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不还手的男人
李子信的话一问出口, 大家全都愣了一下,金捕头问, “刚才跟着去追的人一共有几个?”
“就只有江连焕。”跟着他一起过去的问答道。他们其实本来就只是偶然遇上所以一起去喝酒的, 江连焕一直都是单独行动, 大家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所以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跟着他一起去。
“刚才你们在哪里遇见的他?赶紧带我们一起去。”金捕头道。旁边几个人立刻起身,朝着刚才的那个花船上赶了过去。
……
华荣月和江连焕还在僵持着,手里没拿无伤,而且身上伤还没好的情况下,华荣月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江连焕,老实说这人给她的心理阴影太大, 而且江连焕本人确实很厉害。
因为华荣月后来自己也思考了一下,易玲珑本人一直以为江连焕是个“变态”,然而江连焕不是……能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能够达到“变态”的程度, 就说明这人真的是个变态了吧。
其实翻看记忆的时候华荣月就觉得江连焕这人最变态之处不在于实力, 而在于他的脑回路, 也就是说这个人不仅实力超强,思考方式也同样奇怪。
“其实我也没想为难你,你知道给我看一眼你的脸就行了。”江连焕还在一边道, “莫不是长得太难看, 所以不想给人看?”
换个别人说难看华荣月绝对会上前去捍卫自己的荣誉,不过江连焕就算了吧……她无所谓这哥说她长得像什么,长得不像人都行。
其实华荣月现在的样子格外符合江连焕的一贯审美……华荣月现在自己也意识到了。他好像就喜欢接触那些看起来跟寻常人不同的人。
而蒙着脸看起来神神秘秘,给人的感觉又不像好人的华荣月可谓是最招他喜欢的。
刚才他说的那话未尝不是想激怒华荣月, 想让她把自己的面纱给拉下来。
可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对方知道华荣月是个容易被“外貌”激怒的人呢?
周围没有什么其他的人,就连跟着华荣月过来的那个船娘都被她甩了好远。华荣月手上用不了无伤,眼睛在周围快速扫了一圈,想要找点什么能够用的上的东西。
结果她这一圈还没扫完,面前就已经传来了破风声。
“别东张西望的,不然小心会死……”
华荣月看见江连焕已经冲了过来,只能暂放下一切,朝着后面连退了好几步,江连焕的剑锋几乎是擦着她胳膊过去的。
她原本以为江连焕这招是奔着要她的命来的,没想到一击不成,他立刻将手探向了华荣月的面纱,手指甚至都已经挑到了,这让华荣月浑身都冒了冷汗,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要说她现在其实跟六扇门已经有了仇,但是她内心里莫名的就是不想让江连焕知道面前这个神神秘秘,头戴面纱的人就是他以前认识的华荣月。
她往后退了一步,看似轻松,实际上已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了。
江连焕似乎也知道华荣月现在行动不方便,所以乘胜追击,手上的剑干脆就一直没停过,用肉眼都快要跟不上了。
华荣月只躲了几下就暗叫不妙,这个状态肯定不是两个人能够静下心来好好说话的场面了……绝对是一有机会对方就会把她按在地上锤的场面。
她不想被人按在地上锤,尽管她自打穿越过来后就一直没什么上进心,但是好歹也没被人打的太惨过。
华荣月有的时候已经不是靠着自己的技法来跟对方打了,很多的时候都是靠着自己的本能。她总觉得这样下去她终究会被江连焕给砍上一剑。
这种时候总该想个好点的办法来摆脱对方……或者说最起码能让江连焕不再敢对她出手。
但是一直躲着肯定是不行的,尽管华荣月现在除了躲着外好像也根本没办法出手,可是江连焕的脾气怕是不会害怕一个一直躲着的人,无论那个人他能不能打着。
这样即使这一次逃过了,下次两个人相遇时,江连焕说不定会更激动的缠上来。
人在遇到紧急的事情时是很容易按照本能做的,就例如说刚刚在用本能躲避的华荣月。以前华荣月一碰见江连焕时就习惯性的来装正经来逃避对方的发疯,但是这一次明显已经不行了。
可是在更久更久以前,就是在天易楼的时候,华荣月还有一个用来躲避各路疯子和神经病的方法——装一个大神,或者干脆装一个白莲花的大神。
无论哪个路子好像都跟装正经人没有一点重合度。
当年华荣月在刚刚穿越过来打不过其他天易楼的人时,她不会说自己打不过,而是会换个更加“巧妙”的说法。
借助一些语言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时候也不是一种太丢人的事,毕竟人被逼急了什么招数都想的出来,那时候十个人里有九个人能被华荣月唬住,剩下的那一个就看华荣月自己能不能挺过去了。
如果有幸被江连焕观察那时候华荣月的打斗,一定会感慨,毕竟跟那时候相比华荣月现在的打斗算得上什么精彩?以前打一场华荣月能够从头说到尾,嘴都不带停下来的,非把对方给说迷糊了不可。
正如同一开始华荣月从来都不敢杀人,但是她不会说自己不敢,只是会在对方倒地的时候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看着对方,然后叹一口气。
那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从华荣月的手底下捡了一条命,又由于易玲珑的名声太响,所以一般找了华荣月一次麻烦的人几乎不会再来找第二次,以防这一次华荣月这次心情不好直接砍人。
这个招数到后面开始慢慢的发展,逐渐变成了华荣月独有的一种“口遁”,但鸣人老师口遁是为了世界和平,华荣月口遁完全是为了不惹麻烦或者是逃离麻烦。
就例如说现在。
华荣月明明知道自己是害怕暴露她自己的身手让对方认出来她就是华荣月,但她绝对不会这么说,所以全程一路躲的人都是她自己,她依旧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如果现在有个第三人站在旁边观看,一定会觉得江连焕的剑法简直是出神入化了,这么一对比起来华荣月就显得有些怂,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只是单纯的在躲。
——但是这话到了华荣月的口中就绝对不是这个样子了。
她逐渐开始入戏,一开始是真的不敢出手对上江连焕,到后来是就算能出手她都不会出手了,只是左闪右躲着,恐怕江连焕也被她这姿势弄得有点气愤,因为他挥剑的动作明显已经越来越大了。
单纯拼武器的话,华荣月这会估计是肯定跪了,但是拼轻功居然还不错,因为华荣月最拿手的就是轻功,而且她这会手里没拿武器,躲起来自然比手中拿剑的江连焕要轻松的多,即使是身上带伤,也不会翻车。
等到江连焕也感觉到有些累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华荣月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江连焕其实也很奇怪华荣月为什么一直都不还手,只是在躲,不过眼下也顾不得想这些事情了。
华荣月既没躲,也没离开,就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明明没掀开斗笠,江连焕也莫名的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悲天悯人(?)般的情绪。
华荣月看着江连焕,缓缓的说:“我是不会对你出手的,你快回去吧。”
……有那么一秒钟,江连焕确实是有点茫然的,因为他依稀记得刚才攻势咄咄逼人的应该是他,可是现在在对面那个蒙面男的嘴里,怎么好像是他一直被让着一样?
这种茫然的感觉还没过两秒,江连焕就听见背后有人来了,他的眼神瞬间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背后是一船刚刚赶到的人,六扇门的那些人用轻功赶过来的速度也是飞快,所以刚巧碰上了两个人战斗的尾声。
江连焕没顾得上身后刚来的那些人,调息一下后又立刻冲了过去,这次他的剑峰依旧十分强势,但是对面那个人还是全程都在躲,躲的他很难受。
毕竟江连焕的性格一直都是喜欢直接打的,无论是正经人还是个一直躲着的人,都不在他的掌握范围。
更别说那个躲的人还一直在唠叨着,“现在回去的话,我或许还能对你有些怜悯之心,你武功确实不错,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李子信他们过来后看见了华荣月,确认对方果然就是他们在船上看见过的那个人,顿时所有人的心脏都拎了起来。
由于之前李子信就猜测华荣月是个大佬,所以这会大家看见江连焕和华荣月一对一就格外的紧张,更别提华荣月无论何时外表都格外的能唬人,站在那里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那是个特别厉害的人,你小心一点!”李子信喊到。
华荣月本来都没想到这次进展居然如此顺利,现在一听居然都有人替自己背书了,瞬间精神了起来。
江连焕则是更加的茫然。
……没觉得多厉害啊。
等等,难道说刚才一直被他追着打其实真的是个错觉?
对方真的是个特别厉害的人?
他看了看华荣月,对方的身影隐藏在斗笠下看不清,但是那身上的气度确实不凡,一看就不是什么小鱼小虾。
华荣月深知做戏要做全套,在最后离开之前又深深的看了江连焕一眼,道,“这次就算了,下次……”
她的话意犹未尽,但是威胁感更强,说完就转身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李子信他们的心从半空中又落了下来,每个人都觉得心有余悸,只有江连焕还是茫然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打了那么多次架,这次是最累的一次。
但是刚才那个人为什么不还手呢?这是江连焕想不通的一件事。
他走在回去的路上,深深地陷入了某种哲学状态。
92、了解“花船”
哲学的江连焕一直到回去都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没想明白,但是这事越想好像越来劲……
李子信他们则是一回来就讨论那个“神秘的男人”究竟是谁, 如果顺着对方是那个神秘组织boss这个思路来思考, 那么一切难以解释的问题好像都迎刃而解。这就导致本来没往这个方向考虑的人都觉得有点细思恐极。
尤其是今天上午在花船上闯进了那人房间的李子信, 他此时一回想, 当时那人确实是对于他突然闯进去的行为感到有点困惑的。不过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没有太计较,现在想想也许是正好赶上了他心情好的时候?
这么一想李子信就跟江连焕一样产生了种捡回一条命的错觉,然后他就开始也陷入了某种哲学思考之中,一时间这一片都十分的哲学。
旁边的那些人倒是没有这两人近距离接触的经历,所以讨论更多的倒是今天李子信从那人口中听来的话,有人道, “华荣月已经不在秦淮河上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不过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那就是说华荣月现在还活着?还没有死?”
这对于六扇门的人来说既惊且喜,喜的是华荣月居然真的还活着, 惊的是华荣月一直到现在都没死, 而且提供情报的人对他的代指依旧是“易玲珑”三个字……说不定现在他就是靠着自己伪装的这个身份活下来的。
而这个身份摇摇欲坠, 看上去十分的危险,但是只要还没有暴露,六扇门的人就得去救人。
此时也不管六扇门其中的人有没有过想放弃华荣月让其自生自灭的想法了, 反正现在都得去救人, 所以即使之前有过这个想法的人,此时也已经把它藏在了心里。
六扇门的人对此效率自然是非常高的,商量了一段时间后,大家就决定继续打探消息。况且即使是找不到华荣月, 能挖出点有关于这个组织的消息也算是个不错的事。
一时间,这个神秘的组织,神秘莫测且看起来格外阴柔的首领都牵动了此处所有六扇门人的心弦。
而这位“神秘组织的头领”,“外表声音阴柔”的神秘人,此时正在他们的“大本营”里装死中……
华荣月回去后心惊胆战的,她都不敢让船娘看出来她做坏事了,所以回去就开始装睡觉,期间某个被叫做“杏姐姐”的女人又回来了一次。
装睡的华荣月被迫的从头到尾的听遍了她和另外一个姑娘的谈话。
“听说华山派最近好像已经发觉点动静了,让他们小心点,最近不要随意暴露。”
——华山派……好像确实在这两个月做了次大搜查,华荣月想。当年易玲珑也开始对华山派上了点心,还放了几个眼线进去。虽然那时候的易玲珑还不算太厉害,到最后也没搞清楚为什么突然如此大动干戈。
“天易楼最近好像也出事了,原本就听说他们那里面内斗的特别厉害,最近好像又有人打主意到了易行舟的身上,呵……”
——易行舟,现任的天易楼接班人,如果现在华荣月没逃出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就是她。话说这辈子即使没有了“易玲珑”,那些人也会对易行舟下手吗?
“还有六扇门的人最近真的像疯了一样,幸好前几天早就把人叫回来了,不然这几天说不定真的会出事。”那个女人语气又有些庆幸的说:“看来玲珑大人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躺在床上的华荣月猛的睁开眼睛——没有!没有先见之明!明明上辈子你们没躲也一直很刚来着!就算是没躲不也相当横行霸道的吗?
而且这么说她真的压力好大啊!
华荣月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听的提心吊胆的了。原本以为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组织了,可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华山的事,天易楼的事,六扇门的事,还有刚才女人随意谈论的其他几件事,几乎每一件华荣月都能回忆起来,而且还都算日后几个月内江湖上有存在感的事……
明明这些事都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个不大不小的事都跟这个组织有关,这么一连接起来就很吓人了。
当然华荣月也得承认,易玲珑之所以现在对江湖的各路情报还不这么了解,其实大部分还是由于她现在也只是个天易楼楼主的竞争者,大部分的力量都用在天易楼内斗中了,这一段时间对于江湖上的情报确实收获不多。
华荣月记得当年她特意逃出来真的只是为了躲避日后在天易楼的命运,这下子可好,虽然是逃出来了,可是好像又掉进了个深坑里……
“睡着”的华荣月貌似十分不安稳的连翻了好几个身,女人注意到后就减小了声音,她问那个白天在下面拦李子信他们的女人,“今天白天有什么人上来吗?”
“有,有几个人过来打听易玲珑的事情了。”
杏沉思了一秒,“那玲珑大人是怎么说的?”
“他说易玲珑已经离开秦淮河了。”
“……原来是这样吗?”杏语气中似乎有了点恍然大悟,又有了点感慨,她道,“明天交代手底下的人都这么说,如果有六扇门的人再来,就告诉他们易玲珑已经离开秦淮河了。”
躺着的华荣月,“……”
……姑娘,你语气里那个让她迷惑不解的“恍然大悟”和“感慨”什么的她就不想多说了,反正她听不懂就是听不懂。可是不能再这样坑她啊。
明明就是瞎给出去的情报,如果这会上下统一口径了,那不就反而证明这个情报是对的了吗……既然如此,以后六扇门的那群人要是再找上她怎么办?
此时的华荣月陷入了种深深地迷茫中,她在这种迷茫中不禁又一次的怀念起了百草堂,然而对于百草堂的人来说,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华荣月的纠结,更是没有打喷嚏。
他们最近也在吃易玲珑的瓜。
由于六扇门这些日子对易玲珑消息的封锁,所以大部分人对于秦淮河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有些茫然。
但是这种封锁或许还起到了一些反效果,人本来就是种十分神奇的生物,越是被遮掩起来的事情越是想要探究,就类似于“饥饿营销”一样。
目前流传的最广的消息依然还是易玲珑已经死在秦淮河上了,毕竟很少有人认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势后能活下来的——那天易玲珑在桥上流的血现在好像还没刷干净呢。但这世界上所有人仿佛都在期待着一个奇迹,奇迹总是要比平凡的故事更加受人喜欢的。
而且那天易玲珑的表现甚至引起了一些人对于疯子的讨论——疯子真的不怕死吗?他们能感受到疼吗?
实际上疯子们肯定是会的,他们会死,也会疼,但是那天易玲珑在桥上的样子的确让不少人有了这样的误解。
最近齐大夫偶尔也会提起来华荣月,因为他总疑心华荣月是不是也是去了秦淮河,所以才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但是齐大夫对此还是挺有自豪感的,就像是看着自家娃终于干了点什么大事一样。
虽然他这一切都是自己猜的。
这一天他还在给病人看病呢,萧翰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吃饭都显得格外的颓,原因是最近这几天百草堂来了几个没事找茬的混混,这种事百草堂以前也经常遇上几个,后来华荣月过来后这种事的比例就骤降,萧翰一边捣药一边道,“我记得姓华那小子在的时候也没干什么啊,这些人怎么就只怕他不怕我呢?”
