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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记年全文阅读

作者:腊七小雪     百草记年txt下载     百草记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无人

    因为小粉的到来,霍家算是略微地耽误了一会,等到出殡的时候时间稍微有点晚了。华荣月原本说要好好的找一下人群之中不同的人,但自打见了小粉后也忘了这茬,一直盯着他看。

    刚才江连焕给华荣月科普了一下小粉同志在江湖上的事迹,华荣月越听越迷茫,好像确实是个很厉害的剑客,只不过不怎么像小粉。

    有些事情她还可以用花船帮忙来解释一下,有些她就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了。不过有一点她是听清楚了,那就是大家都说小粉背景神秘,很神秘,非常神秘。

    有人说他是某位世外高人的弟子,那位世外高人早就踏破虚空,教给了他无上的剑法;

    还有人说他是某个不世出的神秘世家公子,此次出来正是要找天剑客比剑的;

    当然,华荣月听过的最扯的一个猜想说他是皇亲国戚,华荣月听见这个猜想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既视感,顺口就说了一句,“呃,莫非是居住在海上孤岛的前朝皇族后裔这个剧本?”

    “啊?!”江连焕被华荣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惊到了,连忙问,“你说什么?”

    “或者说是某个西域魔教的公子哥,此次出山是因为瞧他爹不顺眼,过不了多久江湖上就会出现一块神奇的牌子……唉?我说的当然是假的了,随口说说的,你干嘛那么看着我?”华荣月茫然看着江连焕道。

    江连焕看着华荣月那张正经脸,忽然就有口气憋在心里上不来。

    他想要说什么,张嘴了数次,最后还是闭嘴道,“算了。”

    别算了啊。华荣月一开始心里还默默的想。

    又过了一会,她才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了点对于古代人来说有点惊人的话,瞬间冷汗就冒了出来,看来古代人和现代人某些东西还真是根深蒂固的不一样啊。

    江连焕装作没听见,华荣月也就不再提。

    前面的棺材已经抬出来了,黄纸撒的满天飞,华荣月默默的混在人群里,听着震耳欲聋的哭声。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古代的葬礼,现代的葬礼怎么说也要朴素的多,跟在这些人后面,她才恍然有了种隔世的感觉。

    人群之中她随便看了看离棺材最近的一群人,按照她的想法来看,敢对尸体下手的怎么说也该离棺材稍微近一点,如果能看住这些人,八成也就能防个七七八八了。

    这么仔细一瞧,奇怪的人倒是没看见,可那个刘海男却一眼就入了眼。倒不是说这个人伪装的太次,实际上他又换了另一身装束,可能是为了避免让华荣月再一次认出来,但华荣月……还真的就看出来了。

    为什么呢,原因华荣月也觉得很神奇,因为这人的易容换装手法是实打实的天易楼手法,天易楼曾经就教过万一被人看破了伪装,可以在原来的伪装上做一些改动,使那个人认不出来。

    关键是这个易容术后期还是易玲珑改进的,华荣月一眼就认得很明白,而且这个貌似还不是最新版的手法,在易玲珑的记忆里,这个手法还是比较早期的。

    唉?这个人出身天易楼?再不就有个人曾经教过他?

    华荣月对这点比较好奇,毕竟天易楼还是个事比较多的地方,对于和楼外人的接触还是有些限制的,况且天易楼的那群人也不像是会交朋友的人啊。

    有时间或许能看看他这个朋友。

    她这么想着,默默的看着那个人跟在棺材的旁边走。他离得在非霍家人中算是很近了,倒也没有做什么更多的动作,只是脸上的悲伤倒的的确确是真的。

    等送到灵堂中之后,这人都没有再做什么其他的动作,又默默的退到了一个无人发现的小角落里。围观了他从头到尾动作的华荣月心说他这算怎么回事……不像搞事的,更像是……送葬?

    等到华荣月发现那个人在现场看了一会,然后转头就离开的样子,更加确认了他应该是来送葬的。

    一个朋友,易容也要前来送葬,既然易了容,说明他的身份应该并不适合暴露,这在江湖之中也并不少见,可他却依旧来了。

    她若有所思,心说看来这个霍大少没病之前,人缘真的很不错啊,连这样的朋友都有。

    华荣月也跟着待了一会,等到棺材被抬上灵堂,大家哭了一会之后,客人也就陆续撤离去外面吃饭了,只有亲属还守在灵前。

    江连焕问,“你今晚要不要在这里住下?”

    “住下……也行。”华荣月道,“你不本来是打算下午就回去吗?”

    “我是原本打算回去来着。”江连焕道,“可是这不碰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吗。”

    华荣月知道他说的有意思的人应该就是小粉,她浑身一个激灵,默默的替小粉祈祷了一下,然后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了。

    啊,小粉,愿神灵保佑你。

    她丝毫没有为自家员工考虑的心思,开开心心的就去了后院一排专门为客人们准备的屋子里,准备好好的睡上一觉。来的客人有点多,已经没办法一人一间了,她和江连焕住在一起,小厮们住在另外的地方。

    江连焕自打天黑了就再也没回过屋子里来,华荣月已经自动猜出了对方的去向,也没打算专门去找他,搞得像独守空房盼君归一样,她打从心里希望小粉真的强一点,能够拖住江连焕。

    不过晚上没办法离开的客人们在休息之前,都没听说过小粉还在这里事情,华荣月本来都以为他已经离开了,结果江连焕信誓旦旦的说他还在,只是为了不让别人打扰他才交代主人家这么说的,现在住在后院最偏僻的一个屋子里,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华荣月收拾好了之后美滋滋准备睡下,但刚躺下不久,就忽然听见外面似乎有一些响动。

    她翻来覆去了半天,只能又重新爬了起来,仔细的听了半天,才发现这似乎……像是……自己隔壁有两个小年轻的大半夜来约会。

    这俩人貌似都是武林中人,仗着自己有一身武艺,大半夜的跑屋顶上约会去了。

    好巧不巧,就是华荣月这个屋子的屋顶。

    他们落下时那“duang”的一声太过震撼,华荣月就算想当做没听到都不行,她抬起头,两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屋顶上这两个人应该在用正常音量说着甜言蜜语,可是在已经被勾起了这具身体杀手本能的华荣月耳中,他们的说话声简直就像是在用喇叭扩音播放一样。

    啊,妹子好像叫宛玲,汉子名字里带一个峰字,具体更多的就不知道了,因为这俩人就一口一个“宛玲”,“峰哥”的。

    华荣月躺床上默默的翻了个身,既然睡不着还不如看开一点,她自然而然的听起了墙角。

    有一说一,她都一年来的没看什么爱情了,这里有现成的,岂不妙哉?

    听到气氛正好的地方,华荣月甚至想摸一袋瓜子嗑,要她说这个峰哥段位不够,连她都比不过,自然比不上花船众多会撩的爱豆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口味都已经被养叼了。

    她口中“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这时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用轻功奔跑的声音。

    华荣月心说这地方什么风水啊?大半夜的都跑这边来约会吗?不就这边长了棵开的不错的梅花树你们至于吗?

    但她忽然间就觉得这次来的声音有些不对,她愣了一下爬了起来,约会的人……应该不会拖着一个重物满地跑吧?

    听这声音,似乎还是某种金属。

    头顶上那两个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依旧在你侬我侬着。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温柔,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一个人说,华荣月听见他说:“玲儿,今天像不像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晚上?”

    过了一会,他又说:“玲儿,你说你喜欢住在什么地方?我们以后去金陵好吗?”

    “玲儿……你睡着了吗?”

    “玲儿,你现在还觉得疼吗?”

