了你的秘密,你可是要杀她灭口?你若是不舍得,本王便替你杀了!那你可是又多了一条恶业。听闻这姜仙师甚是爱护这个徒弟,还心中爱慕自己徒儿,如今一见,竟也是个好男风的。你说,我若是替你灭了口,姜仙师可是会放过你?”

    “你敢动她?”语未毕魑离双手便忽的冒出一团黑雾将整个手掌团团包裹。

    “魑离!你若敢动,本王先废他一条手臂。”边说边用力掐了一下姜仙凝肩头。

    姜仙凝虽是想忍着疼不被其当做筹码,怎奈肩头忽然而至的疼痛,逼得姜仙凝忍不住哼了几声。

    魑离见状果真收了手,冷冷盯着君夜殇,幽幽开口:“君夜殇,你难道只是为了害我?”

    “害你?你有何德何能要本王去害你?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本王又怎呢害得了你?”

    “万千宠爱?你难道一直只是为了妒忌才做的这一切?”

    “谁会嫉妒你?”不待魑离说完,君夜殇便发疯般叫了起来,“你以为你一直受器重就比我厉害?你以为连大魔夫人都当你做亲信便比我高一等?哼,你也不过就是一条狗!一条狗!你可知你因何就被魔君收养还如此重用你,让你做战神?你可知是谁杀了你父母把你抢回魔族?你以为你是高贵?你瞧不起我?哼,如今不也只能眼睁睁看我杀了你主子的相好而无能为力?”

    说着君夜殇举起一只手,对着魑离阴狠的瞪着眼睛脸上挂着毫无意识封魔的笑容:“如今,我便替你了结了这充满欺骗的一生,从此你便会同我一样,活得这般潇洒!”

    说着手中黑雾一起,便奔着姜仙凝头顶打来。

    君夜殇才要动作的一瞬,只听黑暗中传来一声:“住手!”便自暗中飞来一人,此人飞身速度极快,瞬间便挡在姜仙凝和君夜殇的手掌中间。君夜殇来不及回神一掌拍在来人身上,姜仙凝只觉肩头侧脸一热,一股血腥味便扑鼻而入,一个黑影自面前倒下。

    姜仙凝忽的眼中一热,无助的叫了声:“刑岑凌!”用真气闭了一感,肩头用力一扯,整个右肩便脱壳而出,君夜殇的指甲也随之滑出体外。姜仙凝扑在刑岳身上,一只手探着刑岳鼻息,失声叫道:“刑岑凌,你怎样,你可不要死,快起来,刑岑凌!”

第一百五十七章背水一战(2)

    只一瞬的空当,魑离便已栖身而至,与君夜殇交了手,两人缠斗一处,魑离显然已经提了十二分魔息但也难占上风,处处被君夜殇压制。

    姜仙凝吐了口中憋着的气息,放开那一感,疼痛瞬间自肩头传来,一股股温热已湿了大片衣衫。姜仙凝定了定心神,适才太过着急封了体一感,探刑岳鼻息之时以为他死了。如今松了封印,抬着手却迟迟不敢去探。

    正犹豫间只听阿水的声音传来:“岑凌哥哥,姜姐姐,岑凌哥哥这是怎么了?”

    阿水飞扑过来,来不及细问便抬手搭上刑岳脉门,摸了一摸,忽的吐了口气,轻声道:“还好,脉象平稳,无性命之忧。”

    姜仙凝闻言跌坐在地,也喃喃道:“如此便好,没死便好。”

    阿水粗略查了一遍刑岳,似是肋骨断裂一时闭了气,但并无性命之忧,稍是休息便能醒转。放了心,一抬头看见姜仙凝坐在地上半边身子都是血,一只右臂垂在身畔悠悠荡荡。

    阿水又扑到姜仙凝身边,上下打量一番,抬手点了姜仙凝几个穴位,道:“姜姐姐怎得也弄成如此模样?”边说边查看姜仙凝伤势。

    姜仙凝握住阿水的手,忍着疼,略带颤抖的道:“阿水,快去看看魑离,魑离如今只有五成魔息怕是再撑不了几时了。”

    阿水盯着姜仙凝看了一瞬,有些犹豫:“可是……姜姐姐你……”

    姜仙凝用尽力气推着阿水:“先去救魑离,我还有话问他。”

    阿水又看了看姜仙凝,一点头转身道:“我去去就来。”

    阿水带着三城主转身去帮魑离,姜仙凝咬着下唇,忍着钻心的疼痛在胸前摸索着丹瓶。此时姜仙凝已无力用真气探识丹药,只胡乱摸了一堆药瓶扔在地上乱翻。

    此次下山也不知遇了几次险吃了多少丹药,此时竟找不到一颗上品补气丹。姜仙凝翻翻找找拿了一颗极品丹有些不舍的塞进刑岳嘴里,嘀嘀咕咕道:“在山上我一颗普通丹都要被师侄们疯抢,那些个好吃好喝好玩的物件来换,怎得就被你个外姓之人吃了我这许多好丹,要不是看在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我才不舍的给你吃颗极品丹,三年也没炼多少,吃一颗便少一颗。”

    姜仙凝虽是嘴上抱怨着,手上却没闲着。给刑岳口中塞了丹药,便用一只好手点着刑岳穴位,帮刑岳理气。此时自己真气也不甚稳定,只略略摸着似是再无郁结之气,姜仙凝才收了手,又去一堆药瓶中翻找,寻了几颗止血丹吃了。

    才收了药瓶便闻听一片打斗之声自远而近,扑猎猎飞奔而来。姜仙凝下意识想要躲藏,用一只手扯着刑岳衣服想找个可以藏身之处。但此地是一片空地,只远处有些树木,并无可遮挡之物。

    姜仙凝叹了一声向打斗声望去,这一看倒是放下心来。只见远处一片银光飞舞,姜仙凝知晓是师尊杀了过来。

    不多时姜问曦便杀到这片空地之上,此时与姜问曦交手的还有六个影魔,其他的想是已被诛杀。

    姜仙凝叫了声:“师尊,凝儿无碍,魑离那边却是吃紧。”

    姜问曦闻听徒儿声音洪亮稍稍放心,便引着影魔同君夜殇几个汇在一处。影魔一靠近君夜殇战圈便不再单一攻击姜问曦,而是随便出手,谁离得近便打谁。魑离同阿水控着的三城主本就打得甚是吃力,此时稍一分神君夜殇便一戟戳在魑离手臂上。

    魑离轻哼一声向后一闪,又觉身后阴风飞至,一个闪身不留神又被君夜殇戟尖刮破一块衣衫。

    君夜殇见两戟刺中伤了魑离,便大叫道:“魑离,你别以为害了老三便能奈我何,如今看看谁更狼狈?”

    语未毕,只见一尾拂尘扫来,君夜殇来不及躲避,只微微一闪,被拂尘扫轻轻扫了小腿,顿时一缕黑烟飘了一瞬,君夜殇微微一歪,便向后跳了开去。

    几人并不罢休,三城主先是就势一锤砸下,君夜殇又退了几步,还未站稳,魑离一掌便奔前心抓来。君夜殇一个踉跄想旁边一闪,魑离的手便顺着胸前衣襟擦过。君夜殇心中一抖,险些被魑离抓住胸口,若这一抓中招,即便性命无忧也得重伤。但心中窃喜还未升起,姜问曦便躲开影魔一拂尘奔君夜殇喉咙刺来。

    姜问曦本是在稍远处抵挡影魔,忽然转身发招,君夜殇毫无防备,瞪着姜问曦胸中一紧,一口血竟然顶上了喉咙。君夜殇顾不上掏巾帕咳血,生生将一口血咽了回去,想侧身躲闪,无奈左边有魑离,右边有阿水控的三城主,真真是闪无可闪,君夜殇心中暗叫不好,此命休已。眼看正英已来到面前,要刺入喉咙,君夜殇唯有低头亲眼看着正英刺穿魔丹。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影魔忽的飞身过来,挡在君夜殇面前。正英噗的一声刺穿影魔在君夜殇喉咙前停了下来。

    君夜殇避开一劫,一把自正英上抓住正在正英真气逼得魔丹溃散的影魔,向后飞身一跳躲开三人,伸手向影魔脖颈一探,已无了生气。君夜殇盯了盯影魔,眼光一暗,稍一犹豫便抬手一戳,寸长的指甲便深深插入影魔后颈,手指一收一颗魔丹泛着微弱的黑光便落入君夜殇手中。

    众人皆看得一愣,不知君夜殇起手剜了这影魔的魔丹要如何,只见君夜殇阴森的眼眸中泛着变态的光辉,对众人扭曲的一笑,便把魔丹塞入了口中。

    “哼,魁夜,你竟连自己忠心耿耿的影魔都吃?”魑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鄙夷。

    君夜殇邪恶的一笑:“这是他最后的价值,能为本王最后尽忠,难道不是他的荣幸吗?”

    此时君夜殇身体四周升腾起微微一层黑气,适才被姜问曦扫了一下的腿伤也渐渐愈合。

    魑离一掌打开一个影魔,影魔又隐在黑暗之中。魑离盯着影魔消失的漆黑的夜幕,轻笑一声道:“你竟还有心情同我打吗?不知何时便成了他口中餐。可怜啊可怜!”

    魑离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影魔并未再现身,似乎此言还有些作用,便继续道:“你们一世忠心耿耿为的什么?难道不是修为?不是钱财?不是情意?就只是做他口中之饲吗?我魔族绝不会屠杀族人!尔等追随之人不过一个邪魔而已,想来从未把汝等当做亲信之人。”

    “哈哈哈……”君夜殇嘶哑的狂笑起来,“魑离,你休要挑拨离间,本王的暗卫是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的,就算是本王我献身也是他们的荣幸。”君夜殇一招手,剩下十一个影魔便都在君夜殇身后现身。

    “你问我们为的什么?我们为的就是杀光这三界的蝼蚁,成为三界之神。为了这神圣的目标,有什么不可牺牲的?你来问问他们。他们可是愿意为本王献出魔丹?”语毕转头,看着身后影魔。

    众影魔竟齐齐跪下高呼道:“愿为主人献丹!”

    君夜殇转回头,满脸傲娇和鄙夷的哼了一声。

    魑离却轻笑起来:“魁夜呀魁夜,好似你还挺享受的。成为三界之神?是谁跟你说的?影大人吗?便是成神也是他成,有与你何干?你不过是人家手中一个棋子而已,也许连个棋子都不是。”

    “你放屁!魑离你休要污蔑影大人。”说着君夜殇眼中精光一闪,阴恻恻道,“若是说到骗,谁能有彘鸢技艺高超?”

    “你竟敢直呼君上名讳?”魑离微微皱起了眉头。

    “君上?你此时君上应是魖魓吧?口口声声还唤前魔君君上,是何居心?”

    “魁夜,你怕是这三界里最傻的傻子。愚蠢如你,无论今夜死还是日后死在影大人手上,你都是咎由自取。你那影大人要做三界之神,怕是没少许你好处吧?但你就从未想过他精炼了这许多魂精难道是为了提高修为?你可是能用仙魂提高修为?若影大人是个邪修要吃仙魄,那又要妖丹魔丹鬼丹作何用?这影大人居心绝不是三界之主。你怕是只是他人做嫁衣而已。”

    君夜殇不以为然,瞥一眼魑离道:“影大人自有安排,其中奥妙又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揣测的?倒是你,魑离,就从来没人告诉你,你父母是因何而死吗?你有空查别人别他人报仇,就不怕有天是为仇人报仇吗?”

    魑离依旧一副媚笑模样,却低垂了眼帘,缓缓道了句:“你这种蠢货,只有去死!”

    语毕又飞身而战,姜问曦和阿水也一同出了手。

    君夜殇见几人又再攻来,急退几步闪在影魔身后,十一个影魔便齐齐出手接招。

    但只在一瞬,影魔还在专心应战,君夜殇自影魔身后便运魔息至双臂,一抬手双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剜了众影魔的魔丹。众影魔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纷纷倒地,化作一片飘飞的黑云。

    姜问曦三人眼见君夜殇剜了众影魔的魔丹,均是一愣。姜问曦见君夜殇捧着魔丹正要送入口中,立时飞身而起抖正英奔君夜殇手臂打来。

    君夜殇见姜问曦飞来,便把魔丹攥入一直手中,抬起另一只手直直接住了姜问曦的拂尘。才一触碰尘尾便倏地缠在君夜殇左臂之上,滋滋作响冒着黑气。但君夜殇好似并未觉得疼痛,任尘尾在手臂上缠绕,竟一反手攥住了正英。此时,另一只手也并未闲着,一把魔丹狞笑着塞进了口中。

    只一个转瞬,姜问曦见正英被君夜殇攥住,便抬另一只手打去。君夜殇此时全身黑气大盛,不疾不徐微微闪身,待姜问曦一掌过来离得近了,便抬手一掌对上了姜问曦的掌风。

    二人一掌相击,有如晴天一道霹雳,黑白两道光芒相对一撞,便迅速分开。

    众人皆屏住呼吸,不敢大动,二人相对而立,君夜殇一脸狞笑嘴角溢出一缕血丝。魑离微微转头,只见姜问曦依旧挺拔的站在当场。魑离心中松了口气,但忽的一眼又觉哪里不对,再细看时,姜问曦的正英却是倒拎在手中,尘尾垂在地上。

    魑离心中一紧,姜真人法器一向如其人般潇洒飘逸,何时却能如此这般的耷拉着。

    魑离上前一步,轻轻唤了一声:“姜真人。”

    姜问曦微微呼了口气,轻声道:“无碍。”依旧清冷的声音,魑离却敏感的闻到一丝血腥味。

    此时君夜殇已被一团黑气包裹,似是也如同陌将军一般魔息暴涨。君夜殇嘶哑的声音此时更多了几分诡异:“姜衍,百年仙师!只怕是浪得虚名!你竟也有今日,为我所伤!你休要再装,那一掌你怕是已伤了内脏。”

    魑离忽然怒道:“你休要猖狂,你才是受了内伤吧!”