“你华大哥看着就沉稳,你……”齐大夫似乎是沉默了一秒,默默地换了个不伤人的说话方式,“看着就比较活泼。”
“明天我回家去行不行?我叫我爹派几个镖师在门口站着,我看哪个惹事的还敢过来。”萧翰十分不服。
“喊镖师倒是可以,就是害怕到时候连病人都没有敢来看病的了。”齐大夫道。他一抬头看见许久未见的颜盛居然来了,瞬间兴奋的走了过去问,“颜大人,你今天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别提了,最近他天天盼着你来。”万浮莲笑道,店里现在没外人,她说话也就没太忌讳,“这不是最近荣月哥……回家了吗,街上所有的小报他都买回来了,就是想看看秦淮河那边的事。”
“要我说你就是一点大世面都没见过的人,多大点事就把你激动成这样?”萧翰不屑的道,“就华荣月平时一天天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的人,他到了那里谁能记得他是谁?八成也就是个打杂的,说不定连易玲珑的面都没见过吧?易玲珑身上插着把剑还能跟人家打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怕是看见血就躲了……”
“萧翰!”万浮莲在旁边捅了他一下。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颜盛也似乎被噎了一下。他内心想说的话都在一时间短路了。
因为萧翰虽然的话听起来跟现实完全相反,但是也意外的有道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又怎么会信身上插着一把剑还跟别人打了十来分钟的那个又疯癫又张狂到不可一世的“易玲珑”竟然真的就是一直在百草堂里默默无闻,有时候连话都听不到一句的华荣月呢?
其实在听见秦淮河的事之后他就一直没想出来华荣月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因为对方在他的心里好像一直都是那个蛮和善且温和的华荣月的。
所以这次本来是想要告诉齐大夫“噩耗”,让他有个华荣月已经不在的心理准备的颜盛突然把口中的话吞了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转了个话风道,“等他回来……让他再亲口告诉你吧。”
应该……会回来的吧?颜盛一直对华荣月有种迷之信任,即使是在这种时候。
而华荣月却刚刚发现了船上的一个秘密,或者说……是这烟花之地上的一个秘密。
她发现这船上的正常人和疯子能够正常相处,完全不是因为疯子们很理智,或者是正常人包容心更足,只是因为这些疯子和正常人之间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关系。
有的疯子和正常人关系是母女,父子;有的则是一起逃出来的情侣,就像是当年华荣月看见的从嵩山派逃出来的两人一样。
93、蛇
华荣月抱着肩看着那边的一对母女, 如果这么看这就是普通的一对母女,但是仔细的看就会发现这两人的一些不同。
女儿长得很好看, 是个挺可爱的小孩子。母亲也长得很好看, 就像这花船上到处可见的女人一样, 穿着漂亮的衣服, 头上带着几只钗子。她低下头,额头中央有着一颗小小的红痣,正笑着跟那个小女孩说话。
这么看的话这两个人倒是也蛮和谐的,但是华荣月昨天才看见那个母亲发疯。她疯起来的样子着实吓人,幸好旁边有几个人及时拦住了她,没让她做出什么疯癫的事情来。
这样的事情在这花船上华荣月也看了不少次了, 每次看心情都有些不同。但是这些天看下来,她发现船上的人对这样的生活还是蛮习惯的,几乎每个“正常人”在看见“疯子”犯病时都会顺便帮一把, 华荣月有时候都会帮一把。
那个母亲看见了华荣月, 微微的愣了一下, 带着旁边的小姑娘对华荣月鞠了个躬,然后快步离开了。华荣月看了一会也进了屋子,把门关上。
……
身处在花船内部的华荣月能看见这个组织中有些不同的一面, 但是对于外界的人们来说, 他们能看见的只有这个组织最冷硬,最可怕的一面。
六扇门这几日还在继续的查找,但是关于这个组织知道的事情还是略少。
不过这个组织可怕的一面却早已深深地映入了所有人的心里。
六扇门这几日的搜查中对方好像一直都是采取躲避的姿态的,直到昨天。似乎那个组织的人也开始对六扇门的调查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所以昨天给了他们一个“小小的”警告。
从六扇门出发调查的几个人在出门的半个时辰内就不见了影子,大家四处寻找无果,过了一天后才终于又出现在了六扇门的视线中,却是被送回来的。
那几个人每个人似乎都是被吓到了的样子,问什么也不说话,过了很久才缓了过来。很难想象他们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的,而且一问有关于他们经历的事就会发抖,所以完全没有办法从他们的口中问出来什么。
于是大家只能暂时放弃逼问他们的想法,经验丰富的金捕头倒是从他们的口中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个词“疯子”。
“疯子”?
察觉到这个词背后含义的金捕头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阻止了周围人继续问了下去。幸好金捕头经验丰富,不然这世界上难免又多出几个疯子来。
事情到这里也隐隐的出现了一点头绪,大家开始意识到这组织大概和疯子有关,至此,这个一直处在江湖边缘的人群才又一次的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自打那天就开始陷入哲学状态的江连焕又被拎了出来,毕竟涉及到疯子的事情就真的和他有关了。
华荣月曾经怀疑过这些人为什么会对待她如同座上宾一样,但这几天竟然自己慢慢的有些了解了其中的道理。恐怕这些人的态度多半取决于她之前做过的一些事。
头一件大概就是她从天易楼逃出来后还记得放出地牢里的那些人,第二件应该就是在山贼窝里她念着旧情又救了他们一命。这两件事说起来还是第二件影响更深点,因为那时候易玲珑在大众心里已经是彻底疯了,疯了的状态下还能记得救人,当时确实是惊呆了江湖上的一堆人。
恐怕这个组织当时就觉得华荣月这个人可能跟他们组织的核心内容有点贴切,所以这次就出手救了她一命。换句话来说当年华荣月逃出天易楼前放跑地牢里的人想给自己积点阴德,居然真的积成功了。
华荣月也觉得人生的确是不可思议。这几天也一直在好好的反省自己……确实做好人还是有点用处的啊,即使是个疯了的好人。
——所以华荣月开始变得特别乐于助人。
当然华荣月仅仅只是个善良的疯子还是远远不够的,还有一点原因就是易玲珑很强,真的很强。把“易玲珑”吸纳进这个组织里恐怕对于这个组织而言也是个巨大的挑战,因为易玲珑这样的人空降进来恐怕能把他们的组织打个遍,易玲珑要是发起疯来,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控制的住。
幸好华荣月本身就不是个疯子。她恐怕只有室友疯才会跟着疯一疯。而又幸好华荣月这几天下意识的表现得很乖,乖的不行不行的,看起来简直是完美的符合了这组织的所有期望。
这个组织很有可能是把她当做一个吉祥物,或者是想吸纳进来,让她成为组织里面的守护人。
这样一来倒是安心了很多……怕就是怕什么期望都没有的。
华荣月这几天甚至还极其上手的帮这个组织处理了几个难题,因为她也不是被囚禁着的,有相当大的自由活动空间,所以这几天华荣月甚至可以在他们的领地范围内四处移动。
以秦淮河为例,这上面大概有十几只船是属于他们的资产,而出名的船就有那么三四条。华荣月这几天甚至还发现了几个比较有名的烟花女子,也全部都是这个组织里面的,有疯子也有正常人。
而这仅仅只是秦淮河上而已,如果华荣月这几天听到的一些其他事情没错的话,这个组织在其他地方也同样有不少成员……绝大部分生存的地方都不是那么的正大光明,类似于这种烟花之地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其他的地方诸如赌·场,杀·手,乞丐……之类的也有很多,但都是那种容易躲藏起来的地方。
有的时候华荣月也觉得古代生存环境太过恶劣了一点,就像她看古龙时候一样,偶尔主角去个赌·馆,妓·院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看起来也蛮有侠客气概,但是真的自己见到了就会发现这地方对于普通人来说绝无益处,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漩涡。
但对于一些生活在漩涡中的人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华荣月换上了一身蓝色的衣服站在另外一个花楼的楼上,虽说她身上这身衣服也是蓝,但是这种蓝却不是她在六扇门的时候会穿的那种蓝。
毕竟这种地方大家都清楚……绝对没有那种特别正经特别沉稳的气场存在的,连带着衣服都是一种特别艳丽的气息。
华荣月穿上这身衣服总觉得自己像个花孔雀似的,然而这确实已经算的上是最沉稳的一件了。跟之前小王爷给她穿的那身秋香色的衣服相比,这身衣服更刷新了华荣月对于古代衣服的认知。
所以古代也不是没有那种看着好看但是不正经的衣服吗……就是都不在正经地方而已。
华荣月倒是挺开心的,她隐隐的觉得有些放飞天性一般的感觉,毕竟正经古代男人的衣服再怎么穿也都不会完全符合她心目中对于“好看”的要求,倒是这身式样和颜色都放荡不羁的衣服一下子就蛮戳她的,虽然她隐隐的觉得有点羞耻所以不敢说出来。
这花楼上据说昨晚来了个闹事的人过来,而且身手不凡。华荣月也算是为了自己考虑,她如果以后真的回不去六扇门和百草堂了,她也不会想要回天易楼的,恐怕这里还真的是她的落脚之地了。
既然是落脚之地,总得有些刷好感度的自觉性,单从这个组织的隐秘程度上来说还是蛮靠谱的,毕竟易玲珑死了这个组织都没凉,眼下华荣月也不敢有太多奢望。
华荣月就在楼上等着,想看看那个闹事的人究竟是谁,她能不能打得过。
从这个方位来看下面十分的清楚,基本上每个花楼都会有这样的几个位置方便观察下面,而下面想要看上面却不太容易了。华荣月站在那里总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什么幕后老板,颇有种狐假虎威的意思,以她现在身上的伤来看,她也未必能出多少力。
然而下面的人一露面,华荣月突然没忍住就乐了。
这谁啊,一身白衣服,翩翩公子的模样,就是耳朵上戴了个红色的耳珠……这不是才见过面的江连焕吗?
尽管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巧合之感而乐了一秒,但是华荣月立刻认识到了这件事的危险性——江连焕是六扇门的人,当然她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花船上的人不一定知道,因为“目”恐怕还没被他们知晓……
所以花船上的人才会把江连焕当成是一个普通的闹事者,而华荣月却清楚,江连焕差不多是为了六扇门而来的。
她悄悄地从楼上离开,准备先不要掺和进这件事里。目前的江连焕恐怕她还是打不过的,上次是忽悠成功了,可是这一次不一定。
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楼下的江连焕眼神锐利的盯住了她的背影。
他清楚的看见一道蓝色的身影,从楼上慢慢离去,孤身一人站在一个高高的地方,就像只色斑斑斓,危险又隐蔽的蛇一样轻轻的游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一哈,华荣月最后还要回去的,这个事件过后吧……不然我百草记年不就跑题了吗……
总得来说这里的剧情是一个小插曲,却又是后面所有剧情的铺垫吧,我尽量把这一段用简短(?)赤鸡(?)又感人(?)的方式度过去。
以及江连焕这人后面存在感挺高……我本来设定的是他和萧翰存在感都高,结果他俩出场还这么少,不应该啊……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94、避风港的主人
这个身影几乎是瞬间就吸引了江连焕的注意力, 他想跟上去看看,但是从一楼到楼上他竟然还找不到一条合适的路。
他总觉得那人站在那里搞不好就是在观察他的。
那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就是看不透。他上次见到这男人的时候就觉得他很是危险, 而且总是无声无息的盯着人,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毒蛇一样。江连焕不是很害怕这种人,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人。
可是他自己是这种人并不代表他很喜欢这种人。
——相反, 他很讨厌。
江连焕从来都不会说他讨厌,但是他遇见这种人的时候总是心里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暴躁感。他又扫了一圈,这花船上除了刚刚那个男人外还有不少人正在偷偷的观察他,看来他昨天过来闹事算的上是成功了。
本来他只是想引出藏在这个花船上的那些“疯子”们,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个意外之喜。江连焕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花花公子。
他一边跟周围的女人们调笑着,一边偷偷的朝着楼上移动。
华荣月回了屋,她还在想着江连焕的事。如果江连焕今天想要来套出什么消息的话, 不得不说华荣月会让他失望了。
她刚回了自己的屋子不久, 就有人在外面敲了门。
“进来。”
门口进来了一个女人, 她头上戴着的是一套纯金的首饰,再加上华贵又格外夸张的衣服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大朵成精了的花一样。唇上吐涂的胭脂是血一样的红。
这样的一身装扮价值千金,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能戴的起的, 实际上这个女人是秦淮河上的名·妓之一, 名叫薛香茗,也算的上是这个花船上的花·魁。之前华荣月曾经说过这个组织里有不少有名的妓·女都是疯子,面前的薛香茗就是。
她的头上总是戴着特别夸张的首饰,头发也会故意流出两边的遮挡, 一般都大的会遮住她的眼角,而在她的眼睛下面就有那么一颗小小的红痣。
这组织里面的人隐藏红痣的方式颇有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意思。薛香茗外表看着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实际上身手也相当不凡。她算的上是这个花船上的实际负责人了,此时的她过来就是和华荣月商量江连焕的事情的。
薛香茗手中端着茶具,正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她是个精通茶道的女人。但是她的茶道可不是文人墨客们口中的茶道。
温香软玉在旁,她的衣服带着朦胧感,仿佛稍微一低头就能看见什么春光一样;尽管华荣月知道这个身怀武功的女人应该是不可能被人占了便宜的。但此时此刻她在旁边,华荣月身为一个女人都会不断的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
如果这会要是个真的男人,怕是思路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外面的那个人……是江连焕,江公子吧。”薛香茗柔柔的道。华荣月接过茶来“嗯”了一声。
虽然花船不知道“目”,但总不至于江连焕的名字都问不出来。
“那么依您看,江公子今天来这,是为了什么的呢?”薛香茗低着头,眉眼中带着忧伤,仿佛即将就要落泪了一样。如果两天前华荣月没看见她发飙她说不定还就真的信了,现在她再看就总觉得违和感甚浓。
“不用担心,我会解决他的。”华荣月喝了口茶顿了下后说道。
她的旁边似乎是安静了一秒,然后忽然传出来了一声轻笑。
“果然……您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是个很容易让人安心的人呢。”薛香茗笑了一会后,华荣月听见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华荣月默默地喝茶没有插嘴。
她其实一直想找个明白人问问安心感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后来推己及人了一下发现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太爱说话……想当初她也觉得不爱说话的人都有种安心感,后来才明白不爱说话也不都代表着胸有成竹,还可能代表着不太会说和大脑一片空白。
只不过没几个人信易玲珑大脑一片空白就是了。
就在两个人喝茶的时候,外面的江连焕早就已经偷偷的潜入了二楼。
可能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潜过去的,因为他真的是一个特别善于伪装的人,明明周围盯着他的眼睛有那么的多,但是当大家发现他的真实目的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就一边和一个女人调笑着,一边慢慢的上了楼,看起来就像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共度良宵的,可是转了个弯之后,大家过了很久才意识到他已经不见了。
他竟然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视觉的死角,直直的冲向了刚刚华荣月站着的地方。
那里是一处安静的地点,附近也就仅仅只有那么一个屋子,平日里是薛香茗居住的地方。
——电光火石之间,江连焕已经到了门口,然后猛的推门走了进去。
拉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这声音直接将屋子里的两人原本正在悠闲喝茶的两人全部惊的一愣,屋子里都瞬间安静了一秒。
华荣月和薛香茗谁也没想到刚刚才讨论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出现在了这里。
幸好屋子里有屏风,华荣月和薛香茗刚刚也是靠着屏风说话,所以刚刚那一秒华荣月还能及时的把身体藏在屏风后面。
华荣月知道江连焕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他却总是能一次又一次打破华荣月内心的记录。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其实对于江连焕能摸过来也并不是毫无预感……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在期待着这一刻。
此时的江连焕站在外面,毫不夸张的说真的让华荣月有种看见幻觉的错觉,不过这一刻却明显不是易玲珑所经历的,而是华荣月她自己。
而江连焕在推开门后也看见了面前的场景,他看见了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女人应该是花船上面的花·魁,望向这边的表情颇有些花容失色,她是个特别漂亮的女人,所有男人看了都会喜欢的那一种。
她的头上戴了个满是流苏的钗子,金珠子串成的流苏宛如花藤一样的散落了下来,江连焕的眼睛落在她稀薄的衣衫,动人的脸庞上,也落在了她眼角处厚重的流苏上。他又转了头,看向屏风后面的另一个人。
刚才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对方就以极快的速度进了屏风后面,这让他觉得可惜,因为他一旦进了屏风,江连焕就不那么容易把他给再弄出来了。毕竟刚刚的那个反应速度来看,对方也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他看着女人依偎在男人的身旁,身体软的就像是一滩水;而藏在帘子后面的男人仿佛刚刚还温香软玉在怀,他半靠在身后的垫子上,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闲适感。
“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了吧。”江连焕道。
他想自己前几天看见的就是这个男人。虽然二人的服饰不一样,但是那种蛇一样危险的感觉却都是相似的。
上次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就让人捉摸不透,这一次也同样。即使江连焕进来的那么的突然,他却依旧还是不急不慢的样子,他旁边的花·魁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帘子后面的男人制止了。
那男人在这个屋子中占据着主导位置,他安抚了一下刚刚被吓到的花·魁,花·魁毕竟也是个见过不少人的女子,她安静的站了起来,收拾好了一边的茶具,然后安静的走了出去。
然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江连焕和屏风后面的那个男人。
江连焕觉得自己找到了正主了,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危险过,这是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这种危险比他以往见过的其他所有“疯子”都尤甚,而帘子后面的这个男人是否是“疯子”他甚至还都不清楚。
他单刀直入,“你是……这里的主事人?那些疯子们的主人就是你?”