    直到华荣月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那个宛玲的姑娘好像已经好长时间没说话了。

    刚刚的沉默她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少儿不易的事情,还奇怪既然发生了那种事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可是男人最后一句话让华荣月心里产生了一种浓浓的诡异感。

    那个“峰哥”正在屋顶上一脸温柔的对着“宛玲”说道,他口中的“玲儿”是个面目全非的人,如果不是华荣月听过她说话的声音,她可能都分辨不出来这个人的性别。

    男的长的挺精神的剑眉星目,,只不过眼神不太亮堂的感觉,看着就是一片的混浊,有种说不出来的疯狂在里面。

    那面目全非的宛玲应该还没有死,依旧在胸口起伏着,那棵高高的梅花树有花瓣不断的飘落下来,在屋顶上铺了浅浅的一层,就像是一点一滴的红。

    峰哥温柔的看着宛玲,忽然掏出了一把刀,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下手的瞬间,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刀。

    底下那个金属被拖动的声音停止了一秒,紧接着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一声响,震的这一片都隆隆的,仔细的看,才发现那是个已经断了的大钟,被人连着底都给拖了过来,声音足够能把耳聋的人都震醒。

    然而一声巨响后,这一片依旧沉寂的过分,四处似乎像是没有任何人居住一样,可明明这里在一个时辰前,住进了上百个客人。

    那个捏住刀的人淡淡的开口,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种轻挑,但手上的力度却没轻,“这样哄姑娘可是不行的啊……”

    峰哥抬起头来,用一双混浊的眼睛看着拦住他的那个人,他声音淡淡的,头戴一个黑色的斗笠。

    斗笠人朝着下面看了一眼,才看见了那个拖着一口大钟来的人,那人被累的喘着粗气,却是她熟悉的人。

    是白天的那个刘海男?

    刘海男也急急得找着听见声音从屋子里出来的人,自然没有放过屋顶上的华荣月,可他见到华荣月的时候,也是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定要买口罩!多喝水,勤洗手,多通风,按时吃饭,补充维生素,人多的地方不要去,早起早睡啊!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两情相悦”

    说这里是一片寂静,倒也不是完全正确的,因为陆陆续续的有人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只不过他们表现的相对而言都很谨慎,并没有像华荣月一样一个箭步就跳了出来。

    大部分人都是谨慎的探出头,小心翼翼的观察半天,然后才终于从屋子里走出来的。

    这样出来的人大部分都是身手比较好的,而且江湖经验老道,基本上都戴着一些面具,没戴面具的人也用布蒙上了自己的脸。

    这就看出这些人的不同了,按理说这个时间段如果有人忽然敲锣打鼓,指定出来的人都得是骂骂咧咧的,但这群人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粗略一算,也只不过十来个人,十分之一不到的人。所有的屋子都空荡荡,黑漆漆的,就像一片死域。

    这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彼此之间是否认识之后,就不约而同的朝着最显眼的地方望了过去——就是华荣月站着的那个屋顶。

    没办法,他太显眼了,大家都怂的跟什么似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大大方方的站在那。

    四周的寂静足以证明这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不测,然而华荣月却丝毫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刚才也就是躺在屋子里安静的听屋顶上的两个人唠嗑而已,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让华荣月有了一种猜测——屋子里的其他人应该是被毒给弄倒的。

    因为天底下能够同时弄倒这么多人,还不会被她察觉到的,也就只有毒了。她自己对毒的抗性很高,所以一点感觉都没有,然而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那毒就已经非常致命了。

    底下的刘海男看见华荣月蹦出来的时候愣了半天,他自然认出来了这是白天的时候盯上他的那个人,只不过现在碰上着实太巧了一点。

    他本以为这个奇怪的斗笠男已经离开了,早上碰见他的时候,刘海男心里还是非常害怕的,因为他完全看不透这个人,更是不清楚他这个身手的人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可现在看见站在最上面的人是斗笠男时,他的心里忽然一下子就踏实了起来,好像是石头落了地。

    这应该怎么说呢?世事难预料吗……谁知道晚上他看见这个古怪的男人时心里会这么踏实啊。

    ——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强……贼强。

    强到离谱的那一种。

    他心说这男人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留在这里过夜的吗。还是仅仅碰巧?

    “真麻烦,本想好好的睡上一觉的。”他听见那个男人说:“既然已经装作睡着了,没有打扰你们谈情说爱,就好好的谈啊,怎么还要杀这个姑娘?你这不是浪费了我的一片好心吗。”

    斗笠男这话听起来颇有些没心没肺,尤其在周围的人基本已经全被撂倒了之后。但他这话却让刘海男非常的信服,他觉得对方说的应该是实话。

    嘶——那还真是无意间被卷进来的啊,这么一看对方还真是有点倒霉。

    这人到底谁啊?

    话虽如此,刘海男却没有一点遗憾的意思,他甚至是有点侥幸,静静地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

    华荣月把那个男人手中的刀拿了下来,她其实挺奇怪为什么这俩小情侣谈恋爱谈着谈着就忽然要杀了对方的,不过其实她更佩服这俩人居然能谈的下去。

    “醒醒,醒醒姑娘。”华荣月语气蛮温柔的对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子说道。她应该也是中了毒,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群众其实都挺惊奇华荣月说话时的声音的。刘海男自认自己也是个风流浪子了,可是用这么温柔的语气来和屋顶上的那位姑娘说话,他觉得自己应该还做不到。

    因为那声音听起来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声音,就好像一种融进骨头里的习惯一样。

    刘海男是一个视觉生物,他对那个姑娘可能有怜惜,可能会有同情,但绝对不会有这种自然而然到骨子里的温柔。

    更别提是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在周围几乎是死域的氛围里,斗笠男的温柔好像十分的正常,却又是最不正常的东西。

    那个峰哥见刀被那个突然出现的斗笠男忽然拿走,整个人的情绪就变得更加不对了起来。华荣月看着他眼睛里浑浊的颜色加深,就基本上意识到这人应该是犯病了。

    这种情况她在花船看过三位数往上了,所以特别的淡定,准备直接按照流程走。

    结果就在她还没动手时,她就听见旁边有人喊了一声,“快杀了他!”

    这一声音在这片空地上还是很突出的,不过那个喊了的人似乎是离得太远,没有办法一下子到达到屋顶上。等到他的话喊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那个男人的眼睛逐渐的变成了血红色,然后抓住躺倒在地上女孩的手,猛的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然后……华荣月一个扫堂腿就把他撂倒了。

    当时的那个速度可能太过的快了,所以周围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比速度更快的,是传入他们耳朵里那“咣”的一声。

    连屋顶仿佛都跟着震了一震。

    华荣月依旧保持着那个抬腿的动作,顺势就踩到了峰哥那只乱动的手上。

    她心里有些无语,心说这种小手段还敢在她的面前炫?

    华荣月一边踩在峰哥手上,一边用眼睛找刚刚声音的源头,她看清楚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商人打扮的人,外表还是很有气质的,并且少见的在他这个年龄段,他这个职业中没有表现得身宽体胖,是个有些书生气的商人。

    那人应该刚刚还想喊什么东西,华荣月怀疑他可能是要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让华荣月突然杀死那个峰哥的原因,可是他的话半截就这么卡住了,因为华荣月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让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杀人可不好。”华荣月低下头来对着那个峰哥道,“杀人会把衣服弄脏,而且这好好的日子,天气晴朗,惠风和畅,怎么能没事就提杀人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峰哥的手上碾了碾,峰哥刚刚那一下挨的可不轻,几乎快要把他踹残了,现在也就手动的还利落点。

    他坚持着想要去够华荣月扔在一边的刀,就在华荣月的脚下不停的扭动,说实话,这幅场景,让外人看了都不知道丧病的是这个男人,还是踩着他的人……

    你好歹把人家的手给放开再说这样大言不惭的话啊!

    刘海男和围观群众都惊呆了,他们看着华荣月踩住的那只手,再细品品华荣月刚才的话,然后就忽然觉得自己品不明白了。

    明明让人感觉安全感十足的斗笠男在刘海男眼里也忽然变得画风奇怪了起来,并且一路朝着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就连刚才想要继续说下去的那个富商都一下子住了口。他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过他的眼睛忽然不断地瞄向了屋顶上那个斗笠男的身后。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不停的看着斗笠男的身后。

    斗笠男似乎是所有所觉的朝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了一双猩红的双眼,还有一张被这样的双眼衬托的更加面目全非的脸。

    那个刚才就一直“昏迷”着的女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醒了,并用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

    相比于峰哥的眼睛,她的这双眼睛明显要更红,更加吓人,里面充满的恶意更加的深。

    一般昏迷的人是不会醒的如此快的,所以她刚刚很有可能是没有昏迷,只是单纯的没有睁开眼睛而已。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那个峰哥给杀死吗?

