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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记年全文阅读

作者:腊七小雪     百草记年txt下载     百草记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江连焕的秘密

    在天易楼死了几十个人的那天, 其他的地方都在安静的观望, 只有花船进行了一系列的大动作。

    这些动作却大都是悄无声息的,但又确实在进行着,江南地区的脂粉店里突然就来了很多人, 一些地方的老板也突然间换了人。

    有些在江湖上最近崭露头角的少侠们也突然减少了外出活动的频率,集体潜伏了下来,就像是在准备着什么。

    花船从头到尾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花面一声令下, 几乎所有地方都整齐划一。

    这着实是一个非常少见的场景,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毫无保留的去相信一个人的,但花船就做到了。

    华荣月也不知道是自己往日的铁血手腕给了这帮人很大的压力,还是花面过于无所不知的形象才会让他们这么有信心,她只知道这次必须得做点什么, 不然她都有些对不起他们。

    不过应该是后一种原因居多吧……因为想当初易玲珑也是铁血手腕,但好像后面也没有留个什么好下场。

    之后天易楼又消停了很长时间,短时间内他们像是彻底消沉了一样, 就像一张已经放好了的磁带忽然间卡碟了,只让人心里留下一种不安和空落落的感觉。

    春天到来了, 百草堂门前的那棵树上结了花苞。

    夜行大侠已经逐渐成为了百草堂以及周边各村附近最有名的一个大侠,不仅仅因为他是本地出来的, 更因为他关心民生, 替老百姓做事。

    那天真姐拉着华荣月去找了卖肉的小贩,一开始华荣月还古井无波,直到发现百草堂的肉基本都是在这家买的之后, 对对方实行了重点打击,然后又免费把对方送进了衙门。

    总的来说,虽然真姐让她干的都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华荣月逐渐的也干出了点责任感,俗称上头。

    华荣月查了查自己最近的行程,发现自己基本是在高大上和村儿之间左右横跳,非常精分,也幸好这些东西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见。

    有一天早上,华荣月照常出门,准备再去跟真姐来个行侠仗义,顺便买点肉回来,就忽然发现萧翰有些不舒服。

    他一个人哼哼唧唧的从后院走了过来,蹲在药柜里面翻东西,也不知道在翻些什么。

    华荣月害怕这个不学无术的人瞎吃药把自己吃坏了,就问了一句,“你哪不舒服?”

    “肚子疼。”萧翰皱着眉说:“我就说你们这边的水不好,喝了容易坏肚子。”

    华荣月听完后有些无语,这种城里人瞧不起乡下人的既视感太强了,她这个舌头喝不出水好不好,反正烧开了都照样喝。

    “我觉得我得从我家那边运水过来了。”萧翰翻出一丸药后自言自语。

    “行了,少爷你消停点,你们家的小厮已经够辛苦的了。”华荣月一边说着一边出了门。

    虽说大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萧翰有些夸张,他家的小厮常年奔波在他家和百草堂之间,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虽说这样的行为有些土豪,但介于华荣月也能蹭到点,所以她也不吐槽什么。

    华荣月是个吃人嘴短的人,而且别人给她什么她都不嫌弃,很勤俭持家。

    ……

    上街的时候,华荣月又在路边听见有人在讨论夜行大侠,就淡淡的笑了一下。

    夜行大侠,在当地还真的是非常火爆呢。

    不过对于夜行大侠,官府也是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的,因为这毕竟也算是个江湖人,危险性比较强。

    尽管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就是华荣月,但他们还是装模作样的通知所有人如果发现夜行大侠的踪迹,及时上报衙门。

    老百姓对此的选择是——坚决不报,还帮着指路。

    有时候华荣月出去夜行溜一圈,还能拿点咸菜鸡蛋回来。

    华荣月路过了那几个讨论着夜行大侠的人,忽然看见街对面也有一个人在听夜行大侠的故事,那个人对这种充满乡土气息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尽管他本身看起来一点都不乡村。

    一身特色破布头加上半身纹身,除了面前摆的那个缺了半个边的碗外,就几乎看不见一点乡村的气息了。

    华荣月走过去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她,但却没有说话,等到华荣月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胸前就飞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小虫子,钻进了华荣月的领子里。

    “这位大爷,我的东西莫名其妙的飞到你身上了,相见即是有缘,既然这样,就麻烦您赏口饭吃吧。”乞丐一边说一边对华荣月举起了破碗。

    华荣月一边捏着虫子,一边说道,“没有。”

    “那完了,我白费心思过来找你了。”路留生说着就在华荣月面前蹲了下来,一脸轻松的说道。

    他这个样子就像村口树下的老大爷一样,但做起来却莫名的潇洒。

    华荣月也蹲下来问,“你是怎么摸过来的?”

    “其实也挺容易的。”路留生道,“我跟他们打听有没有一个看着特别面善的人,他们就一路把我指过来了。”

    华荣月笑眯眯的看着路留生,路留生端起碗来道,“既然没钱,那就帮我个小忙吧。”

    “你说吧。”华荣月道。

    “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江连焕。”

    ……

    “等会……谁?”

    华荣月一脸惊讶的朝着路留生看了过去。

    路留生非常淡定的说:“嘘,别大声喊,我怕被人听见。”

    大街之上没几个人,即使有,也都离他们挺远的,他们耳力也都没那么好。

    但这都不是重点。

    “你为什么要查他啊?”华荣月想不明白这件事,就惊讶的问道。

    她现在的内心其实十分的奇怪,按理说如果有人想买她同事的情报,她一定会提高警惕,并且会努力的摸清楚为什么会对她的同事感兴趣。

    ……但那个人是江连焕。

    华荣月现在内心感觉就十分微妙了。

    她故意往路留生的身边凑了凑,然后用一种鬼鬼祟祟的声音问,“你……是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的?我记得你们俩之间也没什么交集吧。”

    她还特意补了一句,“江连焕可是江南这边最有名的几个世家公子之一了,为人好,长相也出众,你怎么会想到要去查他呢?”

    “因为我觉得他这个人怪怪的,你没有这种感觉吗?”路留生也凑到华荣月的耳边说:“虽然他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完美无缺,但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有猫腻。”

    “而且他身上绝对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华荣月听完了这句话,看路留生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没想到啊,你小子居然是个预言家……

    路留生托华荣月办事,自然说话不会不清不楚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几乎都托盘而出。

    “我以前在一个地方见过他,他身边有个来头不小的人,他们俩认识这件事非常的重要,很有可能会挖出些什么惊天大秘密来。”

    这是江连焕和六扇门的哪位大噶会面的时候被人碰上了啊……颜盛?还是王爷?这也太不小心了吧?华荣月在心里嘀咕到。

    不过华荣月转头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有点不对。

    如果江连焕是跟颜盛或者王爷这一类人碰面被发现的话,那以路留生这小机灵鬼的模样应该能查出来他们的朝廷背景,所以说起江连焕时的语气不会如此的负面。

    他这个说话的语气,很像华荣月在当年不知道江连焕背后是衙门时那种语气,一种把他当成心机深沉的boss看待的感觉。

    所以八成和江连焕碰面的那个并不是六扇门的人。

    那这个人应该是……

    华荣月想起来江连焕除了负责名剑大会,还负责了天易楼的事情,曾经还叫过华荣月去帮忙。

    江连焕有很多行动是独自一人的,这个华荣月也知道。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上辈子江连焕做过的事情——去跟易玲珑打了交道,然后跟她成为了“好朋友”……

    这种深入敌营的事,当时就是由江连焕一个人办到的,事后想想江连焕这个人身上也应该是开了主角光环,不过华荣月更加在乎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原来不光是天易楼,现在六扇门也开始行动了吗?事情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你说这种话要负责啊。”华荣月转过头来很严肃的对路留生说,路留生道,“还负责……我刚从江连焕那边过来,这几天我就在他的庄子里待着来的,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他们那有件大事发生……”

    他还没跟华荣月说是什么大事,身后就传出了一个声音,“还没说完吗?马车可来了。”

    “唉!等会,马上!”路留生朝着那边喊了一声。

    华荣月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就问了一句,“谁啊?”

    “最近我收留的一个小乞丐。”路留生道。

    “哎呦,乞丐居然都能养乞丐了。”华荣月笑着说道,路留生道,“没空跟你说的太详细了,你如果有时间自己去那里亲眼看看吧,你就知道我说的事情是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那边跑了过去,华荣月远远的看见个男的站在那里等路留生,可惜看不出来是谁。

    江连焕那里晚上居然有大事……什么大事,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华荣月莫名的觉得这件事有些怪怪的。

    按理说对待队友不应该有猜疑……可事实是,即使是这辈子,江连焕有时候在做什么,华荣月也完全搞不懂啊。

狼人杀

    去江连焕家并不难, 华荣月收拾收拾就能出发了。临走前她还跟齐大夫他们打了个招呼, 让他们外面有什么事情发生也不要瞎走。

    齐大夫说:“这风平浪静的,能出什么事,你快走吧。”

    华荣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找了个花船的人在门口待着, 自己坐了车朝江连焕那边赶了过去。

    自打上次从江连焕那边回来后,华荣月就几乎没再关心过那边的事情了, 或许潜意识里她觉得江连焕这边的事情用不着操心, 毕竟这个人虽然脑回路神奇, 但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等到华荣月下了车之后, 她才惊讶了一下。

    江连焕的宅子跟上一次来的时候几乎像是变了一个模样。

    倒不是说江连焕的宅子并不豪华, 作为一个世家公子, 哪怕江连焕自己不想, 他的屋子也不至于太破, 因为那样会受到耻笑。

    但现在江连焕的宅子从里到外都显得不一样了,华荣月在下了车的第一秒,就感觉到这个宅子内部有着一种很微妙的氛围。

    上次宅子的一些东西还没有收拾的太好, 所以难免有一种杂乱的感觉,这次全都被收拾干净了,即使是接待客人的地方都被分了流,进去的时候安安静静的, 连个杂乱的声音都听不见。

    华荣月回了自己的专属屋子里,听着周围越发安静的声音,心说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她想要去找江连焕,但这会江连焕恐怕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轻轻松松的就去接待她了,让别人看见了容易起疑心。

    华荣月现在才有了种比较真实的感觉,这是一场很大型的江湖聚会,并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也不知道之前是哪里给过她这种错觉。

    她看了眼跟自己在同一排的这几间屋子,上次来的时候那边还是空的,这回应该都已经住人了。

    华荣月过去敲了敲门。

    “谁啊?”屋子里面的人把门推开来看了一眼,华荣月看见屋子里的人时一怔,心说居然是他。

    屋子里的男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头发乱蓬蓬的,脚底下还踩了个草鞋,看起来比华荣月现在还要穷的样子。他打眼看了华荣月一眼说:“哎呦,是个新来的啊。”

    华荣月道,“也不算新,我之前就一直住在隔壁,有事先出去了,今天才回来。”

    “今天才回来啊……”那个人挠了挠头说:“那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想来拜访一下你,顺便互相认识一下,有个照应什么的。”华荣月道。

    那个男人又上下的看了华荣月一眼道,忽然间十分诡异的笑了一声。

    “照应倒不用了。就是给你个忠告,这几天晚上尽量早点睡,晚上把门锁插紧点。”

    他说完就砰的一声把门死死的关上了。

    华荣月伸出的手指悬在空中,连再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有没有必要那么凶嘞,华荣月摸了摸鼻子。

    按理说别人这么狠命的摔门,华荣月恐怕早就在心里默默的写小本本了,但面前的这个男人倒是不至于,因为华荣月知道他就是这副德行。

    接下来华荣月又旁敲侧击的找几个“好邻居”问了半天,最后才终于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连焕这边连续半个月以来,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而且莫名的传出了好些个传闻。

    谁都不晓得这些人到底是去了哪,不过让华荣月说句心里话,像这种江湖人多而且聚集在一起的地方,如果风平浪静是不可能的。

    谁看见谁不顺眼了,谁跟谁有旧仇了,谁憋着这个机会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呢,那一天死上一个指标是没问题的。

    可这一次,失踪的那些人的确是没留下一丝线索,就像是突然就被鬼抓走了一样——不过闹鬼这个说法也是光为流传的一个。

    因为不知道谁说的江连焕宅子里的剑太多了,上面都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人,现在那些冤鬼聚集在一起,集体向人们索命来了。

    华荣月对这个观点非常持有怀疑态度,毕竟就她的常识而言,剑这东西一般鬼应该是会躲着走的,因为害怕被煞气伤到。

    但是从古至今,人民信这些鬼神的东西都是比较唯心的……鬼害怕啥喜欢啥那是可以根据时间地点来随意变换的,一般来说都不是鬼耍人,而是人玩鬼。

    当然这些话你要是让华荣月说那就全是扯淡。不过光大的江湖人民是明智的,所以觉得这个扯淡的人也不少。

    所以大部分机智的群众们都否决了这个鬼故事,转而去相信别的故事了……

    有另外一种受众很广的阴谋论,是华荣月蹲在别人房顶上偷听到的。

    她发现屋子里面两个人在侃大山,就蹲在那里老老实实的听了三十分钟,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他们说,这次名剑大会里面可能有魔教的人混进来了,而那些失踪的人就是魔教的那些人杀的。

    华荣月听到这的时候还是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的,然后下面画风一转,信誓旦旦的说:“你知道那个魔教中人是谁吗?就是前些日子传的最火的那个戴黑斗笠的男人。”

    ……

    华荣月,“???”

    “你说他为什么敢这么做?”底下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的,华荣月就有些茫然,她都不知道这群人到底在港什么。

    是什么时候她出现了奇异的分。身跑过来把这些人给拖走了吗。

    “魔教的那些魔头心思你怎么猜的准,他们愿意干嘛就干嘛呗。”底下有一个人神神秘秘地说道,“不过,据说有人看见那个魔头了。”

    “啊?”

    “据说那个魔头长的非常可怕,就像是恶鬼一样,性格特别的残暴,几乎所有不听他话的人,他都要把给他们杀了。”

    华荣月在房顶上默默的看着下面那个说话的人,心说我要杀的话第一个就先杀你。

    “真有这么一个人?”旁边的人问,“前段时间不是有人说那个人是假的吗?”

    “千真万确,这还能有假?”那个人信誓旦旦的说:“我兄弟跟六扇门的人认识,这就是他们告诉我的,听说他们六扇门最近抓人都抓疯了,那个人狡猾成性,特别难抓住,而且几乎不把手下的人当人。”

    嘶——

    华荣月在楼上听得直嘬牙花子。

    她心说这么个鬼消息不会是六扇门故意放出来的吧?何必呢?

    “你们都不知道那个人啊。”底下的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你们都看见过疯子吧?疯子谁能收拾的了?我反正是见着他们我就跑,但是据他们说,那群疯子见到那个斗笠男人之后都被吓得瑟瑟发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那确实是个大恶人了。”

    我怎么就大恶人了?华荣月差点在楼上揭竿而起,胡说八道!没有她那帮人现在得喝西北风去好不好?

    底下那两个人聊的还很嗨皮呢,华荣月再也忍不了了,带上大刀就朝着江连焕屋子杀了过去,连对方究竟在干什么都没有考虑。

    江连焕的屋子里灯火通明,华荣月进去的时候直接翻窗,跟前几次江连焕进她屋子时的操作一样,刚一落地就迎上了一把剑,还有江连焕冰冷冷的语气,“谁?”

    “我。”华荣月道。

    “哎呀,你吓我一跳,没事翻什么窗户。”江连焕的语气瞬间从冰冷转换为懒洋洋的,把剑扔在一边,就又回床上躺着去了。

    华荣月看了眼江连焕桌子上面的东西,出乎意料的,到了现在这个时间,他居然还在看一些公文,这些公文都散落在桌子上面,看着还挺拼命的。

    这么一看,好像江连焕都变得稍微认真了的样子。她就开始考虑形式到底有多么严峻。

    “外面最近传的那个斗笠人的消息是咱们放出去的吗?”华荣月问。

    “不是,绝对不是。”江连焕猛地摇头,“我还在查是谁放出去的呢,要是真是我们放出去的,我至于大晚上的看这些东西吗。”

    他一边说一边给了华荣月一叠东西,华荣月接过来一看,基本都是这一次参加名剑大会的名单。

    “查出来了吗?”