江连焕没有管自己说的这话会不会暴露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对方一定能听的懂的。
他的直觉一向特别准确。
那个男人依旧像蛇一样的盘在那里,江连焕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已经这样在秦淮河这里盘踞多久了,他在暗地里修养生息,然后渐渐的弄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庞然大物。
屋子中的香是最上等的香,刚刚离开的花魁也是秦淮河上最漂亮的女人,但是跟那个男人相比,却又好像不值得一提。
因为那个男人好像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甚至对刚刚那个离去的女人都没有多看一眼。
“疯子们的主人吗……”他似乎是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声音格外的温柔。
这种强烈的违和感却给人了一种更可怕的感觉,江连焕十分讨厌这种不受他自己控制的事情发生,他现在还会偶尔想起前几天那种茫然无力的感觉。
“疯子们如果有主人,那恐怕也未必是我。”帘子后面的男人淡淡的说:“如果你真的愿意称呼,那就把这里叫做一个避风港吧。”
95、避风港的主人2
这个男人说自己并不是疯子们的主人, 但是他的话江连焕肯定不会那么傻就信的,毕竟光看这男人的气场就不是一般人的模样, 而且以这男人的样子来看, 他未必不是自谦。
男人对着他比了个坐下的手势, 江连焕微愣, 还是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男人伸手把旁边的香炉打开,夹了一小块香放进去燃了起来,刚才即将要熄灭的香炉瞬间又重新散发出了淡烟。
江连焕觉得现在这种场景有点奇怪,好像他来之前想的所有情况都不是这一种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安静的坐下来,和这个男人面对面的坐着。
但是这男人却意外的有这种神奇的能力,能够让他面前的人坐下来听他说话。
隔着一层屏风, 男人十分悠闲自在,他甚至在调香,完全没有理会对他有着敌意的人就坐在距离他半米不到的地方。
香燃了一会, 江连焕道, “你刚刚说, 这里是疯子的避风港……这话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的香缓缓的弥漫开来,越来越浓。
“就是一群疯子们找了个共同的地方活着。”屏风后面的男人道,“这里虽然是底层, 好像与世隔绝, 但是对于疯子们来说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最起码在这里他们还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别人杀死,或者不小心杀死别人。”
屏风并不是毫无缝隙的,可是从缝隙里,江连焕也只能看得见男人的指尖, 细长干净,淡粉色的指甲像贝壳。
“看来这里已经存在了不止一天两天了……我一直在怀疑江南的疯子是不是太少了一点。”江连焕喃喃的道,“原来都是躲在了这里……”
“江公子果然很讨厌疯子。”屏风后面的男人顿了一下。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淡淡的笑着说道——
“看来当年江公子杀了自己朋友的传闻也并不是假的……”
——话音未尽,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把在外面偷听的花·魁吓了一跳。
可怕的杀气在屋子里弥漫,就像是要将这一片的空气都撕裂一般。
她几乎都要冲进去了,却从门缝中看见屋中的屏风已经被一把出鞘的剑削成了两半。
……巨响过后,屋子里的两个人彼此僵持着,破碎的屏风成了两个人之间唯一的遮挡物。屏风是碧玉的,碎裂的断口处泛着一阵破碎的荧光,香炉散出的烟从为破碎的屏风后缓缓升起,看起来就像黑色的影子从空气中凝结成了实体。
屏风已经裂开,江连焕这才看见了屏风后面的那张脸,那真是一张让人难忘的脸。那张脸上戴着一张古怪的面具,面具是惨白的,只有眼角处有着那么一抹红。
这张面具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一点,却夸张的足够让人能够一眼记住。那惨白上的一抹红就像是响尾蛇的尾巴。
江连焕记住了这张脸,他此时也危险的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看来你们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不……
这件事其实花船上的人知不知道华荣月并不清楚,但是她是知道的,沈青岚告诉过她。
实际上她在第一天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特别想验证一下这个消息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总觉得这件事很难和江连焕这个人联系起来,因为他虽然讨厌疯子,但是却又和疯子有着共同之处。
华荣月莫名的不太相信这个事情,可是看刚刚江连焕的反应,这恐怕的确是真的。
江连焕看她的眼神中比刚才更多了一分冷意,这个眼神几乎就是他上辈子偶尔看易玲珑的眼神了。
或许江连焕也对这个组织更加多了一分忌惮——这件事绝对不是能随随便便知道的。或许自此江连焕对这个组织要更加的猜测不透,华荣月刚才那一问也是误打误撞的给这个组织造了势。
可是华荣月知道的不止是这些,她还知道更多。在六扇门待着的这段日子,华荣月其实已经知晓了很多江湖上的人轻易接触不到的事情,所以虽然华荣月感觉自己一直在摸鱼,但相对而言她这个摸鱼的门槛也是很高的。
所以她这会随便说出一两句话来,都能引起江连焕的震惊。
“你们还知道点别的什么事?”江连焕问。
他这会看着这个面具男人的神色已经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恐惧。
如果这个男人知道些什么武林秘辛,甚至是朝廷的秘辛,江连焕可能都不会这么害怕,无非也就是势力伸的够长一点,铺的线也更大一点,这些虽然难,但并不是不能做到的。
可是他刚刚提起的那件事却让江连焕有了种见了鬼的感觉。
仿佛他面前坐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知晓一切的鬼魂——他真的有这种感觉,因为他心中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被知道了。
归根结底就是这件事已经涉及到了他自己,而人总是对自己的事情感触更深一点。
“我知道的事情很多。”他听见男人说道,“疯子们存在于各个地方……他们总是以任何你想不到的方式生存下来,而他们全部都是这里的眼睛。”
“可是你有些太过狂妄了。”江连焕道,“疯子们的避风港……说的好听,无非就是一群疯子们互相生活在了一起。既然过了这么长时间你们都没被发现,那就说明这里一直是有人在用手段镇压着的吧?”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疯子们被正常人管束着。江连焕又冷笑一声道,“谁能保证这些疯子们会一直这样被‘镇压’下去?你难道不清楚他们发疯时候的样子?或许现在你还能管束的了他们,但是终究有一天,他们会回过头来反噬你的,因为这群疯子根本就是控制不了的……”
“是的,我知道。”出乎意料的是,他听见对面的人这么温柔的低声说道。
“疯子们无法控制住自己,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不会被叫做疯子了。把他们圈在一个地方,试图用各种手段来让他们过上相对而言正常的生活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这些我都知道。”
江连焕想说的话突然就卡壳了。
他发现自己能说的都已经被对方说了,这会他就已经没有了话可以说,他几乎想要脱口而出,“既然你知道了,那你还……”却发现这话好像也没有了说出口的必要。
江连焕看着对面那人的脸,从刚才那句话后,这张面具下的脸又变得更神秘莫测了些。
这个人应该是个疯子,却又很理智,比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要理智的多,最起码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一件听起来很可笑的事情,但是他依旧这么做了,而且目前来看俨然已经把它变成了现实。
不管这种情况看起来是多么的危险,但是仅仅保持在目前这个状态用到的手段就非同一般了。
这个疯子……很可怕,他既拥有野心,又有理智,而且还有将这一切转化为现实的实力。
而且江连焕甚至对于这个面具人在想什么都猜不透。
华荣月倒是没有江连焕心里想的那么多,实际上她的脑回路也是正常人的脑回路——她其实也一直觉得这个组织虽然看起来十分庞大,但实际上也并不靠谱。
光看易玲珑记忆里秦淮河的事情就能知道,这个组织出状况的概率还真的挺大的,因为疯子们疯起来真的很可怕,但是另一方面华荣月却又觉得这是个难以形容的奇迹。
就是那种很难看到的奇迹,像是从残垣断壁里生出的一朵小花一样,虽然出生的时机和地点都不对,但是能让看见它的人都为之感动。
当然华荣月能用欣赏小花的角度来看待这个组织的原因,还是由于她不是这个组织的真正主事人……她就相当于一个贵客,如果华荣月要是主事人,以她的性格恐怕会担心的日夜难安的。
华荣月听见门口隐隐的有脚步声传来,似乎是薛香茗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冲进来了,她终究不是这里的主人,如果对方冲进来的话恐怕江连焕会有危险,所以华荣月只能用语言提醒道,“恐怕有人在担心我……你最好抓紧点时间逃走,不然我的心情恐怕不会这么一直这样好下去。”
她知道江连焕虽然狂,但同时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在这种敌暗我明自己又是一顿瞎忽悠的情况下,江连焕恐怕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最后一个问题。”江连焕低下头,“易玲珑在哪?”
他问完了之后华荣月微微一愣。
华荣月自己都没想到江连焕居然会在最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这样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居然问了一个问题是有关于她的,或许是这种机会太过难得,让华荣月心里也生出了一丝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她竟然给了个不算太模糊的答复,“她现在还活着,很安全。”
“所以……他其实一直是在你的眼睛底下?”江连焕笑道,华荣月突然发现自己也被小小的套路了一下。
“对于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想让我知道多少?”华荣月反问道。
江连焕本来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知不知道华荣月,但是对方的态度着实让他捉摸不定,他究竟是知道现在的易玲珑是华荣月假扮的,还是不知道呢?
对方话语中带着一丝微微的情绪,他分辨不清,但却又觉得那情绪实在是模糊不明。
此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江连焕忽然俯身朝着旁边的窗户上跳了出去,就在他出去的那一刻,门忽然被人推开,刚才离去的薛香茗带着一行人冲了进来。
江连焕跑了半晌后,忽然回头朝着刚才的花船上面看,那里灯火通明,好像能看见一个男人站在窗前朝着这边看。
这男人神秘莫测的影子,从此就深深地印在了江连焕的心里。
96、总是让人出乎意料的人
虽然这次江连焕来去匆匆, 可是却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六扇门在听见他的汇报后,也全都处在震惊当中。
那个看不见脸, 只戴着一张面具的男人在一夜之间就登上了六扇门的通缉令, 当然是一张在六扇门中也属于秘密的通缉令, 只在少部分手里流通的, 上面却有着江湖上各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白面红瞳,看不见脸,却仿佛又能看见一个阴柔奸诈的面容。
江连焕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只唯独隐去了一件事——华荣月现在应该是在那些人的眼睛底下,而且活的还很好。
隐去这件事也说不准有没有他的私心,但如果他要是说出去的话, 华荣月回来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了。谁能想到六扇门找了好长时间的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死了的人,居然在敌人的照顾下活的很好。但如果要江连焕自己说, 他总是疑心华荣月自己知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他印象里的华荣月就不是会同流合污的那种人。
如果要说华荣月因为太老实所以没看出来什么门道……这个理由江连焕还能信。
他真的觉得华荣月不像是能聪明到看透什么阴谋诡计的人。
那是个虽然模样蛮和他心意, 但是真实性格却沉闷到无趣的男人,但是即使是江连焕,也在潜意识里接受了华荣月不是个会做些什么坏事的男人。这样的人挺少见, 死一个就少一个, 如果华荣月就这么死了,江连焕可能……心里还会觉得有那么一点可惜。
华荣月则是在江连焕走了之后就和那个花·魁来了几个言语的交锋。
花·魁也不是个花瓶,她再外面偷听了两个人的谈话,自然对一些内容比较感兴趣。尤其是对于华荣月什么时候和江连焕有了联系的这件事, 她好像更感兴趣。
华荣月只能拼命的用话语遮掩,幸好她还有易玲珑这个身份,所以知道一些东西也不算太离奇,只是薛香茗手段实在是太高超,华荣月都不敢放松警惕。
刚刚个江连焕说了那么多的话,紧接着又要去应付花·魁,对华荣月真的是个巨大的挑战。尤其是在她身上还带着伤的情况下,华荣月几乎在花·魁出门的瞬间就支撑不住的躺了下来,她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可以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对于她来说真的不是个会让人觉得舒心的地方,但是华荣月知道自己还不能睡,这里是薛香茗的屋子,她对这个人并不信任,即使她美的像菟丝花。
所以华荣月强撑着从这个花船上走了出去,准备回到这几日居住的那个地方好好的歇息一下。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华荣月来到了这几日她一直居住的那个花船上。
虽然这里也不是什么安稳之地,但是好歹也比之前的地方能让人安心一点。华荣月轻手轻脚的摸上了船,准备悄悄的进去,不打扰任何人,却在进门前突然听见了屋子里有人说话。
偷听墙角也不是华荣月自己愿意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她还是屏住了呼吸,认真的偷听了起来——因为屋子里那些人谈话中有一些非常吸引人注意的东西。
他们在讨论六扇门的事情,华荣月最近的心思并没有放太多在六扇门上,毕竟她现在还在误解六扇门的人是故意伤的她。华荣月虽然性格比较内向,但是绝对不是傻,被人捅刀了之后生气的反应还是有的,尽管不会转头去报复,但是也绝对不会去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不过华荣月透过门缝听见了“杀人”一类的字眼。
这一类的字眼瞬间就引起了华荣月的警惕,她几乎瞬间就把心拎了起来,一种浓浓的不安出现在了心头。
她犹豫了一会,然后轻轻的把耳朵贴上去听他们说话。
“出了什么事了?”屋子里好像有人在问。
“六扇门的那些人最近好像一直都有些太过分了。”说话的人是个嗓音特别魅惑的女人,华荣月记得她,她对于六扇门里的人,或者说除了花船上的任何人都不感冒。
“我知道你们最近有很多不满,还有人在私下里做一些小动作。”这回说话的是一个听起来比较理智的声音,“但是最初咱们说好的就是找一个地方安静的生活下去,而不是让疯子们聚集在一起,方便他们肆无忌惮的杀人。”
“他们?”那个声音魅惑的女人笑了,“说的倒是好听……但是你终究也没有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一员啊。”
她的话让那个稍微理智一些的女人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中还是不小心透露了一些情绪,瞬间就闭口不再言语。可是那个声音魅惑的女人明显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情绪也渐渐的不对了起来,华荣月听出来,她大概是要“发疯”了,“如果你真的是我们中的一员,为什么下意识的要把自己跟我们分开呢?”