    刘海男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他刚才认为那个女人未必没有一丝可爱的地方,可是在看见这双眼睛之后,他忽然就发现自己真的再也从这个姑娘的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可爱的地方了。

    然而斗笠男却低头俯身了下去,他温柔的问,“你醒了?怎么刚才一直都不说话?”

    那个女人依旧死死的盯着他,却不开口。

    “两情相悦是很好的事。”斗笠男依旧说道,“吵架可不太好。”

    你从哪看出来他们吵架了?这俩人是吵架的事吗?刘海男都无语了,他现在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种场景大概就跟面前的那个人已经变臭生蛆了,而旁边站着的一个人淡淡的看着他说:“你脸色看起来可不太好”一样。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不仅仅对于房顶上的那两个人,还对于下面的他们。

    刘海男都已经觉得那个女人会在下一秒就一下子爆起抓掉面前人的斗笠了,心里紧张了起来,甚至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铜钱来,想要随时打断那个女人……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们眼睁睁的看见那个红眼睛的女人说道,“不会了,我们两个人,不会再吵了。”

    “我跟他再也,不吵架了,绝对……不吵了。”

    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有点奇怪,眼睛却一直不断地往斗笠男的脚底下看。

    其他人,“……?”

    那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跟她的外表简直是有些不符,可明明她在刚刚和那个峰哥说着甜言蜜语的时候,语气还十分流畅的,就感觉她像是一个已经被设定好了的程序一样,只要超出了那个程序的范围,她就会变得卡壳。

    “是吗?”斗笠男似乎是有些奇怪,“可是刚才你们俩好像还想互相拿刀杀了对方似的……”

    “没有,那是你,看错了。”女人的话语格外得坚定。

    她甚至一脚把屋顶上的刀踹了出去,刀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底下的众人视线就随着那把刀一起移动着,“咚,乓,啪啦啪啦——”

    那个女人在踢完之后,甚至还勉强的对着斗笠男笑了笑,脸上露出的笑容堪称是惊恐,就像一个橘子皮皱了一样。

    其他人,“……?!”

    刘海男放下了拿着铜钱的手,紧接着又冒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看了出来,那个女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在忌惮着那个斗笠男。

    她的笑容甚至是在讨好着的。

    “不吵架了就好。”斗笠男声音温柔的放开了那个男人的手,然后被红眼睛的女人一把抢了过去。

    她抱着已经晕过去的男人,对着面前的那个斗笠男尽力的笑着,笑的底下的人浑身发毛,就好像他们俩真的是一对天下无双的情侣一样。

    可是比起这女人恐怖的脸,众人在那一瞬间心里升起的寒意,甚至要比看见她的脸时还要多。

    因为再恐怖的东西,也终究是能被看见的,不那么奇怪的,可以接受的。可如果一件事情并不能被人看见,就例如一张斗笠下的脸,就会让人止不住的想……那张脸,是有多么的可怕呢?

漆黑之地

    那个斗笠男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走下来了,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带着那个已经晕倒了的男人也跟着走了下来。

    刘海男原本还在下面站着没事呢,结果看见斗笠男居然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就忽然僵了半个身子。

    那个人走过来后还用特别熟的口气跟他说:“咱们又见面了。”

    这语气就像两个人有多么的熟一样,然而刘海男明明知道他们两个人白天就仅仅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在那样尴尬的环境下。

    然而他们俩的对话却给了周围的人一个错误的猜想,以为两个人认识,关系还不错。

    人堆里一个男的猛的就窜了出来,然后拍了下刘海男的肩膀道,“我去!你早说啊,原来你和这个大哥认识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庆幸的感觉,因为他之前觉得这个斗笠男有点吓人,现如今竟然发现他和刘海男认识。正巧,他跟刘海男也认识。

    朋友的朋友就也算是朋友,他乐呵呵的对着斗笠男笑了笑,当然,就算朋友的朋友不是朋友也没关系……总不会打死他对不对。

    刘海男表情非常僵硬的回头看了眼那个乐呵呵的人,数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心说两个人是一个做坏事的和一个观赏做坏事的,这也能算作是朋友?但斗笠男一直都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还特别“友善”的对着其他人打招呼。

    陆续的,其他人也都过来了,但都不约而同的离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很远很远,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那个斗笠男的身边靠。

    其他人朝着斗笠男那里靠,是因为他的实力很强,并且脾气看起来还不是那么古怪的样子。在场唯一一个始终提心吊胆的,应该就是刘海男本人。

    他心说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故意拿他来当一个幌子的吗?

    刘海男有心要提醒别人,可眼下这个情况,他也是一点都不敢开口说话。

    其他人因为斗笠男而略微的心安,只有他一个人,在默默地流着冷汗。

    “你这个东西从哪来的?”最先朝着他们过来的那个男人问刘海男,刘海男尴尬的指着某个方向道,“从寺庙那边。”

    寺庙那边……大家齐齐的默了一下,没记错的话庙里确实都会有钟,没听说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吗,但这东西……一般来说不都应该挂在高处的吗?他这是连着底座都给人家拆下来了吗?

    华荣月觉得这大哥脑回路还是蛮神奇的,但他这也未必不是一个很机智的脑回路。

    毕竟对于古代人来说,在没有狮吼功的情况下,想要一下子弄出这么大的声音吵醒众人,也是挺不容易的……

    这个刘海男还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啊,未必不能算作一个奇才,只不过他刚刚一开口,华荣月就觉得这个声音更熟了。

    她心说这个声音她绝对在最近这段日子里听到过。

    陆陆续续的,所有人都集合了起来,一群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按理来说应该赶紧从这个古怪的地方离开的,但是大家基本都不是独身前来的,暂时还不想抛弃同伴离开,更别说现在这个情况还不明,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想走都不知道能不能出的去。

    有不少人是在中间才发现不对劲的,然后赶紧用了一些紧急的方法,这才能逃过一劫。

    这一片只有黑漆漆的屋子,有个面目全非的女人,面目全非的女人后背上背着一个更诡异的男人,外面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能不能走的出去。

    “你从庙那边过来的时候怎么样?”刘海男的朋友问了一句。寺庙就是安放尸体的地方,像这样的大家族,恐怕得等头七过后才要下葬。

    刘海男道,“我就是刚刚从那边回来的……那边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去哪了。”

    寺庙那边居然这样了吗?大家莫名的觉得更加害怕了起来。要知道通常来说,寺庙可是有人守灵的,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灯火通明,白蜡烛几百根几百根的点着,人也全都在那里,现在却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

    华荣月听着这个情况,不太像是突发情况,而且她还知道一点——霍集的尸体可就在寺庙那里停着呢,她心说那些人没白天下手,选择晚上下手了?

    这个下手确实是有些超出了她的规模,上次是几个人冲进衙门把里面砸了而已,虽然听起来挺吓人的,但其实需要的人手并不多,几个身手高超的人就好,毕竟他们那里也不是什么特别繁华的地方。

    ——但这次一片漆黑,华荣月都猜不出来他们把人给弄哪去了,还是把灯油都给偷了。

    “要不……咱们点一盏灯再走?”旁边有个人提议道。

    华荣月手心一翻,从手心里弹出了什么东西,飞进了她刚刚出来的那间屋子里,屋子里瞬间就亮起了十分微弱的灯光,是一盏小油灯被点亮了。

    虽说这灯很微弱了,可是在这一片漆黑中,还是有着说不出来的显眼。

    他们这一行人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比较黑的方向退了几步,然后静静地看着那边,四周寂静无声了几秒。

    等到众人以为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忽然一阵猛烈的风吹过,伴随着一声破空声,那间屋子中的灯猛的熄灭了,还有某个重物跟着砸进了屋子里。

    “咚!”