    “哼!”君夜殇轻蔑的笑笑,“我倒是有些奇怪,难道令各路妖魔鬼都闻风丧胆的百年仙师就是如此修为?姜衍,你的修为到哪去了?还是你根本就是徒有其名?”

    “住口!”姜仙凝在黑暗中的不远处喊道,“君夜殇,你一个吞噬同族魔丹的邪修,不过是靠着邪魔外道得一时之气,有何脸面置喙我师尊。我师尊便是没有这一身修为也配得起这仙师的名号。你就是把这佚城的妖魔都吃光了,也不过是佚城的一个魔物而已。”

    此时刑岳已醒了过来,正给姜仙凝接手臂,听姜仙凝骂的生气,还要起身去打君夜殇,便死死拉住姜仙凝,道:“姜仙凝,你休要冲动,姜真人和魑离都对付不了他,你去了只能添乱。”

    姜仙凝被刑岳拉着一跺脚,又坐在地上,继续骂道:“君夜殇你个邪修,肺痨鬼,你吃了那么多同族竟也治不好自己的身子,想你这种背叛了族人又吃同族的魔鬼,这就是天道,你再如何也得死在这破身子骨上。”

    君夜殇忽的转过头,狠狠地盯着姜仙凝的方向,狠戾的道:“你再多一句嘴,我便先剜了你的丹,看你还叫不叫嚣!”

    “你剜了我的丹你也吃不得,你还妄做三界之神?你可结得金丹吗?你再如何强,也不过是一个魔物而已。”

    君夜殇听得怒不可遏,自腰间拔出双戟便奔姜仙凝打来。姜问曦见君夜殇奔了姜仙凝,一个飞身又摆正英追上,缠住君夜殇一只手臂,魑离一个飞身落在君夜殇身后抓住了君夜殇另一个肩头。阿水便也趁机控着三城主举惊天破云锤奔君夜殇后心打来。

    此时君夜殇避无可避,躲不能躲,定是必死无疑。

第一百五十八章披荆斩棘(1)

    姜问曦,魑离二人抓住君夜殇,阿水趁机控着三城主摆惊天破云锤奔君夜殇后心打来,眼看君夜殇避无可避,躲不能躲,是必死无疑。

    君夜殇却毫不惊慌扭着双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抬腿向后一踢,正踢中三城主小腹。三城主虽不知疼痛,但被君夜殇一脚踢飞,跌坐当地,似是伤了筋骨,阿水催了几次,三城主才缓缓自地上爬了起来。

    这边姜问曦二人也已出手,两人一边一掌奔君夜殇双肋,君夜殇双戟自手中向双肋一摆便轻松破了二人掌风,双戟再一转手又奔左右二人刺去,两人向后一躲,君夜殇双臂使力便脱了二人控制。君夜殇一摆脱二人便又急急抬步奔姜仙凝而去。

    此时刑岳已给姜仙凝接好手臂,撕块衣襟包了伤口,又把自己腰带紧紧勒了一勒暂且止住疼痛,正要上前去帮阿水。才走到阿水身旁便看见君夜殇疾步飞驰而来,一个晃神已到得近前。刑岳正自腰间拔了佩剑准备迎上前去,怎知剑还未完全出鞘君夜殇便已到得面前,一戟伸与身前,一手收了戟聚着黑气奔刑岳胸口刺来。

    刑岳心中大惊,君夜殇攻势凌厉速度极快,自己本已受了内伤行动不似平日里灵活,想要躲开君夜殇一戟已是不可能。刑岳惊得大叫一声,身形微向后退,双眼一闭,心中已做好了被君夜殇一戟刺穿的准备。但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面前危机似是瞬间解除。刑岳一睁眼,君夜殇手中戟尖停在自己胸口下方一动不动,眼前一个人站在自己与君夜殇之间,殷红的血正顺着戟尖滴滴答答落在自己鞋尖。

    刑岳怪叫一声:“阿水!”一时怪力傍身,一掌打在君夜殇胸口,君夜殇微微后腿,戟便自阿水胸口拔了出去,一瞬间血水如同泉涌般汩汩而出。

    刑岳抱住正在倒下的阿水,心中一片死灰扭曲的痛楚充斥了全身,刑岳用手捂住阿水胸前的大洞,血水依旧自指缝不断涌出,刑岳喉中哽咽带着浓重的颤音:“阿水,阿水……”

    阿水双目微闭,微微颤抖着并不回应刑岳。

    姜仙凝此时也跑了过来,又把一堆药瓶摊了一地,随便自一地瓶瓶罐罐中翻了一把止血的,理气的,生机的,吊命的……管他什么,只要能保命的丹药,便一股脑都塞进阿水嘴里。但阿水仿佛丝毫不领情,胸口的血水依旧如泉涌般自刑岳指缝间冒出。

    “阿水,你苗家神药呢?哪个是保命的,告诉我,我来找……”

    “阿水,你可是巫女,你的神功呢?快用来保命!”

    “阿水,阿水,你看,你把你岑凌哥哥吓坏了,阿水……”

    ……

    姜仙凝口不择言,不知在唠叨着什么,手上不断撕了几块衣襟给阿水包扎,但血水一瞬便浸湿了薄薄的衣衫布片。不知不觉姜仙凝已是满面泪水却不自觉,跪在阿水身前微微摇晃着身体不知所措。嘴里无意识的嘟哝着:“吃什么丹药能吊命?吃什么丹药?吃什么?能吊命的?……”

    忽的,姜仙凝又伸手到怀中翻找,嘴里唠唠叨叨的念着:“还魂丹,还魂丹吊命的,还魂丹……”

    一颗晶莹剔透的丹丸被姜仙凝翻了出来,捏开阿水下颌,姜仙凝把丹药塞进阿水口中,关上下颌,眼中殷切目光紧紧盯着阿水。

    少许,阿水似是微微呼了口气,姜仙凝眼中精光一闪,叫了声‘阿水’,此时阿水并无反应,但浓密的睫毛却微微忽闪了一下,似是做了回应。

    姜仙凝拍一拍刑岳的肩头,刑岳自抱住阿水之后就傻呆呆的盯着阿水,任凭姜仙凝如何折腾都做不得任何反应,此时姜仙凝一掌拍在肩头,刑岳木呆呆的抬起眼帘,有些茫然的看着姜仙凝。

    “刑岑凌,你愣着做甚,阿水似是要醒了!”姜仙凝急急的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

    刑岳痴痴的看一眼姜仙凝,又有些木然的盯着阿水的脸。忽的,刑岳似是也觉得阿水的睫毛掀动了一下。刑岳瞬间抱紧了阿水,颤声道:“阿水……”

    阿水果真慢慢的打开了那小扇一般浓密的睫毛,带着几分茫然的看看刑岳又撇一撇姜仙凝,缓慢的吐出一口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缓缓道:“岑凌哥哥……”

    刑岳心中一阵兴奋,连声道:“阿水,阿水……”‘阿水’了半天,后面却道不出任何话语。

    阿水缓了口气,微微抬起手落在刑岳捂着自己胸口的手上,艰难的道:“岑凌哥哥,你无事便好。”

    刑岳闻言更是一时哽咽无语,纵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泪水也模糊了双眼。

    “阿水,”刑岳终于颤抖着发出一丝声音,“你会没事的。”

    “阿水,”姜仙凝见二人在面前磨磨唧唧,忍不住扑上前来,“阿水,你的药放在哪里?你苗家可有什么吊命的药?先吃上一吃。待我们出了佚城一切便好打算。”

    阿水虚弱的对姜仙凝笑了一笑,那笑容依旧如同平日里一般甜美娇艳:“姜姐姐,不要胡乱着急,到处找药了。命这东西该没的时候,又岂是几颗药丸能保住的?

    姜姐姐,你且过来,坐下。听阿水说几句,若是耽搁了,阿水怕是连最后几句话也交代不完了。”

    姜仙凝果真挨着阿水坐了下来,虽是想劝阿水不要胡思乱想,但此时此话显得太过苍白,说了也无人会信,只是徒自耽误时间而已。姜仙凝逼着自己闭紧嘴巴,但泪水却是不会听话,一串串自眼眶中争相推挤着狂奔而出。

    “岑凌哥哥,姜姐姐,你们是阿水有生以来最喜欢的人。我们巫女都是自幼克父母的,一落生便就死了父母亲,所以阿水自小就是被养在大庙吃百家饭长大的。

    若只是孤儿也还有人收养,也算有些后天的亲人,若是做了巫女便一生都会孤独一人住在巫女的吊楼里。寨子里的人虽是敬你,但无一人敢与巫女亲近。便是今后被巫女选中做了夫君也只是荣耀和尊敬,没有一丝亲近。

    你们来寨子之前阿水一直都是孤单一人。你们来了,你们虽然同我打斗,但却真心把我当朋友,没有那种敬仰的疏离。

    阿水……阿水……”

    阿水似是有些激动,也许是说的太久有些气虚,用了几次力却断断续续再说不下去。无奈,最后只得闭上眼稍是休息。

    “阿水,你别说了,你先养养精神,我们回去再说。”姜仙凝声音微颤。

    阿水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又睁开了眼睛,想吸口长气,却好似被疼痛打断,微微撇了下嘴,继续道:“姜姐姐,趁我还有口气,让我把话说完。”

    说着抬眼盯着刑岳:“你们……是神赐给阿水的礼物,阿水真心喜欢你们。岑凌哥哥……”

    刑岳被泪水哽着喉咙一直不敢出声,此时听阿水叫自己,便咽口泪水颤声道:“阿水。”

    阿水眼中闪着精亮的光芒,轻轻道:“岑凌哥哥,阿水喜欢你,阿水本是想同那玉精魂赌一赌,若是还有命在便跟着岑凌哥哥一起浪迹天涯,便是岑凌哥哥不喜我,能当我做个妹妹,阿水也满足了。”

    刑岳早已泣不成声:“阿水,你只要活着,刑岳便照顾你一世。”

    阿水小脸突然泛起一丝红晕,眼中闪着星光:“岑凌哥哥,我教你那口诀你可还记得?”

    刑岳点点头。

    “这母虫和我这棍子我都让它认了你做主人,你若要驱动他们便念我教你的咒语。这秘法蛊虫阿水本想送给岑凌哥哥当做礼物的。如今……却不能亲手相送了。”

    说着阿水嘴角向上弯起一个美丽的弧度:“我若死了,岑凌哥哥,送我回神树。阿水……”

    阿水有些费力的抬起一只手,放在刑岳脸上:“阿水食言了,阿水不能追随岑凌哥哥了,若是有来生……来生……在姜姐姐之前……”

    阿水话未说完,盖在刑岳脸颊上的手忽然垂了下来,整个人也在刑岳怀中软软的沉了下去,那曾经闪着精光俏皮的双眼,如今也如一潭死水般黯淡无光的睁着。

    姜仙凝的心跳似乎早已停了下来,叫不出声,哭不出来,一切仿佛都已静止,全世界就只剩下阿水那双失了光华的双眼。

    姜仙凝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面对死亡,前一秒还鲜活的在自己面前摆着一副桀骜不驯的神情的少女,此时却化作一具瘫软的尸体。

    姜仙凝不敢动,不能动,仿佛自己的灵魂也随着阿水一起死去了,心中空空如也。

    木讷的身子不知因何在晃动,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晃动。忽的,脸上一疼,姜仙凝突然回了神。竟是刑岳跪在身前拼命摇着姜仙。

    此时刑岳见姜仙凝眼中恢复了神智,便抬手揉着姜仙凝的脸颊,颤声道:“姜仙凝,脸可还疼?你失了神智,我无奈才打了你一巴掌。”

    姜仙凝微微颤抖着嘴唇,顾不得什么一巴掌,道了声:“无碍。”

    刑岳见姜仙凝回话正常,便继续道:“姜仙凝,你在此地看着阿水,我去助姜真人一臂之力。”说着拿起阿水的木棍,便起身要走。

    阿水一把抓住刑岳裤脚,急声道:“你打不过!”

    刑岳回转头,居高临下看着姜仙凝:“那便如何?”

    “我……”姜仙凝欲言又止,不知要说些什么。

    刑岳盯着姜仙凝似是突然灵光一现,又蹲在姜仙凝面前:“姜仙凝,都晓得你炼丹厉害,你可有令功力大增的丹药?”

    姜仙凝抬眼对上刑岳的目光,刑岳眼中虽是极尽温柔,但却掩不住眼底流露的杀意,姜仙凝移开目光,并未言语。

    “姜仙凝,我们在此地耽误了许多时候,你师尊和魑离也眼看撑不了多久,是要一起命丧于此还是替阿水报仇?”