……后面就是一连串长长的争执,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秘密和消息仿佛喷泉一样的涌入华荣月的耳朵里。
华荣月听的心里狂跳,她忽然想起来了原来时间线上的事——秦淮河上三日死寂,由此可以推算出来,这个组织其实在这个时间段是出了很大的问题的。
这个时间里花船上杀人的欲·望远远的盖过了理智的声音,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反正这个组织总是不那么稳定的,那些“疯子”们开始想逃脱正常人的控制之下。
这其实也是不难猜测的事情——因为疯子们本来拥有的理智就很少,华荣月之前就说过这个地方是一朵难得的花,可是残垣断壁下的花也非常容易死。
屋中还在争执着,甚至有人想要出来,华荣月听见了声音,轻手轻脚的又慢慢的从走廊退下,离开了花船,飞奔到了另外一处较远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很乱,因为突然听见了这么一件大事让她觉得措手不及,刚刚的疲惫好像都被吓飞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清醒。
——这花船上的人即将失控。
如果不找个方法阻止他们,很有可能会发生像上辈子一样的惨状。
谁能来阻止呢?
如果理智的来想,现在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是六扇门,可是华荣月已经不想跟六扇门有任何瓜葛了。
而她的内心仿佛有另外一个声音一直在说:“是的,就是这里,这里才是我们应该待的地方!”
不用说,又是她的室友想要出来透透风了。
华荣月靠在船板上,浑身冰凉,心里又有些难受,只觉得坐立难安。
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想回百草堂的小柜子里躲起来睡一觉。
……
秦淮河上对于易玲珑的讨论声在时隔了这么久后依旧没有消失,这对于记忆力短暂的江湖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六扇门才一直不肯放弃对于易玲珑的寻找,华荣月内心里觉得这是个麻烦,但在别人的眼里,这是一个奇迹。
偶尔也会有人来到当时的那个桥上,那里这些天总是围了很多的人。
李子信这几天偶尔在忙的头昏脑涨的时候过来看看,算是放松一下心情。对于华荣月这个人,他觉得自己是很熟悉的,但是即使熟悉,华荣月却依旧是个经常给人意外的人。
性格严谨和张扬本来就是两个水火不相容的物体,但是华荣月却能够在这两者间随意切换——在这方面他的掌控力表现得简直就像是个神一样。
这个江湖上有魅力的人并不少,而对于所有的江湖人来说,几乎每个能闯出名堂的人都有着一两点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地方。可是真的说起来,那些出了名的人也不过只是一个个由各种各样的词汇堆叠起来的人物而已——那些知道他们的人中,真正认识他们或者是见过他们面的人百不足一。
所以你能说这些人真的被江湖人认识吗?不能。这些人也只不过是有着一个个大概轮廓的面具人而已。人们能在这张面具上绘制的笔画并不多,以华荣月这个身份而言(并不是本人,而且由于各种限制能够表现得机会不多),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被江湖上的人给记住。
可是华荣月就让所有人都记住了她,在这样的条件下,李子信觉得他能被那些江湖人记住绝对不仅仅是由于他的那张脸,还由于他身上的一种独一无二的气势。
对,就是那种时不时会散发出来的气势,即使他在百草堂里看起来是那么的安静,不起眼,但是当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并且被其他人给予了厚望时,他就会立刻焕发出一种神奇的力量,当他穿上与平日里不同的衣服,再用他的眼睛看向别人的时候,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在他的身上,那是种十分强硬又不容反抗的力量。
或许这也是易玲珑在外人口中永远是个非常霸道又厉害的人的原因,可是在李子信的心里,华荣月比那个还要神奇的多。
那是个说不上来的男人,虽然总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脾气和力量,但是却又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一样。
李子信茫然的在桥上看了一会,准备离开,他来到了江边的一处“夜摊”上,这几日很多花船被吓得不敢开门了,倒是岸上因此变得热闹了起来。
而就在李子信茫然的游荡时,他在夜摊上竟然发现了某种神奇的东西。
——是一块淡蓝色的布,就挂在一处栏杆上,空落落的。
而很快,李子信就会发现他的这位华荣月朋友是个多么“让人出乎意料的人”。
他在逃亡的过程中,竟然还留了一丝重要的信息给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买药去耽误了一会……真的很抱歉(鞠躬)
话说我今天发现了一个神奇的事情,我这几天一直很热,一边伤风一边热,尤其是手心脚心特别燥热,一点汗都不出的那一种,昨天热的睡不着踹被子还把我室友吵醒了,今天去挂水顺便跟大夫说了一下,老大夫说我能在阴雨连绵的天气下还这么热,应该是因为内火旺,我???
然后大夫给我开了中药,说吃几天后大概就能平静一点了吧,我???
……原来热真的是一种病啊。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97、紫藤船
这块蓝色的布被拿回客栈的时候,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浓重,因为大家都能认出来, 这是华荣月消失前穿的那件衣服。
这衣服上还带着一丝血迹, 而这也成了所有人所担心的东西, 人来人往的夜摊不可能没有人发现这块带血的蓝布, 那就说明了一点——这块布被放上去的时间还很短。
这块布传递出来的消息很清晰——华荣月现在遭遇到了危险。
假如华荣月确实遭遇了危险,那么他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把这块布送出来,并且挂在了栏杆上,而不是直接来六扇门这里呢?
虽然这一切还都是未解之谜,但是光这块布就已经是个非常神奇的事情了。
假如说有一个人生死未卜的消失了很长时间,忽然在一个最不可能看到的地点和时机发现了他存在的痕迹——这是种非常戏剧性的事情。
它在众人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出现在了这里, 给大家带来了一丝希望。
客栈里所有人看着这块蓝布,每个人都在思索,其中有人提出了一个最可能的建议, “会不会是他被控制了?”
“被控制……被谁控制?”金捕头反问道。
“当然是最近咱们碰见的那些人了。”那人回答道。
“不可能, 这些天我们跟这些人打交道的次数那么多, 却没有一次看见他的,况且他们救华荣月干什么?”马上有人提出了反问。
屋子里大家对于这个问题争论不休,虽然有一部分人觉得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但依旧有一些人对一些疑点提出了疑问, 只有江连焕安静的站在墙角,并不做声。
他想起来了自己那天回来后说的话,在他的话中,他隐藏了一些东西。
而从那天他听到的消息来看, 华荣月说不定还真的在这个组织的监控下。
江连焕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们紧接着就听见外面的人传来了第二个重要的消息。
——他们发现了第二块带血的蓝布。
……
华荣月只留下带血的蓝布并不是想表明自己正在受什么控制,或者在向六扇门求助。
她的意图其实还挺绝情的,她其实是想让六扇门的人觉得她受伤过重,或者干脆就这么一伤到底,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那块带血的蓝布确实是传递了“危险”的这个消息,华荣月还会用这些带血的蓝布把那些人引到一个地方……可是尽管华荣月告知了六扇门即将到来的危险,并且希望他们出手相助。
她也不想就这么回去,与其被六扇门的人发现后通缉,倒不如让六扇门的以为她死了还比较干净。
华荣月在刚刚从船上偷听完回来后就沉入了易玲珑的记忆中,在那里面一丝丝,一毫毫的翻,最后终于在记忆里翻出了原本时间线上会在今天出事的一个地点——某条挂满了花的船上。
虽然花船上面都挂着花,但也不是所有花船上的花都是相同的。这一只花船上挂的是各种紫藤,满树的紫藤花垂下,在微风吹拂下就像是一个个风铃铛。
在记忆里翻出这些东西是一种非常耗费心神的事情,几乎要一秒一秒的来对,落了一秒可能都会落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华荣月先是在记忆中找到了那船的最明显特征,然后又找到了记忆中能够确认时间的画面,等到她真的找到那条船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华荣月一路上把自己刚来时穿的那身衣服撕成一条条,然后沾上血,挂在了沿途。如果六扇门里的人不都是吃白饭的话,他们肯定会发现的。
把最后一条布挂在了船栏上,她在船上巡视了一圈,眼神也渐渐的变得凝重了起来。这里确实是有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虽然客人们还都和往日一样挥金似土,女人们还都和往日一样漂亮,但是就是有一些东西不一样。
当年的秦淮河屠·杀过后,易玲珑也来了这里一趟,刚好就在这个时间里。当天出事的地点就是在这。
华荣月在船上绕了一圈,突然在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她看见了和易玲珑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紫藤花,像铃铛一样垂下来,随着风慢慢的动着。
对于华荣月来说,她很少会有这种感觉,就是某一个时刻她眼中的景象,和另一个时间线上同一时刻的易玲珑所看到的是一样的,因为华荣月一直以来都没有按照易玲珑上辈子的步伐来走。
这会看着吹动的紫藤花,华荣月还愣了一下,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被微风吹动的紫藤花,过了一会忽然听见有人走近了。
就像是易玲珑记忆里的一样,华荣月转身躲到了一旁,听着在紫藤花下的两人宛如正在深恋的情人一样彼此靠近,小声的诉说着“情愫”,只是他们口中的话仔细听却都不是什么动人的情话。
华荣月在那里等了一会,听着那里的声音,突然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在那两人的话说到了一半的时候,做了个和记忆里的易玲珑完全不同的事情。那一对热恋中的“情人”正“互诉衷肠”时,其中那个女人忽然倒了下去,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接住了她,然后顺便将她对面的男人打晕了。
华荣月看着倒地的女人,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然后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稍作打扮后就和刚刚从船上来时不一样了。
穿着这身衣服,华荣月缓缓的朝着楼上走去,此时六扇门不知道究竟有多久才能来,可是她总不能坐在这里干等着。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上去后或许还能帮着看看。
走廊上,一个一身淡紫衣服的人匆匆经过,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
满船的紫藤花,接二连三的垂了下来,每一朵都仿佛是风做的铃铛,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别人听不见的声响。
……跟着蓝色带血的布料,六扇门的众人缓缓的来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个巨大的花船,上面满是一种紫色的藤蔓花,这个时节已经全都开花了,船上的烛光从开着紫花的藤蔓中蔓延出来,仿佛连纸醉金迷的地方都被赐予了一种柔和。
那蓝色带血的布料他们一共找到了六块了,几乎都是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目前他们拿到的是最后一块。
“这里?怎么了?”大家对于这蓝色带血布料的最终地点居然是这里感觉到十分的不解,甚至有人想要看看还有没有下一块蓝布。
江连焕倒是绕过了众人上了船,大家喊了他几下后发现他还是头也不回的上船了,这种时候大家也不能把他一个人扔下就走,所以也跟着走了上去。
上了船后,才发现船上的紫花更多,多的盈满眼帘。在这样满船的紫花里简直都要迷路了,时不时的还有老·鸨和妓·女上前来搭讪,大家都被围在了一起,颇有些无路可走的样子。
“江连焕呢?他去哪了?”有人问到。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刚才一直站在最前面的江连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走到了即将上二楼的楼梯上。要说江连焕也是一个对地形和他人视线特别敏感的人,之前和华荣月在另一个花船上相会时他就一下子摸准了位置,这一次也是。
在这紫花和偶尔的蓝色花之间,他们看见了江连焕的影子,他在花藤中间慢慢的穿梭着,时而看得见,时而看不见,就像是一个即将消失的影子。
他朝着一个美丽的女人走了过去,那个女人正在低头拉着琴,在她旁边有着舞女正在伴随着乐曲起舞,丝线拉的是一个很有韵味也很婉转的调子,舞女微微的侧过头,没有看下面的任何一个人。
“他朝那边过去干什么?不会是想找点乐子吧?”下面还被老·鸨纠缠着的六扇门中有人说道,正在这时,他们看见那个弹琴的女人微微的抬起头来,眼角下一颗红色的泪痣楚楚动人。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的脑海中都疯狂的响起了警报。
然而就在这一刻,花船上面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上一刻还是人间富贵乡的地方转眼间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个变化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甚至连刚刚还在拉人的老·鸨也突然变了个模样,凶狠的朝着自己身边的人出了手。
“我去!”几乎是瞬间,所有跟着一起来的六扇门的人心中都响起了震惊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个变化惊呆了,在来之前他们从来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是什么情况?!这些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来事情的最开始就只是一块蓝色带血的布,还是个生死未卜的人送出来的,所以大家其实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然而现在这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拉了警报。
——即使是最迟钝的人,这会都知道,现在出事了,而且出的是件大事。
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恐怕整个江湖都会为之震动。
慌乱中,大家仍然记起了那个将他们引到这里的人——他现在在哪里?
他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依旧留下了线索将他们一点点的引到了这里,几乎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谁知道他竟然以这种让人想象不到的方式又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视线中,而且带来了一个他们都想象不到的消息。
身受重伤,而且可能还在被控制的情况下带来这样的消息究竟有多难,这一点大家都能想象的到,可是不管这究竟有多么的匪夷所思,消息还是送到了他们的手里。
那么,他现在究竟在哪?
一片混乱中,江连焕忽然抬头,看向了天上的某一处,那里恍然过去了一道紫色的身影,在天空划过。
漆黑中,江连焕只看见了他那双红色的眼睛。
98、小可怜
“这人什么时候上来的?”
刚才在房梁上躲了半天, 看见情况不对立刻跳下来的华荣月没想到一下来就和江连焕打了个照面。
虽然刚刚注意力全集中在那里疯子身上,而没看见江连焕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但是华荣月并不想在今天跟江连焕纠缠。
她下来就是帮着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的, 刚才她竟然看见了几个很眼熟的女人, 刚刚都在下面。
华荣月看见她们的时候愣了一下, 尤其是这里面有个女人华荣月还非常眼熟。
是之前刚来这里时,她在船上随手救下来的一个眼睛下面有着蝴蝶图案的舞娘。
华荣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来到这里,不过看见她在,华荣月还有些担心,她生怕这个舞娘也会掺和进这件事里来。
别的不说,好歹是她刚刚救下来的, 如果才救下来就又因为这件事卷了进去,受了什么伤,华荣月总有种努力白费了的感觉。
华荣月当然不是过来掺和这件事的, 但是江连焕不知道。他在看见华荣月的一瞬间脑子里过了无数的阴谋论。
所以老话为什么说人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看见的就是什么呢, 江连焕此时此刻的大脑就已经高速运转起了各种阴谋论。
他当时的想法是本来这个情况就已经很难办了,谁想到居然还碰见了前几天的那个面具人……今天的事情怕不就是他搞出来的?
所以在华荣月跳下来的时候,江连焕非但没有转身去制止那些舞女和琴娘, 而是做了个十分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突然转身回来, 直接和华荣月对上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
华荣月也被江连焕的回马枪吓了一跳,同时还很懵。
她满脑子都是疑问号,完全没搞清楚江连焕为什么会转头过来打她。
灯全部熄灭了,但是渐渐的在一些地方又亮起了微弱的光。当人的眼睛可以适应这个光线强度后, 大家逐渐也就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象。
被上面的声音吸引的人们瞬间抬头看去,就看见了江连焕和一个身穿紫衣的人对上了。那个人穿的紫衣服显得有些大,随着他的不停跑动而来回的忽闪着,就像一对翅膀。
那紫衣人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如果江连焕不搞这么一出,或许其他人还不见得会多在意那个穿着紫衣服的人,可是刚刚江连焕的举动让所有人不得不注意到他。
这么一看,那个紫衣人的特殊之处就显现了出来。
“那人……是谁?”六扇门的人都在研究,倒是花船上的人们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华荣月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而且这里面确实还有不少熟人,有人在认出来华荣月之后就惊讶的小声道,“是他!”
华荣月本来没想到会出这么一出,而且这种情况很是尴尬,她一个在花船上面混饭吃的人,这会突然当着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反水,是不是会被当众打死?