    一阵烟雾从屋子里弥漫了起来,华荣月他们硬生生的看见旁边有几个屋子里似乎有人挣扎着想要出来的声音,但一旦被笼罩进烟雾的范围后,很快就没了生息。

    ……感情这些出来的人也不全,估计有些人害怕,所以干脆就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来了,没想到依旧无法逃过一劫。

    而对于站在华荣月身边的旁观者来说,这简直是杀死了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同时也告诉了他们,躲起来也是不可能安全的。

    过了一分钟后,这一片又一次的陷入了黑暗和寂静。

    “哦——”过了很久,在旁边几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呼吸都屏住的时候,只有华荣月拉长了声音,一脸格外有趣的样子看向了身后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

    ——没错,刚才他们朝这边过来的时候,华荣月硬是把这个女人也给脱了过来。

    刚刚华荣月把这个女人给拖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极力反抗着的,华荣月眼看着她使劲的用手抓着旁边的一棵树,那树都被抓出了五道印子,女人的手简直就跟白骨爪一样。

    可是在华荣月看着她的时候,她却忽然像是刚刚的反抗从来都没有过一样,对华荣月又露出了一个瘆人的微笑,“晚上,起雾了,明天可能,是阴天。”

    “哦——”华荣月又拖着她那长长的声音,她那声音说不出来是某种恶趣味,还是某种日常的调侃语气,淡淡地道,“原来是这样……”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听的旁边的人更加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迷雾。

    久晴大雾必阴吗,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挺懂自然科学……

    女人对着华荣月继续坚持着笑着,笑着说不出来的僵硬。

    华荣月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女人的脸,同时又看了看她背着的那个男人脸上的红痣,她本想在女人那张脸上找到一个一样的,然而这在她橘子皮一样的脸上着实有些困难……

    黑漆漆一片的空间,找不到一个人的地方,带着淡淡诡异气息的地点,以及两个突然出现在屋顶上,并且想要让其中一方杀死自己的疯子。

    这些情况都让华荣月有了些既视感,她总觉得现在的霍庄或许已经变成了另一个“罐子”,这种诡异的感觉确实跟花船的有些像,只不过是另外一种诡异的感觉。

    让华荣月觉得怪异的是白天看起来这个霍庄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啊……难道说现在是出了什么事吗?罐子这么快就可以达到这个级别?

    或者说这里就跟花船一样,白天和夜晚……是两种不同的景象?

    华荣月感觉莫名的有些不爽,好像买了件衣服然后跟人家撞衫了一样,不过即使是真的如此,这里也跟花船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两个罐子,一个在黑夜之中依旧努力的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另一个在黑暗中杀死一切光亮,让所有的希望都消失在黑夜中。

    华荣月随手就抓起旁边那个刘海男,对他说:“走吧,去寺庙看看。”

    “嗯?!”刘海男冷不丁被拽起来的时候满脸惊恐,虽说他刚才是从寺庙回来的,但不代表他愿意现在再去,更不愿意被人提着去。

    “哎,你们要去吗?”那个刘海男的朋友听见了之后也立马跟了过来,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老实说现在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寺庙,毕竟那地方怎么看怎么都比这里危险,可是他相比之下还是更愿意跟着这个刘海男,因为这玩意就跟选股一样,有些好股不快点下手就不赶趟了。

    相比于他,其他人就犹豫了一点,有些人对于跟着斗笠男一起走有些心动,还有些人实在不想动了,想躲在某个地方等到天亮。

    华荣月也没有再回头看他们,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走,过了一会,跟上来了五六个人的样子。

    同样跟上来的还有那个女人,她背着男人像对方没有任何重量一样,明明对方比她高出一大截。

    “你跟过来干什么?”华荣月头也没转的问。

    “我去,寺庙那边,找人。”女人说完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有俩人在那里,我跟他和好,要告诉他们。”

    华荣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居然强行编出来了一个相对而言正常点的理由,看来她挺聪明的吗,这么快就摸清楚了和华荣月说话一定要往“正常”的方向说。

    “那我也想跟你去看看。”华荣月道,“怎么说我也算是红娘吗,他们还得好好招待一下我呢。”

拜见死者

    华荣月带着身后的几个人朝着寺庙那边走,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人样子都各有千秋……

    咱们就数数这群人吧。

    先不提被她强抓过来的刘海男和他的朋友,剩下人里有一个背着自己男票的女疯子;

    一个之前让华荣月杀了女疯子的中年富商;

    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小,脸上还带着些稚气的小孩子;

    最后再加上一对看起来颇有些沉默寡言的兄弟,大的用剑,小的用刀。

    这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疯的疯,自闭的自闭,有古怪的有古怪。

    华荣月带着这群人忽然觉得人生也是有点艰难。

    其中这个刘海男华荣月还算认识,中年富商也算是曾经有过短暂的交流,但那个年轻的小孩和那对兄弟就真的没有交流过了。而且那对沉默寡言的兄弟也给了华荣月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们从刚刚过来之后,就一直都没有说话,但华荣月却能看见他们两个的手偶尔会伸进对方的袖子里。这是在没办法传音的情况下交流信号的一种方式。

    而且他们俩自打刚才外面一片漆黑的时候就没有过任何惊恐的情绪,看见那个烟雾的时候也没有,甚至在华荣月这么个看起来很古怪的人提出离开的一秒,也是最早响应她的一批人。

    华荣月甚至隐隐的有种预感,这兄弟俩或许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更清楚那烟雾和漆黑都代表了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多话,只是装作并没看见那哥俩私底下的小动作。

    借着这边光线微微的透出来一点了,华荣月又朝着旁边的几个人都稍微打量了一下,忽然视线在刘海男的朋友身上停留了一秒。

    哎呦,这个人好像也有点古怪。

    刘海男还对自己做了一些易容,但他朋友的易容就没做的那么完美了,华荣月看的第一秒就觉得特别熟悉,她在心里比对了半天,忽然间想起来了一个人。

    曾经她在百草堂看见过的一个青衣书生,跟面前这个大哥就有种蜜汁相似,华荣月不是说这两个人的面容是完全一样的,而是那种骨像有点相似。

    华荣月盯了一会,然后又把视线移了过来,真的判断不出来是不是啊……她这种完全就是靠着自己的直觉发现的,光凭这点直觉就说对方是未免也有些太不靠谱了,更何况对方在她看来应该不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一个青衣书生,成天背着一个画篓来回跑的人,怎么可能会来到这种地方呢?

    而且华荣月原本也觉得这个人应该不像是会轻功的样子啊……

    因为记得刚刚点灯之后的下场,所以他们这一行人都没有点灯,全程摸黑前进,在黑漆漆的霍庄里,就跟一群幽魂在游荡一样。

    华荣月很自觉的走在了最前面,顺便挂着一脸的笑意,强行拉了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跟自己一起开路。

    那个女人也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华荣月每次拉她的时候,她都在玩命的挣扎,但是等到她发现挣扎无用后,就会重新回到一种极其平静的状态。

    如果不是打不过自己,华荣月觉得她很有可能这会要抓花她的脸了。但华荣月就是喜欢这种对方看不惯,却又干不掉她的模样。

    “你说的那个朋友在哪呢?”华荣月状似无意问到。

    “他们,在寺庙的,厢房里。”那个女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真的?”华荣月问,“你都在我屋顶上谈情说爱一晚上了,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现在的准确位置?”

    那个女人被华荣月这句话给噎了一下,正准备再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华荣月忽然间对着她特别温和的笑了起来。

    她温和的声音透着斗笠都能听得出来,二话不说又抓起了她朝着前面走,道,“走走走,那咱们就去。”

    女人的话被华荣月一下子都堵了回去,头顶上仿佛飘出了两个问号。

    她被华荣月拉的踉踉跄跄的时候,甚至还有点怀疑人生的感觉。可能现在心中还带有一丝迷茫,你这么温和干嘛?我刚刚说去厢房,至于让你忽然变得这么温和吗?