    “没。”江连焕摇了摇头道,“人太多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连那些失踪的人我们都没查出来在哪,怎么抓啊。”

    这就奇了怪了……华荣月看着江连焕想,这宅子里肯定有藏着六扇门的人,不止是江连焕一个,或许因为不方便暴露江连焕的身份,所以不易多来,但是江连焕加上那些人居然都没抓住消息来源,可见那个人的确是非常的厉害了。

    然而这样的一个人传出去的谣言却几乎像是在照着“花面”的模子来说的……虽然花面不是面如恶鬼,但是“疯子见到他大气都不敢喘”这个既视感太浓,华荣月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这个形容跟花面毫无关系。

    但这绝对不是真实情况,给华荣月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故意抹黑花面一样。

    这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大型狼人杀活动正式开启,天黑请闭眼。

    夜晚,江连焕的宅子里漆黑寂静,一些人慢慢的溜了出来,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抹黑

    华荣月准备从江连焕屋子里离开的时候, 江连焕看着她,忽然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她听着这个笑声感觉毛毛的,跟之前她那个差点把门摔到她脸上的“好邻居”笑出来的动静基本一样。

    “你为什么突然笑?”华荣月问。

    “给你看这个。”江连焕说着就从桌子上拿了一卷文书递给了华荣月。

    华荣月打开文书, 看了一眼。

    “二月十一日,孙舍琪,男,失踪于东屋第三间。”

    “二月十三日,宫云李, 男, 失踪于花园。”

    “二月十四日……”

    “失踪的都是二十岁左右的男人。”江连焕看着华荣月道。

    “这些失踪的人共同的特点是长相清秀,脾气很好, 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合的人,都很喜欢笑……”

    华荣月总有种错觉, 江连焕是在照着自己的样子在说的。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个人为何看见她笑得如此诡异。

    “呃……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华荣月说道。

    江连焕看了看外面道,“外面现在应该挺热闹的, 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转一转, 说不定就能被打晕带走了呢。”

    华荣月拿着那卷文书站在江连焕的门口, 她刚才间接算是被赶出去了,这让华荣月总有种错觉,江连焕想把她直接钓到鱼钩上面, 把那个潜在的人给吊出来。

    确实是挺奇怪的,为什么那个人只抓二十几岁的男生呢?华荣月一边想一边往前走。

    她快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前面闪过去了一道阴影, 这让她差点把大刀拿出来,幸好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才提前收了手。

    那边跑过去的是个看起来有些冒失的男生,她看着这个男生总担心他会不小心把自己卡在地上,离远远的就听见那个男生一边跑一边喊,“等等我!我害怕!”

    害怕你还半夜出来……华荣月搞不懂他的脑回路,她没去管对方,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进屋之前忽然看见白天跟她说话的那个人的窗户开了个小缝,等到她进屋的时候,那道窗缝忽然“咔”的一声又合上了。

    华荣月看了那道小缝半天,才转过了头。

    对于刚才江连焕跟她说的事情,其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往小了说,只不过是别人对她的一次污蔑而已。

    但是花面自打诞生以来身上被贴的各种各样古怪的形象就已经够多了,也根本不差这一个两个。

    ……可是真的说起来,这也算是一种污名化了,别忘了上辈子易玲珑是怎么样一步步变成众人心中的大魔王的。

    易大佬虽说确实也是个各种意义上都很残暴的人,但还不至于被说成那样。毕竟易大佬在前期脑子还好使的时候,那真是一心一意为天易楼服务,硬生生的把天易楼从一个江湖上情报所背景板的存在变成了第一门派,这样的人怎么样也能被称之为枭雄的。

    更别说后来易大佬脑子不好使了之后,就一心一意只折腾天易楼内部的人了……可是外面传的好像是易玲珑天天都要去外面杀两个人再回来睡觉似的。

    一般没什么利益关系的人,不至于对另一个素未相识的人这么恨。

    还有最让人熟悉的外貌吐槽……华荣月真的觉得这个感觉越来越熟悉了,上辈子众人皆知易玲珑是个娘里娘气的大娘炮,很容易让人从根本上就蔑视易玲珑这个人。

    你想想,你如果被易玲珑给逼到绝境了,你虽然察觉到自己快要gg,但你是不是还有那么一项能让你稍微挽回一点自尊的东西——你能指着她一边笑一边骂,“就你这个一身粉的娘炮居然还有胆量抓我。”

    嗯,当然一般这种情况,这人基本上就铁定gg了,易大佬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总之,这波风头来的不明不白,让华荣月非常想知道究竟是谁想出来的这个办法。

    这个风头的来源是不是跟上辈子黑易大佬的是同一波,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华荣月倒是都挺感兴趣的。

    她其实更感兴趣的是传消息的那些人知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说他希望仅仅靠传花面是个特别残暴的人就能让华荣月变得更“收敛”一些的话……那华荣月只能说他打错主意了。

    随着华荣月的这个念头落下,寂静的屋子里烛花忽然炸了一下,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不明了一秒。

    等到灯光重新恢复之后,屋子里面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黑衣,半跪在地上,所以看不清脸,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前面的华荣月一眼,像是并不敢抬头一样。

    华荣月依旧是一身青衫,素着脸,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屋子刚刚多出来的那个人就跪在她面前的地上。

    她许久都没说话,一直在来回翻看着那一卷江连焕刚刚给她的卷宗,看了许久,才忽然开了口。

    “我在你们的心里……有那么可怕吗?”

    华荣月问这话的声音很轻,似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的嗓音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好像也还是那么的温柔,但却莫名的带上了一丝沙哑的感觉。

    这丝沙哑就像一缕青烟,慢慢的绕着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消失在了屋子中最阴暗的角落里。

    她对面的那个人听了她的话,毫不犹豫的说:“您没有,您……”

    他应该是个很不善言辞的男人,所以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卡在那里了,华荣月看着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卡壳就忽然间笑了。

    她看着男人一边笑,一边说:“你那么怕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男人这回彻底不会说话了。

    他憋了半天,最后终于说了一句话,“我从来没觉得您可怕。”

    “花船上的人也都没觉得您可怕。”

    华荣月把玩着卷宗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又看了一眼跪在底下的男人,说:“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男人抬起了头,华荣月看了半天,发现虽然不认得,不过也有几分熟悉感。

    花船上的男的太少,那几个人她基本都见过,所以面前这个人应该也是之前见过的。

    只不过他对华荣月的印象很深,但华荣月却都不记得他的名字。

    “他们都传我是一个恶鬼,还是一个能让所有疯子在我面前瑟瑟发抖的恶鬼,怎么能不可怕呢?”华荣月静了很久,忽然间嗤笑了一声。

    她说完后也没在意男人焦急的反映,而是自顾自的看了看外面。

    “不过如果他们都说我是恶鬼,那么我来当一个恶鬼也未尝不可的……只恐怕他们说了那么久,都没看见过恶鬼的样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就忽然间熄灭了。

    今晚表面上看起来是个非常安静的夜晚,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熟睡中的样子。

    刚刚从华荣月面前跑过的那个男生现在正蹲在花园中间。

    他一个人瑟瑟发抖,一边走一边小声的问,“有,有人在吗?”

    “小,小瑞?小瑞!”

    他从花园的左边走到右边,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房顶上偷偷蹲着的几个人摇了摇头。

    房顶上那几个人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继续喊啊,别看我们啊!”

    “哦。”这个男生颤颤巍巍的又转过去喊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可怜的哭腔。他一边走一边喊,还不敢太大声,就跟只快被冻死的小猫一样。

    他有一双很大很大的眼睛,长的非常清秀,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如果笑起来的话,那两个酒窝应该会圆圆的凹下去。

    男生蹲在旁边又待了一会,最后终于忍不住对着屋顶上的人小声的说:“要不我们回去吧,我真的很害怕。”

    “小瑞都失踪两天了,咱们怎么能不找他?”上面的人立刻吹胡子瞪眼的说,他带着种哭腔的说道,“那你们下来找啊,干嘛非要让我来……”

    男生转过头来,想要继续往前走,忽然间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都变得麻了起来,那种感觉非常的奇怪,同时,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困意。

    怎么突然……就睁不开眼睛……

    他倒下去的前一秒,似乎眼前飘过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他想喊,却喊不出来声音。

    “等会,小何呢?”刚才趴在房顶上的人忽然集体感觉到了一丝困倦感,几乎都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切。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就发现下面空空如也。

    “咦?小何呢?”有人奇怪的问。

    “不知道,可能走的快,去那边了?”他旁边的人不确定的说。

    “那去那边看看?”

    他们一行人朝着花园另一边又走过去了一点,想着去找一找不知去了哪里的小何。

    然而他们没有发现小何,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忽然看见前面的地面上有一片流动的水。

    这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是暗色调的,仿佛是画布上脏了的颜料,而且还未干涸,能够在月光下看见它流动的样子。

    所有人的呼吸下意识的停滞了一下,他们朝着那液体流动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盛开了一朵鲜艳的花。

    ——一朵层层叠叠,像是笼罩在烟雾里面的花。

    一层又一层轻纱的裙摆重叠在一起,在月光的照耀下,鲜亮的像是仙界的灵花一样。

    被笼罩在这宛如云雾的仙裙里的,是一个年轻又漂亮的人。

    他的眉目是画上去的,所以很容易让人第一眼分不清他的性别,尤其是他本身就长的极其清秀,在这漆黑的夜色和朦胧的纱裙下,更是雌雄莫辨。

    这个人就像是一只鲜嫩又脆弱的百灵鸟一样,苍白的脸上只有嘴唇被涂上了鲜血的色彩。

    那漆黑的眼尾下有着一块血红的烙印。

    他的发间别着一只带着露水的百合花。

像女人一样死去的男人

    当天晚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 然后惊醒了方圆二十米内的所有人。

    一群人从睡梦之中惊醒,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漆黑一片的夜色之中, 只能看的见暗淡的月光。

    华荣月也隐约的听见一声惊叫,她抬起眼睛, 等了大概两分钟后,一个人出现在她的床边,小声的对她说:“有个人死了。”

    嗯?华荣月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

    第二天清晨,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昨晚死了个人的这件事。

    一出门,各处都能察觉到那种紧张的情绪。

    死的那个人是最开始失踪的那个男生, 也就是大概半个月以前失踪的那个第一人。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尤其是这人也并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江湖人, 而是出身于一个名声还算不错的小门派的。

    坐在街边的椅子上, 随处可见一脸困倦,脸上带着俩黑眼圈的人, 这几本都是昨天被那一嗓子喊起来后就再也没睡下的。

    华荣月尽管也一晚没睡,不过现在状态还好,可能是熬夜熬习惯了。

    她现在坐在一棵树下, 手里拿着咸菜白粥, 准备用来当她的早餐, 只是昨天晚上看了一宿的尸体,她现在没什么胃口,只能端着粥在那里发呆。

    呆着呆着, 她的邻居就从屋子里走出来了。这位一头鸟窝的大哥看着华荣月道,“昨天晚上出什么事了?”

    “呃……”华荣月刚想说昨晚动静那么大,您难道不清楚吗,就忽然想起来面前这位大哥好像是天塌下来都不会在半夜起床的人。

    她说:“昨天死了一个人,十六天前失踪的池康,被人发现躺在花园那边。”

    “他死的时候,身上有什么表现吗?”对面的人听完后仔细考虑了几秒。

    “您是说什么表现?”华荣月小心的问,“是身上出现了尸斑,还是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或者是脸色什么样吗?”

    “对,没想到你还挺上道的吗。”那个人说:“既然如此,那就从头到尾说一遍吧。”

    这些东西,华荣月其实昨天晚上都去看过了,江连焕半夜拉着她蹲在那里看了一宿,看的她心力憔悴。

    但很明显,昨天的那个男生死的很冤。

    按理说这种事不应该告诉别人的,验尸工作江连焕也只是叫了几个人,但面前的这人华荣月倒是觉得告诉一些也没问题。

    毕竟这人也是医生,应该能稍微帮上一点点忙。

    其实昨天晚上的那个男生如何死亡是非常清楚的,他的脖子那里有着一个深深地刀口,都可以见到骨头,血流了一地。

    他应该是死于出血过多,唯一有些疑点的是一般人被砍了那么大一刀后,脸上怎么说也得有点狰狞的意思,但这个人没有,他看起来非常的平静,甚至化了妆之后看起来就像在熟睡一样。

    华荣月昨天晚上帮忙去验尸的时候,一边验一边心想杀了他的那个人是真的变态啊。

    但最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绝对不会被其他人知道的,最多也只是会出现在验尸报告之中。

    而这一点,当然也不需要面前的这个医生知道。

    ——那个死去的男生身上穿的裙子,来源于花船下面的一家店面。

    那家料子华荣月非常喜欢,花船的那些败家子们也很喜欢,所以在大家的齐心合力下,料子就被花船给垄断了。

    这件衣服华荣月如果深查,连它出自于哪个店铺,由哪个织娘做出来的,什么时候做的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一般来说是没有哪个人会突然的杀了一个正常的男人,然后给他换上一身女人的衣服的,更别说还专门给他化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

    化妆的那个人手法很好,不知道是杀了他的那个人画的,还是专门找了人画的。

    华荣月只能说这是突如其来的扣过来一个屎盆子,然后非常精准的就砸在她的头上了,甚至她很怀疑这是不是个专门为她定做的屎盆子。

    这身衣服,这身打扮,还有这张脸……坦白的说,如果不是确实没听见风声,华荣月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花船底下的哪个人想要拍她的马屁,结果拍到马蹄子上了。

    这个死人,怎么看也都不像是跟她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前提是华荣月真的是个爱好非常奇特的男的。

    实际上作为一个直女,而且还是个正常人的华荣月可以摸着良心说,一个已经死了的,被人强行从个阳光大小伙子弄成了个这个样子,即使视觉上来说是真的很漂亮,华荣月也觉得有点反胃。

    六扇门的那些人已经去查那件衣服的来源了,华荣月估计到不了中午就能摸到她的那家铺子。

    她已经让那边的人全力戒备了,六扇门问什么全都如实回答,并且让他们尽力回想买了这件衣服的到底是谁。

    华荣月要是现在还看不明白那群人想干嘛,她就真的是白活了。

    真就想让花面的名声朝着魔头发展呗。

    现在看来这背后的人好像两辈子都没改了思路,坚持一条路走到黑的样子。

    只不过针对易玲珑他们派出了美男计,针对花面,他们派出了……一个华荣月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计划。

    不能被他们给坑了啊。华荣月心想,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虽然对于外界的人来说,杀了个把人对花面来说都不是问题,但这对华荣月自己来说却很重要。

    如果再重新来一遍,她还是把局面搞成易玲珑那个被所有江湖人围攻的样子,那华荣月这辈子不是白活了。

    “现在就找到了他一个人?”那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听了华荣月的话后道,“你说那个人还没死多久,那剩下的那些人应该也还是活着的吧?”

    “……对。”

    华荣月也知道这一点,如果现在去找那些人,那他们现在还活着的机会应该很大的。

    因为如果想要让人保持一个鲜活的姿态,那么他死亡的时间就肯定不会太长。

    她想着事情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渐渐出了神,脸上一贯温和的笑也不见了,甚至身上隐隐的出现了一丝无形的压力。

    一直到她对面的那个人清了清嗓子之后,华荣月才忽然间回过神来。

    她想起来了面前的这个人,连忙向他道歉,却看见这个医生还是用那双看起来特别懒洋洋的眼神对她说:“看不出来啊,阁下还是个高手。”

    华荣月连忙摆手,还没等反驳呢,就听见对方又说:“那是高手这件事就好办了……我看阁下对这件事也挺上心的样子,不如就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定还能救出来一两个人。”

    “没有,没有,真不是,您想多了。”华荣月疯狂摇头。

    “唉,这年头的人都不喜欢说实话,不像我,我就喜欢说大实话。”医生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进了屋。

    他的门一关,华荣月就开始满头冷汗,心说坏了,居然一不小心露馅还让面前这人逮住了。

    要说这人知道了以后有哪里不好,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这人比较闲,所以时常会喜欢凑热闹……

    早上华荣月刚验尸完回来,中午的时候,她就收到消息,说是半个江南都快知道这件事了。

    华荣月心说这未免也太快点了吧,而且……这传言里有个东西让她想不明白。

    ——验尸官可是她啊!

    她可什么都没说啊,怎么外面传言还都说这是“一个验尸的仵作偷偷传出来的消息”呢?

    “完了,这回应该是被阴了。”江连焕跟华荣月说道。他看起来没什么着急的样子,反而一直笑呵呵的,笑得也挺变态,华荣月站在他旁边有点发毛。

    他看着华荣月给他的验尸报告说:“行啊,居然敢搞到这里来了。”

    “那个……你们查没查出来什么?”华荣月试探着问。

    “没查出来什么。”江连焕道,“不过不用担心,有人会帮忙查的。”

    “嗯?谁?”华荣月警惕的抬起头来问。

    “这你就不用管了。”江连焕道,“他如果真的查出来了,一定会有个交代的,因为他不像是被别人惹到头上还能看戏的人。”

    华荣月默默的看着江连焕,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完全想不清楚。

    到底是谁啊?

    ……江南,百草堂附近的一个小饭馆里,路留生吃着吃着就停下了动作,支起耳朵听旁边的人在说什么。

    “江连焕那死了一个人?”路留生皱起眉头。

    “是不是前几天失踪的那个?”

    在他对面的那个人依旧安静的吃饭,筷子都没停下,自然也没回他的话。

    路留生看了他一眼,用筷子打向他的手,“少吃点,你不快死的人了吗,怎么还吃的这么开心。”

    “没办法,这不没死成吗。”那人说道。

    “十天以前你就跟我说你快要死了,七天以前你连棺材都备好了,五天以前我还带你去爬了次山,两天前还陪你去见了这城中最出名的□□,这都十天过去了。”

    路留生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道,“你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先说好,去青楼那次是我陪你,还有,我为什么还活着,这我也不清楚。”坐在他对面的人有着一张蛮清秀的脸。

    那人吃着饭道,“毕竟之前所有从天易楼里出来的杀手都没活的太长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天易楼的杀手们都那么死心塌地的?”