    姜仙凝闻言向姜问曦方向看去,正看见魑离被君夜殇一掌打飞,艰难的起身。再看师尊也是勉强支撑,淡紫色的衣衫尽是破口一片片暗淡的污渍分布于上。

    “姜仙凝!”刑岳有些隐忍的叫道。

    “此种逆天的丹药均要付出代价,我怎能……”姜仙凝仍旧犹豫不决。

    “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便是要我这条命,若能替阿水报仇,能护你周全我也愿给。”刑岳单腿跪在姜仙凝面前,眼神分外坚定。

    姜仙凝愣愣的看看地上冰凉的阿水又看看不远处频频挨打的师尊和魑离,缓缓自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此丹可瞬间增功力百倍,但需燃自身精气维持。若是只为一时功力大增不知进退,轻则成个废人重则有性命之忧。”

    刑岳伸出一只手,语气十分坚定:“拿来。”

    姜仙凝攥紧了药瓶,犹豫不决起来:“以你的修为只能用三招,便必须泄了正气。如若不然……”

    刑岳依旧伸着手,只一句:“拿来!”

    姜仙凝便也依旧紧紧攥着药瓶:“你可能做到只用三招?”

    刑岳点点头:“我只用三招。”

    姜仙凝仍觉得心中不踏实,又道:“你以天道起誓。”

    “我以天道起誓,只用三招。”

    刑岳说的极快,姜仙凝再无推脱的理由,慢慢伸开手掌。刑岳一把抓起药瓶倒出丹药,一颗淡黄色泛着金色光泽的丹药落在掌心。刑岳把丹药往腰间一塞,起身便走。

    姜仙凝的心跟着刑岳忽的一抬,忽然想到,适才刑岳都说为了要赢,性命也可不要,此时以天道起誓又有何在意的?难怪说的那样快。

    “刑岑凌,”眼看刑岳的背影有些迷糊,姜仙凝叫了一声。

    刑岳停下脚步,并未转身。

    “若是死了,即便报了仇你也看不到。”刑岳并未回答,继续向前走去。

    姜仙凝一急,坐在地上大声喊道:“我姜仙凝以天道起誓:若是刑岑凌因吃了我的丹药而死,便是我害死的,我便是破了杀戒,天道诛之。”

    刑岳已有些模糊的身影,顿了一顿,一甩木棍,招呼着三城主杀上前去。

    姜问曦二人早就苦苦支撑,连个平手都难以维持。刑岳口中念个咒语,木棍一挥三城主便自君夜殇身后杀将上去。

    此时刑岳控的三城主仿若一个失心疯的野兽,完全没有章法,只是一味地不要命的打杀。君夜殇突然闻得身后阴风袭来,一转身,竟是刑岳御着三城主杀了上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披荆斩棘(2)

    三城主招招凌厉,直奔要害,完全无遮无挡不顾自身性命。此种拼得同归于尽的打法,竟也逼得君夜殇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

    姜问曦,魑离二人见刑岳暂时占了上风,此时机会难得,二人双双提气,紧追而上对着君夜殇肋骨便是一掌。君夜殇瞬间被二人掌力震飞,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君夜殇才一倒地,三城主便拎着大锤飞身砸下。君夜殇举双戟一挡,挡住三城主大锤,姜问曦二人却又跟上,对着君夜殇双肩又是一掌。

    君夜殇仰在地上,双肩一阵酥麻,双戟便失了力道,眼看三城主双锤便要压着双戟落在自己身上,君夜殇足下一用力来个金蝉脱壳,向头顶方向飞了出去。

    姜问曦二人才定住脚步,君夜殇便倏的逃脱,想要再追已失了先机。但此次逃的仓皇,丢了一只戟,双戟变做了单戟。

    君夜殇站在不远处,微微缓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吐出一口黑血阴阳怪气的道:“那丫头可是被我打死了?倒是懂得临终托孤,换你来控这傻子。”

    刑岳并不搭话,也不想给君夜殇休息的时间,木棍一催,三城主又失心疯一般摆大锤敲了过去。

    君夜殇冷笑一声:“不过是偷袭成功而已,还能让你再逍遥一次?”

    君夜殇本就深知三城主招法,如今又功力大增,此时便是三城主再不要命也只是借了一对大锤的威风而已。再战之时,君夜殇已适应了如此疯魔的三城主。微一闪身,挑单戟接住大锤,空一只手便一把掐住了三城主脖子,稍一用力,只听轻微的一声咔嚓,三城主的头颅便歪向一旁。

    “休让他剜了魔丹!”君夜殇抓住三城主的同时,姜问曦忽的喊了一声。

    刑岳见三城主死了,君夜殇又要吃三城主魔丹,若是真被他吃了,又没了三城主,三人便是毫无一丝胜算。当即便自腰中抠出丹药塞入口中。

    君夜殇才掐断三城主脖子,手指一勾想要剜丹,只听前方刑岳一声怒吼,如同下山猛虎,镇山一吼。此一声震耳欲聋,贯穿胸骨。其余三人都微微怔住,君夜殇剜丹的手也微微抖了一下,一剜未中。

    只见刑岳此时周身正气大作,虽是尚未到得丹劲大宗师之境,并未结的正气丹。但此时丹田却好似燃了一团熊熊烈火,有着使不完的气息。刑岳眼放金光,使了一个虎啸拳第一式,猛虎出山。只见刑岳身后瞬间现出一只金色虎头,此虎怒目圆睁,大张着嘴露着如金钩般的牙齿,似是随时便会自刑岳身后猛扑上来,这正是以精气幻化的招法。

    三人一愣之间,刑岳已使了一招,狠戾果决的打了过来。君夜殇并未把三人放在眼里,只顾剜丹毫无防备,被刑岳一掌正正打在胸口,倏的飞出丈把远掉落在姜仙凝身旁。但君夜殇虽是挨了一记重拳,但却好似伤的不重,一个挺身便站了起来。

    刑岳紧追不舍,君夜殇才一起身,刑岳第二招‘虎虎生风’便送至君夜殇面前。但君夜殇倏的一转身,刑岳第二招竟然打空了。

    “打他面门!”魑离自身后追来,边跑边喊。

    刑岳一招打空,便使了第三招‘饿虎扑羊’飞身奔君夜殇面门而来。

    君夜殇前一招刚好闪在姜仙凝面前,此时刑岳又一招打来,师尊二人还未跟上,姜仙凝低头,只见君夜殇脚跟微抬似是又要跑。若刑岳此一招再要落空,便只能反过来等着挨打,若再多用一招刑岳八成便会丢了性命。

    此一想不过须臾间,姜仙凝身体先于大脑,一个飞身便抱住了君夜殇的脚踝。君夜殇才要起身闪避,谁知忽的被人抱住双脚,一个晃身定在当地。

    只一愣的瞬间,便打乱了君夜殇阵脚,还未有所防备,刑岳一拳已到,堪堪敲在面门之上。君夜殇忽的一口鲜血喷了刑岳一手。同时收起一掌,对着刑岳胸口一推,刑岳便摔在当地,泄了丹田吊着的一口气。

    姜仙凝歪头看看刑岳,心道:“这也算因祸得福,适才有正气护着,这一掌定也伤不到要害,倒把丹药吊着的气给泄了。”

    姜仙凝心中想着才有一丝高兴,便觉后背一疼,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姜仙凝只有一只是个好手,抱的不紧,此时竟被君夜殇硬抽出一只脚,踩在自己背上。姜仙凝忍着后背狠辣的疼,依旧不肯放手。

    此时姜问曦二人已到跟前,与君夜殇再次交手,君夜殇双脚动弹不得,接连挨了两人数掌,口中鲜血不断喷吐,神识微微有些散乱。

    姜问曦微微歪头对魑离使个眼色,魑离点头会意,姜问曦便一个飞身落在君夜殇身后。君夜殇似是也明白了二人用意,忽的提起一口气,一脚踢飞姜仙凝,足尖点地便要跑。但高手对招,迟一时便丢一命,此时再要想走却是不能,姜问曦正英已出,君夜殇还未起身,正英尘尾便绕上君夜殇脖颈,魑离看准时机,铭思一出,手起丝回,君夜殇头颅便翻滚着掉落当地,正正掉在阿水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阿水大睁的双眼竟缓缓的闭上了。

    一时间世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小妖小魔们还在互相拼杀的嘶吼声还在远远的飘荡着。

    姜问曦二人顾不得全身伤痕,迅速分头查看其他几人。魑离俯身看了一眼阿水,已经一片冰凉,再无一丝生气。便转身探看刑岳。还好,虽是内伤外伤大小无数,俱无性命之忧,只需修养些时日便可。

    姜问曦见魑离在看刑岳二人,便疾步向黑暗中去找寻姜仙凝。姜问曦寻着方向找出丈八远才看见一人面朝下爬在地上,一动不动,正是姜仙凝。姜问曦眼光倏的一暗,疾行几步走到姜仙凝身畔,一把翻过徒儿揽在怀中。

    此时姜仙凝双目紧闭,微张着小嘴,口中露出的半颗门牙已被鲜血染红。徒儿精致的小脸此时被血和泥土混合着糊了一脸,黑丝已散乱一团,胡乱的被血污贴了一脖子,半边衣衫自肩头至腰际全都鲜红一片。

    姜问曦的心莫名的一阵揪痛,仿佛有人自胸口攥住了心脏。微颤的手指轻轻搭上徒儿脉门一瞬,姜问曦第一次因为想要逃避而闭上了双眼。

    指尖处传来姜仙凝虚弱但平稳的脉息,姜问曦才微微舒了口气,睁开双眼,嘴角不易察觉的挑了一挑。枉自己也活了百年,怎得竟也如此毛躁。

    姜问曦略略检查了姜仙凝,筋骨损伤自不必说,只无性命之忧便好,塞两颗丹药,姜问曦把徒儿抱在怀中,转身奔了魑离所在之地。

    此时刑岳已经醒了过来,不顾魑离劝阻硬要带着一身重伤亲自抱着阿水的尸体。魑离无奈,只好摇摇头去前面查看争斗着的小妖魔群了。

    姜问曦走到刑岳身边,看了一眼刑岳怀中的阿水,轻道一声:“走吧,去救若清。”便抱着姜仙凝向前走去了。

    二人追上魑离之时,众小妖小魔们正作鸟兽散般奔跑。

    姜问曦有些疑惑的问魑离:“他们因何都跑了?”

    魑离冷笑一声:“我只说了声君夜殇已死,这佚城已经无主了。他们便争先恐后的去翻找宝物了。”说完一脸鄙夷的翻个白眼,“人心亦如此,不知神佛可渡否?”

    姜问曦微微摇头,只道了声:“去救若清吧。”

    魑离抬手,挡住姜问曦去路:“你二人在此等候,我去救姜若清。”

    “你一人如何能救?”

    魑离笑笑:“那水牢无须蛮力,只除了禁制便好,你二人去了也无用。适才我拿了君夜殇的令牌又知晓禁制,我一人去便可,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

    魑离见姜问曦眼中仍有疑惑,继续道:“我舍了一缕残魂控着君夜殇,也不能白白损失了,秘密还是知晓不少。”语毕,微一笑,转身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身影。

    姜问曦将姜仙凝放在地上,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刑岳。刑岳眼中一片茫然,如木雕泥塑般站在当地,手中仍旧紧紧抱着早已冰冷的阿水。姜问曦摇摇头并未开口,只运了些真气帮姜仙凝调息筋骨。

    不多时,魑离便背着一人折返回来,此人面色苍白,瘫软的伏在魑离背上,此人正是姜若清。

    魑离见姜问曦似是询问,便道:“无碍,有我的暖玉温着,只是虚弱了些。”

    姜问曦道声:“有劳!”

    几人便相互搀扶着出了佚城。

    众人虽俱都有伤在身,但因着阿水,并未在路上耽搁。拼着胸中一口气一路走回了苗寨。

    到苗寨时,迎接她们的是一个小女孩,这小女孩大概十一二岁,面目清秀可人。

    女孩似是并不意外,把众人依旧安排在之前的吊脚楼里休养,便着人抬着苗寨竹板来接阿水。

    但刑岳拼命抱着阿水死都不肯放手,无奈,女孩只得叫刑岳将阿水抱到神树前。

    刑岳依着女孩的指示将阿水放在撒着一片鲜花的竹排之上,恋恋不舍的呆坐在阿水身旁,任谁也撵不走。

    女孩示意众人安静等待,许久,女孩轻轻走到刑岳身后,道了声:“告别吧,别误了时辰。”

    说完,女孩向身后一众拿着各种法器的婆子示意,几个人上前拖开刑岳,那一群婆子便拿着各种法器拥到阿水的竹排前,净身,更衣,做法事……

    一众仪式完毕,阿水又恢复了往日娇俏的模样,两排浓密的睫毛如静静栖息地蝴蝶的翅膀,乌发散在花朵中,双手安静的交叠在身前,好似只是在花中小憩。

    几个婆子疾步上前,抬起竹排便入了神树,女孩也紧跟着入了进去。刑岳急走几步,想着此去便再也见不到阿水了,想再看上一眼,但几个苗家大汉忽的挡在身前,略有些怒意的道:“神树重地,除圣女和主事不得靠近。”

    刑岳只得停住脚步,在神树外呆呆的站着,并不知为了什么。许是就这样等着,也许有那样一个时刻,阿水便又笑盈盈的自神树里走了出来,依旧带着些娇羞的叫声‘岑凌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日月交替了几次,依旧没有等来阿水,倒是等来了魑离。魑离二话不说,点了刑岳穴道,拖回吊脚楼,扔在床上,全身敷上苗药,盖了被子,便任由他去了,想来等他大梦初醒时,这一切便会深埋心底了吧。

    又过了些日子,姜仙凝,刑岳,姜若清都依次醒来,姜问曦和魑离也恢复了体力,之前迎接他们的女孩也出了神树。众人聚在吊脚楼的院子里。各有各的心事,都是一脸凝重之色。

    这院子便是曾经与阿水第一次相遇的院子,许是天道使然众人走了一路偏就进了巫女的院子找吃食。当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但此时,这屋子却已没了主人。再无那银铃般的欢声笑语,再无人仰着傲娇的下颌,轻快的道:有我阿水在……

    姜仙凝偷眼看看刑岳,刑岳自醒来便好似忘了佚城之事,神色如常。但却一语不发,总是默默地在这院中树下坐上一会。

    姜若清醒来本是有些唏嘘,但见众人都不似平日,好似都相互躲着,平日里都各自调息打坐,也不相互招呼,也无平日的笑声。想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便也不敢言语,只待众人想说之时再问个清楚。

    魑离见几人眼神都躲躲闪闪不愿言语,姜问曦更是一副冷峻面孔,仿佛眼前一切事不关己。无奈,只好轻咳一声,道:“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即有过美好,便是值得。”

    语毕,又觉得这话题太过沉重,便又轻咳一声,继续道:“修养了这些日子,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魖魓一直蠢蠢欲动,我们是不是需得商讨一下下一步要如何走?还有这苗寨的细作不是说要帮……帮忙除了”

    说完,见姜仙凝和刑岳依旧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便一挑眉梢,一双凤眼竟瞪了起来:“刑三公子也罢,小桃子也罢,你二人若真是怜惜阿水,便替她除了细作,好好的活这一生。如今你二人不死不活的样子,便是阿水想要的?