本来她是打算浑水摸鱼来救几个人的。结果突然遭受了这样的场面……华荣月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条烤鱼一样被人架着烤,她现在觉得江连焕的脑子真的是有问题,才会在这个时候转身来对付她,而不是对付那几个明显已经凶相大发的舞女。
有一说一,江连焕的行为确实给华荣月造成了很大的困难,但是华荣月也不想想造成这个结果的人到底是谁……江连焕这样的做法绝对不奇怪。
无论是谁,在一个混乱的场合中,忽然看见自己一直认为的敌方“老大”出现,还带着武器,而且这个“老大”性格还属于阴险狡诈那一类的,谁都会放弃那几个小虾米转身去阻止那个老大的。
六扇门的人在混乱了一阵时间过后,也开始渐渐的确认了华荣月的身份,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就是江连焕口中的那个面具人。
之所以大家能在华荣月把自己蒙的这么严实,而且身份都是假的的情况下还能猜出来,无非是因为那个面具人身上的特征太过明显了——第一,虽然是个男人,但是某些方面和女人一样的阴柔,第二,心思细腻,手段高超。
华荣月现在穿着一身刚刚从别的女人身上扒下来的紫色衣服,虽然这种衣服在这种地方即使男人穿了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她的动作跟一般的刀客比起来也算的上是阴柔,毕竟好歹是个女孩子,而且易玲珑的刀法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华荣月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等一江连焕来打死她,她立刻拉远了和江连焕的距离,一边跑一边来几招看起来很炫酷的刀法,实际上每一刀都是在逼江连焕离她远点。
如果此时此刻有个弹幕可以播放大家脑海中的想法的话,华荣月脑袋里的一定是“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但是不得不说华荣月这么一出还算做了点好事,明显刚才花船上面人的想法就是要拿这个船上的所有人祭天,偏偏华荣月这么一出来打岔,让他们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底下花船的那些人还在猜测着“易玲珑”的来历——这里的人自然知道这是易玲珑,就是完全不知道他今天来是干嘛的。按理来说今天的事情应该也没有叫过他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起码这里能看出来花船上的人从内心里觉得易玲珑还是个疯子的,因为只有疯子才会喜欢杀人,正常人来了恐怕都是帮着阻止的,可是问题来了——华荣月确实不是个疯子啊!她这次来,确实是为了阻止这件事的啊!
但是这样的情况下,双方人马都在盯着她,华荣月突然间就被噎住了,尽管脑子有点懵,但身体依旧在十分尽职尽责的躲开江连焕的每一次攻击——华荣月的手段比上一次又高超了,上次她还只是单纯的在躲,可是这一次她居然还知道必要时刻演一演。
所以目前的状况就是江连焕绝对打不死华荣月;可是华荣月也绝对打不死江连焕,非但如此,恐怕她稍微分点心死的就是她。
但华荣月硬生生的营造出了一种江连焕拼了老命的打她,她轻描淡写的躲过攻击,无论如何江连焕都打不中的效果……这个场面单从视觉效果上来说绝对是华荣月赢了,不明所以的人此时还在华荣月的背后喊666。
全场唯一闹心的人可能就是江连焕自己,他觉得那种闹心到说不上来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比上次还要恶心人,他现在特别希望一剑砍死对方,或者实在不行就让对方一刀砍死他。
可惜这两点目前好像都无法满足。
江连焕很憋屈,所以他渐渐的开启了狂暴模式。
狂暴模式一开始,华荣月瞬间压力大增,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要撑不住了。
两个人的打斗虽然吸引了大家的视线一段时间,但是大家现在的重点其实也都不是这个。
那些六扇门的人在瞬间就起身去制止那些疯子们,而过去的人也只有一半,另外一半人居然被分了流,跟着江连焕一起去对付华荣月。
人的名,树的影,虽然华荣月只有一个人,但是毕竟也是在通缉令上的,所以分了一半的人流也不奇怪;可能震惊的人只有华荣月自己,她看着那冲着她过来的人,心说这怕不是要我死。
花船上的人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派人去支援华荣月,虽然不清楚到底他今天为什么会来,但是很明显船上居然已经混入了六扇门的人。
这时候就有心思活跃的人意识到了一件事——会不会是易玲珑提前知道了六扇门会来这里的消息,所以才会拼了命的赶过来?
不然完全解释不了易玲珑为什么会突然赶过来啊,他来的这几天大家也都清楚他都做了些什么,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船上安静的养伤。
这里要插一句船上的人对易玲珑的印象。
——花船上的人一开始救易玲珑未必是没有把他拉入组织的意思的,可是真的见了面后才发现易玲珑和大家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大部分时候是个很“安静”的人。
易玲珑毕竟是“天下第一杀手”,大家对于他的滤镜还是有的,对于有这样性格和身手的人,如果自己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意向的话,花船上的人恐怕也不会强迫他,这可能是一个特例。
但此时此刻就在大家谁都没有想到的时刻,易玲珑净突然出现,还一出场就吸引了大部分火力,让花船上的人一时间思绪万千。
……
华荣月并不清楚彼此双方是怎么想的,反正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花船上的人居然主动放弃了一部分进攻,派来了几个人过来帮她,这几个人的实力都很强,让华荣月的压力大减。
有了喘气时间的华荣月彻底拉开了和江连焕的距离,甚至还远远的看了江连焕一眼——还是站在高处。不得不说站在高处看人确实非常有**oss的感觉。
华荣月看了他一会,江连焕也看了华荣月一会,彼此双方对视半天后,华荣月从江连焕的眼睛里看见了熟悉的愤怒和失落感。
哎,好像跟她以前每次装正经逗人时的那种失落感挺像,可是这次她没逗人啊……
华荣月突然间觉得有点对不起江连焕,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就觉得这个时间线上的江连焕不太对劲……挺可怜的。
99、和疯子说话
距离六扇门的人和花楼上的人面对上已经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这一期间六扇门的人没能和花船上的人正面交锋,因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场中的华荣月给吸引了。
华荣月自己也从来都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本来她想的好好的今天要救一下花船上的人的, 这会也算是阴差阳错, 虽然没救成, 但是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已经转移到她的身上了,无论是六扇门的人还是花船上的人。
这个时候华荣月就想着要不要干脆将计就计,顺便把这件事给搅和黄算了……本来她的目的就很明确。
花船上面的人脑补的东西还是很多的,虽然他们是疯子,但是总不至于会对前来帮助他们的人出手,尤其对方还是易玲珑。
几乎所有船上的疯子们这会都默契的停了下来想看华荣月接下来该怎么做, 虽然华荣月是个新来的人,但是总归有着同一个身份,“疯子”。
这群疯子们在这点上意外的有共同语言, 无论你之前来自于哪, 无论你之前做过了什么, 只要你是疯子,我们就有话可聊。
华荣月看了眼花船上的那些人,他们好像非常希望华荣月能够突然出手一样。华荣月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关注起了自己, 但是总觉得这种关注不像是一件很好的事……
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华荣月总得做个决定, 她是不是要帮着花船上面的人攻击六扇门和那些普通人?就在前不久,华荣月还想着以后万一回不了六扇门或百草堂,她恐怕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甚至都已经脑补出来不久之后她在这里应该过上什么样的日子了, 没想到这会居然就面临了这个事情。
这时候华荣月其实心里面有了个不知道什么滋味的感悟——果然什么人就应该待在什么样的地方,不是说为了生存选择藏身在一个地方就真的能够安稳待下去的,那样反倒容易遭受一些心灵的煎熬。
就例如说现在。
说句不太恰当的,华荣月甚至怀疑现在是自己是不是遭到了什么报应——之前她把这件事想得太过简单的报应。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让这些人停手,不要再杀害那些普通人了。要她说这些人的脑回路她也不是很懂,原本这个组织的纲领才是非常正确的——找个地方好好藏着,然后闷声发大财,和正常人井水不犯河水才能保证永久的安全。
可是疯子们如果可以劝得住,那也就不叫疯子了。华荣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样跟他们说明白这些事情,如果跟一个正常人说了上面那番话后,恐怕正常人自己就会分析出利弊,可是对于疯子来说——不行。
就算里面有稍微理智些的疯子,可是大部分的疯子做事都是不管不顾的。
就在华荣月内心忽然泛起一丝沮丧之情时,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缓缓的响了起来。
“正常有这种人的活法……疯子们有疯子们的活法。”
……华荣月听着从自己耳边响起来的这个声音,老实说,这个声音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清晰过了。
因为她的室友最近好像一直都处于失踪状态。大部分情况下,华荣月还是挺希望她能不出现的。
她沉默了一会道,“你说这句话什么是意思?”
“和正常人打交道需要考虑很多事情,但是跟疯子们就不用了。”易玲珑的声音在华荣月的脑子里继续说道,“你只需要比他们强,比他们厉害,然后征服他们,让他们完全听从于你。”
华荣月沉默了一会问,“你之前在天易楼就这个样子的吗?对待手下的人通通镇压,最后被他们一拥而上的杀死。”
“你是在嘲笑我吗?”易玲珑笑着道,她的语气里也没听出来什么恼羞成怒,反而有种戏谑的感觉,“但是,正常人的你现在的处境好像也没有多好啊。”
……华荣月突然被噎了一下,因为完全无法反驳。
而且这句话说来也非常扎心了,扎的华荣月可怜的小心脏上全都是筛子。
江连焕被其他几个人给挡住了,此时根本没有办法近了华荣月的身。只是他也觉得蛮奇怪,因为从刚才开始面具人就站在那里不动了,他的脸隐藏在兜帽下面,所以根本看不清。
但是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呢?
“如果你想和疯子们相处,就一定要遵守疯子的规则。”易玲珑道,“而且除了信我你现在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对,我现在也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华荣月在心里默默地跟着重复了一遍,“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停下来呢?他们现在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东西了。”
“如果他们不听,就强迫他们听。”易玲珑笑了,“所以说,你们这些人永远都不懂……”
“你想让他们做什么?想让他们停下来吗?真是个可爱的愿望。”
她说完这句话就笑了,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一种十分刺耳的声音,“以你现在的处境,这好像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不过……也罢……”
华荣月现在的处境已经算的上是最差了,本来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想着或许有机会还可以当个大侠,现在却沦落到这般田地。
江连焕观察着面具男半天,看着他一直低着头……江连焕心里还在琢磨着对方究竟是在干嘛呢?为什么要一直地头看下面?
然而就在这个时刻,他忽然把头抬了起来。
——那一刻,他眼睛里面的红色让江连焕陡然一惊。
此时,华荣月的耳边刚刚落下了易玲珑宛如轻叹般的“也罢”二字。
而下一秒,江连焕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一样。
此时的“华荣月”又扫视了一眼下面的所有人,随着她这一圈扫视,无论是六扇门的人还是花船上的人都停下来了,因为大家都对他的眼神敏感了起来。
在“华荣月”的眼睛里,下面的人仿佛都是一样的生物——弱小且无力的,并不被他放在眼里的。
江连焕觉得这样的眼神有些不太妙,他都分不清楚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刚刚时间过去了仅仅几分钟,这个人又变得更危险了起来。
那个眼神当然不会是华荣月的眼神,而是易玲珑的眼神,实际上,华荣月此时此刻也已经成为了一个“旁观者”,和周围的其他人一样在默默地看着易玲珑的表演。
她也在此时逐渐的去了解易玲珑所说的和“疯子”们相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是个血腥的,强者为尊的世界。
如果说易玲珑上辈子的那种脾气放在天易楼简直就是加速了她的死亡,那么在这里,反而是一种极度贴切的东西,华荣月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像一个齿轮突然对上了一样。
然而即使是在天易楼,易玲珑在当年也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第一楼主”,你可以说“他”残忍,说“他”刚愎自用,但是绝对没有人会怀疑易玲珑的实力。
绝对的实力和绝对的武力在普通的大众世界里是非常不合适的,无论有多强,最终都会遭受到反噬;可是在这个本来就已经扭曲的世界里,却是种再贴切不过的东西。
因为这里本来就没有理智,这里本来就是由各种血色组成的一个世界。
一种剧烈的杀气从华荣月的身上释放了出来。
下面的人们渐渐的停止了打斗。
对于花船上面的人来说,他们对于易玲珑的察觉要比六扇门的人快的多,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野生动物对于危险总是特别的敏感一样。
江连焕看着面具男缓缓的抬起了头,这个感觉又和刚刚不同。刚刚的面具男是一只正在潜伏的蛇,那么现在的他就已经是一只摆出了攻击状态的蛇。
蛇牙已经露了出来,震慑着每一个看到的人。
然后他站在高高的地方,下面的人们原本还在彼此的争斗着,尽管有着六扇门的阻止,但是依旧有普通人这会已经遭了毒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华荣月刚刚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下面有几个花船上得人正在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那个男人被追的满眼绝望,本来以为自己是个猎物,没想到被他猎艳的那些美女忽然都变成了美女蛇。
眼看着他几乎就要被追上了,他绝望的等了半晌,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松手。”
他转过头去,刚刚正在追着他们两个人正被一个身穿紫衣,脸隐藏在兜帽下面的人拦住了,他站在那里轻描淡写,只仅仅伸出了一只手,大腹便便的男人自然认了出来他就是刚刚在楼上特别显眼的那个男子,在愣了一阵后开始狂喜,原本以为是敌人,没想到竟然是朋友。
抱着这个念头的他抬头又看了眼那个紫衣人,却忽然看见了他如花的笑颜。
他一惊,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华荣月的耳边听见易玲珑的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好像伴随着一种舒服的感觉。
她淡淡的道,“和疯子们说话……就要这样。”
100、带人下船
华荣月觉得自己身边的气氛瞬间发生了一些变换。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误入了什么地方一样, 这个世界和她平日里看到的画面全都不一样。
白的,红的光四处在周围交错着, 这些光线应该都是虚幻的, 或者是透过什么滤镜投射进来的, 致使整个世界和她平日里看见的都不太一样。
华荣月有点茫然, 这算是疯子们的世界吗?她虽然之前也曾经感受到过,但是还从来没有以这个视角看过。
虽然这个视角她没看过,但并不妨碍她在短短的三十秒内就理解了易玲珑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疯子们的世界没有什么秩序,他们只有强者为尊的那个概念。而强者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说不定能更适应些。
原来……是这样啊。
华荣月忽然就有点明白了易玲珑刚才说的话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
花船上的人现在严格来说只分为三种人——一种是普通人,一种是六扇门的人,还有一种是花船上的疯子。华荣月其实不属于这三种人其中的任何一种, 因为她既不想回六扇门,也不想帮着花船上的人作恶,换句话来说花船上的人和六扇门的人也没把她真正当成是自己人。
可是现在易玲珑站在那里的气势已经足够可以让三方都迷惑了——六扇门的人一直以来都认为面具人是花船上的老大, 所以这会感觉倒还好, 可是花船上面的人却已经完全搞不懂现在的易玲珑了。
莫非……他真的是我们这边的?