    “那我这笔买卖亏了啊。”路留生叹气道,“本来想着你活不了多久才收留你的,现在看来,你恐怕要跟着我白吃白喝很久了。”

    “怎么能是白吃白喝呢?”那人道,“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啊。”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听见旁边的人说的一句话,就愣了一下,停住了话头,认真的听了起来。

    “听说了没?死的那个男的长的挺清秀的,死的时候身上还被套了一件女人的衣裳,据说还挺好看的……”

    阿折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

    路留生见状问,“怎么了?”

寻找

    “没什么。”

    阿折沉默了好长时间后说道。

    路留生也跟着听了听周围人的谈话, 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名堂来, 最后只能问,“他们说的那个人,是他?”

    阿折想了半天,最后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

    “不可能的吧,他怎么可能会……”路留生话刚说到一半又忽然间停住了,因为他忽然想到, 那个斗笠人很有可能就是易玲珑。

    而易玲珑这个人……确实好像在某一方面有些怪异, 可是这个怪异的点在于他自己很喜欢穿女装, 好像跟喜欢杀死别人, 再给他套上女装这点没什么关系。

    “不会吧……”

    路留生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确定了,却听见阿折说:“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嗯?为什么?”路留生抬起头来问。

    “他那个人……确实有些时候性格比较怪异。”阿折道,“但是我觉得这个人不可能是他。”

    “你确定?”

    “不确定。”阿折摇了摇头。

    路留生无语了, “那你说的这么开心干什么。”

    ……

    华荣月戴着黑斗笠, 走过了昨天小何消失的地方,在他的不远处, 有一片已经干涸了的红色,现在正有人在那里清扫,把沾上了血的地弄干净。

    她的旁边有两个人在哭, 华荣月哑着嗓子问, “先别哭了, 昨天他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吗?”

    “是,就是在这里。”一个看起来不大的男生哭着说道,“我们想让小何去试试看能不能把那个人给勾出来的, 结果忽然感觉特别的困,清醒过来的时候,小何就消失了。”

    华荣月蹲了下来,认真的看了看地面,他旁边的人都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只能直愣愣的站在一旁。

    “我好像明白了。”许久,华荣月站了起来,轻声的说了一句。

    旁边的那些人傻愣愣的站着,也不敢开口问一句“你到底明白什么了”这样的话。

    华荣月一言不发的就起身离开了这里。

    剩下的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只有刚才跟华荣月说话的那个人问,“这人真的是六扇门的?”

    “不知道,不过感觉应该有些年纪了,应该能有点本事吧。”那个人根据华荣月给他的感觉说道。

    带上斗笠之后“看上去年纪应该很大”,“还有点本事”的华荣月从那边回来之后,就看了看花船那边给她的消息。

    没有任何意外,六扇门的人今天还真的去找卖裙子的那家店铺了。

    可能唯一出乎意料的是,花船那边极度的配合,配合的让六扇门的那些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

    在华荣月的一声令下后,店长连夜就翻了那件裙子的出处,并且锁定了好几个可能,最后就筛选出来了两三个。

    所以六扇门的人过去之后,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待遇,这待遇甚至让他们有点懵。

    虽说一般他们去哪人家对他们表面上也都不错,毕竟害怕惹到他们,但是这种一上来就只是说了一句话,然后等了十分钟之后,就干脆把账本都搬过来的举动实在是太吓人了。

    六扇门的人在江南最好的茶,最好的糕点,还有一群漂亮侍女的包围下看账本看了半天,中途看累了甚至直接来了两个人捏肩捶腿,让他们全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还有,这群人为什么动作这么熟悉的样子,总感觉熟练的过头了。

    “咳咳。”看了很长时间之后,六扇门的人不得不说这件裙子看起来真的没什么问题,进货和制作什么的完全看不出哪里不对来,这个店铺居然还在半个时辰之内给他们找来了当时做衣服的那个绣娘。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许久,六扇门的人有些疑惑的说到,他剩下来没说的那句话是“就是你们的态度可能更让我感到迷惑”。

    这话还没出口,就看见那位头发胡须都已经花白了的老掌柜摇了摇头道,“不,您看看这,这个地方如果我们想要作假还是能做的,还有我们这有几个帮绣娘打下手的还没叫过来呢,您要不再等等,马上就来了。”

    ……

    “你,你先整理整理吧,等弄完之后再交给衙门就行了。”六扇门来的人宛如逃命一般从这个奇怪的地狱逃了出来。

    总之,花船那边是绝对没什么问题的,而且华荣月觉得等花船整理好的证据交上去之后,官府短时间内应该也都不会再过来了。

    那个背后的人大概率想的应该是华荣月不会轻易地把店铺的资料交给官府,如果来个真的脑子不正常的魔教大佬,那还很容易跟官府打起来。

    你别说华荣月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这都是易玲珑在天易楼亲眼看见过的。

    当年天易楼遇到这种事就习惯性的跟官府扯皮,毕竟他们是真的有问题……

    但他可能完全没想过花船这边究竟是个什么生态,那账本早都让华荣月犁过好几遍了,而且华荣月这样的公务员自然本能就是配合官府。

    别说是本人了,就算人死了,她都能把棺材给扛过来。

    花船下面的店铺客流量太大,一时间店员还想不出来那件衣服到底是谁买的,不过她倒确实说当天好像来了几个带着斗笠的人,看不清样貌。

    而且他们斗笠的样式还清一色的都是黑斗笠。

    基本事情到了这,华荣月就能确认这些人一定是朝着她来的了。

    “你说……如果一个人做了一件事情,然后给这件事情加了很多的伪装,就为了让这件事看起来像另外一个人做的,那他图什么呢?”华荣月百思不得其解的问江连焕。

    江连焕现在也很忙,他虽然表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甚至还要安抚人心,实际上背地里已经忙到飞起了。

    不过他听到华荣月的问题之后,还是说:“那你说,你是愿意跟一个虽然不那么厉害,但是性格看上去不那么残暴的东家相处,还是愿意跟一个虽然很厉害,但是特别残暴,一言不合就出手的东家相处呢?”

    “哦……他这是要离间啊。”华荣月恍然大悟,但她又马上愣住,“可是……这真的有用吗?”

    “如果跟对于那个人比较熟悉的人来说,这确实没什么用。”江连焕道,“甚至都不用太熟悉,只要是对他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相信。”

    “可是如果对于外人来说,你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外人来看了,而要把他当成一个符号去看待。”

    “听不懂。”华荣月摇了摇头。

    “因为有人觉得他有威胁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江连焕对着华荣月道,“当一个人即将要成为一个群体的领导者时,那就让他变得不再像是一个理智的领导者。”

    “虽然这样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用,但实际上,这会让很多理智的人远离他的。”

    “如果留下来的全部都是疯子和小人,你想过没有,那会是一副特别可怕的景象?”

    “当然,最主要的还有一点……这一点或许对于那些身份小一点的人来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用得上。”

    “那就是,一个看起来不理智,而且看起来没有任何优点的人,是没有办法吸引新的人去投奔他的,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成为……”

    “……你等会。”华荣月听这话有些不太对味,有些忐忑地说到,“我就随口一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怎么这话像是在专门说什么人一样……”

    “是吗?”江连焕疑惑的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华荣月。

    许久,他才啊了一声之后道,“那可能是我想错了吧。”

    华荣月怀着忐忑不安的内心慢慢的走出了江连焕的屋子,她听见了江连焕后面的那一句话,这其实对于华荣月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启示了。

    她很怀疑江连焕跟她说的这个其实就是上辈子六扇门对易玲珑采取过的计划,毕竟江连焕这个人似乎是参加过很多六扇门私密行动的样子。

    不过这辈子这个计划绝对不可能是六扇门先搞出来的了,毕竟六扇门这边没有任何消息,华荣月觉得应该是有哪个人的行动跟上辈子的六扇门撞了。

    或者说这行动就是跟六扇门商量之后才进行的?

    华荣月百思不得其解,她在心里敲易大佬道,“大佬,咱们俩这辈子也没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啊,为什么他们还是找上我们了?”

    易大佬那边没什么回音。

    当然华荣月这边问这句话的时候也莫名的心虚。

    她想起了被她坑的破产的秋水庵,想起了楼主被她爆锤的天易楼,想起了老家都被她端了的霍庄……

    咳咳,这都不是问题。

    华荣月回去的路上,已经听见许多人才谈论这件事了,明面上这件事是不允许讨论的,但你架不住大家就是想提。

    听着众人口中一直不停的恶鬼两个字,她缓缓的回了屋子,推开门,桌子上就摆放着一张面具。

    她交代花船给她做的面具,用她原先的那张改的,眼尾还是那样的红,脸上却多出了几道青灰色的纹路,看上去青面獠牙。

    华荣月看着这张面具半天,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了敲她的窗户。

    “谁?”华荣月问。

    “是我。”屋子外面的人说:“你对面住的那个,我有个救人的好办法,你想不想听听?”

回 家 家

    “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好吧。”华荣月一边走, 一边小声的低着头说道。

    “你不用害怕,我一直在你身后跟着, 一旦来人了,我就赶紧去抓人。”那个医生信誓旦旦得说道。

    ……

    现在时间,三更半夜,月上树梢。

    华荣月看着这又大又圆的月亮, 忽然想起来自己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

    说是东北的傻狍子啊, 如果有一只被逮到了,其他的傻狍子不会跑, 反而会停下逃跑的脚步,跟过去看一看。

    然后傻狍子就靠着这手独步天下的挨个送的本事, 送的自己成了保护动物。

    现在的华荣月和医生就来到了昨天小何失踪的那个地方,也就是几天前小何所寻找的那个失踪了的小瑞的地方。

    华荣月现在很怀疑明天就可以从别人口中听见“又又又失踪了一个小月的消息”。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可怕的套娃地狱吗。

    “我在房顶上看着你, 你要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就大声的喊,我马上来救你。”医生非常镇定的朝着华荣月喊道。

    华荣月总觉得这个场景莫名的似曾相识。

    是错觉吗?

    “小何?小何?”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在花园里面走着,一边走一边轻声的喊着。

    其实白天那件事情之后,这里早就已经被封起来了, 一般人都不会往这里走, 华荣月和医生倒是轻功都不错,那个遮挡物一翻就翻过来了。

    这边由于遮挡物的原因,可能比小何失踪的那天晚上看起来还要更加的阴森,华荣月一边喊一边在地上看着。

    白天的时候, 她及时查看了一下现场,然后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劫走小何的这个人轻功特别高。

    老实说,轻功高的人有很多,但是高到一定程度的人剩下来的就没有几个了,昨天花园里刚浇过水,然而整个花园里面一点痕迹都没有。

    扛着一个大男生再把他扔到地面上那可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华荣月昨天验尸的时候可知道,那个男生绝对不轻。

    地面上似乎在月光底下泛着红,尽管华荣月知道六扇门不可能不把这里清理干净,但是内心里还总是有种莫名的暗示。

    她转来转去,极力的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人畜无害小帅哥的样子,为了这个她甚至还特意的给自己的脸上做了点修饰,连刘海都偷偷的剪短了一点点,然后在后面绑起了一个松松的辫子,让整个人看起来在原本就温和的基础上又更柔和了一点。

    她出来的时候看见医生震惊的眼神,不知道是自己这手天易楼正统出身的伪装技巧把他给惊到了,还是对于华荣月这种敢随时剪头发的行为给惊到了。

    华荣月表示就是古代找不到染发剂,要是有染发剂,她都可以考虑给头发换个颜色……

    不过医生跟一般人还是不一样的,他震惊了一会后,就又镇定了下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华荣月逛了大概半个小时,逐渐从温和变得急躁,差点就在脑门上顶了个大字,写着大哥你快来看看我吧。

    正焦急的时候,华荣月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非常小的风声,她的心中一动,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小声的边喊边走。

    她走了十几步,忽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个味道如果换成别人恐怕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但是华荣月好歹也在百草堂混了那么多年,没事偷吃了那么多药材,还是能感觉到这里面有猫腻的。

    华荣月毒抗比较高,本来就不太可能被迷晕,所以一瞬间就做出了昏昏欲睡的样子。倒下去之前,还微眯眼睛偷看了一眼屋顶上趴着的医生。

    医生果然也啥事没有,这会正看着华荣月呢。

    华荣月心下一松,干脆利落的往地上倒去,快摔了的一瞬间感觉有人接住了她,这本来是件好事,但她心中却莫名一沉。

    接住她的这个人,跟昨天的那个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因为这两个人的轻功不一样,接住她的这个人轻功明显要更差一些。

    华荣月闭着眼睛,连呼吸都调到了昏迷的样子,她听见那个人似乎是暗骂了一句,怎么今天还有自投罗网的,然后就把她扛在了肩上,朝着外面跑。

    华荣月闭着眼睛,听着身后的医生似乎是朝着这边过来了,心里也稍稍安心了一点,在那人的肩头,睁开眼睛,对着医生挤眉弄眼,示意他离得再远点。

    医生还真听她的话离远了一些,华荣月这么做一是她觉得扛着她的那个人虽然轻功不咋地,但感觉内力应该很深厚,二是她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她不能让医生全程盯着她,因为她中途肯定会偷偷的做些什么。

    华荣月偷偷又看了一眼扛着自己的这个人,老实说,她感觉这个人的肌肉好像有点水准,而且很像是易大佬记忆里曾经捏过的……

    嘶……华荣月心里莫名的有些痒痒,想要上手去捏一捏,来感受一下是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

    好在她的理智让她没有伸出蠢蠢欲动的手,扛着她的人带着她跑了不知道多久,华荣月内心里判断着现在怎么说也应该有五里地了,最后把她直接扔到了一艘船上。

    华荣月能嗅到水汽还有脂粉的香气,她躺在船上想,他们居然是上了船吗。

    那这怪不得找不到了……

    江南这边的河流乱七八糟,大大小小的,这让华荣月这种北方人一直非常的迷茫,不过可能是因为花船的发源地就是秦淮河上,所以她对于河流还是很有亲切感的。

    小船沿着河水慢慢的往上飘着,不知道飘了多久,华荣月也没真的中毒,所以对于自己该什么时候醒还真的有些捏不准。

    不过这个船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被放下来的时候就偷看见了。

    除了她以外,这个船舱里还有另外一个,也是个男生,躺在船舱的另外一边,现在也没有醒。

    华荣月能听清他的呼吸,很匀称,应该只是睡着了。

    把她扛回来的那个人自打把她放进船舱里之后,就去了外面,和几个船夫在一起喝酒,聊天。

    闲的没事,华荣月就半撑着身子,看着躺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这人的脸挺好看的,眼睫毛特别的长,在这个小小的又阴暗的船舱里,这一对睫毛就像一对小扇子。

    过了好一会,那个人忽然间眼睫毛疯狂的抖动。

    华荣月就默默的退后了一点,静静的等着他醒来。

    他醒过来的时候,双眼充满了迷茫,华荣月就在旁边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并且在他即将要开口的一瞬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呜……”男生挣扎了一下,然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华荣月见他应该是意识到了这是什么状况,就默默的又放开了他的嘴。

    男生看了眼华荣月,小声的问,“这是哪?”

    “我也不是很清楚。”华荣月轻声道。

    她在一瞬间就装出了非常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想而知的是,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屁孩也一下子就被华荣月给虎住了。

    他非常不好意思的说:“没事,我只是有些不清楚现在在哪里。”

    “不要害怕。”华荣月轻柔的声音在昏暗的船舱内像是梦境中的低语,“现在他们都在外面,暂时还进不来。”

    “呃……那你,你也是跟我一样被抓进来的?”那个男生有些磕巴地问。

    “是。”华荣月道。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答,话说回来她现在忽然想起来被她扔在后面的医生,不知道他们上船了,他还能不能追过来……

    此时风是顺风,船顺流而下就漂出去好远,估计根本追不上了,华荣月已经很是淡定了,反正她艺高人胆大,去什么地方都不害怕。

    “怎么办……”那个男生一副要崩溃的样子道,“我就是半夜出来上了个厕所,我还什么都没有跟我师父交代啊。”

    华荣月听着男生的抱怨,安静的坐在船板上,看了看外面的河流,忽然间眉头渐渐的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很难以言喻的表情,垂头丧气的男生自然没有发现华荣月这丝微妙的变化。

    “天啊……”

    她的口中忽然发出了很小的,却充满了感慨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男生听见了,他疑惑的抬起头问,“怎么了?”