    刑三公子,你看看你,你虽假意神色如常,但这一副模样不过就是个行尸,能做得何事?阿水真真是白替你死了。”

    刑岳闻言忽的站起身,与魑离对视着,眼中似是溢了泪水,满目哀伤。许久,刑岳缓缓坐了下去,轻声道:“接下来,谁先说?”

第一百六十章偷得一闲(1)

    众人在阿水曾经住的吊脚楼的院子里齐聚,围坐在石桌前,准备商量下一步计划。此时姜问曦已除了假面皮,又恢复了原本精致淡雅。

    刑岳带着几分悲切的问道:“谁先说?”

    初时迎接众人的苗寨女孩便轻快的站起了身,一双大眼同阿水一般精灵俏皮:“我先来说吧,我是新任九寨圣女,诸位可以叫我阿蔓。”

    此语一出,众人目光倏的全都聚集在阿蔓身上。

    阿蔓也不过十四五岁模样,与阿水年龄相当,此时也穿着阿水一样的衣裳,带着阿水一样的头饰。一双大眼清澈俏皮,竟然也同阿水一般无二。

    刑岳痴痴的盯了一会阿蔓,阿蔓对着刑岳,似是满含深情的微微一笑,刑岳慌得低下了头,心中顿时顿时掀起一丝痛楚。

    “我们苗家圣女,为了九寨而生九寨而死,阿水为了九寨安宁,死得其所,诸位若是顾念阿水,便将阿水记在心中,偶尔怀恋一下,便好!”说完,阿蔓转头,对着刑岳,拿出一个物件:“刑公子,这是阿水玉精魂的上的绳结,此结受了是受了圣女祝福的,可保平安,你收着权当做个念想吧。”

    阿蔓抬着手,手中一条嫩绿色的绳结在日光下似是有些刺目。刑岳抬起手,微微有些颤抖的接过绳结。这绳结挽着不知名的花朵,曾经挂在阿水项间坠着玉精魂。刑岳轻轻地摩挲着,仿若看着这嫩绿色的绳结在阳光下一颠一颠的,在阿水脖项间雀跃着。

    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刑岳把绳结塞进怀里,释怀的一笑:“罢了,阿水如此爱笑的女孩,因着我……我也该笑着面对。阿蔓,你就来说说,你可知晓你寨中有何事需得我们为你解忧?”

    阿蔓见刑岳笑了,也就莞尔一笑道:“阿蔓自是知晓,只是此一事还需要那张做的匆忙的面皮。”

    姜问曦闻言,在旁自怀中拿出两块面皮放在石桌上,一块是假姜若清脸上掉下来已经有些僵硬的面皮,另一块是阿水送给姜问曦在佚城所戴,如今已洗了下来,依旧完整,柔软如初。

    阿蔓上前,拿起两块面皮,仔细揣摩着,口中喃喃自语:“这块新的是阿水的手工,这我看得出。这块旧的怎得如此僵硬?”

    边说边皱起眉头,撅着小嘴连连摇头:“姜真人,你因何确定这面皮是我苗寨所制?”

    姜问曦道:“只因工艺和材料应出自此处,并无其他证据。”

    阿蔓依旧连连摇头:“若这面皮是我族人所制,这技艺也太差了,怕是个小孩子做的。”

    说着拎起阿水制的那块面皮,聚到众人面前:“你们看,阿水制的这块,姜真人揭下来依旧柔软如初,我在洗练一下,贴上依旧如同真人皮肤一般。”

    刑岳接过面皮,也摸索了一会,抬头问阿蔓:“这块面皮是阿水制的,其他人可是也有如此手艺?”

    阿蔓扬着眉毛点点头:“阿水制皮的手艺是一流的,其他人就算不如她好,也不会制成这样,最多就是揭下来便破了,或是厚了些,表情不自然。”

    说着又拿起假若清的面皮在手中抖着:“这块面皮倒是不厚,但只怕是配方不对,若是越来越硬,恐怕戴不了多久便会自脸上掉下来了。”

    “那便是了,那假若清摔在地上自己掉了面皮,应该是不服帖了。只是……到底是谁制的这块面皮呢?即便是苗寨中人,又如何查呢?”

    众人都沉默起来,这苗寨是个统称,绕着山又分九寨,各寨中宗族不同,又有五宗,各宗虽不在一寨却互通有无。同宗之人便共进退。故此,和苗寨关系甚是复杂,若是要找一人没个十足的说服力怕是十成十的找不到。

    “有了,”阿蔓忽然自石桌前跳起身,自腰间瓶子里抓了一把药粉往院外一撒,等了一会,又回转身道,“过几日是我寨里吃新节,我便把这节日比赛助兴的技艺定为做面皮,每个人都要做,这样就能找到那个技艺不精的人。”

    “此法好是好,只是能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做?”

    “每年节日的助兴项目都是圣女来选定的,多少人来参加,谁来参加,圣女都会定好,我若是要所有人都参加,这九寨几百人便都会参加的,各个寨主也都会尽职尽责。”

    “吃新节在何时?”姜问曦插了一句。

    “五日后,刚好我此时便放出消息,就不会有人以时间太短为由不参加了。”

    “好像阿水说,这最后一道工序是要用药水炮制十多天,这五天……”刑岳似是有些担心。

    “泡的时间段面皮便不太生动,但大家都是如此,也能分出高低,而且若是有人用制好的面皮充数,也一样眼便能看出。”阿蔓带着几分得意,显然觉得自己的主意十分周全。

    刑岳拍了声手,笑笑道:“没想到你人不大,想的还挺周全。如此说,这主意还真是不错。姜真人如何看?”

    姜问曦瞥一眼众人,淡淡道:“甚好。”

    “那此事便如此定了,阿蔓等下就去通知所有人开始做面皮吧。”

    刑岳说着看看阿蔓,见阿蔓微笑着点头,便转头对着姜若清,“若清,你可还好?”

    姜若清嘴角微微一挑,轻哼一声道:“你倒是还能想起我!”

    刑岳也微微笑着站起身,一抬手拍在姜若清肩膀上:“这一别,恍如隔世,见你还能同我生气,真好。”

    刑岳说的感性,姜若清心中竟是一酸,本来还想怼刑岳几句换换气氛,结果自己也被搞得忧伤起来。

    姜若清也抬起一只手,搭在刑岳放在自己肩膀的手腕上:“若清知晓,你们为了救若清……”姜若清说着竟似是有些哽咽,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

    “你们俩又不是女儿家,磨磨唧唧黏黏糊糊的看的人心焦。”姜仙凝眼见好容易放下的忧伤似是又要泛滥起来,急忙起身截住了话头。

    话才出口,只听身旁一声轻笑,魑离慵懒的声音传来:“小桃子如此豪爽,倒也不像是个女儿家。”

    姜仙凝瞪了一眼魑离:“你是想笑我?还是夸我?”

    “自是夸你!”魑离依旧道。

    姜仙凝对魑离翻了个白眼:“等下有话问你,”说着转头对姜若清,“此时若清师侄先说说你,如何你就自精魔八狱阵外丢了?怎得就被关在寒冰狱里去了?是君夜殇去掳的你,还是陌将军?”

    姜若清见姜仙凝抛了一堆问题,果真没得时间再去悲伤,低头略一沉吟道:“你们进去不久,好似也就只吹了两三次清宁诀,便有个人在黑雾中行动,好似探头探脑向我这里张望。”

    “然后,你去追他了?”

    “没有,师祖嘱咐过不得远离。只在阵旁吹奏清宁诀。若清便假装没看见,只心里掂量着,怕是魅仙又折返回来了。

    谁知还没想明白便被人从后脑来了一下,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已经入了寒冰狱。”

    姜仙凝同刑岳对看一眼,眼中有些疑惑,又转头看看师尊,低下头,三人都未接话。

    姜若清微微歪着身子,看几人的脸,见刑岳和姜仙凝都是一脸疑惑,似是欲言又止,姜问曦则是冷眼相看,比平日更加不友善,只有阿蔓傻乎乎的看着几人,不知所以。

    “你们为何如此表情?我……说错了什么?”

    姜仙凝看看姜若清,忽的站起身急走几步,一手拉起阿蔓便进了小楼屋中。

    姜若清看的一头雾水,手抬在胸前指着二人问刑岳道:“这是何意?”

    刑岳有些尴尬的笑笑,敷衍道:“女孩的事,我哪里懂?”

    姜若清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不是,这不是正说着我是怎么被抓的事吗?怎么突然女孩子的事?”

    刑岳看看姜问曦,姜问曦正端坐在石桌前看着远方青山,便也盯着远处坐了下去。

    姜若清更加一头雾水,但见二人并不准备理他,便也只好坐在桌前,暗自揣测。

    这边姜仙凝拉着阿蔓进了屋中,关好门,轻声对阿蔓道:“阿蔓,若是有人戴了面皮,你可有办法分辨?”

    “你是怀疑?”阿蔓指指屋外。

    见姜仙凝微微点头。阿蔓也有些紧张起来,便从腰中拿出一个小瓶放在姜仙凝手中:“化在水中泼于脸上,立刻便见分晓。”

    姜仙凝捏着瓶子,倒了杯水,倒一粒药丸在水中,用手指搅了搅,便拉开门,箭步返回石桌边。

    姜若清见二人自屋中又折返回来,便站起身笑呵呵对姜仙凝道:“你们说了什么悄悄话,还要跑……”

    话才说到一半,姜仙凝便来到姜若清面前,一杯水泼在脸上,姜仙凝便细细盯着姜若清,凝仙自袖中微微滑落于手中,只待若是面前若清是假冒的,便狠狠刺他十个八个血窟窿。

    姜若清更加不解,一脸茫然,脸上滴着淡黄色的药水,愣愣的于姜仙凝对看着。

    许久,才道了一声:“小师叔,你泼我做甚?”

    姜仙凝盯了一会姜若清,见姜若清脸皮并无变化,便转头看阿蔓。阿蔓摊开手耸耸肩,表示这面皮并不是假的。

    姜仙凝一转身,便换了一副与此前不同的笑脸,柔声对姜若清道:“若清师侄,这药水……可以提气,用了之后神清气爽,你可有感觉?”

    姜若清依旧茫然的摇摇头。

    “哦,”姜仙凝忍住笑,低下了头,“原来没用啊,我帮你擦了吧。”说着便抬袖子,准备去擦姜若清的脸。

    姜若清微一侧身,躲开了,有些不悦的道:“你们到底有何事瞒着我?做这大阵仗,小师叔还要说谎。缥缈诫训:不得诳语。小师叔可还记得?”

    姜仙凝微微低了头,并不言语。

    刑岳见着姜若清似是真的有些生气,便起身道:“算了,若清,我来说。是我们疑心你是个冒牌货,所以姜仙凝泼你的应是能化解面皮的苗药吧?”

    姜若清皱着眉头,斜眼看看姜仙凝:“小师叔,刑岑凌说的可是真的?”

    姜仙凝点头。

    “你泼的是何物?”

    “那个是我苗家化面皮的药水,若是脸上敷着面皮,被药水一泼便会化掉,露出本来面目。但是对自身皮肉毫无损伤。”阿蔓急急解释道。

    “你们费劲力气救我回来,却因何又要疑我?”姜若清心中不解,面上也不高兴。

    “你适才说的一番话竟与那假姜若清说的一字不差。所以……我们担心救出来的依旧是假的。”姜仙凝小声解释道,“不信你问我师尊,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竟然也未同刑岑凌拌嘴,还好似差点哭出来……所以……”

    姜若清见姜仙凝声音越来越小,便瞪着眼盯了一会姜仙凝,心中辨认了一番,似是并未胡言乱语。

    忽的姜若清脸上挂了一丝微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小师叔就是说出来我也让你泼,何必如此偷偷摸摸。害我以为身上带了什么大妖大魔出来。”

    姜仙凝干笑了两声,心道:“哪里是怕你生气,明明怕你跑了才不告诉你。”

    想着又对姜若清干笑了两声,便急忙岔开了话题。

    “若清师侄若不知是何人捉了他,我们要猜出来也是不能。只能先不管他。”

    说着目光一转,对着树下正玩弄袖口的魑离道:“魑离,我有话,要先问你!”