    女人尽管是个疯子,大脑略微的迟钝了一点,但并不代表她现在没发现华荣月这个人很邪门。

    于是华荣月觉得自己手中的白骨爪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后面的几个人看着华荣月朝着寺庙厢房义无反顾的走,瞬间都有点怂,他们不自觉的停了一会,那个中年富商有些犹豫的说:“咱们就这样跟他们去吗?我觉得那里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啊……”

    “我无所谓。”那个看起来一脸稚气的男生大大方方的说:“我就是觉得这人看起来挺厉害才跟来的,他去哪,我就去哪。”

    他的年纪还小,说话的声音很有活力,带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活力。

    中年商人原本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可是见他这么说。他又看向了其他的人,刘海男一直安静如鸡,那兄弟俩也是话不多的人。

    想来想去,他只能长叹一声,跟着追了过去。

    那哥俩落在后面,悄悄地对视了一眼,手在袖子里又互相做了什么手势,然后也紧跟了上去。

    “寺庙的厢房啊……”华荣月一边说着,一边看见了那间漆黑的没有一点光亮的寺庙,黄昏时分他们离开前,这里还是灯火通明的,现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华荣月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贼亮,就像豹子一样,开始拼命地找着那个所谓的厢房所在的位置。

    寺庙正门进去就能看见那口大棺材,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华荣月这会也没上前去查看棺材里面的情况,哪怕她总感觉那里面的尸体可能情况已经不妙了。

    单从外面来看,这里确实不像是有一个活人的样子,不过既然女人说厢房有人,那华荣月推测活人应该都在那个地方。

    她拉着女人朝厢房的地方走,越接近厢房,那个女人就越发的平静。华荣月知道这位姑娘貌似是在琢磨着什么坏事,但她倒是不怎么在乎。

    等快到了厢房那边的时候,他们才终于碰见了第一个人,跟在华荣月后面的人瞬间都跟着僵硬了起来,只有华荣月拉着那个女人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跟那个人来了个正对面。

    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华荣月瞬间在心里又感慨了一声。

    哇哦……

    这人长得也……挺神奇的。

    曾几何时,她觉得花船就是一个蛮适合拍鬼片的地方,毕竟那地方的小姐姐们一个个都跟聂小倩似的,但今天看见面前的人和旁边这个女人后,她才发现恐怖片还得这种长得清奇的人来镇场子。

    这种恐怖气氛比花船强多了好吗?

    面前的人身上瘦的几乎都没有二两肉,两只眼睛大大的,离远了看起来就是个多比,华荣月制止住了往他手里扔袜子的冲动,顺便状似无意的掐住了那个女人手上的命脉走了过去。

    那个女人一开始还在乱动,可是在华荣月掐住命脉的时候,就一下子又平静了下来。

    他们还未开口,就看见旁边来了另外两个男人,那两个人似乎都是跟华荣月他们一样故意朝着这边走过来的,等到了之后发现这边居然有这么多人时还愣了一下。

    “哥,这里人,人好多……”华荣月听见躲在后面的那个个子稍微小一点的人小声的说道,他的话刚说完,就被那个高个子的人狠狠的掐了一下,华荣月他们甚至都能听见他发出来的痛呼声。

    这干嘛啊,大半夜的掐人家孩子?虐待儿童吗?华荣月刚想说话,就忽然发现那个弟弟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里面带着一丝懵懂。

    哥哥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他那年轻的脸上显现出来的都是紧张,他有着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很好看,就像闪烁着的星空。

    “真的有人……”华荣月听见他的声音略微的有些颤抖,“这是真的……”

    这哥一个正常人拉着自己弟弟大半夜的跑来这么一个漆黑的地方干嘛?华荣月想。

    她看着那个哥哥真的是特别害怕的样子,甚至连拽着弟弟的手都在止不住的抖,但还坚持着站在这里的样子有些可怜。他并没有看向华荣月他们一行人,可能是把华荣月他们也当成是有危险性的人了,所以连看都没有看他们,只是对着多比说:“我前来拜见霍大公子。”

    ……嗯?霍大公子?他不死了吗?华荣月在后面听的一愣,拜见这个词……用在一个死人的身上?

    身后的几人忽然毛骨悚然。

    拜访一个死人?不不不……其实也没有错,这毕竟就是霍大公子的葬礼。

    只不过这些人为什么都在大半夜的来拜见?

    而且他们来之前,也没听说过要晚上拜见的这么一个习俗啊?

    那个多比对于一个正常人拉着一个疯子的配置也没有多么的奇怪,甚至是觉得这很正常的样子,他听见了“霍大公子”几个字后,只侧了侧身,就让他们进去了。

    那个哥哥看见多比侧身后,脸更加的白了一分。他似乎是下了好几次狠心,最后才拉着那个懵懂的疯子弟弟走了进去,华荣月看着那个哥哥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何必呢?害怕成这样,这里有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吗?华荣月想。

    她带着自己身后这一群人,还有自己旁边这个一直试图逃走的女人,走上去大大方方的上前学着刚刚离开的那兄弟二人道,“我们是来拜访霍大公子的,麻烦让我们过去。”

    多比在华荣月身边的女人身上停留了几秒,忽然对华荣月露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笑意。

    紧接着他侧了侧身子,放他们过去了。

苦瓜哥

    那一对兄弟一直走在华荣月他们前面,不过他们丝毫不敢回头来看一眼后面。华荣月在后面看着他们俩,就觉得他们像两个瑟瑟发抖的小狗,完全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即使是疯了的弟弟,看起来也都没有任何的威胁性。他们就像两个不小心撞上了蜘蛛网的小虫子一样,看着只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这像是两个完全不应该闯进这里的人一样,华荣月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

    两个跟这里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小家伙……是怎么阴差阳错的闯入了这里的呢?

    进入了厢房这边的走廊后,四周的一切仿佛忽然就又变回了正常一样,此时大家的眼睛也几乎都已经适应了四周的黑暗,有内力的人基本都可以清晰视物了,没有内力的人也能看清楚四周的轮廓。

    所以这个时候,大家也都能观察到四周的景象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了。

    说正常也不算正常,毕竟走到这里,连一盏灯都还没开呢,但如果说不正常,却又“正常”的离谱。

    华荣月还不太懂这些葬礼的摆设,但是其他人总是懂的,那个中年富商表情十分严峻的说:“这……这地方看起来,好像还在举办葬礼。”

    穿过走廊,进了一间比较大的棚院后,他们就看见屋子里的门和窗户全都被蒙的死死的,华荣月别的不清楚,这点还算是清楚一点的,貌似古人觉得人死之后就不能再见日,月,星三光了,所以门和窗都要被封好,因为她白天见过还觉得奇怪,所以特意问过了江连焕。

    周围的桌子上摆放着烛台和贡品,烛台的样式就像好几层的塔一样,四周挂着随风飘荡的白帘子,帘子影影绰绰的,即使没有风,这种时候也总感觉这帘子正在莫名摆动着。

    按照当地的习俗,地上有些地方居然铺着红毯,一些特殊地方的椅子上靠背也是红色的。

    烛台遍地都有,上面的白蜡烛堆得跟山一样,但就是没有一个点起来的。

    正常之中,又伴随着说不出来的不正常。

    这种景象以前华荣月最多也只在鬼片里面见到过,现在就一次性看了个齐全。中年富商一直在后面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既然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葬礼还是按照正常来进行的?”

    走廊上的人渐渐的也多了起来,门口就站了一个多比,拐了一个弯后就可以看得见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了,霍庄的院子足够大,即使是个厢房前临时搭的灵堂,也大的像以前华荣月家前面的那个露天烧烤棚子一样,绕一圈得走个五六来分钟,等到了这个地方,人就更加的多了起来。

    ——仿佛一瞬间,这里竟然变得格外的热闹了起来。

    这种场景及其的奇怪,就在最前面那个弯之前,他们这群人还走过了几乎空无一人,黑漆漆的走廊,然后转了个弯,四周忽然就人来人往,周围还能听的见人们隐约的说话声,一片的和谐之意。

    这种对比把刚刚过来的一群人都给整蒙了。

    像华荣月一行人和他们前面的那兄弟俩,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在棚子前面还有着丫鬟小厮们站着,看见人来了,就立即走过来去招待新来的人。这一幕场景甚至跟白天的景象没有什么不同。

    就连华荣月这种只见过一次都搞清楚流程了。

    这副场景按理来说正常的不得了,而且也终于算是有了点人气,而且大家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虽然在黑暗之中看的不太清楚,但隐约是有白天曾经见过的人。

    这样的情况下,跟在华荣月身后的人仿佛都变得稍微安稳了一点。华荣月问刘海男,“刚刚你这边来过了吗?”