    此时的天刚刚亮,太阳在河面上露了出来,半边天空沉浸在一种黑色和天蓝色的交融之间,四处既宁静,又带着一丝些微的光明。

    华荣月看见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艘船。

    伴随着清晨的光明,那船就安静的浮在江面上,那么的宁静。

    那船另她格外的熟悉,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布置,甚至连上面那紫藤花都熟悉的不得了。

    “怎么了?”那个男生偷偷的转过头来看华荣月。

    “没什么。”华荣月摇了摇头。

    她心里说,她好像知道这是哪了。

    秦淮河上,当年花船曾经起源的地方。

    面前的这艘船是当年华荣月受伤流落到花船上后住的时间最久的一个船,这船逃过了花船大批量凿船的时候,被倒手卖给了秋水庵,后来秋水庵被花船举报给六扇门后惨遭破产。

    这船几经沉浮,没想到有朝一日华荣月居然还会回到这艘船上。

    这个男人怎么会把他们带来这?

    现在,这船上的主人又是谁了呢?

    ……

    华荣月心里莫名的思绪万千,甚至多出了一种惆怅感。

    人们常说惆怅感是有回忆的人才会有的,华荣月来了这不过刚刚两年而已。

    但说起回忆,面前这个地方确实是一个足够能够让人惆怅的地方。

    “下船。”

    刚才还和船夫喝酒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见船舱里的两个人醒了,也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估计在他的预测里,华荣月他们俩本来就应该这个时间醒。

    华荣月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她旁边的男生惊恐的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看着他们,笑得十分的难听地说:“你们先下船,下了船……就什么都知道了。”

女 装 衣 橱

    华荣月和那个男生一起被撵到了船上,踏上船的那一刻, 华荣月恍惚像是回到了半年前。

    眼中所看见的都是熟悉的画面, 熟悉的几乎能让她梦回半年前, 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熟悉了一样。

    ——半年没见,这个船看上去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华荣月和那个男生一起被往船上撵, 那个男生是一路上被人推推搡搡的过去的, 因为他一路上一直不想往前走, 偷偷的往后退。

    但华荣月就配合的多,也没人过来碰她,她就特别淡定的往前走,全程都是一副温和脸。

    估计华荣月再稍微不配合一点也得跟她旁边那个男生一样被怼上两拳头。不过他们俩身后的那个男人定了半天, 也没发现华荣月有什么反抗的迹象,华荣月总感觉他有些遗憾。

    一路上华荣月几乎都闭着眼睛就能走过去,她踏入议事厅的时候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地毯,心想这地毯换了啊……原先的那个地毯她挺喜欢的, 现在弄到哪去了呢?

    “人带来了!”身后的那个男人朝着上面喊了一声。

    ……

    一会的功夫,楼上下来了一个稍微上了些年纪的女人。

    这个打扮,这个年纪, 一看就是个老鸨, 老鸨大概是刚下完班,所以妆也没卸,头上还戴着一朵巨大的花。

    她一边笑一边从楼梯上走下来说:“哎呦,您又带人过来了,今天也是这么早。”

    “这不是刚好就撞见了吗。”那个男人一边笑着, 一边直接把手直接放到了走到他身边的老鸨身上。

    华荣月身边的男生现在已经完全是懵逼的表情,他不停的用小眼睛去看华荣月,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茫然和惶恐。

    这小男生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个好孩子啊,估计是这种地方都没来过的。

    华荣月就自在多了。她对男生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示意让他不要太过担心。

    自打进了这个船后,这个男生就一直格外的迷茫。

    此时此刻,跟他境遇相同的华荣月或许是他心中唯一的依靠。

    老鸨和那个男人说完话后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她先看向了离她最近的男生,那种眼神似乎看的对方菊花一紧。

    她上下用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打量完了男生,然后忽然又伸出手去掐了掐对方的胳膊。

    这个动作把男生吓得一哆嗦。

    刚才光看不上手还好,现在突然一上手,足够让男生吓得退出两里地远。

    ……不过华荣月觉得跟自己一起被“绑架”过来的这孩子脑子好像有点毛病,那人家捏你你就躲呗,这位也不躲,甚至连个声都不吱,就站那直勾的盯着人家,两个眼睛瞪的跟灯泡似的。

    “脸长的挺俊的。”老鸨最后拍了下男生的肩膀道。

    “就是这身肉也太结实了,一捏硬的跟石头一样。”

    她说着还指了指旁边的华荣月道,“比不过这个孩子看着身段就软,人看着也老实。”

    华荣月心说你这也没捏啊。

    你要是捏了,她这身板说不定比旁边这男生还结实。

    “就是我看这孩子怎么有点傻呢?”老鸨又摸了摸男生的脸。

    男生被摸了之后,一副天崩地裂般的表情。

    如何形容他这个表情呢……

    大概就跟华荣月穿越的那天一样,经历了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重塑。

    华荣月在旁边低着头,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手底下暗自掐大腿阻止自己笑出声……

    老鸨看完那个男生之后,又过来看了看华荣月,她第一眼先是看中了华荣月的手,伸出自己的手把华荣月的手给抬了起来,说:“呦,这孩子的手可好看。”

    华荣月静静的站在那里。

    她的手又长又白,托在老鸨手上的时候像一块玉雕出来的似的。

    好歹……也是易大佬拿大刀的手,这双手活动量一天天的也挺大的。

    老鸨看了半晌后,带着些莫名的感慨说:“我见过的姑娘多了,但没看见过几双这么好看的手,又细又白,跟腻子似的。”

    她说话的时候,华荣月全程只是低着头,任由老鸨打量。老鸨看了半天手后又说:“把头抬起来给我看看。”

    华荣月听话的抬起了头,老鸨笑着打量了半天,然后点了点头,“行了,好孩子,我看清楚了。”

    她说着就拍了拍手,楼上下来了两个人,来到了他们俩的面前,这俩人手中一人端着一杯酒,老鸨看着他们俩,示意他俩喝下。

    那个男生还保持着天崩地裂的表情看着老鸨,华荣月倒是很爽快,端起来就一口闷了。

    “喂,这什么玩意啊你就敢喝?”刚才还天崩地裂的男生忽然间转头问了华荣月。

    华荣月淡定的看着他,她当然知道那杯酒不是什么好东西,里面成分她都闻得出来。

    不过闻得出来又能怎么样?

    这玩意不喝的话老鸨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一会那个男生要是再不喝,估计就会进来两个比利给他强灌了。

    跟被比利强灌相比,华荣月觉得还是自己给他灌要更人道一点。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端起了另外一杯酒,然后趁着那个男生怒瞪她的时候,端到他张着的嘴前,一灌就给他灌了进去。

    那个男生就保持着这样一种惊愕又愤怒的表情被华荣月给灌了药,老鸨看见华荣月的动作,反而笑了笑,“行了,既然你们自己喝了,那就不用我动手了。”

    从后面来了两个女人,她们俩把华荣月他们带了下去。华荣月全程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那个男生一个劲的在偷偷搞小动作。

    两个女人带着他们经过了长长的回廊,带他们穿过了华荣月熟悉的船板,绕过了那棵爬满了整条船的紫藤花的花干处,朝着之前被花船用作储藏间,现在不知道被用作什么的地方走了过去。

    那个男生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搞小动作,然而他的手法真的是让人捉急,华荣月在旁边看着都恨不得上手帮他一把。

    两个人被关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没有窗户,光线很暗,不过食物和被褥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大桌子和大衣柜。

    把他们带进来的那两个女人说:“好好待着,一会洗了澡,把衣柜里面的衣服换上,然后就出来。”

    门被咔嚓一声关上,华荣月旁边的男生像弹簧一样的蹦了起来,对着她说:“你刚才给我喝了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给我喝那个?”

    “如果你不喝,他们一会会逼你喝的。”华荣月的声音很轻,但是说话时却很四平八稳,“这种地方一定会有武功很高的人镇场,他们可能会在下一秒就出来。”

    那个男生听完之后,也有些抓狂的感觉。

    他拼命的挠着自己的头发,然后蹲在地上说:“怎么办啊,我师父还在等着我,我不想明天早上起来后我的名字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原来更担心的是丢脸吗?

    华荣月走到了衣柜的面前,推开了柜门,然后看了看摆放在里面的衣服,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这里面的衣服其实没有几件,但是……确实都是女人的衣服,而且这个衣服料子和做工,也确实都是花船的手艺。

    华荣月不记得有什么团体经常在花船定衣服了,不过坦白的说,这些衣服她还都挺喜欢的,毕竟整个花船出产的产品基本都挺符合她的审美。

    当初她听说花船的那些手工艺人下的命令就是一定要做到花面随时走进一家花船旗下的店面,就能随手拿起衣服来穿的程度。

    她摸着衣服轻薄柔软的料子,心想着昨天看见的那个死去的穿着花船衣服的男生,默默的猜想他在失踪的那两个星期是不是一直就在这里待着来的,他去世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那个男生绕过华荣月,来到了衣柜前,看着衣柜里面的衣服,再度流露出来山崩地裂一般的表情。

    华荣月拿出了其中的一件说:“看来咱们只能穿着这个出去了。”

    “为什么,我只是睡觉之前水喝多了而已,罪不至此啊……”那个男生崩溃地说道。

    华荣月看着这个男生,她刚开始见到对方的时候光看脸觉得这男生还挺可爱的,等到他真醒了之后,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纯正沙雕直男气息。

    她感觉这样的直男在这种环境里生存是需要点勇气的,幸好碰上了她,否则一般人还真没办法带领他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这连个窗户也没有,根本就逃不出去啊……”那个男生说道,他想运用内力把船板给掀开,可是运了下功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内力已经完全调不起来了,不禁瞪大了眼睛道,“怎么了?”

    “刚刚喝的酒里是化功散。”华荣月道,“喝了以后,三天之内内力尽失。”

    “你知道?”那个男生转过头来问华荣月。

    “对,以前见到过。”华荣月依旧温和的劝道,“不要担心,既然咱们被关在了这里,那就证明他们还不想要咱们的性命,所以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做会激怒他们的事。”

    华荣月说完之后,对面的那个男生看着她,怒火也渐渐的消了下去。

    他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是真的想对你发火的。”

    “没关系,我清楚。”华荣月轻声的说。

    “这样吧。”那个男生想了一会后,一咬牙,“我……我是武当派的,我们门派的人很厉害,你也听说过吧?咱们先在这里等三天,三天之后我的内力恢复了,我就想办法带你逃出去。”

干 活 了

    江连焕看着桌子上面的纸, 纸上面是华荣月的笔迹,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我去找那些人了。”

    江连焕拿着纸站在那里待了半天, 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 自言自语,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把纸放下, 然后把抽屉又推了回去, 自言自语道,“华荣月肯定没有什么是……问题是我有点担心……他啊……”

    ……

    “你在干什么?”

    华荣月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个男生问。

    男生低着头在他们的屋子门缝里塞着布条,对华荣月道, “这样他们半夜往咱们屋子里面吹迷烟的时候,烟就进不来了。”

    华荣月看见他的动作还算是挺像模像样的,估计之前还真的特意学过, 就蹲在那里认真的看着。

    “这种地方一点都不安全, 也不知道他们半夜会做点什么。”那个男生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的往里面塞布条。

    “咱们现在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办法去联系上外面的那些人,不过我们门派的人比较多, 所以肯定能遇上的……”

    他说完后又停顿了一会, 然后补了一句,“呃,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这里。”

    华荣月就在一边看着,看了半天之后,忽然开口夸了一句, “你知道的好多。”

    “啊?”那个男生似乎是骤然听见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话,猛地转头看向了华荣月,一脸的惊恐, 似乎华荣月的话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华荣月看着他的这个神色觉得很有意思,过了一会,那个男生才似乎想起来表情管理这回事。

    他猛地把脸上的表情收了回去,然后装作故意淡定的样子说:“其实,其实这也没什么,都是我师父教给我的……”

    那个男生塞完之后还看了看华荣月,道,“一会你先去睡吧,我先在这里看一会。”

    华荣月看着这个武力值在她看来是个位数的小伙子,心说这傻小子虽然人看起来挺呆的,不过心还是挺好的,自打跟她见了面之后,一直都在尝试着保护她。

    这个男生的名字叫靳驰,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大名叫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他现在的名字叫做双情。

    对!你没有听错,就是双情。

    这是刚才进来送饭的那个女人告诉华荣月他们两个的,据说是刚才的那个老板特意给他们俩起的名字。

    那个男生被起名叫双情,华荣月被起名叫花颜,据说他们这的老鸨子特别会起名字,起的名字都特别衬人,客人们听了都很喜欢。

    双情这个名字,配上那边的男生还有他现在的那身衣服,有种格外谐的效果。

    这效果给人带来的快乐比华荣月当年手机里的表情包所带来的快乐还要多。

    华荣月没事就蹲在那里,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默默的盯着他做一些应该没什么用处,但是看起来很专业的举动,其实是在背后偷偷的脑补各种神奇的东西,顺带着继续掐自己大腿……

    从白天被抓过来到了现在,一共应该过去了十个小时,目前就是花船最热闹的时刻。

    华荣月他们被关在这里面看不见外面都发生了什么,自打被领进来以后,外面的人除了给他们送过一次食物和水之外,也没有干其他任何事情了。

    甚至因为窗户也没有,所以他们对于时间的判断也不是很明确。

    不过华荣月的耳朵还是能听见,在大概半个小时以前,外面就已经变得非常热闹了起来,一种交谈声和嬉笑声不绝于耳,偶尔还能听得见女人撒娇的声音。

    华荣月在那里虽然闭着眼睛假寐,但心中知道这船上的人今晚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果不其然,她躺了没有十分钟,外面忽然有人一把推开了门。

    门口昏昏欲睡的双情同学吓得整个人都差点蹦了起来,看着空中飞舞的那身皱巴巴的丝绸衣服。

    幸好进来的是个普通的小厮,他也不清楚这丝绸衣服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就道,“玲妈妈喊你们过去。”

    “啊?她喊我们干什么?”双情同学眨了眨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说道。华荣月利索的翻身下了地,来到了男生的旁边,对小厮说:“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过去。”

    恐怕这花船倒了好几次手,落去了好几波人的手里,但从始至终它的用处都是同样的,流水的人员,铁打的经营。

    毕竟这种行业在目前的这个朝代也算是暴利行业,华荣月不做终究有人会做,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华荣月这么有良心。

    从关着他们的这个小小的仓库走出去之后,小情儿看了看外面被点亮了灯的花船,整个人都处于有点傻的状态。这个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像这种地方,白天和晚上本来就是两种样子的。

    就如同花船一样。

    白天看起来,这里只是个普普通通,带着点诗情画意的船只。

    而到了夜晚……这里灯火通明的就如同仙境一般。

    他们俩也没用什么人领路,只是顺着这边最亮的地方走了过去,然后就很自然的顺着楼梯,就走到了目前这个船上最中心,也是最亮的位置。

    那里有着许多的人在,是花船最高的地方,灯笼挂满了每一个角落,有着许许多多的达官贵人。

    原本那里在华荣月的印象中应该有个隔断的,也就是当年那个眼角下有蝴蝶的姑娘跟客人发生了冲突的地方。

    然而现在,那里隔断都被拿掉了。

    隔断被拿掉后,整片场合看起来格外的宽阔,只要一踏进这一层,就几乎一览无余,宛如一片宽阔的广场。

    在这“广场”的中间是一个很高的台子,有人站上去之后,就能够被四面八方都看到,广场的四周是许许多多的席位,现在人都已经快要坐满了。

    这船现在停靠在江边,并不仅仅只有这一条,附近的船只停了大概有几十个,而且有许多船还被人用锁链连上了。

    这么多的船连成一片,站在高处的地方看,是一种十分震撼的现象。

    曹操铁锁连大船,估计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个景象,不过面前的这个船肯定不能和军船比……因为军船上都是厮杀的士兵,而这个船上……则到处都是温香软玉。

    双情同学都已经傻了。

    他虽然在华荣月的前面,但是却一动不动。趁着他傻了的这个机会,华荣月倒可以躲在他的后面,好好的看一下前面这块地方。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真是熟悉的场景。

    只是少了那么几分华荣月熟悉的味道。

    华荣月的眼神慢慢的冷了下来,那边的玲妈妈——就是白天跟他们见面的老鸨子反而挥了挥手,把他们叫了过去,看着他们笑道,“哎呦,你们可算来了,快来,我们就等你俩呢。”

    那个男生还是有些懵,不过想了一下身后的华荣月,忽然间挺直了腰板走了过去,直直的来到了老鸨的面前。

    华荣月趁机看了看这周围跟她一样身穿着花船出品的衣服的人。

    她的目的很明确,果然就在里面发现了一些身材看起来有些违和感的。

    前段时间零零散散的失踪了大概十几个男生,然后去世了一个,现在这条船上粗略的一看,这样身材略微有些奇怪的可就不止这么十几个。

    当然这里面正常的女人也有,但是跟这些身材奇怪的男人一比也就算少的了。

    附近的船上估计像这里生态的也并不多,华荣月以前在花船的时候,也完全没听说过啥时候开展过这个业务。

    她当年以为这两个行业是并不互通的,或者说古代人很保守,这一行业还并不发达,虽然根据一些史料记载,古代人好像也都挺会玩的……

    整了半天这两种原因都不是,只是以前花船单纯的没想过办这个业务。

    看来这是业绩不好,催生出了一些新的业务啊……

    华荣月摸着下巴,略微有些牙疼的想到。

    她看着那些男人,试图从中记住他们的模样,然后给江连焕看看哪个是从他家里失踪的人,但却被老鸨子一把就笑着拉了过去。

    她上下的看了看华荣月,不住的笑着,旁边的双情同志也让她好好的打量了一番。

    华荣月看着老鸨的笑脸,心里面却在回忆当年她来花船上的时候排除万难收留了她的那个在当时管理着花船的小姐姐。

    “你们俩会跳个舞,或者唱个曲什么的吗?”老鸨看了看他们之后说道。

    旁边的双情同学闻言整个人一僵。

    可以看的出来,这里有点才艺的应该活的比较好点,正经的青楼也都有清倌啥的呢。虽然青楼里的清倌说起来也比较挂羊头卖狗肉,但前从业人员.华荣月知道,清倌价钱就是要高。

    而且这里对于他们来说也有个好消息——大概是因为工种比较独特,所以这里不光有找乐子的,见世面,也就是俗称“观察这个世界上物种多样化”的人也比较多。

    跟隔壁几个船上到处都是莺莺燕燕,甚至现在还能听见一些不和谐声音的船只来说,这里现在看起来还莫名的和谐。

    最起码现在大部分人还人模狗样的,搞点什么也都是背地里搞,华荣月竟然还在周围的围观里发现了几个少有的女性,有的人外貌上做了些掩饰,可能都是临时跟人过来看个热闹。

    显而易见,这会局面已经非常清楚了,华荣月和双情同学都看的出来。

    如果会点什么爱好,说不定暂时还不用干点什么羞羞的事情。如果啥也不会的,恐怕直接就去后面小黑屋唱菊花残了。

    “我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双情求生欲格外的强烈,这个冥思苦想啊,脸憋的跟便秘似的。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忽然抬头,提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具有可行性的建议,“举大顶行吗?”