    “说!”魑离仍旧弄着袖口,一副不以为然。

    姜仙凝看一眼众人,似在衡量着该不该直接讲出来。

    正思索着,阿蔓站起了身:“诸位,我寨子的事既已有了定论,我便先去安排安排,若有事便到前面大庙找我。”

    说完便同众人相互行礼,转身出了院子,临走时又在院外撒了一次药粉,才心满意足跑来了。

    姜仙凝略略沉吟片刻,有些探究的盯着魑离:“想来你也知晓,我必定会问个清楚。关于君夜殇在佚城说的话,可是真的?”

    众人闻言都有些诧异,刑岳满面疑惑的问姜仙凝:“君夜殇除了骂魑离,还能同他讲什么?”

    姜仙凝依旧盯着魑离,想等一个答案。

    魑离却依旧摆弄着袖口,似是根本不想回答。

    “魑离……”姜仙凝继续催促。

第一百六十一章偷得一闲(2)

    魑离终于停下玩弄袖口的手,微微抬眼,带着些媚态看了看姜仙凝:“你以为如何?”

    “我想听你说。”姜仙凝不想被魑离左右,不想胡乱猜测。

    “我一个魔族,能做什么?你若信便信,不信便不信,有何可讲?”魑离依旧满面无所谓。

    “我不信,但我要听你说个缘由!”姜仙凝依旧执拗得很。

    魑离轻轻移步,走到姜仙凝面前,微微弯腰脸对脸盯着姜仙凝的眼睛。魑离的凤眼似是一个温情的漩涡,带着几许探究,稍许,魑离轻笑一声:“你信了,若不信,你要什么解释?”

    说完魑离转身走向院门口,边走边道:“我要做的做完了,余下你们仙门中事,无关乎我,就此告辞!”语毕,走出了院门。

    姜仙凝几步追到院外,一把捉住魑离袖口,厉声道:“要走,也把话说清楚再走。”

    魑离转头,斜睨着姜仙凝:“小桃子……这是要同我动手了?”

    “我不动手,我想听你说。”

    “说什么?你心中不是早有定论吗?如此执拗,只是希望我说些什么来驳斥你的定论而已。你只是希望我来反驳,而不是信我!即不信我,又要问我做甚?”

    “我怎么不信你?就是信你不会炸伤刑少主和我大师兄,所以才想听你说个缘由,若是信了,今日你我还能站在一处?”

    魑离微微一笑,妩媚中带着几分受伤的表情:“小桃子,若是君夜殇说你师尊炸伤了刑风,你可要问你师尊寻个说法?你若要问,引魔裂确是我放的,他二人也确是被引魔裂炸伤的。”

    说着,一收手抽出袖口,继续道:“我堂堂一届魔族战神,理应对付你仙门中人,有何错处?”言罢,转身边走,几个起落间便只剩一个模糊的背影。

    姜仙凝站在原地,被魑离刚才一个问题将的说不出话。确实,若此事说的是师尊,自己定会把那人骂的狗血淋头。但是魑离,自己心中确是已经相信魑离做了此事,不过是希望他亲口否决,亲自辩驳,然后再说服自己,说魑离是个好魔族。

    但若魑离不是魔族,换做刑岳,换做若清师侄,她也是不会问的,或许只当个笑话来讲。想来子遇见魑离之日起,便在帮自己,此次佚城也是拼死一战,若是没有魑离,恐怕佚城之战不只是损失了阿水,自己和刑岳怕是也凶多吉少,这次怕是真的伤了魑离的心。

    刑岳见姜仙凝呆呆站在院子门口,只顾发愣,便也跟出来,拍拍姜仙凝肩膀:“魑离已经走了,你们吵的如此不可开交,是不是要进来同我们说说,我们也好做个定论,到底孰是孰非?”

    姜仙凝转头,有些委屈的看看刑岳:“以魑离的性子,怕是真的生气了。孰是孰非又有何用?”

    刑岳微微摇摇头:“魑离不是如此小气之人,若是你错,你便认错,我看魑离也是很喜欢你的。况且,”刑岳贴近姜仙凝附耳轻语,“况且魑离似是比姜真人岁数还要大,怎会跟你一个小孩子计较?”

    姜仙凝依旧满脸委屈,以为刑岳逗她开心,嗤笑一声道:“真的有那么老?”

    刑岳认真的点点头,伸手拉着姜仙凝走回院子:“真的,别总惹老人家生气,来跟我们讲讲,给你评个理。”

    姜仙凝似是受了蛊惑,跟着刑岳走回院子,姜若清也走上前来追问道:“小师叔,你跟魑离到底吵个什么?”

    姜仙凝偷眼看师尊,姜问曦似是不太关心,依旧看着远方的碧绿的青山。

    姜仙凝低头想了想,轻叹一声道:“佚城之时,我偶然听到君夜殇和魑离的对话,君夜殇说是魑离在黑雾中放了引魔裂,炸伤了刑少主和我大师兄。我只是想问问魑离,这其中缘由,谁知他便恼了。”

    姜若清向前凑了凑,问姜仙凝:“引魔裂是什么?”

    姜仙凝摇一摇头:“我也不知,本是想问一问,如今倒是好,什么也问不出了。”

    “引魔裂是魔族阵法,可使魔物魂魄炸裂而炸伤敌人。”姜问曦看似不甚经意的说了一句。

    姜若清微微点了点头“那就是说,魑离布了魔阵,引阵中魔物炸伤了刑少主和我师尊?只是,魑离因何如此呢?”

    “呵,”只听刑岳在旁突然轻笑了一声,“也难怪魑离会生气,若说他炸伤姜掌门倒还无话可说,但说他炸伤我家长兄,这却是万万不可信。即便真是他做的,这其中也必有缘由。”

    “为何?”姜若清听得不明就里。

    刑岳并不解释,姜若清见刑岳不解释,便继续追问起来。刑岳见姜若清一直追问不休,便敷衍了一句‘魑离同我家兄长关系甚好之类’。

    谁知姜若清仍旧喋喋不休的追问道:“关系甚好就不会害刑少主吗?魑离同我小师叔关系也甚好,适才还不是翻脸了?”

    刑岳只道:“那不一样。”

    姜若清却依旧问起来没完。

    姜仙凝在旁听得明白,心中顿时觉得有些愧对魑离了,本觉得自己同旁的人不一样,只凭心而行。但此次却同世人一般无二,还不是因着魑离魔族身份才会对他疑心。

    想到此,姜仙凝如往常般偷眼看看师尊,世人知晓自己能吸纳阴气修炼,都想要师尊早早除掉自己,不知师尊可否疑心过,可否动过此念头。

    正想着,姜问曦忽的把眼神收了回来,正正对上姜仙凝。姜仙凝正想到师尊是否疑心过自己,便看到师尊盯着自己,一时心虚慌慌张张调转眼神去看刑岳二人。

    此时刑岳正给姜若清讲佚城之事,正说到他跟阿水如何被封了五感。刚好看到姜仙凝转过头来,便招呼道:“姜仙凝,你来讲讲我们被抓了之后的事情,这一段我也是不知晓的。”

    姜仙凝胡乱应付了几句,并不愿多讲,怕早晚讲到阿水得死,又要伤感一番。

    姜问曦见三人聊的热络,便起身奔吊楼里走去。这院**有三间吊楼,姜仙凝住的正是阿水曾经住的一间。

    姜仙凝见师尊起身要走,便也起身,怕彼时回了吊楼睹物思人,便想要跟着师尊。

    才一起身便被刑岳拉住手臂:“姜仙凝,你去哪?”

    “自是跟着我师尊!”说着甩甩手臂,刑岳却抓得很紧,丝毫不见松动。

    “不行,你别走,给我们讲讲你跟姜真人是如何救我们的,魑离是如何来的?”

    姜仙凝又甩了两下手臂,依旧没有摆脱刑岳,再转头师尊却已入得屋中去了。

    姜仙凝瞪了刑岳一眼,有些气的用力坐在石凳上:“刑岑凌,你就那么想听佚城的事?可是我不想讲!”

    刑岳愣愣的看了姜仙凝一时,抬起手放在姜仙凝肩上。

    刑岳站在姜仙凝身旁,姜仙凝看不见刑岳是何表情,只听一个略有些压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如今我们所知,不过是冰山一角,更残酷的恐怕还在后面。今日,只是一个才相交的阿水,明日,怎知就不是谁的至交?后日,怎知就不是谁的心爱之人?”

    姜仙凝抬头,看见刑岳棱角分明的下颌,嘴唇似是微微颤抖。姜仙凝也抬起手搭在刑岳的手腕上。

    “刑岑凌……”姜仙凝心中涌起一阵波澜,推着泪水塞满了鼻眼。

    “今日,”才伤感着,只听刑岳的声音轻快了起来,“今日难得偷闲一日,恐怕出了苗寨就再难如此轻松的一聚了。若他日真的有三界一战,今日就许是最后一聚。难得知己,休要悲伤,便就痛快的聊上一聊吧。”

    姜若清并不知阿水之事,只略略有点耳闻,但听闻刑岳说的最后一聚,也是颇有感触。

    上前几步,抬手也搭在刑岳手腕上:“你二人可还记得刑岑凌的家训?我三人不是也喊过?三人成虎,今后的路谁也不许逃跑,老老实实登上仙境。”

    “若是登不得呢?”姜仙凝反问。

    “登不得就如同凡间普通人一般,过好这一生,莫要待离世之时空自嗟叹便好!”

    姜仙凝抬头看着二人,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暖意,还好,这一路走来依旧跟着师尊,依旧还有这拌嘴三虎。

    姜仙凝带着一丝笑意,才宽了一会心思,忽的又想到什么,拍掉肩头刑岳的手,幽幽的叹了口气。

    “姜仙凝,你又怎得了?”

    “你们说,我到底是差在哪里呢?说起来我也是入了地仙境了,修为就算比不过师尊,怎么也要相差不远吧?”

    “是呀,小师叔本就是跟师祖相差不远呀!”姜若清一脸羡慕的道。

    “哪里相差不远?也就论吃饭我能相差不远,还能超越师尊呢。”

    姜仙凝说着,撅起了嘴,有些泄气的道:“怎得每次出去,我都要师尊救?自我第一次下山开始,好像就没平安完过任务。只要出事我就难脱干系,不是晕倒,就是被抓,不是被要挟就是被踩。怎么那些魔物都怕我师尊,却从不把我放在眼中。好歹我也是个地仙啊?怎么好似跟若清师侄倒相差不远?”

    刑岳在姜仙凝对面坐下,仔细端详着姜仙凝的脸,郑重开口道:“因为你本来就跟若清相差不远,只不过,你比若清聪明一点而已。”

    “怎得又扯上我?”姜若清也凑了过来,“我天资自是比不过小师叔,不过小师叔这修为确是许久未见长进。”

    姜若清也在石桌前坐下,想了一会道:“小师叔小的时候经常去去习武堂打我们这些师侄,那时候虽是不能真打她,但小师叔那股子狠劲真真是我们这些结了丹的弟子都躲不开。提到小师叔,山上没一个弟子不头疼的。”

    刑岳忽然笑道:“还有这种往事?看姜仙凝这性子倒是做的出来,还有什么?再讲些。”

    见刑岳饶有兴致的听着,姜若清继续道:“后来小师叔结了丹就更了不得,因着跟我师尊是平辈,修为也并不在我师尊之下,便是连我师尊都不放在眼里了。只有小师叔一个人敢当面顶撞我家师尊。背地里还带着我们吃喝玩乐,跟刑少主做任务时偷跑出去夜游。我师尊也只有干生气的份,有次气的急了,拎着判辞整整追了小师叔半座仙山。还是师祖出面,才停了攻势。”

    姜仙凝听着若清嘴里的往事,恍若梦中,到好似听个别人的故事,也是饶有兴致。

    刑岳更是开心,急慌慌催着姜若清:“你师尊能追着姜仙凝跑半个仙山?姜仙凝这是做了什么好事?难不成放火烧山了吗?”

    姜若清轻笑两声,有些揶揄的斜睨着姜仙凝:“烧山这种事,小师叔也不是没干过,但那次是小师叔砍了我师尊后院的千年灵竹,做了个钓竿,钓了月花湖里一只千年锦鲤。这些物件都是自有仙山之时便有的,比师祖岁数都要大。”

    刑岳听得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看姜仙凝,连连摇着头道:“这事若是我干的,恐怕我大哥会把我碎尸万段。”

    姜仙凝也不理他,只托着下颌静静听姜若清讲往事,似是沉醉其中。

    “谁说不是,我师尊都要气死了,直追到师祖来寻小师叔,才算罢手。”

    “姜真人来了是不是也要责罚姜仙凝?”

    “怎会!”姜若清拉高了声调,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师祖来了,一把拎起小师叔就回了青云峰,我们心中都暗暗想着,这次小师叔定是难逃一顿责罚。谁知没过两日,小师叔便又红光满面的出来捣乱了。”

    刑岳又瞪大了眼,满脸惊讶,有些神秘的轻声问姜若清:“姜真人竟是不管的?”

    “岂止是不管,简直就是护短。自那以后我师尊也不敢对小师叔用判辞了,有错便只罚着去太公庙跪香。从此这山上更是没有小师叔不敢干的。

    我们这些弟子们,说又说不过她,惹又惹不起,整日里被她逼着切磋道法。别说,小师叔字结了丹,那道行确实突飞猛进,竟渐渐的难以一对一了。

    只是不知自何时起,小师叔的功法似是就停下了。如今,也不知是小师叔的功法倒退了,还是我长进了,竟真的好似不相上下。”

    姜仙凝听到此,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懒怠了?近些日子没有练功?”

    “大家不是一起下的山?谁又偷偷练了?”