    刘海男颇有些傻眼,“没来这边,这么多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些人大晚上的都来这里干嘛?”跟在华荣月身后的那个年纪小点的男生说,这个小弟弟看着也挺阳光灿烂的样子,可是他那个屋子里面就他一个人爬出来了,那张笑起来挺阳光灿烂的小脸下面,也不知道都藏了些什么。

    “这群人原来都在这里啊!”他笑着说:“早知道咱们早点过来就好了,这边这么多人,肯定有人知道这里正在干什么呢。”

    “……说不定,这霍庄自己的习惯就是在晚上举行葬礼?”中年富商站在一边喃喃的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侥幸心理的,因为他真的希望这边的一切都只是正常情况。

    “那你们过去问一问?”斗笠男站在一旁,懒洋洋的开口道。

    然而他这话一出口,瞬间刚才说话的两个人都不吱声了。

    开玩笑……再“正常”的地方,现在他们也不敢过去啊。

    他们在这边站的时间太长了,不小心就堵住了后面人进来的路,华荣月听见身后有人说:“让一下。”转过头去,就又跟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来了个对脸。

    这人眉毛低低的垂了下来,一副说不出的愁苦模样,耳朵大大的,抬头看了前面堵着的人一秒,又看了眼那边的兄弟两个人,低下头,继续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怎么今天新来的小屁孩这么多?”

    他也只嘀咕了这么一句,在前面的人让过去之后,就低头愁眉苦脸的走了过去,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一个丫鬟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看了眼那长得水灵灵的姑娘,低头又叹了一口气,声音大的他们这边都听得见。

    “这大半夜的叹气叹的那么大声干嘛?”华荣月在后面抱着肩道,“多不吉利啊。”

    前面那个人明明都已经走出老远了,却忽然在华荣月说完这句话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华荣月身边的人都流出了冷汗。

    那人明显已经听见他们说话了,可是这个距离也未免太远了一些,对方是怎么听见的呢?

    那大哥的脸长得简直跟开玩笑似的,但是周围的人瞬间再也不敢放松一丝警惕,因为刚刚过去的大哥告诉了他们,这地方有些长得像开玩笑的人,武功一样惊人。

    直到那个看起来简直跟化了妆才出门的苦瓜脸大哥又叹了口气,把头又转了回去之后,跟在华荣月身后的那群人才松了口气。

    刚才他们吓得简直呼吸都要停了。

    “我去,吓我一跳,刚才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离得那么远都能听得见?”旁边的那个刘海男跟他的朋友在对方离得足够远后终于小声的交流了起来,这次俩人的声音都压得特别特别小,简直跟做贼一样。

    “这谁知道啊,刚才不是这位大哥突然间说话,才把那个人给引过来的吗。”刘海男他朋友听见他的话后看了眼斗笠男,有些不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刘海男听见后有点心虚的看向了斗笠男,他害怕斗笠男听见他朋友的话,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位斗笠男大哥之前跟他不认识,是个完完全全看不明白的人,却发现斗笠男一直在看着刚才那两个人离去的方向。

    华荣月依旧是带头的那个人,她也没管自己身后的那群人跟没跟上自己,快步的走了过去,几步就追上了前面那个哭丧脸。

    那一瞬间她脚下动作旁边人也愣是没有看见,好像只是看她往前踏了几步而已,整个人就忽然“飘”过去了,瞬间就出现在了那个八字眉的身边。

    刚才的那个八字眉似乎是察觉到背后有一阵风过来,还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猛地吓了一跳。

    他那两撇八字眉差点都被吓飞了,表情跟刚刚华荣月这边的人看见他转头时有过之而不及。

    估计他在看见华荣月那大斗笠的时候,心中的画外音就是“我去!这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华荣月特别淡定的走过去,来到了他的旁边,亲切的就像哥俩好一样,她走过去,说的格外正大光明,“这位兄台,我们第一次来,有很多事都不太懂,您看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

    八字眉目瞪口呆了半天,然后忽然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先回去找个丫鬟或者小厮带你们进去,不然你们进不去的……”

    “哦。”华荣月特别淡定的应了一声,然后又跟幽灵一样的回到了还在原地等着他们的那群人身边,“咱们快点找个小厮,然后才能进去。”

    在原地等着她的那些人刚才她怎么飘过去的也没看清楚,这会她怎么飘回来的也没看懂……反正眨眼间的时间,人家就已经来了一个来回,然后淡定的站在他们旁边,告诉他们叫个人进去。

    于是这边的人就也跟着沉默了好几秒,原本以为最安全最靠谱的也不过就是身边的这个斗笠大哥了,可是这种时候他们才忽然发现,斗笠哥跟这边奇形怪状的人们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人家最起码还能让他们看见一张脸呢……

    华荣月刚才直接追上了那个愁眉苦脸的男人,倒也有自己的理由,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找个人问问人情况也好。

    而且她莫名的觉得这个苦瓜脸看起来还挺喜庆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搞笑感。

    跟这里貌美如花的丫鬟们来说,她更愿意听这个在第一眼见面就偷偷提醒他们,“这里不是他们这些‘新人’该来的地方”的苦瓜脸说话。

悲哭

    从进门到现在,周围除了没有点灯外,一切看起来还都算是正常的,华荣月和身后这群人摸黑到了里面客人们来拜访死者的地方。

    各处铺着的都是红色的毯子,把红色毯子掀开后,下面就是白色的毯子。

    主人在客人来之前先铺一层红毯子来意思一下,客人则要亲自把红毯子掀开,露出白色的毯子来,代表对主人家的尊敬。

    这是个听起来挺正常的习俗,此时看起来瘆得慌。

    华荣月用眼睛看了眼面目全非的女人,白天她记得男宾和女宾都是分开来坐的,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人管这种事。

    她看着那个女人背着她男票就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个头是别人的一点五倍,周围的人愣是没有一个偏头看她的,就像她是个特别正常的小姑娘似的。

    不过再看周围这“其乐融融”的场景,这里比那个女人更奇怪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那个八字眉就在她的旁边坐着,自打华荣月刚刚又追上他之后,他就一直坐在华荣月的旁边,貌似并不敢乱动的样子,华荣月看着那边摆着一个巨大的布帘,后面隐约的出现了一个棺材的样子。

    尸体莫非让他们给搬到这里来了吗?华荣月原本也想看看,但是……放着棺材的那个地方也挂着好几道红布帘子,她想去看也看不见,就只能在这里待着。

    八字眉坐在华荣月的旁边,一副很怂的样子,特别小声的问华荣月,“你想知道什么?”

    “霍家……是有什么奇怪的习俗吗?为什么大半夜的来送葬啊?”华荣月传音给八字眉道,“而且还故意把客人们都给放倒了,也太不礼貌了吧?”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吗?”八字眉颇有些惊讶的看了华荣月一眼,他紧接着意识到了华荣月是用传音来跟他说的,瞬间就更严肃了起来。

    他看了华荣月一会后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人让我们今晚来这里,要给我们一些东西而已,如果你想知道些别的事的话,就去问问其他人吧。”

    华荣月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还知道些什么。

    “东西?要给你们什么东西?”华荣月问。

    “药。”八字眉只蹦出了这么一个字。

    华荣月坐在他的旁边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他们特意挑了一个稍微空一点的角落里面坐,目前这里除了他们这边的人和八字眉外,只剩下了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

    男人女人穿着打扮看起来都算是比较有身份的那一种,女人似乎是有些不安,男人还时不时的小声安慰着她。

    华荣月就隔着一个方桌对着对面的两个人问道,“你们俩来这干嘛啊?我看尊夫人有点不习惯这里,不如带夫人出去走走?”