    “噗——”他话刚说完,后面有人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孩子如果生在现代社会,比较适合去学个二人转。东北人华荣月这样莫名的感慨道。

    她上前一步,对老鸨柔柔的说:“我会一点。”

    “哦?”老鸨的眼睛亮了,“你会什么?”

    “刀舞。”

    “刀舞啊……”老鸨的眼睛更亮了,她想了想道,“这可少见啊……你行吗?”

    华荣月看了看现在正在台子上面弹琵琶的那个男的,自己默默的思考了两秒刀舞这个东西对于易大佬来说是否有难度的这个问题。

    最后她抬起头,对着老鸨说了俩字,“害行。”

你也想要起舞吗

    刀舞这个东西……不知道为什么, 华荣月脑子里第一秒想起来的是斯拉夫人民的哥萨克刀舞。

    面容像花一样的姑娘穿着骑装或者长裙,手持着两把长刀, 跳的那叫一个热.情.纯.朴……

    据说跳这舞的必须拿开了刃的刀,所有舞娘手里就找不到一把不开刃的。

    ——不过这个条件在花船上是肯定不能实现的了,华荣月在那里等了一会, 没有等到一把刀,而是一朵又细又长的花。

    花应该是从哪里刚折下来的, 相对而言也算有点硬度, 长度也差不多跟一把刀一样, 花还是半开半合的, 闻起来味道很香。

    “你用这个跟用刀是一样的吧。”老鸨道,“就先用这个。”

    华荣月拿着花就上了台,她就应该知道老鸨子不会让她手里拿刀的,所以对于拿朵花没有丝毫意外。

    正巧上一个人刚下来,华荣月就上去了。她掂量着手里面的花,心说这把刀换成花了之后还真挺难办了, 毕竟……大部分看刀舞的不都是看个热闹的吗, 人家就是为了那把开刃的刀来看的,换成一朵花来,那算怎么回事。

    但是事情不是说因为难就不能去解决的, 人总得想出一个解决办法吗。

    华荣月上去的时候,特意的稍稍背对了一下,用花遮了一下脸。她害怕这附近有什么人能认出她来。

    虽说这边离现在的花船已经很远了,离百草堂也不近, 但华荣月还是得小心一下,毕竟曾经在这里也待过不少时间。

    许多人忽然冷不丁的看见一个上来的陌生的男的,都兴味盎然的看了过来。

    只不过这人跟之前的其他人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同,都穿着同样的衣服,甚至连脸都被遮住了看不见。

    华荣月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刀舞这个东西,老实说,能舞的像舞一样的刀法易大佬脑子里还真的有不少,毕竟这个江湖中专门为女刀客准备的刀法还是很多的。

    易大佬学的虽然是男人的刀法,但并不代表女人的刀法她不会,实际上当年易大佬还专门特意学过这个东西。

    因为女人的刀法更讲究柔韧度,相比起男人的刀法来说,更像一只阴柔的毒蛇,在敌人放松警惕的情况下给予致命一击。

    所以华荣月觉得易大佬的刀舞如果耍起来,那应该还……挺漂亮的。

    而且易大佬也并不是没有跳过。

    华荣月依稀记得当年易大佬还是挺喜欢跳舞的,甚至干出过偷偷的蹲在一个舞姬屋子旁边偷窥人家跳舞的这种事。

    这种事情说起来也都算黑历史了,所以华荣月从来不提跳舞两个字,生怕刺激的大佬恼羞成怒。

    不过像易大佬这种状况即使想跳都得自己偷偷的跳,以免被人怀疑她的性别。

    后来易大佬放飞自我了,自然在哪跳也就都无所谓了,尽管那个时候易大佬好像对于跳舞也不再有那么浓厚的兴趣了似的。

    然而这一次易大佬好像并不想帮华荣月。

    她非但让华荣月自己解决,甚至还决定暗自看热闹。

    “大佬,大佬?”华荣月喊了半天都没有回应。

    然后她的心态忽然就有些微妙了。

    她能察觉到易大佬那种疑似袖手旁观的心态,这让她觉得有点茫然。

    因为老实说,易大佬能让她感受到这种心态的次数好像并不多。

    华荣月本来这么莽,是想着无论怎么样都有易大佬给保底的,结果头一次感受到易大佬袖手旁观的情绪。

    这种袖手旁观还不是易大佬平时的那种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存在感,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看热闹的心态。

    完蛋,华荣月开始没什么反省态度的反省自己。

    总想着坑易大佬也是不行的啊,易大佬看来这是……终于察觉到了啊。

    但是牛已经吹出去了,这会好像临阵脱逃也不太好。华荣月从花的缝隙之间偷偷的看了一眼下面的双情,小情儿现在正忐忑不安的看着她,那个眼神让华荣月很熟悉。

    她平时想拜托易大佬干什么事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所以此时此刻双情同志眼中的华荣月,大概就是华荣月眼中的易玲珑……

    这种状况下,华荣月自然而然的就有些心软了。

    她决定顶着易大佬看热闹的眼神,来拼上一把。

    ……

    可能一直以来,她和易大佬之间都有个非常神奇的事情,可能是之前的华荣月从来没察觉到。

    那就是在外人眼中易玲珑的审美都比较奇葩,但在华荣月的眼中,易大佬是个非常好看的人。

    前提是把脸上那花里胡哨的妆容给去掉,再换身正常点的衣服,那易大佬在华荣月的眼中就是仙女。

    换句话来说,如果此时此刻跳舞的人是易玲珑,那么华荣月就觉得这肯定稳了,稳得不行不行的。但是如果换成华荣月自己,华荣月就觉得这是在玩火,或者是站在个悬崖边上往底下看。

    哦,没底。

    刀跟花的手感都是不同的,刀是一种特别大开大合的东西,兴起的时候怎么甩都没事。但花不同,花太脆弱了,如果这种东西稍微用力太大,是很容易被甩碎的。

    华荣月手里拿着花,动作也是轻轻柔柔的,就像自己并没有用什么刀法,而是真的只是在跳一支简简单单的舞一样。

    她脑子里想,如果自己现在在台下,自己会喜欢看什么样的舞呢?

    因为心中没底,所以华荣月心中唯一能够判断的也就只有自己。她就这么一边想,一边开始了动作。

    旁边弹琴的师父随手弹起了一支舞,声音听起来比较轻柔,偶尔才会响起来一个重音,像是一条缓慢流动的小溪中偶尔才会泛出来的波澜。

    在靳池……也就是双情同学的眼中,面前的这个人可能完全不会武功,所以刀舞这种东西好像对他来说也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其实靳池也根本就看不懂什么,因为他的武功并不好,虽然在武当这个江湖人众所皆知的地方,但他的武功……是真的不好。

    大概就是一群学霸之中唯一的那个学渣。

    他基本也就看个热闹,并看不懂什么。

    ——其实不止是他,在场能看清华荣月在干什么的人可能都不到个位数,甚至都没有。

    华荣月用的是一套非常少见的刀法。

    这套刀法的名字她甚至不知道,但它是易大佬会的刀法中最“轻”的一个。

    本来这刀法应该搭配软刀来用的,然而现在华荣月没有刀,手中的这朵花却好像也差不多。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接触过舞蹈这种东西,华荣月也觉得自己扭扭捏捏的来跳段舞,还不如直接耍套刀法。

    要知道跟跳舞比起来,刀法需要的掌控力其实还要更强一些。

    舞者让人们欣赏的是肢体的艺术,刀客让人们欣赏的同样也是肢体美。

    一种如何充分利用人体的每一块肌肉,如何突破人体极限的美。

    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她使得其实是一套刀法,因为这套刀法实在是太轻柔了。

    即使是在拿着刀的时候,其实也不太容易看出来这是一套杀伤力有多么强的刀法。

    它的危险性都隐藏在那轻柔的动作之中,几乎没有人能够察觉。

    人们只会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场非常漂亮的舞蹈,就像是一颗开到艳时的花骤然凋零,还没有枯萎的花散落了一地。

    大概是因为完全把自己带入了观众的思维,再加上“跳”的确确实实是一个刀法的原因,华荣月的舞蹈确实跟她想象中的效果有些不太一样。

    她原本想象中的“舞蹈”应该是轻轻柔柔,就像清晨的朝雾一般。

    但从远处能够反射光线的湖面来看,她的动作其实……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美,很轻柔,就像任何一个舞姬一样,在尽情的展示着自己的美。

    但华荣月却从里面看出了一些可能只有她自己能看出来的东西。

    那温婉的抬手中,隐藏的是无限的杀机;

    那轻柔的动作里,蕴含的是惊人的力量。

    那道身影的确像是一个每一个正在跳舞的人。

    因为“他”也的确在肆意的展示着自己肢体的美。

    周围灯火通明的灯光照的湖面中宛如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中,存在着另一个跟这里一模一样,只是倒映了的世界。

    华荣月的眼睛倒映着面前的人们,也倒映着那个湖水里的世界。

    她能看见湖面中的那个人一直用一枝花来遮面,人脸因为光线和遮挡的关系,始终都像是一片黑色的看不见的阴影。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的“舞蹈”确实是非常有吸引力。

    最起码,“他”已经把在场所有的人都给吸引住了。

    ——甚至也包括华荣月自己。

    她看着湖面里的自己,就好像看的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

    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

    华荣月有生之年,第一次用这样的一个视角来观察自己。

    如果单纯的用一个欣赏的角度来看这个人,那么“他”只是在跳一支美丽的舞。

    这是一个宛如花一样美丽的人,哪怕是看不清他的脸,但他依旧能够轻而易举的夺走所有人的心神。

    可是……华荣月知道“他”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在跳一支舞。

    “他”的心里,藏着很多心事。

    这些心事并不能告诉别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清楚。

    此时此刻,华荣月在看着湖水中的“他”时,心里就一直在想……旁边这些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吗?

    这些在旁边观看,甚至有些痴迷了的人……他们也真的认识“他”吗?

    ……

    靳池也在下面安静的看着,他本来以为华荣月可能只是用刀随便上去甩几个花就下来了,因为他总觉得刀舞这个东西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因为他也甩过刀花。

    不过他又觉得凭着华荣月这张脸,恐怕上去甩几个刀花也是有人会鼓掌叫好的,不是因为刀,而是因为人。

    然而现在他看着台上的华荣月时,却忽然间有种语塞,一种奇异的感觉出现在了他的心头。

    他别的不知道,只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瞎说的,他绝对懂。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懂。

    乐曲到了一个终止的阶段,华荣月的花微微的往脸这里收起,像是合上了一把扇子。

    她跟远处湖水中的人对视,看着“他”缓缓的起身,像是一朵花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花瓣。

    把脸彻底遮上的那一瞬,“他”的脸也彻底变成了黑色的。

    就像是一个人在暗处,缓缓睁开了自己深邃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差了点内味,所以没整gc整了个xgc

    后面写写应该味能浓点。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密室

    华荣月用花遮着面, 看着湖面上的人也缓缓的离开了那个地方,湖面上那个人也渐渐的离开了华荣月的视线中。

    她缓缓的回到了底下的双情身边,手里还举着那支花,双情愣愣的看着她,过了会忽然间特别兴奋的对华荣月说:“你好厉害啊!”

    他兴奋起来颇有些手舞足蹈的意思, 不过一直都没有一巴掌拍到华荣月的肩膀上什么的。华荣月本来以为他说兴奋了还会热情拥抱什么的呢。

    老鸨就站在一边,华荣月还没说什么,她就带着华荣月他们往避着人的地方撤,毕竟刚才华荣月下来之后,用眼睛一直追着的人也不算少, 这会还有人在不停的往幕后看。

    按理说平时也没什么人这么做, 毕竟这样做着实有些废脖子。老鸨满脸笑得对华荣月说:“看来你以前是真的学过啊!这舞跳的真好。”

    “……害行。”

    华荣月把花递给了老鸨,那花的叶子,花瓣什么的都还是完整的, 没有遭到任何的破坏。华荣月觉得刚才的表现很完美, 在她看来花没有破就已经算得上是完美了。

    周围乱糟糟的,华荣月还是很安静的站在那里。老鸨正在一片慌乱之中笑得跟朵花一样。华荣月趁着这会暂时还能躲一下的空隙偷偷的望了会天, 喘了口气。

    刚才……还真是危险啊。

    ……

    华荣月和双情还住在他们刚开始住的那个小仓库里,不过待遇好了一点,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小茶壶, 还有永远也喝不完的茶水。

    一夜的喧嚣之后, 花船之上终于微微的安静了下来。

    多亏了华荣月的爆种发挥,他们俩没有被拉去进行什么肮脏的py交易,清清白白的回了这间小仓库里, 甚至待遇还上升了不少。

    其实原本要表演拿大顶的双情是差点要当场拉走的,幸好华荣月拦了一下,介于华荣月刚刚的表现确实算是有了点资本,所以双情同学现在还能苟住清白。

    华荣月这会终于也略微的有了点困倦感,她听着后面双情同学均匀的呼吸还有小小的呼噜声,忽然间慢慢的起身,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没有走到门前面,而是默默地摸着墙,用手去轻轻的触碰着墙上的每一处凸起。

    摸到一处凸起的时候,她的手指一顿,微微的一用力,另一只手还掐着旁边的另外一块木板,这块木板忽然就被掀开了,里面露出一小块只能容许一个人侧身通过的小小的通道。

    华荣月走进了通道的里面,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个通道已经好久都没人用过了,估计船上现在的人也根本就没发现过这个地方。

    不过华荣月倒不觉得奇怪,如果他们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通道,估计根本就不会把他们安排在这里。

    这原本是仓库,很明显,华荣月对这里是非常熟悉的,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原来这里是干嘛的。

    原先这里堆的基本都是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包括甜品什么的,所以华荣月经常会顺着这个通道直接来这,非常省力。

    现在甜食没有了,只有他们两个人,估计也没人知道这个通道,毕竟花船的机关做的非常的机密。

    华荣月顺着这个通道慢慢的走了出去,等走到又一处凸起时,轻轻的按下了另一块木板,她就忽然出现在了一个小小的屋子里,这屋子里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然而这间小小的屋子在没人住了这么久的情况下,还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甜香。

    华荣月走到了柜子旁,翻了下里面的抽屉,掏出了一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剩得糕点,沉默了一下。

    算了,还是不要拆封看了,她害怕有心理阴影。

    华荣月把盒子放到了一边,然后又在屋子里翻了翻,翻出了两三本,放在身上,然后又走了出去。

    这个屋子以前是她躲那些有事没事就过来找她的人专门弄的一个小屋子,当然,这艘船上类似这样的屋子也绝对不止有一个。

    华荣月一开始是想过花船的机关都特别的隐蔽,所以即使卖出去了之后,它的下一任主人说不定也不会发现这个小小的密室,结果等到她发现这里真的没人来之后,她的心里还是略微的有些微妙的。

    她随手用内力抹了把椅子上面的灰,然后坐下来拿起了笔和纸,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之后她又随手掀开了了桌子上面的一个暗格,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哨子,吹响了它。

    哨子里面发出来的并不是什么笛音,而是一种神似鸟叫的声音。此时正是清晨,周围的鸟叫不少,这一声混在它们之间丝毫都不起眼。

    然后她等了大概十分钟,另外一块木板传出了几声敲门的声音,华荣月说了声“进”之后,外面的人十分小心,十分犹豫的推开了木板,然后看见了正在那里坐着的华荣月。

    他估计是想不清楚怎么会忽然听见这个哨声,这哨声是花面以前在花船的喊人哨声……目前来说已经淘汰不用了,华荣月也就在这个暗格里放了这么一个。

    那个人看见华荣月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一下,连忙低头。

    他身上穿着小厮的衣服,看起来算长的不那么起眼的,你随时随地都能在这艘船上见到像他这样的人。

    当初花船全都撤走的时候,华荣月留了一些探子在这里。在举报秋水庵的时候,这些探子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不过后来秦淮河这边是越来越风平浪静了,几乎听不到任何风声,所以这些探子的数量也在逐渐减少,不过出于一贯的小心谨慎,华荣月并没有把所有人都弄回来,还是留了那么几个的。

    这几个人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那人看见华荣月身上穿的这身衣服,估计是才意识到刚才上台的那个人居然就是花面,脸上是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的神色。

    刚才华荣月上台的时候估计她也不太不可能不知道,毕竟华荣月看见了许多围观的人,别说是那些观众或者是这个人了,貌似连扫地的阿姨都停了手中的活过来看了。

    也不知道现在突然发现刚才在台上跳舞的人居然是花面,这人会有什么心情……反正惊吓是肯定的。

    华荣月把自己刚写完的那张纸交给了他道,“把消息送回去。”

    那个人接过纸条应了一下。他临走的时候没忍住问了一句,“您……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您怎么会突然来这?”