    两人正胡乱猜着,只见刑岳突然噌的站起身:“我想到了,定是因为那件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瓮中之鳖(1)

    三人难得偷来一日闲散,暂时忘却了悲伤,聊些心中积压已久的话。姜若清讲着姜仙凝当年在云隐山上捣乱的趣事,几人都听的饶有兴致,姜仙凝也好似在听他人的故事,面带微笑兴致勃勃。

    忽的,刑岳自石桌旁噌的一声站起了身,急声道:“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姜仙凝的功法只退不涨了。”

    两人闻言也都急切切盯着刑岳,等刑岳的说辞。

    刑岳故作神秘的沉吟片刻,缓缓道来:“姜仙凝,你九岁吸了尸拔阴气,十六岁吸了阴脉,我说的可对?”

    姜仙凝点头。

    “你们想想,这许多的阴邪之气,去了哪里?”

    “不是被小师叔炼化了升了修为吗?小师叔吸了阴脉,不但没死还入了地仙境了呢。”姜若清说的颇有些自豪。

    “正是,”刑岳继续道,“姜仙凝吸了阴脉不但没死,反而进阶了。若是普通人恐怕不只是死,连尸骨魂魄恐怕也都被阴气噬个干净。便是姜仙凝体质特殊能够不被阴气所伤,还能以阴气修炼,但你我并未感觉她身上有阴魔之气。她体内阴气必定被什么制衡着,想必这克制之物便是她体内金丹。姜仙凝天姿卓绝九岁便结丹,想必这金丹也并非凡物,但要制衡阴气也需得耗费大量灵力。故此,姜仙凝便空涨了品阶却不涨修为,若是阴气多了,怕是修为还会降呢。你们看我说的对还是不对?”刑岳讲了一大通,分析的头头是道。

    “听你如此说,到好似真的有些道理。”姜若清频频点头,“也不知小师叔有没有结阴丹,若是结了阴丹,那便剜了阴丹。修为会不会大涨?”

    姜仙凝听得心中一抖,想到在四象宗时跟魑离学的阴功,此时顿感心虚。

    姜仙凝笑着站起身,打断了两人的话头:“哪里就用得着如此麻烦,我体内若是阴气大作,师尊早就察觉了。若真是阴气作怪,回到山上吃些祛阴的丹药便好。只是不要顶着地仙的名头,实则还要师尊相救。”

    三人又聊了些从前去刑家做任务之事,直聊到回去定要在刑家住些日子,把镇上好吃的,吃个通透。

    才说到吃的,姜仙凝便瞥见院中的灶台和一口大锅。想到此前师尊还在此处给自己煮过醒酒草药。心中略有所动。

    “刑岑凌,若清师侄。你们看,那有个灶。我们做点饭食吃吃吧。此次下山好似自动辟了谷,也不知多久没吃饭了。”姜仙凝说着起身去找食材。

    “小师叔你好歹可以辟谷,我还不能辟谷,好似也没吃过,如今想一想竟然也没有饿死。”边说着姜若清的肚子果真配合的咕噜噜作响起来。

    刑岳也笑着加入进来,翻箱倒柜找着食材,嘴里还不忘揶揄着:“若清你这修为不是跟姜仙凝不相上下嘛,竟然还不会辟谷,怕是姜掌门知晓了,又要抽出判辞了。”

    “又不是我一人不能辟谷,我们师兄弟四人都还不能辟谷,师尊不会责怪的。刑岑凌,你是不是偷吃了什么?倒是不饿,还有力气调侃我。”

    姜若清一边说着竟自灶边的一口坛子里翻了几块红薯和几根干玉米。颇有些欣喜的对着二人叫道:“你们若没找到什么也休要找了,我找到不少红薯和玉米。生起火来烤一烤便好。”

    姜仙凝和刑岳也凑拢过来,掐个火诀燃了灶烤着红薯。姜仙凝找到小半碗米,便在锅中煮了淡淡的清粥。

    姜若清坐在灶台前,把红薯和玉米扔进炉灶里没有明火的木柴上,拿着一根竹竿不断的翻弄着。

    刑岳也在灶台边坐了下来:“你们可还记得,上一次一起吃烤红薯是什么时候?”

    “小师叔入地仙境的时候。”姜若清脸上沾了些黑灰,却有些骄傲,“若清记得清楚,小师叔这地仙入得真是不值,白白挨了三道天雷,修为还没涨。若清当时真真是羡慕,如今看来……”

    姜仙凝白了一眼姜若清,有些忿忿的道:“让你想红薯,谁让你想我地仙如何入的?当心看好灶里的红薯,若是烤的糊了,才是丢了人。”

    刑岳也插进话来与二人调笑。

    三人聊着天,待红薯烤好翻出来吹着热气一点点吃。如今正是夏天,三人吃的满头大汗,又盛一碗清粥热腾腾的下肚,真是热的酣畅淋漓,似是一身毒物都排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刑岳倚在院门阴凉处半躺着,万分惬意的道:“如今吃饱喝足,若是能洗洗干净睡上一觉,此前在佚城受得伤想来能好个大半。”

    姜若清也打着饱嗝擦着嘴道:“等下问问寨子里的人都去哪里洗澡,我们便去洗一洗,只是你那肋骨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

    “你自去洗,若是河边我只随便擦擦,玩会水便好。”

    姜若清此时喝光了碗里最后一口粥,便起身拉着刑岳跟姜仙凝打个招呼奔了外面,找地方洗澡去了。

    此时院中突然安静下来,姜仙凝独自坐在灶台前,弄灭了炉火,用竹棍在木柴中翻找了一会,又找到两块红薯和几个烧的黑乎乎的玉米。姜仙凝把玉米扔在一旁,盛了一碗热粥,拿起两个红薯,奔了姜问曦的吊楼。

    到得门前,姜仙凝却不敢敲门,姜仙凝一直追问,师尊却一直闪烁其词的问题,如今还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姜仙凝没有勇气,不知如何开口。

    自己想是在山上呆的太久,又从来没个惧怕,所以心中只知要护着师尊,却不懂人间冷暖,事故人情。魑离的事,本来只是想问个缘由,谁知才一开口便惹恼了魑离。

    姜仙凝立在门口,犹豫不决,终于狠了狠心想要拍门,却发现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抱着红薯,竟没有再多出的手来拍门。姜仙凝暗自嘲笑了几声,想来许是天意,便等等再问吧。

    才一转身,只听身后竹门吱呀一声竟然打开了。师尊清冷的面庞出现在门口。

    “凝儿因何不进来?”

    姜仙凝转头,见师尊眼中竟有些柔软,便略有些尴尬的笑笑道:“凝儿想敲门,却发现两只手都占着,便想先放下一样再……”

    姜问曦微微摇头,道了声:“进来。”

    姜仙凝一蹦一跳的进了竹屋,见姜问曦自桌边坐定,便把清粥递到师尊面前。

    姜问曦并未接过碗,只简单的说了句:“凝儿觉得师尊也同你三人一般贪图口腹之欲?”

    姜仙凝有些赖皮的笑笑,一把拉过姜问曦的手把粥碗塞了进去,嘴里一边唠叨:“就知道师尊又要有说辞。凝儿亲手熬的粥,师尊定要尝一尝。”

    说着在姜问曦对面一坐,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冷冷的抬起下颌一脸冷俊,语气也冷冷的道:“太上老君都赴了王母娘娘的玉宴,吃些从未见过的珍奇吃食。这可算是口腹之欲?难道一碗清粥还会坏了修为不成?”姜仙凝板着小脸,语气神态都与姜问曦一般无二。

    姜问曦看着越来越大胆的徒儿,竟微微挂起了一丝微笑,轻轻摇了摇头,端起粥,一阵米香清浅的飞入鼻中,浅浅啜了一口。温热的清粥沿着喉咙一路下滑,暖暖的通过食道进入胃中,顿时胃里也一片融融暖意。

    姜仙凝不甘心,撅着小嘴盯着姜问曦喝完了一小碗粥,又剥了红薯硬塞给姜问曦。姜问曦此次倒也没有推脱,接过红薯慢慢吃了起来。

    姜仙凝心里想着:师尊想是破了戒也就无所顾忌了,这红薯吃的倒是痛快,便心满意足的又剥了第二个。

    姜仙凝见师尊吃完了红薯,便匆匆理了理头绪,正色道:“师尊……”

    “凝儿……”不姜仙凝才一开口,姜问曦便突然开了口,“五日后若能顺利除了苗寨细作,我们便立刻启程,先去探望刑少主,之后便回缥缈。此时不知外面情形如何,能给我们多少时间准备。这几日休要胡思乱想,只管养精蓄锐,做些筹谋才好。”

    “可是师尊……”姜仙凝仍旧不甘心。

    “凝儿若有何疑问,待到回去之后吧。”姜问曦说完,依旧如往常一般,起身摸了摸姜仙凝头顶:“凝儿如今已大了,若那日不在师尊身边,也该懂一些人情世故了。”

    “师尊何出此言?因何……”

    依旧没等姜仙凝说完,姜问曦便微一抬手,轻声道:“凝儿回去歇着吧,休要胡想乱跑,五日后不知又是何种场面。”

    姜仙凝见师尊不似玩笑,只好行礼退出竹屋。悻悻的回了自己的吊楼。

    几日无话,自那日后,姜问曦似是闭关一般再不见任何人,只是调息。姜仙凝三人打着养伤的旗号睡得昏天黑地。

    转眼,明日便是吃新节。这节日是苗家庆祝收成的节日。按照苗历便是中原的七月初七。收成结束之后,人们要祭田祭祖,感谢上苍的赐予。

    这日傍晚,寨子里的人们忙碌了起来,女人们早早的就开始捉鸡烧水,准备明日的菜肴。男人们则哼着歌,耍着武,准备着明日的表演。

    背着夕阳,阿蔓披着一身金色的光芒进了巫女小院。小院里静悄悄的,几人都在自己房中休息,偶尔刑岳和姜若清两人的屋中传来低低的几声交谈。

    阿蔓轻快的走到姜仙凝门前,拍了拍门,叫了声:“姜姐姐可在?”

    姜仙凝正睡得懵懵懂懂似是听到阿水在唤自己,惊得瞬间睁大了眼,一骨碌自床上跳下地,顾不得穿鞋便跌跌撞撞跑到门边,一把拉开门惊喜的叫了一声:“阿水。”

    一瞬间,眼中阿水的脸同另一张年轻洋溢的面容重叠了起来,那女孩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叫了一声:“姜姐姐?”眼中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怜惜。

    姜仙凝迟疑了一会,渐渐清醒过来,门前站着的是阿蔓。姜仙凝牵起嘴角带着些歉意笑了一笑,闪身让阿蔓进屋,看着阿蔓同阿水一般无二的身影,心中怅然若失:“许是睡的蒙了,竟看错了人。”

    “没事,姜姐姐同阿水定是十分亲近,如今阿水不在了,姜姐姐心中想念是必然的,阿蔓想想都替姜姐姐伤心。以后姜姐姐若是难过就把我当做阿水也无妨。”阿蔓说着,直直的盯着姜仙凝,看得姜仙凝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阿蔓,你想多了,我只是睡懵了而已,你便是你,我又怎能把你当做阿水一般。”姜仙凝急忙解释着,生怕阿蔓误会。

    “或许,姜姐姐是觉得,我连阿水的替身也做不得?”阿蔓眼中突然蓄了泪水,竟有些幽怨的盯着姜仙凝。

    “自然不是,我待阿水和待阿蔓是同样的,有什么替身不替身,阿蔓休要多想平白辱没了自己。”

    “那……”阿蔓听姜仙凝如此说,便又开心起来,“我如果帮姜姐姐你们找到了细作,你们便不要走了,留下来陪陪我,可好?”

    姜仙凝不知阿蔓因何如此说,明明几人并没有十分熟络,又不好直接拒绝,便搪塞道:“我们此行是为了救人,找到你寨中细作之后我们还是要回去复命的,待一切安排妥当,我们便回来找你玩,可好?”