有不少疯子在这个时候都已经彻底懵了, 即使是心里对此有点怀疑的,在看见此时的易玲珑时,却也没有了任何的想法。
因为易玲珑此时此刻表现得实在是太过正常了, 好像她是这里的王者是一个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华荣月之前也只是通过忽悠来让江连焕误以为她是这个组织的老大, 但是易玲珑不是……她好像觉得自己是这里的老大很正常。或者说她也从来都没感受过自己不是老大的时候,在天易楼的时候她就是最强的楼主,在江湖上她就是独霸一方的枭雄。
华荣月现在“藏在”易玲珑的后面,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视角是不是平日里易玲珑的视角, 易玲珑是不是也经常用这样的角度来看她。
反正以华荣月的角度来说,目前易玲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她平日里会做的,她好像最“疯”的时候都不会做这些大胆的事,但尽管华荣月心里觉得有点怪,但现在的她也只能用一副淡定的表情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见易玲珑靠近了其中一个女人,用手在女人的耳边用手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从旁边屏风的反射里可以看见,她眼睛里的红渐渐的加深了。这幅画面如果从远处看来或许还有那么几分暧昧,可是华荣月除了能感受到那入手的滑·腻肌肤外,感受更深的是那肌肤下跳动的脉搏。
那女人乖顺的站着,看起来像是个再温柔无害不过的女人,只有华荣月知道她应该是已经被易玲珑给吓到了,所以现在才能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然以这船上女人的霸王花本质,怕不是在易玲珑刚刚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出手了。
易玲珑感受到了女人的乖顺,似乎有些开心,笑的眼睛都微微的眯了起来,只剩下华荣月默默地在旁边围观,眼神里渐渐的带上了一点微妙……
你……
虽然知道易玲珑也是个女的,但是在这个模样下,这个姿势还是有点诡异啊……
华荣月也不知道自己的吐槽对方究竟能不能听见,反正她在心里说完了以后就忽然听见易玲珑笑了一下,这次不是在心里的,而是在耳边的,十分清晰。
她听见易玲珑开口,这话不知是向她说的,还是向周围的那些人说的:“我其实想把你们全都杀了,可是另一个我不答应……但你们太吵了。”
“既然这样,那就请你们安静一下,好吗?”
周围的人心里一惊,屋子里都寂静了一瞬。
那一刻大家心里都开始泛起了嘀咕,谁都不知道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大家还没等做出什么反应来,忽然就看见刚刚一直在上面安静站着的易玲珑突然间从楼上跳了下来,直直的朝着下面冲了过来,第一个冲向的人就是刚才和华荣月对峙了半天的江连焕,江连焕心中猛的一惊,连忙伸出手来抵挡。
不一样……
刚才江连焕和面具人也交手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虽然双方好像打的难分难解,但是江连焕自己清楚,其实两个人之间的打斗一直是僵持状态居多,他这一次也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抵挡,就像刚才的无数次一样,却见这人以一个完全令人意想不到的姿势,手在空中陡然停下,直接在他的脖子上砍了一下!
这个速度快的大家几乎眼睛都接不过来,尤其最令人惊讶的是刚才他那个神奇的姿势,很少有人能做到在空中突然改变那个姿势,尤其是在那个速度下,如果控制不好反而会让自己受伤,可是对于那人来说却好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他干脆利落的解决了江连焕,江连焕倒地的时候甚至还保持着一个惊愕的表情,他可能都没想到自己怎么会突然就被面具人这么一招就解决了,之前的两次你来我往终究还是给了他一些麻痹。
随着江连焕的倒地,其他的人也都显出了震惊的表情。江连焕的实力如何大家还是清楚的,绝对不是个那么简单的人,但是他也没撑过第二招。
而随着江连焕的倒地,易玲珑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相反她的速度极快,几乎在江连焕倒地的一刹那,就突然反手杀入了那群六扇门的人当中。
华荣月整个人都有些懵,不是六扇门的人也有点懵,至于六扇门的人呢……已经不用懵了,他们几乎没有懵的机会了。
“等等!”几乎每个六扇门的人在被打中之前脸上都是错愕,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易玲珑的身手快的吓人,只要和他擦肩而过,所有的人都会无声无息的睁眼倒下去。
其实这一手别说了别人了,连华荣月自己都看呆了。
她自己也没想到过易玲珑居然在面对一些小角色时的速率这么快……想来在记忆里易玲珑确实都是在和一些大佬对打,到后面小角色已经近不了她的身了,这让华荣月有了个错误的理解,以为对待一些普通江湖人的步骤和易玲珑记忆里的也差不多。
但是易玲珑今天很明显给她上了一课——对付大佬们多花费一些时间也就算了。
但是对于那些普通江湖人们来说……或许解决他们都不需要一秒。
——只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六扇门的人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
就是战绩让所有人都一时间无话可说。
除了江连焕之外的每个人倒地的时候都是睁着眼睛的,他们的眼睛里也都是惊恐。可以说除了江连焕以外,其他的人都还有着意识,只是身体不能动而已,但是周围的事情看的还是一清二楚的。
他们看见易玲珑站在那里,周围躺了一地的人,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没有死,但是看着这种景象,说心里不发寒是不可能的。
这幅景象看起来有些怪异,大家也都全不出声,但是对于六扇门的人来说,他们的心里可以算的上是一片冰凉,几乎所有人都想,“完了。”
只一个见面,对方就已经把他们全都打的倒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却和没事人一样。
而且这紫色衣服明显是头儿,这会别人都没出手,单单一个boss出手,他们就已然全军覆没。
那是怎样一个具有震撼性的场面,可以说不亲眼看见是不会明白的,而易玲珑今天给在场的众人好好的上了一课,无论是其他人还是华荣月自己。
这是易玲珑一贯以来的风格,华荣月在记忆里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她也忘记了在易玲珑刚刚出现在江湖上的时候,依旧引起了一部分人的震惊,就是因为易玲珑确实是一个跟其他人不同的人。
她的打斗风格特别的鲜明,就像她的整个人一样,一出手就是无法反抗的。
所有人都以为易玲珑接下来要把这些人杀了,甚至包括已经开始反抗易玲珑的华荣月自己。
但是易玲珑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花船上面的人本来觉得自己算得上是躺赢了,所以这会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是还是逐渐的兴奋了起来,想要将地上的那些六扇门的人全都杀死,然后再将场中的正常人杀掉。
就在大家渐渐的兴奋起来时,易玲珑安静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淡淡的道,“把他们绑起来,然后从船上赶下去。”
疯子们一愣,易玲珑转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所有人忽然一哆嗦。
那种眼神,几乎会让被看见的人觉得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易玲珑奇怪的行为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费解,甚至是躺在地上的那些六扇门的人。
但是易玲珑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
有聪明的人,赶紧上前去,把人捆了捆,直接从船上带走了。
华荣月也愣住了,却忽然听见易玲珑的声音。
她笑道,“看,你要这样对他们说。”
101、鸠占鹊巢1
把半个屋子的人全部撂倒之后, 易玲珑一副轻松随意的表情,缓缓的走到了这一片最大的那个椅子上, 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看着下面的人各自忙乱。
明明她不是这花船上的人, 甚至连个成员都不是, 现在却表现得宛如一个真正的主人那样,而神奇的是如果换个人来,那么花船上的人此时都会起·义了,可是对于易玲珑来说,大家好像接受这个画风的速度过快,几乎连个犹豫的声音都没有, 大家就已经习惯了坐在那里的易玲珑了。
这对于华荣月来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因为她性格略微有一些内向,完全做不到在别人的地盘上表现得这么大大方方鸠占鹊巢的模样, 可是对于易玲珑做的这件事, 她好像也并不讨厌。
大概是因为易玲珑太厉害了吧……华荣月这么想着。换个别人来, 她可能就觉得不太适合,但是易玲珑霸气太足,以至于在她的面前华荣月也不敢插什么嘴……
易玲珑斜斜的坐在那里, 伸手接过了别人递来的茶, 茶到嘴边似乎还流露了一丝嫌弃的表情,不过还是轻轻的端过来,看着自己在杯中的倒影。
华荣月也跟着她一起看,其实杯中看的最清晰的只有那双透亮的眼睛。她看着看着……忽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端着茶杯的人居然就已经变成了她!
——哎?
易玲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去了,她回去的毫无征兆,华荣月因此被顶了上来。
这种感觉说来也很奇妙,但其实在易玲珑掌控身体时,华荣月也不是毫无知觉的,只是无法操控,但是刚刚她想意念移动一下手腕时,忽然看见杯中的水面跟着晃动了一下,吓得她瞬间不敢再动。
那杯中的水摇晃了一会后终于平静了下来,华荣月满头冷汗。
什,什么情况?
知道了易玲珑已经离开的华荣月瞬间觉得亚历山大了起来,刚才还显得舒适无比的姿势此时此刻也逐渐开始别扭。要华荣月自己来说,她觉得这个姿势虽然看起来很舒服,但是真的想要摆出这个姿势来,没点人体工学知识还是不行的,所以现在华荣月现在僵的跟块木头一样,动也不敢动。
旁边有人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向华荣月汇报刚才六扇门的人已经全都被弄下船了,还有其他的普通人。他们等着华荣月的下一步指示,华荣月满头冷汗,总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说好像都有些不对。
此时的她忽然有了种错觉——哎?这是不是就是鸠占鹊巢?很标准的样子,明明她在天易楼的时候都是一直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什么夺楼主的事情,就想着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和权利斗争扯上什么关系了。
结果易玲珑不愧是易玲珑,只出来了仅仅二十分钟,就强行把基调又扭转回了权利争斗的片场。
华荣月甚至都能想到如果现在在外面的是易玲珑,她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法——恐怕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就把整个组织抓到手心里了。
——就像当年她将天易楼掌握到自己手里一样。
所以人的天性果然是不会变得,无论如何,一个人只要骨子里是个强者,那么他到哪里都是强者。
华荣月看着面前的这个花船,从这个角度来看,整个船上的场面尽收眼底,所有人都在井然有序的行走着——能在这里用上井然有序这个词真的说不上是夸奖还是讽刺,但现在这里确实就是井然有序,或许是因为刚才易玲珑那一吓而导致的。
刚才易玲珑说的就很明白了,这些疯子们本来就秩序三观混乱,想要让他们服从命令,就得采取和正常人不同的手段,让他们彻彻底底地归顺才是和他们“讲道理”。
以华荣月的智商她不可能理解不了易玲珑刚才给她上的这一课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华荣月对这个真的并不擅长,她更擅长对普通人说话,和“疯子”们说话,确实不在她擅长的范围里。
但是如果现在说放弃,会被易玲珑嗤笑的对吧?肯定会被她笑半天,说不定还会被嘲讽一顿。
虽然没听见易玲珑再说话,可是这么一想,华荣月甚至都感觉自己已经听到了易玲珑的笑声。
华荣月沉默了半晌,缓缓的抬起了头,尽力模仿着易玲珑的样子,用最冷酷的声音道,“下去吧。”
她面前的人抖了一下,道,“是。”
几乎是一炷香的时间内,所有人都缓缓的离开了,有不能站起来的甚至是被人连拖带拽的拉下去的。
没过一会,整个花船上就只剩下了华荣月一个人。
……
六扇门的人虽然留下了性命,但是每个人都可以说得上是大写的惨,花船上的人虽然不会要他们的命,但是扔下花船还是简单粗暴的,每个人都是一副四仰八叉的样子,还偏偏给他们扔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等到第一个能动的人爬起来时,他才扶起了旁边的几个人,联系上了还在客栈的六扇门,把所有人一一抬回去的。易玲珑出手并不重,在第一个人醒来后,其他人都接二连三的爬起来了,除了一个人——江连焕。
江连焕是连意识都没有,一直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大家都不知道那人为何会单单对他出手如此之重,所以在送江连焕回去的路上还在不停的猜测。
反正等到江连焕醒过来的时候,六扇门已经讨论出来不少答案了,就是没有一个是他清楚的。
江连焕醒来在床上坐了一会,然后开始收拾东西。旁边的人见了奇怪问他要干嘛,他说要回家。
“你没头没尾的回什么家啊?”李子信在门口拦他,他没好气的说:“这边风水不好,我在这里待着就难受。”
……李子信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硬生生憋回去了。虽然江连焕的名声并不好,但是他也算是六扇门的一员大将,李子信是绝对不会把他放跑的,放跑了岂不是出了件大事。
“你放轻松,他可能并不是针对你……”李子信道,江连焕转头道,“怎么不是针对我?一船人就把我打晕了,其他人都好好的,我就纳闷了我也没惹上他啊,他怎么就看我这么不顺眼……”
在江连焕的一生中,有许多未解之谜,本来他就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但是他最不理解的就是为何这个面具人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把他往死了打,这也是他一生的心理阴影。
假如他有幸听到华荣月的解释,他就能知道自己和易玲珑曾经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当然这个解释他基本上是永远都不会听到了。
总之李子信劝了半天,好说歹说的江连焕才算是不走了,但是他不走得原因也只是他对那个面具男不服,特别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惹得他。
江连焕属于斗志极其高昂的那种人,而且非常记仇,嘴上说着想走,背地里不知道已经想了多少种暴打面具男的方式。
“你们后来又去找那条花船了吗?”江连焕问,李子信道,“找了,但是花船失踪了。”
那几艘花船几乎在一夜间就全部失踪了,让人连想找的方法都没有。六扇门甚至派出了轻功和水性好的人,在秦淮河上跑了一圈,可是谁都没能找到那船的影子。
这船悄无声息的消失实属是让六扇门的人震惊了一下,但想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他们的头儿是那个人的话——大家已经对那个人有了深刻的了解,从来都不认为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而这谨慎却又让六扇门完全无法下手的态度更是印证了大家之前的猜想,那个面具人确实就是这个组织得首领,这种奸诈却又十分谨慎的手段,让六扇门的人心头笼上了一层阴影。
“查到华荣月在哪了吗?”尽管江连焕昏迷着,但是他还记起了这件重要的事,一开始他们会过去其实就是由于华荣月的通风报信,能在那种首领的手下通风报信,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那蓝布上面的血现在想一想,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没找到。”李子信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他其实心里也逐渐的有一些绝望了。
但是这种事不能说出口,因为不说出口还有个念想,大家彼此遵循着一种默契,不过这几日就连金捕头都已经渐渐的开始不提起华荣月这个名字。
华荣月究竟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把消息传出来的,李子信觉得自己都不太敢想。
他出了门,忽然听见门口有两个人正在说话,其中的一个人是王凌超,他的声音很大,“华荣月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不会是死了吧?”