    华荣月认真的看了看对面的人,心说其实是因为各种意义上的巧合……不过总觉得这么说好像一点时髦值也没有,只能说:“因为好像很有意思。”

    对面的男人决定不要试图去理解花面的神奇脑回路,他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间被花面给叫住了,华荣月问,“除了你之外,咱们在这还有多少人?”

    “三个。”

    “他们知道我来了吗?”

    “暂时……应该还不清楚。”

    “那就好。”华荣月道,“暂时不要告诉他们。”

    等到那个男人离开之后,华荣月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想了想。

    连留守在这里的探子都不知道这里突然多了这么多陌生的新人,那这就挺奇怪的了。

    华荣月思考了一会,默默的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装扮,忽然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

    靳池半夜迷迷糊糊的睡醒了过来,隐约看见面前有一个人正背对着他,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面不知道在忙着些什么。他揉了揉眼睛问,“你怎么还不睡?”

    “我才刚刚起来。”华荣月道,“没事,你继续睡吧。”

    靳池想了想,揉了揉眼睛也坐了起来道,“算了,我也不睡了,睡不踏实。”

    他们两个人在屋子里坐着闲聊天。华荣月属于在除了花船人的眼中都挺和善的一个人,靳池跟她聊起来还意外的挺和谐的。

    两个人聊着天慢慢的就亮了,华荣月却在聊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的事情。

    面前的这个男生……身上的状态还挺奇怪的,你说他咸鱼吧,其实他的状态还不太像华荣月看见过的一些普通的江湖人。

    他对于一些江湖中很深层次的东西还是很清楚的——尽管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被他用一种侃大山的语气无意中说了出来。

    你要说他是个聪明人,那又算不上……华荣月觉得这就是条咸鱼啊,还是条盐分太足的咸鱼。

    这种古怪的感觉交错在靳池的身上,让华荣月稍微的上了点心,不过她也只是上心而已,还没有什么担心的感觉。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化功散对她来说都不如一碗姜汤,最起码姜汤还能让她辣的龇牙咧嘴一会呢。

    华荣月没有提醒靳池,她觉得自己在对方心中保持着这种一无所知的状态比较好。

    老鸨对华荣月的□□相对而言要松的多,所以华荣月哪怕是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事。

    因为华荣月看起来比靳池人畜无害一些,当初喝化工散也特别利落,让老鸨以为华荣月一点武功都不会呢。

    华荣月走上了甲板,站在外面吹一吹冷风,白天的船上十分的安静,天气特别的晴朗,她嗅着紫藤花的味道,顺便看着远处的景色,这时,却忽然有人从她背后喊她,“是……花颜吗?”

    华荣月听见声音后愣了一下,转身回头,却看见了一个穿着船上的姑娘们才会穿的衣服的女人,正远远的站在一旁,怯怯的看着她。

    “对,我是,怎么了?”华荣月害怕吓到她,于是柔声地问。

    “我……我觉得你跳舞特别好看。”那个女人手搅在一起说道。

    “你能教教我吗?”

虚假的直男vs真正的直男

    说来也很奇怪。

    华荣月来这里的时候, 的的确确跟周围所有来到这里的“男人”一样身穿着同样的衣服, 画的花里胡哨的。

    而偏偏华荣月却忽然发现, 自己好像在这种地方都被点亮了奇怪的天赋技能。

    她后来琢磨了一下,这可能也不只是什么天赋技能,只不过是印证了一句老话——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

    就像华荣月曾经喜欢过的挺多让人一见倾心的女性手办,一看有挺多都是男人做的。大概只有对塑料小人抱有浓浓感情的宅男们, 才会做出那么疯狂戳人的手办吧。

    ——同理, 能让华荣月都觉得好看的人,那肯定别的女人也会觉得好看。

    ……

    “不过还是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华荣月一边这么想着, 一边教着刚才找她的那个女孩子练刀。

    当然,这女孩子有没有专心练那就是个问题了,不过这点其实也不是问题, 反正两个人都没有刀,只能用木棍。

    如果非要拿刀, 那去厨房借一把菜刀也是可以的。

    “小心点,从这头穿过来……”华荣月教着姑娘练, 老实说这个刀法属于看起来简单,练起来超级累的。

    即使是不用内力, 练个三十分钟都不亚于跑个马拉松,跟瑜伽一样, 都算是慢性折磨人的运动。

    那个女孩子估计也很累,她来的时候恐怕也没想过会这么累,所以这会脸都已经通红了,动作甚至都不那么标准, 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华荣月一边温柔的教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吐槽,大妹子,行了,差不多了,不用这么拼。

    不过……华荣月明显是想简单了,因为荷尔蒙果然是刺激女人奋进的一个东西。

    话说这个姑娘一点基础都没有,但是居然就这么练了下来。

    练到后来,华荣月都有点敬佩这个姑娘了。

    不过华荣月又教到一个动作的时候,这个姑娘却怎么练都练不会,做的跟正确姿势非常不搭边的那种。华荣月教了四五遍了,还是不会。

    刚才比这个动作还要难的多的,这姑娘都几乎是一次就做下来了。

    华荣月教了好几次后,都不见这姑娘有什么学会的意思,这让她有些纳闷。

    她心说不应该啊……按照人类正常的人体工学来说,这姑娘都不可能卡在这个动作上,卡在前两个动作上她还能信。

    “你这里有些不对。”华荣月皱着眉看了半天,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姑娘的胳膊道,“这里稍稍用些力,不能往里拐……”

    她握着姑娘的胳膊来回教了几次,好像在第三次的时候忽然间恍然大悟般的明白了什么。

    ——华荣月仰天长叹。

    她在心里一边狂扇自己,一边心说自己刚才怎么忽然间就这么直呢?

    不,严格来说也不太直,真直的这会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呢……

    “差不多就这样吧,剩下的你自己练一练。”华荣月坚持着教完,然后笑着对这个姑娘说道。

    等到姑娘终于离开之后,她松了一口气。

    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感觉啊……

    按理来说,华荣月从事的是面向于男性的服务业,但是怎么忽然就感觉,她服务对象的定位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

    华荣月前前后后在这里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了。

    这三天的时间她过的总的来说还是非常舒心的,毕竟一技在手,万事不愁。

    华荣月深切的明白了她妈小时候一定要让她去学个爱好的原因。

    双情同学就比较惨了,华荣月也不能总帮着他,所以他前一天就被强行拉过去陪酒。

    然后华荣月因为担心,还特意围观了一下他陪酒的过程。

    “大哥,喝酒不?”

    双情看着面前的那个男的富商道,哆哆嗦嗦的从旁边端起酒壶来给对方满上了一杯。

    他这话听起来就跟黑道小弟给老大敬酒一样,其实他这话更适合放在另外一个场合。

    ——一群身穿着黑衣服的人围坐在一起,前面坐着个满身横肉,后背上还纹着个过肩龙的秃头大哥。

    他趴在那里哆哆嗦嗦的,五体投地给老大倒酒……

    这么违和的画面,在双情那张化了妆之后意外有些楚楚可怜的脸下,竟然愣是没把富商给惹生气。

    那个富商竟然还笑得挺开心的,他看着双情说:“哎呦,挺可爱的一个小孩,新来的吗?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双情听了这句话后哆嗦的更厉害了。

    不知道为什么,华荣月莫名的觉得面前这副景象让人胃疼。

    那个富商又感慨了一声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小孩,我的荷包才越来越瘪的,要是再经常来啊,我恐怕连这里的门都进不来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许多像华荣月一样在一旁喝酒的人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商人的装扮。

    光看这身布料,就能换普通人家两个月的吃喝了,手上戴的东西也都是不错的东西。

    只说大拇指上的那个扳指,就算他来这没带钱,光把那个扳指掏出来,也能让老鸨把船上最好看的几个人都拽来陪他。

    以前在花船这种经常卖惨的富商多多了,大家心照不宣,一般来说这种人都不惨,他只是希望能听见别人抬他。这时候如果老鸨在旁边,估计就得陪着笑说:“不不不,您怎么能惨呢,您手指缝里随便漏点东西就够我们吃一年了。”

    唉,无论去哪,好像这种人永远都存在,即使之前华荣月已经搞死了花船的一批,这些人又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出现了。

    华荣月面无表情的喝酒想到。

    她的酒刚喝到一半,就听见那边传来个哆哆嗦嗦的声音。

    “这的价钱确实是有点贵啊……不过既然没钱,那就别来了呗。”

    ……

    ……华荣月,华荣月的隔壁,华荣月隔壁的隔壁同时停下了喝酒的动作,一起朝着那边茫然的看了过去,举起的酒杯同时遮掩住了他们的眼神。

    啊?

    那个富商估计也是头一次在烟花场合听见这样的回答,反应都慢了半拍。

    他看向刚才说话的双情,暗暗的“点”了一下他,又道,“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把钱花光的情况,我倒不如直接把这里的花魁给赎回去,这样人是我的,钱也是我的,那岂不是更好?”

    旁边的人看向富商的眼神又变得不同了。

    这是真壕啊,听人家这给花魁赎身都能说的跟买大白菜似的,看来这个富商的有钱程度比他们还得更上一层。

    富商旁边这个正倒酒的傻小子如果这会抓住机会,好好的哄一哄,说不定趁着这个机会就能跟着一起被带出去了,这种事业就看嘴会不会说。

    如果是情商高的,这会肯定把富商哄的服服帖帖的,抓住这个机会一步登天。

    “哇……”双情的脸上也着实露出了真情实意的钦佩和羡慕表情,这让富商又稍稍开心了一点。

    即使是双情,这会大概也隐约的意识到应该捧一下富商,只见他结巴了一会,突然间十分真诚的说了仨字,“牛逼啊。”

    “噗——”华荣月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她连忙跟对面差点被喷了一身的客人道歉,一边擦桌子,一边暗搓搓地竖起耳朵听。

    那个富商明显已经被彻底的噎到了,他头一次碰见这么不上道的。

    他也结巴了起来,然后他语气里带着点怒火的说:“你,你这个小孩,我是看你长的还行,所以才让你给我倒酒的,放在一般人的身上,恐怕他连近我身的资格都没有。”

    “啊?”双情听见这话,居然也跟着懵了。

    他茫然地说:“大哥,天地良心啊,我可是在夸你啊,我也没说你什么不好的话啊。”

    “你那还叫夸我!”富商拍的桌子震天响,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哪有你这么夸人的!啊!把这的老鸨子给我叫过来!”

    双情本来就是被强叫过来倒酒的,就已经够茫然的了,这会听见富商一个劲的在吵,他直接把酒壶往桌子上面“啪”的一放,说道,“大哥,你这样就不对了啊,你说你这人奇怪不,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听,你这也太难伺候了吧。”

    “你是不是诚心想要气我!”

    双情道,“那你要非这么想,这我也没有办法。”

    ……

    出,出现了!直男金句!

    喝着酒的华荣月举着酒壶,整个人都处在震惊之中。

    她这边看热闹看的桌子都顾不上擦了,对面的一个小姐姐刚才差点也跟着被喷了一身,这会却小心的问华荣月,“你,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哦,我没事。”华荣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转过头来,笑着对这个姑娘说。

    “没事就好。”这姑娘身边刚刚也有一个客人,这会客人已经离席了,所以她才有机会能偷偷的跟华荣月说话。

    “我没事,倒是你……”华荣月看了看这姑娘的脸色,又想了想刚才姑娘喝的酒,说道,“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睡觉之前记得喝点醒酒汤,要是没有,我看那边的席位上有酸梅子,吃几颗再睡。”

    “啊?!”姑娘本来已经想要离开的,听见华荣月的话后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脸忽然间就红了,说道,“好,我这就去。”

    她过了会又红着脸说:“谢谢你还关心我刚才喝了多少酒……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华荣月道。

    姑娘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的回头来看了华荣月一眼,那双眼眸大抵是喝醉了,所以里面像是汪着水。

    唉……华荣月站在原地,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惆怅,因为她刚刚突然就悟了一个道理。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女人的“男人”们……都是带了点猫腻的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双情同学靠着他那天下第一的情商, 成功的惹火了那个商人,那商人直接就去找老鸨了。

    华荣月坐在那里, 静静的看着商人离开, 心中长叹,果然还是得启动a计划, 稍微保一下双情的小命。

    那商人一走, 这边就爆发出一阵憋不住的笑声,除了华荣月之外其他几个看热闹的都忍不住笑出了猪叫。

    旁边有个客人甚至还给双情倒了杯酒, 双情诚惶诚恐的接了过来, 脸上一片茫然,华荣月觉得他根本都不清楚人家为什么要给他倒酒。

    “你这人真有意思。”给他倒酒的那个人还拍了拍双情的肩膀。

    世界上的人都是有点仇富心理的,刚才那个富商那么炫,因为他钱多, 所以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还得捧着人家。

    不过这会看见这人灰溜溜的走了以后, 大家心里说不暗爽那是不可能的。

    “你一会要倒霉了。”旁边的一个比较好心的人提点了一下他,“唉, 老鸨来了以后,肯定饶不了你。”

    双情现在就很郁闷。

    他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华荣月看了看刚刚从人群之中离开的那个人, 心里倒是挺平静的。

    果然, 不一会老鸨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但她来时却也不是像其他人想的那样很生气的样子,反而乐呵呵的。

    她在一群人疑惑的目光中来到了双情的面前,第一句话并不是骂他, 而是介绍起了旁边的那一位道,“双情啊,这是位贵客,刚才过来特意指名了要你陪酒。”

    站在他旁边的那位正是刚刚跟华荣月对视一眼之后溜出去的人,他看了眼双情就说道,“跟我走吧,去后面的屋子。”

    “啊?!”双情被这开门见山弄的整个人都惊了。

    他转身就想跑,结果让人家一把就给抓了回来,堵上嘴就给拖走了。

    附近的人都看着这一幕,后面的那排小黑屋大家心照不宣是什么地方,所以这会都以为双情要菊花残,纷纷露出了猥琐的微笑。

    华荣月拿着杯子,朝着双情的方向远远的一举,跟拖走双情的那个人来了个远远对视,那个人对着华荣月微微点了下头。

    哥们你一路走好,别再来这讲单口相声了。

    ……

    这已经是华荣月他们从江连焕那里失踪的第三天。

    江连焕这几天被那些来找他的人烦的不行,甚至萌生出了离家出走的诡异想法。

    要不是怕这样做会被六扇门打死,可能他就真的付诸行动了。

    失踪的那些人的门派这几天都在疯狂的找他,江连焕又不能不接待,只能不停的打太极拳,说他已经通知了官府,估计过一段时间就会有结果。

    去世的那个少侠他的门派也已经把他的尸体接了回去,然后他的门派直接宣布退出这次名剑大会。

    现在有挺多人都搬出了江连焕的宅子里,他们宁愿去外面找地方住,也不愿意住在这里了。

    这其实颇有些折江家的面子,换作是别的富家公子,这会恐怕都要自觉于列祖列宗面前了,索性江连焕是个很心大的人,虽然睡不踏实,但饭吃的还是很香的,还胖了两斤。

    江连焕最近倒是找到了一丝让他能在睡觉前分散下精力的事情,他最近发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有越来越多的人说他们看见了一个戴着黑斗笠的人,就是那个人把那些人给绑走的,尽管身为庄子主人的江连焕最近都已经亲自上手开始在庄子里巡逻了,他也没找到那个据说“戴着黑斗笠的人”。

    江连焕他就奇了怪了。他心说这是他的房子还是别人的房子?为什么别人好像比他还要对这个房子了解?