    阿蔓没再继续接话,只微微笑了一笑,便转换了话题:“阿蔓来找姜姐姐,是来说说明日吃新节的安排。”

    姜仙凝微微点头,阿蔓便讲起了吃新节,大概是些节日的流程,什么几时起床几时祭祖几时拜地神几时表演几时比赛之类。讲过之后,便笑眯眯的问姜仙凝可要一起参加。

    姜仙凝本是对这些民间的节日甚是好奇,但阿蔓今日处处透着难以理解的怪异。便对阿蔓轻轻摇了摇头:“你们祭祖我也不好一起参加,况且自佚城回来,虽然休息了几日,但依旧觉得乏力的很,我还是休息休息,待面皮比赛时再去。”

    阿蔓点点头:“也好,面皮的事我全部安排好了,明日午时大家便会全部交上面皮,名字就写在面皮上,一看便知,如今这细作便如同瓮中之鳖,只待我们收网去捉了。”

    姜仙凝点头称赞,阿蔓得了夸奖,便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奔门外去了。姜仙凝才要关门,只见阿蔓便忽的又回转进来,手中拿着一个药瓶,兴冲冲的塞进姜仙凝手中:“姜姐姐,这是我制的药,吃了可快速修复伤口。”

第一百六十三章瓮中之鳖(2)

    姜仙凝接过药瓶有些犹豫,阿蔓便伸手拿过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塞进自己嘴里。

    “姜姐姐是怕我炼的药不好吗?阿水面皮虽然制的好,但炼药却是不如我。我自己先吃一粒,便是好人吃了也没什么影响,还能活血化瘀,日常理气。”

    阿蔓即如此说了,姜仙凝也不好推辞,只好也倒出一粒,塞入口中。这药果真是不错,入口即化,凉丝丝顺着喉咙一路滑入肚中。一入腹中,果真觉得气血瞬间活络起来,一时间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微微滚动泛着温热的气息。

    姜仙凝微微笑着,称赞了一番药丸,谢过阿蔓。两人便各自分开,无话。

    第二日傍晚,眼看吃新节面皮大赛便要开始,比赛的面皮都已挂在小路两边,好似一张张怪异的面孔自路边偷窥者过路的人群。

    院中四人此时再不能相互躲避,刑岳在门外大力拍着门板,招呼上姜仙凝同姜若清一起,恭恭敬敬请出姜问曦,便齐齐跟着姜问曦奔吃新节而去了。

    一路上热闹非常,各家各户都的院子里散发着糕品的香气。姜仙凝跟着师尊在小路上走着,闻着飘逸的糕点香,有种久违的似曾相识的甜蜜感。似是曾经也有这样一个时候跟着师尊,闻着淡淡的饭香,安然悠闲的走着。

    心中胡乱想着,路便走的分外快。不多时便又到了曾经阿水带着几人参加篝火宴的山前空地。此时通向空地的小路和空地上都燃着无数火把,火把附近挂着诸多面皮,各种各样神态各异。空地上各种道具已经摆了一片,不少男子在空地中摆弄着自己身边的道具箱子,也有提着兵器独自练习武功的。只待各院中做糕点的女人们,端着各家的大米糕点,牵着小孩,都来空地上集合,吃新节夜晚表演便会正式开始。

    姜问曦四人来到空地前,翻看着小路边挂着的一张张似是挂着淡淡微笑有些诡异的面皮。阿蔓自旁边一条小路小跑着奔了过来,小脸因为奔跑涨的红扑扑的,一双伶俐的大眼满满的柔情似是要溢出眼眶。

    阿蔓一阵风一般跑到四人面前,俏皮的笑着,背着手微微有些气喘。稍稍喘了片刻,阿蔓站直身体,忽的自身后拿出一盘大米糕。白色的米糕晶莹剔透如一块剔透的羊脂白玉,米糕上散落着红红绿绿的豆子已蒸的开了花,好似一片皑皑白雪中傲然盛开的绚烂花朵。

    姜仙凝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糕点,由衷的叹了一声:“这糕点可真是漂亮,若是拿来吃的,都不忍心下嘴。”

    阿蔓脸上瞬间绽开了一朵鲜花,笑吟吟的对姜仙凝道:“这是阿蔓做得米糕,就是给诸位吃的。阿蔓现在就把它分了,你们尝了一定要品评品评。”

    阿蔓说着便自怀中抽出一把苗刀,在腿上擦了擦,一抬手,流利的把米糕分成若干小份,带着一副期盼的表情举到众人面前。

    姜仙凝首先禁不住诱惑,先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米糕软糯香甜,豆子松软酥绵,米香和豆香缠绵在口中,有一种甜蜜酥香的感觉,好似心中柔柔的蜜意涌上唇齿。米糕中似是还加了桂花,吃完后唇齿间留下淡淡的花香在呼吸中回荡。姜仙凝头一次觉得这米糕并不像吃食,而像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甜美柔弱带着丝丝的蜜意。

    刑岳和姜若清见姜仙凝吃个米糕吃的如此陶醉,便也每人拿了一块细细品尝起来。三人吃过不断称赞,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姜仙凝又拿起一块米糕塞入口中,满满的甜蜜感又沁入心田,口中吃的高兴想再夸赞阿蔓几句。转头,看见阿蔓正痴痴的看着三人一口气吃了多半盘米糕,一边嘴角微微的上翘,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姜仙凝也对阿蔓露出幸福的笑意,但忽的,似乎有那么一瞬,阿蔓抬起盯着盘子的眼,满目含情的看向刑岳,姜仙凝的心却蓦的漏跳了一拍。分明,姜仙凝在阿蔓眼中看到一丝诡异,贪婪,似是阴谋得逞的眼神。

    一瞬间太短,姜仙凝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但多年来对着师尊那副悲不哀喜不欢的面容,若要交流便是全靠猜测师尊细微的眼神,多年来姜仙凝早已火眼金睛,哪怕师尊微一侧目姜仙凝便能领会师尊想要何物。阿蔓也不过十几岁,悲喜断不会隐藏的太好,自己也断然不会看错。但四人与阿蔓并不相熟也无冤无仇,若阿蔓有何阴谋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阿蔓便是那细作?

    姜仙凝想着,便抬眼细细的查看阿蔓,阿蔓此时正劝姜问曦也尝一块米糕,因着姜问曦并不理她,便转头向姜仙凝求助。刚刚好与姜仙凝看了个对眼,眼中一片清澈,撅着小嘴脸上略有些委屈的道:“姜姐姐,你劝姜师傅也尝一块嘛,这吃新节做的甜品吃的人越多做的人便越有福气。就让姜师傅也给阿蔓填一份福气嘛。”

    姜仙凝对阿蔓微微一笑,拿了一块米糕递给姜问曦:“师尊,可是也要尝一尝?”因着刚刚莫名的眼神,姜仙凝便并不像平日里纠缠师尊,而只是敷衍的询问。

    姜问曦微微侧目,对上姜仙凝一副无所谓的眼神,冷冷开口道:“凝儿替为师吃了吧。”

    姜仙凝自鼻中微微喷了口气,心中苦笑:这眼神正猜的上瘾,师尊刚刚那侧目一瞥,满眼警告简直不要太明显,如此想来自己刚刚定是没有看错,也没猜错,这米糕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师尊也真是舍得凝儿,自己不吃还要让我多吃一块,若是有毒便又多中一次。

    “阿蔓,我师尊已辟谷多年,除了丹药仙草,自是不会吃普通食物的,凝儿便替师尊吃了,多送阿蔓一份福气吧。”说着一边把米糕塞入口中,一边拍掉刑岳和姜若清伸出的手,“你两个也别吃了,这米糕吃的人越多越好,你们俩都吃了别人吃什么?倒好似没吃过糕点一般。”

    刑岳笑呵呵的并不介意,还想再拿一块。姜仙凝竟瞬间翻了脸,转头对刑岳怒目而视,厉声道:“刑岑凌,你邢家的点心不是出了名的好?怎得还要出来丢人?要你不吃,你还伸手作甚?”

    刑岳被姜仙凝突如其来的一骂,惊得缩回手臂,有些莫名的看着姜仙凝。

    姜仙凝却并不搭理他,转头对阿蔓笑着道:“阿蔓,你先去拿糕点给其他人吃吧,我们就在此地,待要比试面皮时你再来寻我们。”

    阿蔓又笑了笑,并不推辞,对几人行了礼便端着盘子挨家挨户的敲门去了。

    待阿蔓走的远了,刑岳才要开口,只见姜仙凝突然上前一步盯着姜问曦悄声道:“师尊,阿蔓她……”

    “凝儿,”不待姜仙凝说完,姜问曦便打断她,“你因何如此贪嘴,给为师丢人?”姜问曦看着徒儿,语气冰冷生硬,但眼中却毫无意思责备之意。

    姜仙凝自知话多,便低了头,软软的道:“凝儿知错了。”

    刑岳见姜问曦似是生了气,便不敢再开口,与姜若清对看一眼,便拉了姜仙凝乖乖跟在姜问曦身后,垂手侍立再不敢造次。

    不多时,太阳渐渐隐去最后一丝微弱的红光,火把此时烧的正旺。几条小路亮晶晶的汇聚于一颗明珠般的空地。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已走家串户的交换着吃完了各家的糕点,陆陆续续沿着小路到空地中集合,捡个满意的位置围坐在空地火堆四周,孩子们则纷纷爬到树上,等着观看各寨的表演。

    此时空地上已有人开始了表演,一个男子正用蛊虫控着一些小动物做这滑稽的动作,旁边另一个男子也拿出一串套在一起的竹圈,迅速的套起,拆开,拆开,套起。姜仙凝三人最是爱看热闹,听闻前面阵阵欢呼声起,三人便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拼命向空地处观看。

    姜问曦回头看看三人,微微摇了摇头,冷声道:“你三人要看便去看吧,若有事再叫你们。”

    三人犹豫了一瞬,见姜问曦不似玩笑,便各个喜笑颜开,谢过姜问曦,一路追逐着去看热闹了。

    三人才走,阿蔓便带着几个人自旁一条小路上走来,笑盈盈对姜问曦道:“姜师傅,怎得不去看表演?吃新节是我苗寨最热闹的节日,九寨五宗的男女老少都要来的。”

    “阿蔓姑娘可是有事?”姜问曦并未答阿蔓的话。

    “我们要去评一评面皮,姜师傅可要一起去?”阿蔓看着姜问曦,暗暗点了点头。

    “也好。”姜问曦应声道。

    阿蔓便对姜问曦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带头向挂着面皮的小路尽头走去了,边走边对身后几人道:“若论面皮做的好,不用说,九寨五宗的老小门都知道是谁,这样便不用评了,一点都不好玩。此次我们不评最好,就评最差,看谁做的最差,便给他发个礼物,羞一羞他,你们觉得好不好?”

    众人也都觉得这最好的一个,当真是不用评,比了也没意思,若是最差,想来也不过是个孩子做的,发个礼物羞他一羞也无可不好,便都应声附和说这法子甚好。

    定好了规则,阿蔓转头对姜问曦炫耀的笑了笑,便自开头一张张的选起面皮来。

    阿蔓几人想来都精于制皮,选的很快,两张面皮拿在手中稍一比较便分出伯仲。好的一张放进一个青年挂的篮子里。差的一张阿蔓则拎在手中同下一张继续对比。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全寨几百张面皮全部对比完成。阿蔓手中拿着三张面皮,转头对身后一起鉴定的几人道:“好像还少一个,是谁没做?”

    “是莫寨主。”一个妇女高声道,“他做的面皮不知被谁弄破了,只剩了半张。”

    “半张也拿来吧。即便是半张也看得出好坏,莫寨主总不会输给孩子们吧。”

    一个妇女应声去取莫寨主面皮,阿蔓转身对姜问曦轻声道:“姜师傅,这是最差的三张面皮,两个是孩子做的,一个是金寨主,加上莫寨主,有四个人,现在要如何?”

    “他四人可有外来的?”

    “没有。”

    “可有频繁外出的?”

    “没有特别,寨子里出出入入都很频繁,若是去的久了大家都会知道,没人出去太久。”

    “可有人最近深居简出?不与人亲近?”

    阿蔓想了想道:“莫寨主一直病着,这次唯一没送面皮来的便是莫寨主。”

    “此时莫寨主在何处?”

    “若不是病的厉害,现在其余人都在看山边上看表演。”

    姜问曦略一沉吟道:“你那日泼在若清脸上的药水可还有?”

    阿蔓点头:有是有,姜师傅怀疑有人杀了莫寨主带着面皮假冒他?那……假冒的人若不会做面皮,那他脸上的面皮是谁做的?”

    “可能是莫寨主自己做的,也可能是收买了你寨中其他人。”姜仙凝忽然在二人身后压着声音道,“你们都讨论起来了,怎么不叫我三人?”

    “还没选完,随便聊几句而已,姜姐姐来的正好。”阿蔓笑盈盈的道。

    “你们也不用等着了,”阿蔓转身对几个来评审面皮的人道,“等下莫寨主制的面皮拿来,便让莫寨主和金寨主分别来我竹屋,这礼物等下就给他俩吧,一个长老做的面皮还不如个孩子,如此不用心,一个做到一半弄破了,便羞辱他们一下也好。”

    几人也都没有意见,都道声好,便纷纷跑开去看表演了。

    “诸位,既然有了目标,我们便会我的院子,等着这只鳖亲自来入瓮吧。”阿蔓眯起了眼,笑的有些诡异。

    众人跟着阿蔓,又来到初时的院落中,阿蔓依旧在院外撒了药粉,说是可以隔绝外界,以免有人偷听。又把屋中里里外外查看一番,便在石桌前招呼几人。

    “姜姐姐,我这个瓮已经做好了,等下那只鳖若是来了,你们可一定不要放走他。”

    话音未落,只听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苍老却浑厚的声音道:“阿蔓圣女,老莫来了,可是为了那张破面皮?”

    闻声,阿蔓微笑着起身,对几人轻轻说道:“鳖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当得宿命(1)

    几人听阿蔓说‘鳖来了’,心中暗暗想笑。只见院门处一闪身,一个老者走了进来,此人虽是满面皱纹,但眼神精干透着几分狡黠。头上戴着黑色包头,一身黑色苗寨短衣襟,阔腿裤,系着大红腰带,腰中别着一根同阿水类似的木棍。

    老头健步走进小院,脸上布满讨好的笑容。姜仙凝站在灶台边,自师尊身后露出半张脸暗暗端详莫寨主,思忖着这笑容的真实性。想着这看似卑微的笑容可能只是一张假皮堆积而来,姜仙凝便暗暗捏紧了手中茶杯。

    茶杯中淡黄色的液体,正是此前泼在姜若清脸上化解面皮的苗药。但阿蔓说苗人深知各种苗药的功效,像莫寨主这种功力的长老,哪怕只是看上一眼或闻上一下便能知晓杯中之物是作何用处。此事定要暗中行事,若是被他发现端倪便再难揭下他脸上面皮。

    姜仙凝虽是不以为然,觉得这莫寨主若是真的,为了苗寨泼便泼一下,又有何妨?若是假的,恐怕也没有这看一眼便能辨清药品的功力。但事关要紧,姜仙凝不敢怠慢,便暗暗躲在师尊身后调了药水,准备找个机会趁其不备泼他个满面淌水。

    阿蔓见莫寨主走到院落中间,便招呼众人全都聚到石桌前,石桌上摊着三张面皮,表情扭曲,六个黑洞空洞的盯着桌边众人。

    “莫寨主,你那张破面皮可带来了?”