    男人转头看了妻子一眼,然后低声说道,“不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吧。”

    “你们也是来拿药的?”华荣月问了一句。

    提到了“药”,男人似乎是微微的顿了一下,他还没开口,旁边的那个看起来蛮和善的女人反倒是先开了口,“那个药我不想吃了,吃了之后总觉得心里难受的慌。”

    男人转头继续小声的跟女人说话,“怎么能难受呢?那个药还是吃了比较好。”

    两个人谈论着所谓药的时候,华荣月就在那里安静的看着。

    对面的那个女人袖子下面有着一双鲜红的指甲,红指甲在洁白的手上,宛如周围红的白的布一样。

    女人的手轻轻的搭在男人的胸膛前,靠近心脏的地方,声音娇弱无力。

    这女人……不是咒她,总感觉得的不是吃药可以解决的病啊,华荣月默默地想。

    当然她旁边这个八字眉她也没看出来得了什么病,不过既然他和对面的女人都是为了那个“药”,那华荣月推测,这里的人,应该都是为了那个“药”才来的。

    一个大半夜,需要来到这种地方来取的药,华荣月又传音给了旁边的八字眉问,“你们以前……也经常来这种地方取药的吗?”

    她没别的意思,如果取一次药就得参加一次葬礼,那这成本有点高,古代人口毕竟也不算多。

    八字眉的眉头皱的更下垂了,他又叹了口气,小声的说:“以前倒是没有过,不过稀奇古怪的地方也挺多,有时候在一个关门了的酒楼里,有时候在郊外,有时候甚至在深山里……不过每次都是在晚上,而且也都不点灯。”

    华荣月听了以后问,“这么吓人……那你们为什么还会来这呢?”

    “因为没有办法。”八字眉叹气道,“那种药,只有他这里有。”

    什么药,这里是什么九代单传的绝世老神医吗?不点灯是因为这药需要避光吗?他那么有才能不能发明一个抗生素啊?

    华荣月嘴角抽了一下,差点就把这嘲讽脱口而出了。

    要她说,这与其说是像什么患者交流大会,不如说是邪。教大会。

    随着时间的推迟,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过了一会,又来了一个人。这人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略微破旧的衣服,也不知是多久没洗了,这种地方他看起来格格不入,主人家没把他轰出去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的程度。

    他脸上还蒙着一个看起来同样很破旧的面罩,粗黄布的那种,在周围扫了一圈,然后坐到了这边来,离其他人都远远的,看起来并不打算跟他们聊天。

    华荣月倒是并不在意,她从那个男人一坐下,就一直死死的盯着对方,直到对方终于忍不住,转头过来也看了眼华荣月。

    “我之前,曾经见过,你吗?”

    这人的声音很冷,里面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沙哑,像是有一层磨砂玻璃,而且跟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一模一样,都是两个字三个字蹦一下的。

    华荣月盯了人家半天,最后蹦出来一句,“我觉得你这人……我看着挺顺眼的,挺像我之前的一个朋友。”

    那个男人继续静静地看着华荣月,华荣月也丝毫不惧的默默盯着他,旁边的八字眉脑袋上冷汗都下来了。华荣月这个古里古怪的家伙他打不过,那边那个人看起来更不好惹。

    过了一会,对面那个人掀开了自己脸上那块粗黄布,给华荣月看了眼他的脸,然后用粗哑的声音说了句,“不是。”

    那人掀开面罩的时候,华荣月有点惊讶。

    本来她都想好了对面的人可能是个面目全非的人的可能了,谁知面罩下面的脸除了嘴唇的颜色太过苍白,甚至像是泛着种青紫色外,其他的部分都是正常人的样子。

    眉毛很浓,像是两笔重彩,眼睛同样十分的锐利,看向人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沙漠上的雄鹰。

    他给华荣月揭开了几秒黄布,然后又把面罩戴回去了。

    这人挺奇怪的,这个地方无论是谁,都小心的防备着其他人,但他就丝毫不害怕的把自己的面罩摘下来给华荣月看了,只为了证明他不是华荣月的那个朋友。

    过了一会,华荣月忽然听见他说:“那你,是找不到,你的,朋友了吗?”

    华荣月又转头看了眼那个男人一眼,她忽然发现这人真的挺有意思的,虽然看起来挺奇怪,像个怪人,不过在某些方面还挺小白的,这话问的简直跟幼儿园小朋友互诉心肠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那个男人低了头道,“你的朋友,一定要看住他,否则,就会像我的朋友一样,在这里丢了。”

    “在这里丢了?”华荣月瞬间捕捉到了重点。

    她语气瞬间就转换成一种悲痛的感觉道,“你也是?你的朋友是怎么丢的?”

    “你看,周围那些人,他们,几乎都是几个人,一起来的。”男人语气中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道,“以前,我也不是,独自一人来,十年里,我就陪着他,来这里。”

    “那你的朋友……”

    “他,曾经,用刀,很厉害。”男人茫然的看了一圈四周道,“他活着的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到这种地方,用这种东西来,控制自己。可是他死了之后,我就忽然明白了。”

    他似乎是把华荣月当成一个可以诉说的人了,所以此时此刻对她的态度就变得有些不同了起来。

    “你来到这,是想来回忆他的?”华荣月问。

    “不。”那个男人低着头,悄声道,“我觉得,我可能,就要变成他了。”

    男人说完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华荣月在心里慢慢的琢磨他的意思。

    变成……他的朋友吗?这话听起来……不吉利啊。

    就在男人忽然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了“咚”的一声,仔细一看,周围的人几乎都已经落座,每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之中,彼此看不清楚对方的每一张脸。

    这里坐着的,或许都是白天曾经和华荣月擦肩而过的人,华荣月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要有不点灯这么一个要求了,黑暗果然是隐藏人最好的利器,即使是她,在这种漆黑之中也分辨不出来哪个是白天曾经见过的人。

    外面忽然传出来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哭喊,全都是女人的声音,这些女人的声音忧伤又带着种凶气。

    旁边的男人和八字眉同时脸色一白,坐在华荣月对面的夫妻俩脸色也变了一下,八字眉小声的说:“来了。”

    外面忽然走过来一群女眷,最前面那个女人头上带着孝帽,一身缟素,一边哭一边往屋里走了过来。

    女人身后一连串跟进来一堆女眷,各个都是一身雪白的衣服。

    几十个女人的声响足够让这间屋子里笼罩着一种听起来极度瘆人的哭喊声,一直在屋子里回荡。

    听的多了,甚至在耳边都会变成一种哀嚎。

    她们影影绰绰的朝着这边来,步伐看起来不慢,但进来的速度却一直不快。由于这些人痛哭的时候是遮住自己脸的,所以华荣月愣是没看清她们长什么模样,只能看见白的吓人的,像是涂了一层粉的脸。

    白色的布,红色的布,在屋子里随着风不停的摇着。

    华荣月周围坐着的人脸色随着她距离的缩短,也越来越白。

    她忽然听见旁边的八字眉飞快的小声对她说:“一会看着点别人怎么做的,一定要跟着他们做,否则……就性命难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灵异故事……是不是还有点意思(摸下巴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挽金

    人们的眼睛随着这群哭丧的女人移动,她们从门口一点点来到了屋子最里面,随着最后一个人进门,大门又“咚”的一声被关上,仅有的最后一点亮光就消失了。

    如果一直这么黑或许还好,刚才又看见了外面的一点点月光,此时又陷入黑暗就有很多人不习惯。华荣月看见有很多人都悄悄地揉了揉眼睛,她的视力还算不错,所以能够看清楚那些女人正在做什么。

    她们一个个的来到了那个放着棺材的大白帘子后面,然后整齐划一的跪了下来。那个地方倒是女眷们跪拜死者的地方,耳边那哭喊的声音一直都没有歇着。

    但在某一刻,所有的声音忽然一下子消失了,就像耳朵突然聋了一样。

    那些跪拜在地上的女人们忽然扭头看着他们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着苍白的脸,匍匐在地上,像蛇一样的看着他们。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那些奇怪的像蛇一样的女人们,没有人说话,但似乎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这是曾经在华荣月的脑海中蛮熟悉的场景,别人眼里这副样子挺恐怖的,但是华荣月立马就能想到很多熟悉的画面,例如说……花船,再例如说……天易楼。

    这种既视感让华荣月瞬间打消了心中最后的一点怀疑。

    这玩意绝对是个罐子没跑了,霍家居然故意把一群人引进一个罐子里?