李子信听见这话的瞬间,眼神就冷了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上前去理论,只是安静的想要从他们旁边走过去,没想到绕了个弯后,突然看见江连焕站在门口听。
“这人……叫什么名字?和华荣月有什么过节吗?”江连焕到。
李子信小声的说了两句话,江连焕听了一会,忽然间就笑了。
在旁边的李子信觉得,那笑容里……不知为何,颇有种被欺压了很久,忽然有个人可以释放一下的痛快感。
102、鸠占鹊巢2
华荣月到这里来的第七天, 她已经对这里熟悉的像是在家了一样。
这么说来或许有些奇怪,但是当华荣月穿过花船上的每一个屋子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都已经对它熟悉了, 无论是那里面的摆设还是人。
而让华荣月能这么快熟悉这里的原因, 还是因为易玲珑……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像上辈子某个时刻的天易楼了, 无论是花船上的人对她的毕恭毕敬,还是经过某处时偶尔会察觉到的畏惧的眼神,都……特别像曾经的天易楼。
大概是易玲珑刚疯,还没疯的太失去理智的时候。华荣月觉得疯子们就像是一个正在燃烧着的烟花,从最灿烂的时刻慢慢的升起,终究会有那么一个时刻到达顶峰……虽然在这之后就只剩下灰烬, 但是那一刻的绚丽是过目难忘的。
对于易玲珑来说,她的“烟花”大概就绽放在她刚刚疯魔,那个时候她的理智还存在那么一点点, 没到了后期为了个汉子闹的天翻地覆的时候。那时候她的打扮虽然可见日后的端倪, 但还没彻底放飞, 又正是身手最好的时候,那个时候天易楼里随处可见这样的眼神,要华荣月自己来说, 当时虽然易玲珑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 但是在天易楼里未必就没有真心实意归顺于她的人,甚至还有人是真的屈服在了她的人格魅力之下的。
这么说或许还有些不对……应该说有很多人都崇拜着她。那时候的易玲珑绝对是属于魔教偶像的级别。
华荣月有幸体会了一把当年易玲珑的待遇,虽然是在易玲珑的出手帮助下。这几天一旦华荣月觉得有什么地方支持不住了,易玲珑都会突然出现帮她一把, 然后再无声无息的消失。可以说华荣月磕磕绊绊的在易玲珑的帮助下,也渐渐的对当一个组织的领头人这项业务上了手。
她觉得自己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也有些不可思议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跟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易玲珑用实际操作证明,这玩意只要有个靠谱点的师父,还是能学会的。
可能只在一个地方上华荣月和易玲珑有点分歧。
华荣月第n次把易玲珑涂的花里胡哨的脸给擦干净,然后素面朝天的往出走,这几天易玲珑偶尔玩的太嗨,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出自己的惊天审美。
华荣月每次在旁边都看得惨不忍睹,但是又不忍心打扰,所以一般等她玩够了再说……
她大概了解了易玲珑的审美,讲真的,易玲珑的审美可能跟她奶有异曲同工之妙,越俗越好,越喜庆越好,这样的审美其实如果水平在线,也是能弄出个大气美人的。可惜,易玲珑是个手残……
华荣月一边叹气一边默默地重新在脸上画一个妆容,或许是为了满足手残星人·易玲珑的审美,她这几天也画的越来越“喜庆”,那桃花妆她自己看了都害怕……但是易玲珑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不知为何,华荣月微妙的觉得她在化妆这方面对自己一直十分佩服。
化完了之后,华荣月又在衣柜里挑了身大紫大金的衣服。金紫色,在古代来说是很贵重的颜色,某些朝代更是只能用在权臣的身上,但是华荣月看这里的江湖人生活的非常随意,可能是武侠世界的缘故,所以这种衣服花船上还是有的。配上支纯金的簪子,华荣月现在的画风一路就朝着有钱的方向过去了,在百草堂时她一般戴银簪或玉簪,但是来了花船上以后,她身上金制的东西渐渐的多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种地方,女人们彼此间攀比之风也非常严重,金子这种东西终究是硬通货,能看见不少人的头上戴的都是类似的东西;这里玉的东西倒是少见,玉是君子之饰,相比金来说,这里的女人好像不会在第一时间选择玉。
佩戴上这支金簪子,华荣月在花船上慢悠悠的走了一圈……前几天把六扇门的人轰了下去,然后华荣月立刻下令让花船上的人这几天停止一切行动,在秦淮河上销声匿迹。很明显这个命令一开始是不会有人听她的,但是易玲珑轻车熟路的跑了出来,好好的教导了一下花船上的人为何要这样做的道理。
易玲珑出来了不到二十分钟,花船上的人就又跪了,这一次他们跪的很是熟练,然后还给华荣月欣赏了一下他们的速度——秦淮河上一共有十五艘船是他们的产业,这其中有大概五六只船是暴露的,当天夜里,那五六艘船全都被凿沉了,对,你没有看错,那装修的豪华高大上,每一艘都花费巨额金钱的船全都沉在了秦淮河底。
——这也是为什么第二天六扇门的人来秦淮河上找了半天,却都没能找到那几艘花船的原因。
华荣月此时此刻才意识到一件事——这个组织可能规模小,可能管理混乱,可能连个真正的领头人都没有(对,华荣月这几天才发现这个组织居然连个领头的都没有),但是,这个组织,是真的……巨有钱。
想想也是,这个组织干的那些事情——花船,青·楼,赌·场,还有兼职丐帮……简直都是暴利行业,所以他们对于凿船这种事表现得非常淡定,让贫穷的华荣月在旁边看的有种乡下人进村一样。
在把这五六个花船凿漏后,他们还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还想把那十五个船全凿漏了,还是让华荣月给死活劝下来的,暴露了的砸了算了,没暴露的砸了干嘛,更何况全砸了的话六扇门还不得吓死,秦淮河上一夜之间少了五分之一的船。
那些被凿漏的船上的人这几天陆续被安排去了别的地方,貌似他们的产业遍布全天下,所以临时找个地方居住也不是件困难的事,华荣月心说这真的是土豪的一贯作风。
既然生存在这个环境中,华荣月自然也得入乡随俗一些。她看了看周围纸醉金迷的场面,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两个大金元宝——这貌似就是她的零花钱,这就是这个组织的日常生活。
……突然又不想走了。
华荣月在这里生活的意外的顺心,但是对于六扇门的人来说,她越顺心,他们越糟心。这几日本来在寻找花船上的人的下落,结果在一天之内他们就人间蒸发了。或许他们能想到花船上的人会特意躲避风头这一点,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会直接把船凿漏。
这个计谋说实在的,很绝,听起来总有种破釜沉舟的痛快感和机智感,如果华荣月看别人做了这件事,她也一定会特别的佩服,毕竟是在古代,想要在秦淮河里找到几艘凿漏了的船还是太困难了。可是华荣月成了实际操作者后,她发现,这个计谋只需要有钱……就足够了。
现在的华荣月手里拿着几个老厚老厚的账本,上面是组织的各项进账,包括了几项几乎是天文数字般的进账。华荣月看了第一本的时候觉得自己还可以,第二本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第三本,第四本……看完了之后她竟然陷入了某种佛系状态。
“让这几个店的老板在这几天都过来找我,每一个人。”华荣月道。
底下的人听见了指令,二话不说就转头走了,这几天他们养成了华荣月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的习惯。
“他们……好有钱。”华荣月在心里默默地对易玲珑说道,说到底,易玲珑和这个组织都是有钱人,就她不是,她很穷。
她把那几个组织的老板叫过来,就是因为她不太清楚这账本是怎么算的,虽然不清楚,但是总觉得这种账本容易做手脚的机会很多,按照惯例,她准备先吓唬吓唬再说……
以及这样一来,这个组织或许可以从头到尾的“洗刷”一遍,华荣月对于杀人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于管钱很有兴趣……咳咳。
她觉得这个组织的架构非常不合理,而且底下人贪·污的情况也很多。这对于华荣月这种性格来讲简直是不能接受,再加上这个组织里面的成员几乎又都是底层身份,她总觉得这里的生存环境十分恶劣,或许可以想个办法让这个组织从头到尾的改变一下。
一代首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上了位,但如果要说易玲珑上位的原因可能是为了满足杀人和权力的**,以及谈恋爱;那么华荣月上位的原因完全在于……账本对不上,还有该组织无情压榨底层员工。
这个组织里的首领换位就这么平静无波的进行了,每个人都暗暗的心惊,说到底他们并不清楚华荣月到底是怎么上位的,就只是知道前几天救回来的那个人最后莫名其妙的当上了首领,而对于易玲珑的身份,知道的人也已经守口如瓶了。
以及这个组织的标志,现在也已经被华荣月牢牢地掌握在了手里。
华荣月看着自己手心里所有人都爱的那个玩意。
……金子吗?
103、大佬日常
由于对钱和账本的执着, 所以这几天华荣月和组织里负责管钱的老板一一谈过了话。这些人里当然有很多人都有些自己的小心思,谈了几十个后, 华荣月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容易看出来这些人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了。
这可能就是个经验的问题, 华荣月虽然不会摄魂取念, 也不会读心术, 但是渐渐的也能看出来点什么东西。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方法大概跟福尔摩斯是一个路子,就是以对方的各种细微动作和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对方究竟有没有说谎。
一开始准确率还不高,后来见的人多了,准确率逐渐开始高的吓人,连华荣月自己都开始害怕自己了。
……当然目前仅限于账本这一方面,也就是查假·账方面。
这可能跟刷题有些像, 当然,华荣月上手这么快,不排除易玲珑的记忆里就见了太多人的缘故……一个人在不同的高度上所见到的人也是不同的, 对于曾经的公务员华荣月来说, 她可能看见的只是她的同学, 同事,邻居,近亲远戚……对于百草堂的小学徒来说, 华荣月见到的人是齐大夫, 药铺老板,六扇门“目”里的人,还有形形色色的病人……
而对于曾经的易玲珑来说,她见过的人都是什么呢?这是个好问题, 因为它足以让华荣月意识到她和曾经的易玲珑之间有着天堑一般的距离。
尽管大家都说一个人只有一个鼻子一张嘴,但是真的论起来,终究还是不同的。
易玲珑的住处永远都是门庭若市,经常有形形色色的人在里面进出,天易楼的小头目,想求易玲珑帮忙的人,想杀易玲珑的人,或者只是单纯想见见易玲珑的人,如果易玲珑愿意的话,她可以365天每天都见不同的人,十分钟换下一批,那样恐怕也见不完。
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见到这么多的人恐怕也是一个很难做到的事。即使由于职业等特殊原因见到了,恐怕见到的人也都没有易玲珑这么上档次。
所以易玲珑是怎么把自己搞到这么狼狈的呢?华荣月想破了脑子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总结了一下,她觉得可能易玲珑太傻白甜?但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不认识易玲珑的人,或许从她的所作所为上就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单纯的疯子了。
可是真的了解的话,就会发现易玲珑比江湖传言中的可能要更优秀一点。
华荣月渐渐的把组织的账本全都对上了账,这个组织混乱的缘由也因此水落石出——这本来就是个疯子们组成的组织,属于零散又毫无纪律的,或许在小范围内还有些纪律,就例如曾经收留了华荣月的那艘花船,但是大部分还是零散的小组织,因为疯子们除了没有理智,实力很强外还有一个特点——这帮家伙很容易谁也不服谁。
而且这个组织的建立者虽然现在已经找不到了,但是在最开始他绝对是抱着一种很理想主义者的态度——让所有疯子都能找到自己的立身之处,让疯子们在这里过上相对正常的生活。
可是太理想主义就会造成后面混乱的情况。
这么多年下来,每次有人说要好好的管理一下这个组织,瞬间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围攻。
有人会说,这既然是个让所有疯子们都能正常生活的地方,那为什么还要约束他们?他们在外面被约束的还不够多吗?
反正就是大家各有各的道理,最后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这个组织到底该怎么管理,然后就顺着一种十分危险的方向一路奔驰过去……
这个组织在易玲珑的记忆里居然比她活的还久,这也是华荣月在深入了解后自己都没能想到的,因为她总觉得这样的一个奇葩的组织不会太长寿,但是历史证明它还就真的这么磕磕绊绊的活下来了。
除了上天保佑外,华荣月觉得最功不可没的就是这个组织里各路神奇的“商人”,对于这帮人来说,这一开始可能是个家,但是到了后面也成了笔生意。
为了围护自己的生意,或者说是产业链,这些人总得想方设法的做一些让这个组织存在下去的事的。
如果不出现一个打破这种平衡,一下子压制了所有疯子的人,这个组织说不定也就这么永远的存在下去了。
华荣月身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这衣服的颜色本来是很正的,很容易衬托出一个人的君子之气,可是这衣服上又被绣了层层叠叠的金线,就是那个又不好绣又不好弄,但是看起来就是特别有钱的金线。
既从天易楼出来后,华荣月的穿衣风格又出现了第三次飞跃。
现在有时候她自己搞不清楚自己在穿些什么东西,反正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咱们不管多么正气的衣服,先金线走起一波,就算是白衣服咱们也绣朵金花再说。
这也是华荣月对易玲珑审美妥协的结果,华荣月喜欢端庄严肃一点的,偏偏易玲珑就喜欢喜庆的。
那么天底下有什么东西能把端庄严肃和喜庆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呢?
——当然是金子。
这里华荣月要夸奖一下易玲珑的身材,穿上这么一身衣服居然也没显得暴发户,而是扑面而来的贵气。当然贵气这玩意究竟是个啥其实她也不太清楚,反正好看就贵气,不好看暴发户就对了。
她今天没在河上飘着,而是来到了河岸上的一个特别昂贵的酒楼里。
这酒楼今天包场,整个一楼是空的,只有二楼有人。
……
秦淮河旁边的酒楼,一天下来赚的钱绝对不少,能把这里包场的客人究竟花了多少钱也可见一斑了。可是即使这样,大家也没有机会窥见包场的人一面,这样的人自然不是想看就看的。
包场对于华荣月来说绝对是个陌生的词汇,她从小到大好像就把自习室包场过。但是人总有第一次,今天华荣月就做到了。
顺带一提,她包场的这个酒楼距离六扇门现在住的那个客栈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怎么看怎么像是要搞事。华荣月是不想搞事的,但是架不住易玲珑对手底下人这么安排很满意,她好像特别喜欢做这种高调的事情。
华荣月虽说对这个安排胆战心惊的,毕竟她记得今天自己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见几个老板,但是一听手底下的人说包场定金都交了,瞬间二话不说也来了。
酒楼二楼那里坐着一个女人,正是前几天因为船被凿沉,所以短暂了失踪了一段时间的薛香茗。
她今天盛装打扮,比那日再花船上见到的尤甚,可以看见她好像比那天还要美。
虽然她现在不在花船上,所以并没有穿自己平日里穿的那身衣服,可是今天的她换了身更温婉,更有种大气感觉的衣服,这身衣服洗去了她身上的风尘气,把她整个人衬托的国色天香。
她抬起头来看了进门的华荣月一眼,又很快的把头低了下去。
如果要被外人看见恐怕此时此刻要大跌眼镜,失踪了的花魁竟然出现在了一个酒楼里,而且酒楼包场只为了一个人,恐怕所有人都会想看看花魁等的人究竟是谁。
距离两个人上一次见面也过了没几天,但是两个人的身份已经形成了对调,上一次华荣月只能说是个贵客,而且还是个被收留的贵客,短短几天过去后,甚至成为了组织的实际掌控人。
华荣月觉得有点对不起薛香茗,因为她觉得自己如果现在是薛香茗,自己心里一定有苦说不出的。
谁能想到前几天还比他高一头的小虾米这会突然成了顶头boss了,心里怕是比吞胆还苦,这可悲的社畜生活怎么穿越了还这么人间真实。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前几日对待华荣月还能说说笑笑的薛香茗今天表现得更克制了一点,华荣月也没敢刺激她。
薛香茗就只是安静的在旁边给华荣月沏茶,绝对不在华荣月说话的时候插任何嘴,安静的就像是一个摆设。
这个身份对调的过程也不能说太快太让人措手不及,恐怕来之前薛香茗就已经听了不少有关于华荣月这几天所作所为的消息了。
所以这回华荣月和江连焕如果在屋里说话,恐怕她不敢再踹门进来了,而这次江连焕如果再来,恐怕华荣月还能“装”的更像点。
不……或许也不是装。谁能想到前几天还是壮声势的华荣月这几天就把它变成了现实。
华荣月和几个老板聊天,耗费脑力斗智斗勇,薛香茗就在旁边给她端茶倒水。
有时候她太过安静了,所以一开始还记得她存在的华荣月渐渐的都要把她给忘了。
直到几个老奸巨猾的老板走了出去,华荣月头昏脑涨,现在只想好好歇一会。
她刚往后一靠,忽然就撞进了一个温软的怀里,一双手还要扶上她的太阳穴,差点把她吓了个激灵。华荣月一转头看见薛香茗貌似想要让她躺到她身上去,吓得华荣月连忙假装精神了起来。
开玩笑,这种事易玲珑可能还有点兴趣……她就不必了吧。
正在这时,窗户外飞进来了几只黄鹂。
华荣月精神一阵,伸出手来接住了一只飞过来的鸟,从它的腿上解下了小竹筒。
104、煮了
六扇门传递消息用的最为朴素的鸽子, 而到了这里,大家传播消息用的则是黄鹂。
这玩意能训练成信鸟也花了很长时间的功夫, 而且这东西毕竟不是能做信鸟的品种, 所以飞的不远, 撑死也就是在河岸上面绕一圈, 可能唯一的优点也只是这家伙不会容易被别人怀疑,所以更容易隐蔽罢了。
……华荣月私心里觉得这玩意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优点——因为是金黄色的所以和组织的本命颜色很配,男女老少都喜欢。
这只黄鹂是对面某只未暴露的花船上养的,飞过来也就不过十分钟,它传来的消息应该也就是附近的消息?华荣月想知道它大白天的飞过来干嘛,打开来一看, 上面写道对面的花船上居然又出现了一个古怪的人。
这种古怪的人让华荣月一下子就想到了江连焕这个人,上次好像就是这家伙突然出现在了花船上,这次的这个家伙不知道是谁, 但是总给华荣月一种浓浓的不好的预感。
……华荣月满脸疑惑, 这些家伙都是怎么回事?怎么接二连三的来花船上面找人?莫非都是雷达精投胎吗?