    莫寨主自腰中抽出一块破烂的皮,仿若刚刚剥下的半张脸皮,恭恭敬敬走上前递给阿蔓,满含歉意的笑着道:“蔓圣女,我这面皮不知被谁弄破了,想是哪个孩子顽皮吧,实在是难以拿得出手。”

    阿蔓站起身,指着桌上三张瘫软的面皮,对莫寨主一脸无奈的道,“无碍,莫寨主制的皮便是一小块也能分出高下。总不会像金寨主一般,制得还不如几个孩子。莫寨主你也来看看,金寨主这是老眼昏花了吗?怎么做出这种东西?”

    莫寨主探头看着桌上的面皮,又伸手捏起抖了几抖,仔细的查看对比着。

    阿蔓在一旁盯着莫寨主一举一动,此时阿蔓脸上挂上一朵疑云,眼中充满疑惑。但疑云只是一闪而逝,阿蔓眯起眼轻声问道:“莫寨主觉得这面皮做的如何?”

    莫寨主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呆呆的又看了一会,慢慢向阿蔓转过了头,严重带着几分揶揄几分戏虐:“蔓圣女,这三个面皮其中,竟有金寨主做的?这可真是奇怪呀!金寨主也许是不愿参与吃新节的比赛才故意如此的吧。”

    姜仙凝悄悄走近前来,一杯药水被宰身后,字字掷地有声:“莫寨主以为,金寨主为何不愿参加吃新节?”

    莫寨主闻言一愣,转头看看姜仙凝,轻笑一声:“原来是小仙师。老莫不知缘由,不过瞎猜而已。老莫也不过只对自己寨子知晓一二,若是这九寨的关系,水圣女曾经没有给小仙师讲一讲吗?她才是最了解九寨的人。”

    姜仙凝听到水圣女三个字,心中一揪。抬眼看看莫寨主,脸上依旧挂着一副揶揄的微笑,姜仙凝知道莫寨主是有意提起阿水,让众人转移对他的注意。

    姜仙凝对着莫寨主轻轻勾起嘴角,欢快的一笑:“阿水只说,让我留意莫寨主。”

    莫寨主听到姜仙凝的话语稍一愣神的功夫,姜仙凝便抓住空隙,身后一只手迅速向面前一甩。莫寨主愣神的双眼还未重新聚焦,一杯药水便正正的泼在莫寨主脸上。

    莫寨主一瞬便回了神,倏的向后一跳,腰中木棍拎在手中警惕的指着众人,另一只手急忙用袖子在脸上用力擦拭。但为时已晚,随着莫寨主的袖子大片的面皮自脸上剥离,破碎的面皮自脸上一块块脱落,黝黑的皮肤下,缺乏光照的苍白的皮肤逐渐破茧而出。

    莫寨主抬手按了按掉了一半的面皮,但那面皮却随着湿润的药水更加迅速的脱落下来。莫寨主低垂了头,低沉的冷笑了一声,口中念诀手中木棍一抖,只见莫寨主四周的土地上忽的拱起一个土包,土包裂开竟然自地下爬出四个毫无知觉的僵尸。

    “竟是个鬼族!”姜仙凝喝了一声,祭出凝仙一个飞身与几只僵尸战在一处。

    “是妖族也说不定,不是妖王也能控僵尸了吗?”刑岳边说边把手中一直藏着的药水放在灶台之上,便也飞身同姜仙凝一道与僵尸打在一处,姜若清见状也飞身上前帮忙。

    莫寨主躲在四个僵尸身后并不敢上前,怎知这僵尸并不中用,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被姜仙凝三人打的七零八落,一堆骸骨滚落一地。莫寨主见僵尸瞬间便被三人灭掉,心中一惊,低呼一声又要念咒。三人怎能再给他时间召唤僵尸,凝仙瞬间脱手而出,直奔莫寨主手腕,同时姜若清一条锁魂丝也甩了出去。

    莫寨主惊呼一声,脚下用力待要逃走,谁知才一动作,凝仙便已到得身前,虽是一个闪身把手腕闪了过去,但木棍却被凝仙一剑挑飞,不知去向何处。莫寨主手腕一麻还没看清木棍去了何处,便飞来的锁魂丝捆了个结实,待要再动,却是越挣扎越紧。

    几人制服莫寨主只在须臾之间,阿蔓仍旧站在石桌旁并未动身,只顾瞪着一双大眼颇有些艳羡的盯着三人。

    “姜姐姐,你们可真是厉害,我还没看清莫寨主自地下招了什么东西,你们便已经打完了!”阿蔓眼中闪着金光,崇拜的看着三人。

    姜仙凝对阿蔓微微一笑,便转头看向姜问曦:“师尊,这莫寨主如何处置?”

    姜问曦一派悠然闲散的站在门口处,仿若刚刚一场打斗并不存在,此时依旧淡淡道了声:“稍候。”

    话音一落,一抬手一道真气自掌中打出,只听院门外‘哎呦’一声,便有一人忽的飞身而起,重重的摔在一米开外。

    阿蔓闻声,几个健步奔院外跑去,边跑边喊着:“是金寨主,别让他跑了。”

    姜仙凝三人一听,也跟着奔院门跑去,才跑了两步,只听院外一个声音喊道:“蔓圣女,别打,别打,老金任你捉,你别打了。”

    三人跑到院门口,只见姜问曦站在门旁,表情淡然的盯着门外两人,阿蔓正在院门外用手中一只药杵拼命的打一个老头。老头躺在地上举手挡着药杵不住的翻滚,口中哇哇大叫求着饶。

    刑岳见状,一把自灶台上拿起药水,几步上前拦下阿蔓,手一抖,一杯药水便泼在金寨主脸上。

    金寨主被阿蔓打的浑身疼痛不已,忽的又被泼了一脸水,伸手自脸上沾些水闻了闻。金寨主满脸委屈的揉着腰自地上坐起身,嘴里依旧哇哇叫着:“你们不用泼我药水,我这老脸是真的,是真的。”

    阿蔓探身向前看了一眼,转头对众人点了点头。便上前扶起金寨主有些歉意的一笑:“金寨主,阿蔓打错了,你没事吧?”

    金寨主扶着阿蔓站起身,满脸的委屈,弯着腰蹒跚着走到石桌前坐了。转头去看莫寨主。

    两人眼神一相交汇,金寨主立刻便闪避开了,低下了头。

    众人也跟着金寨主一同进了院中,细细观察着二人,此时莫寨主不能动弹,便也闭紧了嘴一言不发,只狠狠的瞪着金寨主。

    金寨主默默垂着头,等了一会,仿佛下定了决心,狠狠的一抬头微微颤抖着问姜问曦:“姜仙师,他……”金寨主指了指莫寨主,似是有些胆怯,“莫寨主这是……”

    “你看他哪里还是莫寨主,金寨主若是知道什么,但说无妨,仙师们如今已经抓住了他,金寨主还怕什么?”

    金寨主又偷眼四下逡巡了一圈,依旧哼哼唧唧,说不出个所以然。

    阿蔓见金寨主如此胆小怕事,便想对他逼上一逼,一伸手拎了一张面皮,对金寨主道:“金寨主,这面皮可是你做的?”

    “正是。”

    “你是如何做的比个孩童还不如的?”

    “我……我手抖放错了材料而已。”

    “金寨主手抖的如此厉害吗?不是放多放少而是放错吗?金寨主可知道你放错的材料是什么?”阿蔓不疾不徐的问着,却丝毫不打算放过。

    “我……我不知。”

    “既然金寨主不知,我就告诉金寨主,你这面皮里加了一味草药,名叫独活。金寨主因何加错这完全不同的材料?”

    金寨主低头不语。

    “金寨主,你想说的是谁独活?是你?还是他?”

    金寨主听的一惊,晃了一下继续低头不语。

    “金寨主,今日姜仙师已经把他捉住,你又不是假冒的,你到底还有什么可怕的?难道还有其他人?”

    金寨主摇了摇头叹口气,狠狠的道:“我身上有蛊虫。”

    此话一出只见旁边被绑的结实的莫寨主,高声喊道:“你,你可要当心……”

    话未毕,姜问曦脚尖一踢,刚刚莫长老掉落的木棍此时便横在莫长老口中。

    阿蔓借机拉住金寨主手臂:“金寨主,你不要怕他,到底怎么回事?你快些说!咱们寨子人的性命可都在你的手中呢。”

    金寨主的手臂在阿蔓手中不住的颤抖着,突然,金寨主的身子一歪,在阿蔓面前跪了下去。

    “蔓圣女,老金该死,老金一直帮他。只是……”老金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说了几句便哽咽着说不出声了。

    阿蔓扶起金寨主,让他在石桌旁坐下,轻声安慰着:“金寨主,事已至此,你也无须自责,帮我们一起找出细作才是紧要之事。”

    金寨主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连连点头。

    “那个人已经假冒了几年莫寨主了。起初只是偷学我们技艺,后来便经常问些我们秘法和秘术,但老金知道的不多,也都囫囵的应付,一直也没有泄露什么过于隐秘之事。直到几位仙师来了寨里,他便问的勤了。还经常要老金来查看几位仙师动向,之前水圣女的行踪也叫老金跟踪过。想来水圣女的死,老金也脱不了干系。”说着便又要哭起来。

    “金寨主,你既然不是假冒的,又为何要与外人同流合污害自己族人呢?”姜仙凝不理金寨主的眼泪,继续问着。

    “唉,”金寨主叹口气,继续道,“这个歹人先是抓了莫长老,然后逼着莫长老给他蛊虫,给我全家下了蛊,虽然莫长老有意在蛊虫上留了漏洞,我已经偷偷逼出了蛊虫养在瓶子里。但我家人体内的虫却是出不来,老金若是不听话,全家人性命就……”

    “你全家人性命是性命,寨子里他人性命便不是性命?阿水的性命便不是性命?”姜仙凝听得有些气。

    老金低垂着头,又流下泪来:“老金知错了,初时老金以为他只是要偷学些秘术而已,所以也就苟且着透露一点便好,直到水圣女的事,老金才知道,老金错了,老金不该……”

    姜仙凝并不同情这种自私之人,若不是他只为着自己家人,那人也不会假冒这许多年,阿水也不会死,姜仙凝还想上前说上几句,才有所动,便被姜问曦拉住手臂,轻轻拖到身后。姜仙凝抬头,迎上师尊目光柔和双眸,姜仙凝压下心中冲动,默默站在师尊身后。

    “金寨主刚才说那歹人捉了莫长老?现在莫长老在何处?”阿蔓继续追问。

    “就在莫长老吊楼中,但具体位置老金不知。”

    “这些年你都透漏了些什么?”

    “不过是一些制蛊的技术,虽然不得与外人传,但没有至圣秘法,都是些普通的。”

    “你可知道我们寨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也被控制了?或者也被假冒了?”

    “老金知道的还有几个青年,就是收了好处卖些寨子里的情报给他。假冒的好像就他一个。”

    “你比赛的面皮特意做的如此烂?”刑岳插了一句。

    金寨主点点头。

    “那假莫寨主的面皮是你弄坏的?”姜若清也跟着追问。

    金寨主又点点头。

    “你既然已经被他控制了几年,为何此时给我们通风报信?”姜若清继续问。

    “因为水圣女死了,老金怕再若这样下去,其他人也会死……”

    阿蔓把金寨主又按在石凳上坐下,拍拍金寨主肩膀安慰道:“金寨主,你且休息一下,我们先去问一问那歹人,稍后去救莫寨主。”

    说完,阿蔓转头对姜问曦道:“姜师傅,如今也知道的差不多了,那个歹人要如何处置?”

    姜问曦微微转身,一抬手,假莫寨主口中的木棍掉在地上。阿蔓向前走了几步,准备问一问莫长老下落。

    才一动身,只见那假莫长老口中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脸部扭曲的狞笑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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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待此情成追忆介绍:
姜问曦是百年仙师,人间地仙。为人正统,逢魔必诛。是人间楷模。一日出山伏魔时,救了一小童,小童长相清秀,伶俐可人,眼神清澈明亮。自此小童便成了姜问曦唯一的内门弟子。姜问曦亲自赐名——姜仙凝。亲自赐剑——凝仙。姜仙凝天资过人,十九岁随师入三界大战平妖魔鬼三族。但因其可以阴气修炼一直被修仙界排斥责骂。 姜仙凝为了不连累师尊,便封仙脉去人间做普通人。人间十年,看尽爱恨情仇,再回仙山时却被魔族下了蛊虫,解开了体内封印,魔族血统自此打开。竟是魔族一直追杀的前少主。姜仙凝只得回头统领魔族,以魔族女君身份再撩师尊。虽是魔族,但爱真的分仙魔吗?人只因血统分善恶贵贱吗?只因身份悬殊就不能相爱吗?“若我舍了这一身仙气魔气,待我再归来时,是否就能伴师尊左右?”“管他仙丹魔丹,人间鬼界,只要师尊一语,我便成齑粉又何妨?”“我走遍人仙魔三界,受尽世人诋毁,皆无怨,只为师尊一人心……”“师尊,你到底要凝儿如何……”此书略有些虐,结尾撒花,前番种种疑问在书中都有解答。文中亦有逗比桥段。值得一看。若待此情成追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若待此情成追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若待此情成追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