    华荣月这么一去,就去了三天,除了最开始的那条消息之外,就跟其他人一样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江连焕总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得采取一些措施。

    ……所以他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一个人翻墙出了他自己的宅子,千里迢迢的跑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脂粉店里。

    “客人您要买点什么?”老店长看见江连焕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明显他认识江连焕,但不清楚对方大半夜的跑过来干嘛,以江连焕的地位,好像也不用亲自来买什么脂粉。

    江连焕倒也并不矜持,他直接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老店长,“把这封信交给花面。”

    ……

    老店长看着那封信,足足停顿了有三秒。

    旁边的店员也都懵了,甚至有个人还用手掏了掏耳朵。

    虽然花船民.风.淳.朴,但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生猛的。

    虽说他们这边背景也没说瞒过谁吧,只要是想查的都能查的出来,但头一次看见有人直接过来把信拍到桌子上,然后告诉他们交给花面。

    别说是他了,就连花船自己的人传情报都没这么光明正大的。

    幸好老店长还是见过市面的,他表情平常的把信收了下来,说:“我知道了。江公子请回吧。”

    江连焕丝毫都没有觉得大半夜翻墙过来给花面一封信有什么不对劲的,他拍了拍屁股,又潇潇洒洒的回去了,只留下店中面面相觑的店员们。

    ……

    华荣月收到信的时候,正在船上陪客人喝酒。

    她对面的客人尽管确实是花了钱的,但不知道为何现在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就跟华荣月像是两个许久未见的旧友一般,你一杯我一杯。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他已经喝了三四杯了,华荣月最开始那一杯还拿在手中没喝完呢。

    这个原因可能在于,那个客人不知道怎么了,就莫名的觉得面前人莫名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这种气势让他非但不敢上前动手动脚,反而生出了一种面对着自己上司的诡异感觉。

    是个人都有点求生欲。

    他应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杀气这种东西,刚才华荣月就一直在对着他一个人放杀气,这杀气差不多能让最凶狠的大狼狗都当场吓尿。

    相比之下,这个客人已经算是反应非常迟钝的了。

    华荣月当着他的面,就很淡定的打开了信,相比起对面的那个客人老老实实坐着的姿势,她的姿势就比较懒散了。

    她整个人半靠在椅子上,一只腿斜放在长椅上,头发顺着椅背散落而下,虽然没有喝多少酒,但眼睛微醺,带着些懒散的感觉,刚才那杯酒也只是那么随意的端在手心里。

    华荣月翻开信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她心说这个笔迹她认识啊,这不就是江连焕的吗?

    什么情况,这是花船把江连焕的信给截下来了吗?

    华荣月刚想吐槽说江连焕的用不着截啊,有什么事她自己去问不就得了,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又看了几句,她忽然确定这信就是他写给花面的。

    唉,这可稀奇了。华荣月的兴致一下子就起来了,拿起信来好好的看了一下。

    然后只看了两行,她就啧啧的感叹了起来。

    江连焕这人不愧能屈能伸,平时在六扇门拽的不行,这会给花面的信中极尽做小伏低的姿态,能让华荣月被吹的一脸舒爽的同时,又忍不住的想要揍他。

    如果要华荣月这个六扇门员工来评判,江连焕这封信已经够进大牢的了。他这是把六扇门最近调查的进展都给写进去了,顺便还暗暗的点了一下花面最近可能有人在冒充他的事情,说的很隐晦。

    华荣月心说江连焕这是沉不住气了啊,怎么回事?

    是最近失踪的人数太多了,还是事情有些超出他的掌控了?

    这两点华荣月觉得都有可能,不过最让华荣月好奇的是江连焕信中提到的另外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原本疯子这种存在江湖中的人都心照不宣的,但大家谁都不会闲的没事去跟别人科普疯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所以普遍江湖小白其实都不太清楚疯子的这件事,一般都是走江湖过了一段时间的老鸟,才会知道这些“潜,规则”。

    但是最近却有所不同。

    江连焕说自己最近发觉知道这种事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些人中,甚至包括一些跟江湖几乎都扯不上什么关系的普通人,他们居然不知道从哪个渠道中,也听说了疯子这种存在。

    江连焕说自己有一次去了一个很小的茶馆,结果听见老板娘居然在跟客人谈这件事,还交谈甚欢的样子,尽管他们交谈的语气就像是听书一样,但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华荣月还真的没怎么注意过这件事,恐怕花船这边也不太会给她传回来这样的消息,因为花船这边疯子居多,疯子是不太会在意有没有人谈起他的。

    但这种情况,上辈子曾经出现过吗?

    华荣月想了想,忽然发现上辈子最后是一个非常诡异的情况——

    老百姓对于疯子还是不那么了解;

    但所有人都知道易玲珑是一个疯子。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另外一个让华荣月有些在意的消息,是江连焕说最近外面疯传着黑斗笠男的消息。

    并且有传说,那个黑斗笠男掌控着一群疯子,那群疯子们无恶不作,却以黑斗笠男马首是鞍。

    甚至外面还有人传,这个斗笠男手段通天,整个江湖的疯子,其实都已经被他控制在手中了。

    这个消息听起来更扯,如果传到老百姓的耳朵里,估计比疯子的那个故事听起来更像说书的。

    而华荣月看见这个消息的第一眼,心里陡然升起的想法是,我去,这种机密的情报,究竟是被谁泄密了?

    莫非他们这里有叛徒?

    随即华荣月稍稍打消了一下自己这个想法。

    就她那个清理方式如果还能有叛徒,那这个世界上叛徒就该遍地跑了。

    但这种诡异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华荣月对于自己这边是非常有信心的,所以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总结下了两个可能的消息来源。

    一,是那些背后的人自己推断出来的;

    二,是那群人瞎编,然后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的……

    她正在这边想的时候,对面那个富商不知为何就有点瑟瑟发抖,他看着华荣月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看着信,然后突然蹦出来一句所有围观者听了都会觉得奇怪的话,“呃……要不你先看着,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没关系。”华荣月听了这话,放下手中的信,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用一种低沉的声音笑着说道,“你是我的客人吗……”

    “是你花钱,让我来陪你喝酒的,所以在这一段时间,我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她用低沉又悦耳的声音说完这句听起来有些暧昧的话,还绕过富商,对着他身后另外一个小姐姐给了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小姐姐看了看华荣月的笑,眼睛一亮,也娇媚一笑,转身离去了。

    “……啊。”富商颤抖着声音,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一口闷了下去,看他的架势颇有种要自己给自己喝懵的感觉……

    江连焕这是真的急了啊,要不要支援他一下呢?华荣月漫不经心的想。

    其实支不支援好像都可以,就算不支援,恐怕江连焕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现在整个花船都知道,花面现在正在一艘船上,玩的乐不思蜀呢。

绑匪

    双情大半夜是哆哆嗦嗦的回来的, 华荣月当时也已经下班了, 她的客人直着进来的, 横着出去的,估计在船上也是独一份了。

    不过也没人敢因为这个说她什么。

    双情躺在床上, 两眼空白,里面似乎是没有了所有的情绪, 一副清白已失的样子。

    华荣月看的奇怪, 她心说自己好像也没有让手下人对双情做什么啊, 于是她就嘴欠问了一句,“你……怎么样了?”

    “还好。”

    “刚刚……那个人把你带到后面,然后做了什么吗?”华荣月小心翼翼的问。

    “他把我带到了后面的屋子里。”双情说,“然后脱鞋, 脱衣服,之后……”

    ……

    “之后?”华荣月的声音都在抖。

    “之后他跟我下了一晚上象棋, 我输了一晚上。”

    华荣月呼吸屏住, 战术后仰。

    “我说我不会下象棋, 他不信, 他非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不会下象棋, 他一定要教我。”

    双情忽然爬起来, 愤怒的对华荣月道,“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有病!”

    华荣月低着头,忍不住的拼命掐大腿,然后疯狂赞同双情的看法,“对, 这个人……确实脑子是有点古怪。”

    双情怒视了前方的空气几秒,听见华荣月这么说了之后,忽然间就泄气了,就像是一个胀鼓鼓的气球气都跑掉了一样。

    他整个人从愤怒的河豚状态变成了颓颓的样子,然后挠了挠自己像鸡窝一样的头发,走下来跟华荣月说:“我不是想对你发脾气的……对不起。”

    “没事。”华荣月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整个人都颓下来的双情,劝道,“这也是一件好事,你想想,这样一来,你也不用被其他人骚扰了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直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双情叹气道。

    “你前段时间不是说你的师门会来接你吗?”华荣月试探着问。

    “是会来接我。”双情继续颓废,“可是他们现在……好像遇到了一点问题,所以暂时不能过来。”

    双情的师父到底是谁啊?华荣月下意识的就好奇了起来。

    按理说,武当山那几个人她应该也都认识,但是双情整个人的画风跟那些人都有些格格不入,华荣月一时半会还真没想明白他应该是谁的徒弟。

    双情不说,华荣月自然也不会去问。她闭着眼睛,装作已经睡熟了的样子,双情则是睁眼到天明。

    ……

    第二天晚上,夜灯初上,华荣月准备来个热身准备,好好的逗弄一下自己今天的这位客人。

    结果她今晚的这个客人有些奇怪,让华荣月不由得多关注了他一会。

    这个人身上穿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他的刘海留的很长,长到刚巧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一般这种人,华荣月就默认有猫腻了。

    她不着痕迹的朝着刘海下面看了一眼,不过那个人很敏锐,所以只看了一眼后,华荣月就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你想要干点什么吗?”华荣月依旧准备用自己标准的杀气释放**,

    没想到那个人很干脆的对华荣月道,“没你的事情,把嘴闭严实点。”

    华荣月很干脆的就闭严实了。

    她觉得这个人大概应该不是来找她陪着喝酒的,完全不知道花了这么多银子是出于什么目的。

    “跟我去那边。”正在华荣月想东西的时候,那个人忽然一把拽住了她。

    “别喊,否则我就杀了你。”

    他的嗓音压低,手底下却暗暗用力,拽着华荣月的手就朝着旁边的一个比较阴暗的角落里走,力气很大。

    华荣月心说这倒是有趣,不知道这个人要带她去那干嘛。

    不过她虽然顺势被拽了过去,但手却在袖子底下摸索着自己的刀。

    那个人把华荣月拽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然后一把将她拉了过去,还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华荣月暗自琢磨这位大哥究竟该有个什么样的死法,同时一直尽量的配合着,装出一副柔弱无力的架势。

    她不想把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

    双情这边正在给客人倒酒。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受欢迎,这可能是那天围观过他如何对待客人的所有人心中的共同看法。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很火。

    虽说他小黑屋的时间都被拉去下象棋了,所以暂时还没其他人能拽他去小黑屋,不过平时倒酒什么的,大家都挺喜欢喊他的。

    来自纯正直女华荣月的评价——主要是他那张脸化上妆之后实在是太小可爱了。

    “双情,这边来倒酒。”

    “来了!”双情一边喊一边端着酒壶,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然后十分熟练的躲过了一双想要摸他的邪恶的手。

    他现在已经对这份工作适应良好了,能够把这当成一份偶尔需要躲开客人咸猪手,中间还得去下下象棋的店小二工作。

    老实说他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快适应也感觉到很惊悚,不过这种惊悚在生活的安逸(?)下,也就慢慢的丢到脑袋后面去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双情的人气要比花颜火多了。

    花颜这段时间也算名声在外,每到了晚上就总有一群人前来观看,昨天晚上就连他们这的首富都过来了,看完了一曲后直接当场撒钱,让花颜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按理来说到了花颜这个水准已经算船上的顶级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私下里要花颜陪的人很少,双情对于这个问题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后来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花颜这个人太过……温柔了吧?所以许多人跟他在一起都不太敢干什么奇怪的事情。

    双情他自己就是,他自己觉得自己平时也不是个脾气性格多么好的人。

    他其实内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挺不合群的,但是在花颜面前却不知道为什么总也不敢表现出来,甚至面对他的时候,也不敢什么话都敢说。

    这倒不是因为生分,他其实也是个挺自来熟的人。但是在面对花颜的时候,就总觉得有些话应该被他听见,有些话却不能。

    因为那是个很温柔的人,这个世界上像那样温柔的人很少。

    双情觉得自己是个糙的不能再糙的粗汉,但是他觉得自己在花颜面前下意识的端着一些。

    这是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要双情自己来说,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

    总之,最近船上最活跃的就是双情。

    他每天跟只小蜜蜂一样穿梭在客人之间,堪称都是船上最辛劳的员工。

    所有人现在都习惯叫他的昵称“情儿”,上哪里都能听见有人喊这个名字。可能除了当事人对这个名字非常不满外,其他人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就连老鸨现在都管他叫“情儿”。

    双情刚才倒酒的时候还看见华荣月坐在那边,然后倒完酒一回头就发现人不见了。

    刚才华荣月的那个客人他看着就觉得怪怪的,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半边脸,通常这种发型的人都会被双情认为有病。

    虽说船上的人偶尔出去逛一圈也是非常正常的,但双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格外的担心花颜,他想了一会,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去看一看。

    “小情儿,过来给我倒酒啊!”双情背后的一个人喊到。

    “等会!我有事。”双情朝着他那里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嗓子,然后就朝着花面刚刚的地方走了过去。

    身后的人听见双情这么说也没有生气,依旧笑嘻嘻的,甚至还有人起哄问小情儿要去哪。

    华荣月跟身后的那个人正在对峙着,老实说,能突然撞上这么一个人,她心里还有点小兴奋的。毕竟在这里撞上的疯子难保就不是突破口。

    那个人掐华荣月脖子的姿势非常的专业,差不多就是刚好够喘气,但是想说句话,就会被掐到的姿势。

    华荣月的手已经握住了刀,老实说,她不喜欢这个姿势,所以她决定一会要干脆利落的吊换一下主次位置。

    “你在这船上好像挺有名的吧?”那个人急促的喘。息着,声音在华荣月的耳朵边,弄的她耳朵痒。

    “你说,我要是在这里把你杀了会怎么样?”

    ……那你就牛逼啊。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那个人又翻来覆去地说道,“我不能这么做。”

    “把你杀了之后,他们找到我,就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他翻来覆去的,最后华荣月都听烦了。

    这人说话前后颠倒,语气听起来也不太对劲,不会是疯的正厉害的时候跑出来的吧?

    华荣月觉得这就非常有必要维护一下社会平安了,这会刀已经从鞘中出了一半。

    就在华荣月想要下手的时候,她的耳朵忽然听见有人跑过来的声音,这声音让她略微一愣。

    从拐角的墙那边,忽然就跑过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

    他拐过来看到这里的一瞬间,脚步就停下了,整个人表情也怔在了那里。

    双情全身上下的动作只剩下看着华荣月,他一直拼命的喘粗气,想要平息刚刚奔跑之后过快的心跳。

    哎呦,我们的小情儿同志居然过来啊,华荣月心说,这是看见她没在那里,所以特意过来找了吗。

    她莫名的就有点想笑,意外的觉得小情儿同志有点可爱。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小情儿这么受欢迎的缘故吧。

    罪过罪过,华荣月心里反省道,她一个姑娘居然在某些方面还没人家个糙汉子可爱。

    双情儿现在看着那边,颇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样子。

    华荣月虽然现在还能逗逗他,演出一副快要被弄死的样子,但是她对老实孩子有点不忍心。

    虽说双情特意跑过来找自己让华荣月有点感动,但其实他不来的话华荣月早就解决了,他在这里,华荣月反倒不好办。

    “你快点走。”华荣月觉得还是早点把他给支走最好,“不用管我。”

    双情听了这句话后,反倒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孩子……莫不是个傻子?华荣月心里默默的想。

    为什么这时候都不想着跑啊?干什么呢?