据说过来闹事的人还是个乞丐, 这乞丐大家谁都没见过,已经去跟丐帮核实究竟是不是他们的人了。
华荣月考虑了一会,先让花船上面的人按兵不动, 说不定对方可能现在只是在单纯的试探而已, 如果因为试探就自己慌了神,恐怕无形中也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先慢慢的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后对方就自己走了呢——华荣月抱着这个美好的愿望。
至于为什么她不愿意直接跟人家对上……她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 万一组织里面的人发疯,直接把剩下的几艘大船全都凿沉了怎么办……别说不可能,这帮家伙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这世界上的雷达精终究没有那么多,如果同时出现了很多,第一种可能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第二种可能是……这压根就是同一个人。
——没有错!今天过来的人又是江连焕。
今天的江连焕和平时不同,那天他其实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内鬼的事的,对于“目”的人来说江连焕遭遇到的这种事可能是个巨大的打击,但是对于江连焕来说却并不太难办。
毕竟“目”里的人除了假疯子以外,还是有很多种其他存在方式的,更何况六扇门的人在事后调查后,发现知道江连焕身份的人并不多。
那个疯子们的组织终究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存在的,所以有时候他们的情报不会和其他门派共享,更别提江连焕还有别的办法——他在事后信誓旦旦的对六扇门说自己不会被那群疯子们发现哪里不对的。
今天他也确实没有雷达精附身,而是想着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来找找花船上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依照常理来推断,秦淮河上一定还有这个组织的船,只不过隐藏的特别深而已。这几天六扇门的人没下令彻底封河就是这个道理,如果真的彻底封了,他们还去哪里找人?
江连焕来到了这艘船上,眼看着这艘船和其他的船都一样,有着美丽的女人和奢华的风景。他今天是易容过来的,每个看见他易容的人恐怕都会认不出来他——满脸的疙瘩,驼了的脊背,无论是谁,恐怕都不会把面前这个老乞丐和平日里一身白衣加红耳珠,风度翩翩的江公子联系起来,除非他们是疯了。
这个老乞丐今天刚上船的时候差点被人家轰下去,花船上怎么会让乞丐上来?然而这个看似不知乞讨了多少年的人慢慢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张崭新的一百两银票。
花船上是个有钱就可以来的地方,谁管你长得难看还是好看。老鸨瞬间变了态度,笑的春风拂面的就跟着乞丐走了进来。天下之大,什么事都见过,今天乞丐上花船相比起来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可是接下来的事就稀罕了,这乞丐竟然要把船上的漂亮女人全都叫出来,他挨个的来挑。
就在老鸨即将翻脸的时候乞丐又拿出了第二张银票,这张银票的数额大家都不知道具体多少,反正足以让刚刚还特别神气的老鸨脸色一变,急匆匆的离开了。
估计不到中午,秦淮河上出现了个有钱的丐帮的事又会传遍大街小巷。
江连焕也不是有钱烧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个特别厉害的能力——过目不忘。
无论是谁,只要被他看了一眼,他绝对会把这人的脸牢牢的记在心里,除非那人让他看不见脸。
这其实放在现代就妥妥是个干刑警的苗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个败在了江连焕的手里。
当晚花船上一共几十号人,每个人都各有特色,都是不一样的美人。然而只要江连焕再看一眼他们的脸,他绝对可以说出来这人他曾经见没见过。
几十号人,即使在现代也不能做到悄无声息的消失的,何况这又是他们赖以生息的地方,妓·女和其他人不同,除了这里他们无处可去。江连焕想着说不定就能找到一张没来的及离开的脸呢?
花船上漂亮的女人已经全都被叫来了,江连焕让她们站成一排,自己则是在这里拼命地搜索着有没有熟悉的脸。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江连焕有些失望,可是又不能直接转身离开,毕竟大把的银子花了,这会转身就走怕是谁都会注意到的。他随便找了几个长的还算顺眼些的姑娘,然后带着姑娘们找了个屋子逍遥快活去了。
直到这里,暗中观察的老鸨才算是确认了这大概真的就是个脑袋有问题的有钱乞丐,暗自松了口气,向华荣月那边汇报了平安的消息。
江连焕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终究骨子里是个大少爷,他来这种地方绝对比华荣月轻松自在多了。但是他今天也没什么心情,只是叫了旁边的一个长得很温柔的姑娘替他按了按头,他自己准备睡一会。
每个姑娘的表情不一,但都是夹杂着一种诡异。谁能想到一个乞丐花了大价钱来这,叫了几个漂亮姑娘,居然是为了给他按摩……虽然满心的槽点,但是客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连焕躺在那里半睡不睡,被按摩的舒服了还跟那个温柔的姑娘像是扯家常一样的聊了起来,“你家是哪的?叫什么名字?来这几年了啊?”
他确实是个神奇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散发出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就例如在妓·院问一个妓·女来这几年了。那个温柔的姑娘一一的回答了他。
江连焕在这其中又夹杂着问了问其他的几个消息——“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圆眼睛,长头发,身上戴着一个环形玉佩的人?”,或者,“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鼻子高高的,眼睛像是杏仁一样的女人?”
聊着聊着江连焕的真实目的也就暴露出来了……他果然不是那么单纯的在跟人家拉家常,而是在跟人家套话。
他问了几个有特征点的女人的脸,这姑娘都是一脸茫然,最后江连焕还是遗憾的叹了口气,恐怕他又找错了地方,这船真的是清白的,他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可是最后的最后,江连焕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最近见过一个长得特别像女人的男人吗?鼻子这里高高的,眼睛是凤眼,但是又挺大的。”
他这几天只要上一个船上去打听,几乎都会问这个消息,但是从来都没得到回复过。江连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明明华荣月活着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但他却每次都会问。
这也不是什么不问白不问的心情……可能也只是单纯的顺口提上一句吧。江连焕随口问完了,本以为这次他和前几次一样还是不会得到答复。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女人这次居然直接就楞在了那里。
江连焕几乎在同时也愣了一下,可能是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冷不丁的收到了点好的反应,他自己倒是没反应过来。
——其实不仅是那个温柔的女人,屋中其他的女人也一样。
所有人……在听到江连焕描述了那个男人的长相的时候,心中都暗自惊了一下,然后全都默契的沉默不语。
即使不说话,大家的心里也掀起了波涛海浪。虽然这人描述的也不太详细,但是那个特殊的眼睛形状,怎么看怎么都是……
过了一会,那个长相温柔点的姑娘壮起胆子问道,“那个,请,请问,您跟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江连焕思考了两秒,挑了个最普通的回答,“朋友。”
他说完后,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女人,各个都压低了声音,喘气声都快听不见了。江连焕几乎瞬间就确认了这些女人确实是认识华荣月,或者说华荣月在短期内来过。
可是她们的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喂……”这一次江连焕想叫一下刚刚的那个温柔姑娘,却见她猛的一哆嗦。
见了她的反应,江连焕彻底陷入了沉思。
这帮人的这个惊吓中透着诡异,诡异中透着不可言说的默契反应……他们不会是丧心病狂的把华荣月给煮了吧。
105、壕起来
……华荣月不知道自己现在某江姓人士的心目中已经被煮了。
她还在那边挺潇洒的吃东西呢, 这酒楼上面的饭菜真的挺好吃,毕竟是花了大钱的。
江连焕在这里倒是有些警惕, 他现在就像是只浑身炸毛的生物一样, 毕竟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总之诡异的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刚才想着要再问问有关于华荣月的事, 最起码给他说一下现在这人是死是活, 但是无论他怎么问,对面那几个人都表现得格外谨慎——这让他更坚信了华荣月被煮了的事情。
……除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外,还有什么会让这些人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你说啊?
问了很久也没问出来,江连焕决定先离开,不要打草惊蛇最好。反正消息已经得到了,不如过两天再来问问。他起身准备走, 心中并没有指望着自己能受到什么友好的对待,毕竟他表现得一看就像是个打探情报的。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几乎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分钟,其他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态度可以说的上是非常的毕恭毕敬。
她们几个人在门口站的整整齐齐的, 帮他开了门, 甚至有个人还跑了出去,告诉了那边站着的老鸨要好好的侍候江连焕。
江连焕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享受了一把世界级的服务,明明他也就是想离开的, 结果刚一出门就有人捧来飘着花的水给他洗手, 又走了没几步,还有人帮他在前面点灯笼,出了船到了船板上后,竟然还有人替他在船板上铺了垫子……等到江连焕刚刚下船的时候, 他全身上下都焕然一新,身上脱了刚上船时的那身乞丐服,就连头发都被人打理了一遍。
江连焕,“……”
他默默地转头看了看花船,这年头……这种地方的服务都已经这么齐全的嘛?
他下船以后,刚才那几个接待的女人每个人表情都十分惊恐的聚在了一起,那个温柔的女人问,“这人是谁啊?”
“不,不认识……”剩下的几个女人自然也摇头,“怪不得他和别人不一样,原来我看见他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呢,但是既然是那位大人的朋友,那倒是不奇怪了……”
在她们的口中,江连焕俨然已经成为了某个江湖里隐居多年的前辈,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乞丐,但是有钱有闲,随心所欲,这种不世出的人都是这个画风的。
……也不知道江连焕刚来的时候那些说疯乞丐的人都是谁。
华荣月吃饱喝足,正在一边昏昏欲睡呢,突然又收到了黄鹂鸟送过来的又一个消息,“刚刚来的那个人好像是您的旧友”。
华荣月,“……”
刚才在一边给华荣月扇风的薛香茗好奇的看着华荣月僵在了那里,一边替华荣月继续扇风,一边谨慎的看了眼纸条上面的消息,小心的捂住嘴,惊讶的说道,“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大人的旧友。”
她再看僵在那里的华荣月,非常识趣的不再多问——这种地方出身的女子总是会看眼色的。这位易玲珑——易大人,才来了几天,就把握住了整个组织,并且还下令隐姓埋名,不要传出他的名字。但是这才几天就有旧友找上了门……那这位旧友和易大人的关系……可不一般啊,或者那个旧友本身就不一般。
……确实不一般。
华荣月心说这大概是见了鬼了,她在这哪来的朋友啊!这家伙是咋摸上来的!他到底是谁啊!
今日,华荣月被夏日清凉故事吓得一夜未眠。
江连焕回了六扇门,刚想说今天遇见的那个花船的事情,想了想还是暂时住了口。
六扇门的事情貌似也并不简单,江连焕可能对此比华荣月还要了解一点,如果之前江连焕随随便便的说出一两句来恐怕也没什么,可是前几天看见了王凌超后,他突然就决定还是暂时不说了。
说了反倒容易惹麻烦。
今天客栈里面倒是挺热闹的,江连焕回去之后就看见所有人都在围着一个什么东西在看,他也跟着凑了过去,发现所有人都在围着一个东西静静地看着。
那东西闪着光,小小的一个,但是放在桌子上却格外的吸引人视线,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东西它确实不一般。
——金子做成的一朵花,花的样式还看不太出来,像是好几种花结合起来的样子,有六瓣,完整的展开成了一朵,刚好可以放在手心里。这东西虽然个头挺小,但是放在手心里却应该很沉。
江连焕对金钱还是比较敏感的,别看这东西小小的,但是足够普通人家过上一年。
这东西本身的价格就已经不一般了,更别说是它的工艺。花弄得很细,应该在熔铸的基础上又做了细化,绝对是出自大家之手。
“这东西……是什么?”江连焕奇怪的问。
“那些疯子们的‘标志’。”旁边的人表情严肃的道,“今天下午有人送来的,跟着一起送过来的还有这个。我们去问了,确实是那些疯子们的标志。”
有关于这个东西的来源,华荣月还得解释一下,前些日子她说这个组织的标志就是金子吗……这不是个比喻,不是个夸张,更不是拟人排比句。
——这就是个事实。
当时她想给六扇门传个消息,不是为了挑衅或者是什么的,只是想大致的说一下这个组织的情况,并且交代一下这个组织的的危险性和矛盾性……但是这年头信件也很容易被伪造,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信一封来路不明的信的。
普通人家根据熟悉朋友的字迹,或者是其他人的口信基本上也就确认了信是谁送来的了,可是稍微大点的势力却不同……如果被伪造了信件,或者是认错了人,那是很容易出大事的,这年头也不能直接发邮件,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凭证。
举个例子,华荣月在天易楼时的黑棋子就算是一种凭证,易玲珑有时候接了任务需要去雇主家里时,她总不能带上一帮人前去,大部分时候都是孤身上路的,那么到了雇主家里,她如何在不明说的情况下表明自己的身份呢?
其中一个方法就是展示一下自己的身手,还有一个就是……偷偷的在手心里藏上这枚棋子,然后给雇主看。
华荣月的黑棋子所用的材料是独一无二的,那种纯黑又清透的墨玉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枚了,在不太会烧玻璃的古代,这东西还是挺难造假的……这就是华荣月的“凭证”,除了这个外,江湖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凭证。
也就是那天,华荣月按照常理问了嘴这个组织的凭证是什么,当时她旁边是个小头目级别的女人,微微的愣了一下后道,“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凭证……一般我们想让别人认出我们来,就带上一大块金子过去……”
华荣月,“……啥?!!”
那个女人还在跟华荣月解释呢,“反正金子多了也好办事吗……我们经常跟附近的酒楼打交道,还有其他的花船和当地的船帮打交道,每次去都会拿上一块金子拜托他们照顾一下,本来也想着找个凭证防止别人认错我们的,结果发现别人好像都不会认错……”
华荣月看着她无辜的脸,几次欲言又止。
……那是,必须得,这冒充的代价也太大了,冒充一次怕不是半年啃白菜,谁冒充的起啊。
华荣月头疼,很是头疼,她心说这组织居然能撑那么久……真的是不容易啊。头疼半天后,她突然问,“咱们这……有金匠吗?”
“有,您要干什么?”女人有些奇怪的问。
“你去……把他叫来,我商量点事。”华荣月道。
不出半天的功夫,这江南最好的金匠就被找了过来,可巧的是这也是个疯子,目前正在组织旗下的某个金店打工……听了华荣月的要求后,他用最短的时间做了模具,然后造出了这朵花出来。
模具并不是常人能造的出来的,尤其是江南最好的金匠,他的手艺几乎可以说是没多少人能够仿造的了,华荣月怕不保险,还特意让他细做了一下,花蕊都活灵活现。
——并且,六瓣花所花的金子比之前减少了三分之二,非常省料,一块金子可做三个花,大大降低了组织的支出。
……只是六扇门的人都有些没见识,明明华荣月都降低了金子的块头,但他们还是一个个被吓得够呛,此时看着这花全都不说话了。
“我的妈呀,这多么财大气粗啊。”有人的声音都在颤抖。
其他人虽然也没接话,但不得不说这也确实是所有人心□□同的心声。
从古至今在“凭证”上大家真的是下了各种各样的功夫,从将军的虎符,到传国玉玺,再到鸡毛信上的鸡毛……等等,最后一个好像不太对。反正大家的选材都带点文艺气质,不是玉就是铁,再不就大自然的产物。
……实在是没看过金块的。
这个选择总让人想吐槽,却又觉得被闪瞎了双眼。
明明信上的内容更重要,但是在这个硬核凭证下,大家居然都没人去看信,全围着这东西看。
只有江连焕默默地拿起了旁边的信,自己拆开来读了一下。
……这信纸,居然都是烫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