突然

    华荣月这边疑惑了半天, 就看见双情转身去墙角, 抄起了一个放在那里的木杆子,然后就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这木杆子对于他来说有点长, 而且肯定也没有剑什么的趁手, 但是目前也没什么别的更趁手的武器。

    就算是有,华荣月觉得双情也是一定打不过她身后的这个人的,她身后这个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怎么说也得找个跟他一样疯的人才行。

    “你觉得……用这个就能打的过我吗?”绑架着华荣月的那个人看着双情, 用戏谑的语气说道。

    双情一直低着头。他不去看华荣月他们, 华荣月心里也略微的稀奇,因为她也挺想知道双情的实力到底怎么样的。

    华荣月内心本来是没抱有什么希望的,但是在看见双情的一个起手势之后,她却忽然有了点看下去的兴趣。

    虽说双情的内力深浅她早就知道, 但是刚才他比划的那个起手势还有那么点意思。

    华荣月看了半天, 发现这是正宗的武当派剑法,而且基础功也很扎实,算是下了很大的力气去学的那一种。

    有些武功认没认真学, 其实看一些细节也就足够了。华荣月最近看过的练剑次数最多的人是李静怡, 李静怡着实是个小天才, 简单的剑法也能被她用的融会贯通, 所以华荣月其实并没有见过多少想练剑,但是练不会的例子。

    不过面前的双情告诉了华荣月,如果一个人在某些方面有短板,那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动作很对, 也挺有力气的。就是内力……”华荣月看的莫名的感慨了一声。

    双情拿着木杆子冲过来的时候,她悄悄的从身后那男人的胳膊里挣脱出来了一点,然后暗自用了些力,隔空打了一道内力进了男人的经络里。

    她身后的疯子本来还挺胸有成竹的,却在对方的木棍到达他身体的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怒火,似乎是想要喊些什么出来,但终究这句话还是没喊出来。

    双情用木棍打过来的时候,他的表情是略微有些狰狞的,但是紧接着他的表情就忽然变成了惊讶。

    因为他察觉到他的木棍就这么毫无阻碍的打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并且那一下非常的重,双情都能看见那个男人从轻描淡写一下子变成了惊讶的表情。

    这跟他记忆中的场面有些不符,或者说这跟他的常识都已经不太相符了……

    在那一瞬间,尽管这个场合非常的紧张,但双情还是忍不住想冒出来一句“别这样兄弟,不要表现地这么浮夸,你这样搞得特别像演的”。

    ……直到那人真的躺在地上拼命喘气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这确实就是现实。

    他站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华荣月看了一眼双情那震惊到天崩地裂的表情,就收回了自己的内力。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一脸惊讶的说:“你好厉害啊。”

    “啊?我不是……”双情刚想继续反驳,但都被华荣月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他说不清楚自己这种憋屈的心态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自己突然实力大增,那应该是一个非常爽的事情,可是他这实力增的不明不白,只让他觉得十分不爽。

    特别不爽。

    对于这种无法解释的原因,双情思来想去,最终给了个合理解释。

    ——你看,这人虚……所以说没事别老来这种地方,你看这一下子就受不住了吧……

    “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华荣月说。她想着等他们俩走了之后,她转头就让花船的探子过来把这个人给带走。

    但谁知双情竟然半蹲了下来,看着这个人。

    他犹豫的对华荣月道,“不,先别走,这个人……这个人,我想先问他一些事情。”

    华荣月听见这话,就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看见双情蹲下去之后,问那个男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哪里来的,这跟你有关系吗?”那个男人缓了一会,用一种沙哑的嗓音说道。

    双情虽然傻白甜,但现在问起话来,居然还有了那么几分样子,他又道,“好,既然你不说,那我问你……”

    “你是不是从一个经常戴着黑斗笠的男人手底下来的?”

    华荣月站在双情的背后,看了他一眼。

    “戴着黑斗笠的男人……”倒在地上的人重复了一遍双情的话,然后忽然间就笑了起来,笑得说不出的瘆人,听得双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真的相信存在一个戴着黑斗笠的男人?”那个人一边笑,一边咳嗽了两声。

    双情却十分认真的道,“对,我相信。”

    这附近沉默了三秒,那个男人的笑声忽然越来越大,“你看看,现在谁都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他的笑声渐渐大到双情不得不开始考虑去捂他的嘴的时候,男人才忽然停了下来,对双情用阴狠的眼睛看着他说:“既然你相信,那你就自己去找他吧。”

    “所以,是有这个人的对吧?”双情的眼睛一亮。

    他的反应就跟汪酱找到了骨头一样,华荣月没想到他居然一直想着这件事。

    老实说,在看见平时没心没肺的双情居然会在乎这件事的时候,华荣月的心里是挺微妙的,大概有种自己平日里养的天真可爱的狗子居然会对着朝阳思考人生的这种感觉。

    “那,那你为什么要绑架他啊?”双情又指了指华荣月。

    虽然狗子会思考人生了,不过他问的问题倒都是华荣月想问的,所以她也就顺水推舟的听了下去。

    “想知道?”那个男人的表情渐渐的变得神秘了起来。

    双情居然真的蹲了下去,非常傻白甜的凑过去听。

    在华荣月看来,用这个动作,双情随时都会被那个男的当场阴死,所以她手中的内力又慢慢的聚集了起来。

    但谁知,那个男人居然还真的凑到了双情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他们俩说的都很小声,所以他们俩都以为华荣月没听见,但以华荣月的耳力,她听得很清楚。

    那个男人说:“因为我告诉你……那个人最喜欢漂亮的东西,无论是物件还是人,他都喜欢。”

    双情听完之后挑了挑眉毛,他可能是对于把人比做物件这个说法听得有些不顺耳,这种形容总让他觉得怪怪的,但好像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听说,世界上有个人喜欢很美的东西。

    这个很美的东西包括很多种,有物件,也有人。

    能从别人口中听见有人这么介绍自己,其实是一种很了不起的事情。华荣月以前从天易楼的杀手口中听见过他们提起她,从六扇门的人口中也听到过,但是很少有随意在路上碰见一个疯子就听见他们提起自己的那种感觉。

    她这时候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到莫非她已经这么出名了吗?就看见那个那个被绑架的男人似乎唇角泛起一丝血色。

    这抹血色在月光的照耀下,不知为何带着一种不详。

    “嗯?”

    那个男人忽然一下子住嘴了,他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流露出一种极度恐惧的表情。

    就连他的眼睛里也带着绝望的光,这种神情在他的那张脸上格外的瘆人。

    华荣月瞬间来到了那人的身边,用手摸上了他的脉,同时想要输送内力过去。

    但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脉象突然变得非常虚弱。

    这种脉象,即使华荣月的医术只有一个半吊子,她也能知道这人是不行了。

    旁边的双情也被吓傻了,华荣月过去的时候推了他一下,他都不知道躲。

    华荣月皱着眉,往他的身体里输真气。

    这个时候其实再用点什么手段都已经不管用了,这个人“发病”的时间特别的迅速,而且没有任何的预兆,让华荣月和双情都没反应过来。

    但其实不光是华荣月他们没反应过来,就连当事人都没反应过来。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哪个人明知自己要死了,还来绑架一个小倌的吧。

    华荣月的内力果然是非常的强劲,这东西虽然不能救了他的命,但足够让他能喘上一口气来。他拼命的呼吸着,整个人就像一个破败的风箱一样。

    此时他的身边只有两个人,他唯一能说上话的也就只有他们俩。

    华荣月听见他说:“他骗了我,他骗了我……”

    “谁?那个人是谁?他骗了你什么?”华荣月暗自的抓紧了他的脉门问。

    那个人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道,“他们都骗了我。”

    “他们说如果我能找到让他满意的东西,他就不会杀了我。”

    “他们都是一群骗子。”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鼻子里就流下了血来,然后浑身痉挛了一阵。

    在那几秒的时间里,华荣月没办法形容他的痛苦,那是一种旁观者都能感觉到的痛苦,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氧气,即将死亡的鱼。

    他拼命的挣扎着,努力着,但很快,他就停止了呼吸。

    华荣月抱着一具骤然失去了生机的身体,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也都要跟着停止了。

    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僵硬了一会,等到再次回过神来,是双情把她跟那个男人拉开。

    他紧张的看着刚刚死去的男人,又看了看华荣月,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

    “……没事。”

    华荣月脑子乱乱的,不过回话时还是下意识的轻柔着嗓音。

    她现在不断的在想着她怎么会让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在她的面前。

    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是有人事先已经计划好了他的死,她和双情无意间让这个死亡的时间发生了变化,还是有谁故意安排了这个死亡,就为了让这个人死在她的面前?

    一切的种种,华荣月没法跟双情细说。她现在的心情确实如同双情所料非常的乱,但又并不是同一种乱。

    那是种慌乱中夹杂着一些茫然,无措,甚至还带了点愤怒的感觉。

    双情可能以为她的心中害怕居多,但跟突然涌上来的愤怒相比,那种害怕反而被稀释了。

    这片船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直到双情忽然喊了一声,“咦,那个是什么?”

    华荣月转头一看。

    在刚刚死去的那个男人的衣服下面,有什么东西在一鼓一鼓的,像是要钻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4月4号禁娱吗,然后就暂时断更一天,5号零点发4号的更新。

    今天清明节放假了,也是过年以来第一个小长假了,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哦。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品种不同

    华荣月和双情朝着那里望了过去, 老实说这种场景莫名的像恐怖片,让人看着特别的恐怖。

    不过那个东西钻了半天都像是没有出来, 华荣月上前去把衣服掀开, 下面蹦出来了一只触须长长的, 足足有一巴掌宽的长条虫子。

    它用密密麻麻的脚死命的蹬着脚下的皮肤往出爬,还有一部□□体藏在肉里, 看不出具体有多长。

    双情整个人打了一个哆嗦, 然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华荣月看着这虫子身上还沾着的液体,伸出手在它的面前晃了晃, 这只虫子没有眼睛,但竟然像是看见了一样,头高高的昂到空中,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它慢慢的终于全部爬了出来,华荣月看清楚了它的全长,这是一条看起来又像蜈蚣, 又像蛔虫一般的东西。不过这东西的后半段看起来发育的没有前半段好,华荣月看着它后半段明显比前半段要细上很多。

    这东西……应该是个没发育好的虫子。

    尽管这虫子看起来非常的古怪,但意外的还算很乖巧。

    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顺的爬到了华荣月的手上,然后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哇……你真厉害。”双情看着手举那只虫子的华荣月说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种很难以形容的情绪,华荣月摸着那只虫子。如果是往常, 她可能连碰都不会碰, 但现在她的心里意外的平静,哪怕是知道这东西非常的恶心,竟然也能拿起来托在手里。

    大概是因为刚刚死去了一个人, 所以她的心情不好,这让她的脑子像是蒙了一层纱布一样。

    “这只虫子……”双情问,“它到底是什么?”

    华荣月用手摸了摸这虫子的脑袋,她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只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造型的。在她的印象中,这种虫子体型应该都挺小的,而且外观上更偏重甲虫型。

    她拿起这只虫子,心中想了起来之前路留生跟她说过的事情,心中暗想这只虫子或许用她的血才能喂。

    “这个人该怎么办?”

    双情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华荣月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华荣月表情很平静的问,“要不要报官?”

    “报官?”双情想了想,表情怔怔的。可是在想了几秒钟后,他突然说:“不行,不能报官。”

    华荣月原本以为他会同意报官这件事,所以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还听惊讶的。双情道,“报官的话,一是老鸨肯定不会欢迎官府的人过来,如果官府的人来了,恐怕不会有咱们俩的好果子吃。二是……”

    他看了一眼。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有点蹊跷,说出去容易招灾,所以除了咱们俩之外,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任何人。”

    华荣月看了眼双情,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而且她原本以为双情看见这样的景象会害怕,但其实他并没有。

    “那这个人……我们应该放在哪里?”华荣月问。

    双情纠结了几秒后,对华荣月道,“跟我来。”

    他带着华荣月,两个人一头抬起来一边,把人慢慢的朝着某个地方抬。双情带着华荣月去的确实是条几乎无人问津的小路,越往那边走,就越偏僻。他一边走还一边道,“不要害怕,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的……这艘船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其实里面有很多奇怪的东西。”

    他带着华荣月到了一块木板前,然后在紫薇花藤中间摸到了船板上的一块小凸起,用力的往下一按,旁边的一块木板应声而开。

    下面是一片黑乎乎的景象,几乎看不清楚到底有什么。

    双情紧张的带着华荣月走了下去,一边走还一边解释道,“不要太害怕……这下面什么都没有的,我去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放东西的地方,那里好像还有一口箱子,咱们可以先把他放进箱子里。”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下面确实什么也没有。华荣月默默的想,因为这里原本关押着花船的一堆不听话的疯子,后来花船撤离得时候全都带走了。

    那里有着几口空了的大木箱,周围的墙壁也略显破败的样子,地面也不是特别的整洁。

    一开始周围黑的完全看不见东西,进去半分钟后,眼睛才逐渐适应。

    华荣月和他把那个男人关在了一个箱子里,周围还塞了些散落在这里的碎布,防止味道散出去,双情又从旁边拿过来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把现在还在华荣月身上!趴着的那只虫子关了进去,然后一起留在了这里。

    “就先这样。”双情一头大汗的说道,“暂时他们应该还发现不了。”

    华荣月一眼就看出了双情的主意。

    在他的的计划里,恐怕等到船上的人发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逃之夭夭了。

    等到两个人上去的时候,一吹到外面的风,双情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看了一眼华荣月后,还不忘记安慰她,“没事,暂时是不会有事的,等到别人发现之前,我一定会救咱们两个出去的。”

    华荣月没好意思提醒他,他笑得很难看,但是对于他们俩来说,现在他们的表情可能半斤八两。

    双情今天格外出乎她的意料,因为百分之九十的江湖人可能都做不到他这么老练。但他的这种老练并不是应变能力非常的强,而是纯粹的因为习惯了。

    ——对,华荣月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判断错。他尽管看起来对这样的事情非常的不喜欢,但他确实是已经适应了这样的事。

    他之前一定处理过类似的状况,甚至都有可能是经常发生的。

    回去以后,双情就开始给客人倒酒。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看不出来一点古怪,而是平平常常的在倒酒。但是很明显,他已经笑不出来了。

    华荣月没有再多观察他,而是转身就找了花船的一个人。

    她让那个人把下面屋子的那具尸体做一个简单的防腐处理,然后用让他把尸体旁边的那个小盒子拿过来。

    那个人去了,不一会回来,把盒子交给了华荣月。

    华荣月掀开了盒子,看着里面的虫子。按理说这种东西随身携带可能更安全一点,不过船上的人都不存在什么**,所以这东西随时都有可能被翻出来,双情权衡了一下,还是扔在那个仓库里了。

    她看着虫子,从自己的手腕上用刀轻轻的划了一个小口。血从里面流出来,滴到了虫子的身上,那只刚才看起来还非常安静祥和的虫子,在华荣月划破皮肤的那一瞬间变得躁动不堪。

    当血滴到虫子的身上时,华荣月是想随手就把盒子盖上的,因为她觉得这只虫子或许会跟之前她见过的一样,只是滴一滴血就可以养活了,却没想到,就在血滴下的那一瞬,那只虫子忽然死命的挣扎了起来。

    华荣月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虫子后半段细细小小的,甚至是有些半透明的皮肤忽然蔓延上一片红色,那片红色非常的瘆人,紧接着虫子开始发了疯的撕咬着自己,就好像身体里有什么让它难以接受的东西一样。

    “怎么回事?”华荣月皱着眉。

    她眼睁睁的看着这只虫子把自己撕咬的七零八落,甚至是断了好几条腿,不过它却好像一直没有办法的样子。

    最后,它的脑袋在地面上疯狂的涌动,它甚至开始啃食自己的身体,这让华荣月看的后背发凉,她不得不合上了盖子。

    这只虫子和之前的那只反应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天上地下啊。

    究竟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品种不同吗?

    华荣月等了好一会,才打开了盖子,发现虫子已经死了,而且是把自己咬死的。

    “你觉得这虫子再放回去……那些人看了会不会起疑?”华荣月问。她身边的那个人毫不犹豫的说:“会。”

    会什么会,恐怕她现在在这里杀了这只虫子,这人都会以为他是故意的。就像现在,华荣月不会读心术,都知道他一定以为华荣月是故意弄死了虫子,想要把局势搞得更乱一点。

    “查一查双情这个人。”华荣月道,“再把死去的那个男人所有的资料都找到,他最近接触过的人也都要弄清楚。”

    那个男人领命走了出去,华荣月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死去的虫子。把它揣了起来,准备随身携带。

    华荣月出去的时候撞见了老鸨,老鸨眼睛很尖,一眼就看见了华荣月口袋里面装的盒子,问,“呦,这是谁给的东西啊?”

    她颇有想拿来看看的样子,华荣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莫名的,在温暖的空气中,老鸨就觉得平地里起了一阵寒风,她的鸡皮疙瘩都跟着起来了。

    “真是邪了门了。”她说:“最近怎么天气居然还冷了起来。”

    华荣月绕过了她,径直的朝前走去,老鸨喊了她好几声都没见她停,气的她骂了一句,“就你这个脾气,长的再好也出不了头。”

    她的话没起太多意义,反倒是让花船上其他的人都闻声听了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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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聽聽女主无cp 聽聽聽聽——————————— 聽聽聽聽易玲珑,无人见过其面目,无人知道其性别,不过江湖传言,这是个貌若好女的男子。 聽聽聽聽他武功高强,冷若冰霜,一把匕首仿若可以杀尽天下所有生灵。 聽聽聽聽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却又有着一股和其他江湖人不一样的特立独行。 聽聽聽聽他的事情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身为刺客里面一个独树一帜的存在,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 聽聽聽聽…… 聽聽聽聽“我跟你说我男神事迹呢,你听见了没有?” 聽聽聽聽“听见了,听见了。还有事没您?没事我去积酸菜了。”华荣月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聽聽聽聽“哎?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没有意思,好歹配合一下我吧,我男神现在正在干什么呢?你能掐会算,给我算一下。” 聽聽聽聽华荣月,“……” 聽聽聽聽——如果,我算的没错的话,你男神估计,八成,可能,现在正在个小医馆里积酸菜呢……百草记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百草记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百草记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