    这种脑回路着实清奇啊,华荣月想着莫非这霍家是打算找一群人来给他儿子陪葬?可是看着那几个女人,又不像是霍家的人。

    为首的那个女人朝着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看了一眼,无论是遮住了脸还是没有遮住脸的。眼神很可怕。她道,“今天来的人,好像比想象中的要多很多啊。”

    多了的估计就是华荣月他们这一行人,还有一些零零散散逃过来的人。

    “不过来的人如果变多的话,能离开的人就会变少了。”那个女人说着说着,就忽然盯住了华荣月的斗笠说:“你为什么要戴着斗笠来这里呢?”

    全场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朝着华荣月这边看了过来。

    虽说在场有人像旁边的面巾男一样挡了脸的,但没有一个人像华荣月这么严实的。

    “啊……”华荣月看着她道,“这是因为我长的太过吓人了,害怕吓到你们。”

    她说的话让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抬头去看她,眼神里的情绪都很微妙。

    不知道为什么,华荣月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被他们当真了……

    ……喂,为什么就这句你们这么听,其他的你们都不听啊?

    “呵。”对面的女人听了之后,冷笑了一声,她看了眼华荣月,似乎是在嘲笑她,“长的吓人吗?那我们可见得多了。”

    华荣月默默地转头看了眼身后面目全非的女人,心说,那确实。

    女人也没再管华荣月,而是转头对着在屋子里面的人道,“霍少爷突然去世了,我相信诸位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也跟我一样吧。”

    “不过因为霍少爷去世的比较突然,所以我们的‘药’已经不够了,这次需要的‘药材’数量会更多一点。”那个女人朝着周围看了一眼。

    周围人的脸色忽的一变,对面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眼睛忽然瞪大了,鲜红的指甲几乎快要掐进了肉里,八字眉的眉头也皱的更厉害了。

    全场唯一几个没有完全变了脸色的,也就只有跟着华荣月的那些人。当然大家的脸上也并不是一派轻松,而是都带着深深迷惑的,女人突然提起来“药”来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脑袋中的药大概也就仅限于树枝菜叶子,撑死就是蜈蚣蝎子一类的,可是对于华荣月这样脑洞大的人来说,她在那一刻有了个很夸张的猜想……

    “那么,为了不让自己变成药,请大家拿出一些自己珍藏着的东西吧。”女人道,“我们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想必常客们也都知道。但是请不要拿一些太普通的东西过来。”

    “拿出的东西最普通的几个人……可能就要变成我们的药了。”

    她的话刚说完,坐在华荣月身后的那个看起来特别元气的少侠就没忍住“啊”了一声,惹得旁边很多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少侠吓得一下子躲到了华荣月的身后,用她的斗笠遮自己的脸,华荣月那宽大的斗篷刚好把他遮了个严严实实。

    女人连看都没有看他,而是直直的看向了一个刚才就站起身来的人。

    那是个老人,头发都已经花白的那种,身上穿着很朴素的衣服,手腕上有着突出的青筋。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一直低垂着头,不让别人去看他,不过看样子两人应该是父子俩。

    这老人好像很迫不及待的样子,而且好像来过很多次了。他用颤抖的手拿起了旁边的一个包裹,包裹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华荣月对于那个老人拿的东西是什么还是挺好奇的,其实从外表上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说圆不圆,说扁不扁的一个东西?

    可是很明显,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华荣月一样对那个老者的包裹感到好奇,旁边忽然传来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那你先看看我这个。”

    华荣月他们循声望了过去,插话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身的珠光宝气,旁边坐着一个在刚刚听见他突然开口说话后,表情就显得十分不好看的女人。

    这女人身材凹凸有致,带着种妖娆的感觉。本应该是那种很美艳的女人,但此时此刻,她却显得惊恐到可怜,像是她根本没想到身边的那个男人会在此时此刻开口说话一样。

    她看见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看向了她这边,立刻吓得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见到女人把头低下来的男人非但没有太过担忧,还安抚的捏了捏女人的脸。

    这对配置特别奇怪的男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那个男人很信心十足的样子。他说:“不过就是拿些奇珍异宝而已……这么说吧,我身上恐怕还找不出一件不值钱的东西来。”

    说着,他就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一块玉拍在了桌子上。

    借着微弱的光,华荣月看清楚了他拍在桌子上面的玉,瞬间就感慨了一声,那块玉如果放到现代,她可能会觉得它是玻璃的……可是既然这里是古代,那就说明这是一块货真价实的美玉了。

    透明的,几乎像一块冰的美玉。

    怪不得他敢第一个开口说话,因为他的确也有这个底气。他拿这块东西,估计也是料定了无论周围人拿出了什么,都比不过他现在拿出来的这个。

    除非现在有人能搬一大箱子黄金出来,恐怕还真没人能拿出来比那块玉佩值钱的东西了。

    华荣月看着那块玉想。

    中年男人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看似很淡定的一仰头,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玉道,“这个,你看还行吧?”

    那个女人看了眼玉佩,眼神几乎没有什么波动,过了会说了句,“可惜啊……如果霍少爷没死之前,你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一条命,但是现在吗……”

    中年男人听了这句话忽然就变了脸色,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女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侧过了头,那个男人还想继续开口说什么,忽然身子一软,仰面就倒了下去,直直的砸在了桌子上。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他身边的女人忽然猛的站了起来,像是害怕被迁怒一样。

    她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桌子上面的玉佩,然后对着那个蛇一样的女人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带来的东西,就是我旁边的这个人。我不知道他会突然出声……”

    她看着那个女人直勾勾的盯着她,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你可以去问一问乔魏这个人,他,他就是我带来的东西。”

    乔魏?华荣月对于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她旁边的八字眉却倒吸了一口气,仔细一听,周围不少人似乎都在小声的吸气。

    “乔家帮的二当家吗?”那个女人道。

    “兄弟,这是个什么人?”华荣月小声的传音给了身边的八字眉道,八字眉的脑袋上猛的冒出了汗来,估计是被华荣月现在居然还敢传音给吓到了。

    华荣月心情却是格外的平静,易玲珑和她都不认识的人,肯定是个小角色,怎么可能会害怕?过了一会,八字眉才强撑着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他杀过很多人。”

    蛇一样的女人看了那个一脸恐惧的女人半天,然后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别扭的笑容,她笑着说道,“不要害怕,既然是你带来的人,那就不用这么担心,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废话而已吗,一会把他的舌头拔下来就是了。”

    她旁边的人把那个男人拉了下去,华荣月注意到那个男人还是个活的,被拉走的时候,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女人得到安抚后美滋滋的坐下,顺便把刚刚放在桌子上的玉佩藏好。

    那个女人……应该是过关了?华荣月看的眉毛一跳。

    这群人……要的东西都挺奇特啊,拿了块价值连城美玉的人被当场拖走了,送了个大活人的反倒是活了下来。

    他们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这样看来还得好好观察一下。

    华荣月原本还想着自己口袋里有支簪子,一会要不要直接把簪子给拿出来。

    可是看了这个男的之后,她就开始不住的往四周看,一会能拿谁来当自己的挽金……

    刚才一直站着的那个老人此时此刻重新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蛮慈祥的,掀开包裹的时候,却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旁边的那个儿子也忽然抬了头,露出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老人声音里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又或是已经把情绪都给掏空了,他淡淡的道,“我们实在没有东西可以拿了……所以他娘……只能把自己给带来了。”

他们想要的

    屋子里面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静悄悄的看着那个老人把包裹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再抬头看那个蛇一样的女人。

    华荣月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扭头,只是感受着周围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的空气,她不敢回头,因为她很怂,如果不去看,或许还能骗自己不是那么个东西。

    她听着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是那种很让人膈应的声音,她亲切的对那个老人道,“我很喜欢你拿来的这个东西。”

    后面的其他女人们就像蛇一样,发出了细细碎碎的让人头大的声音。

    老人没说一句话就轻轻的坐了下来,过了一会,似乎有什么人把东西收走了,也就这个时候,华荣月才转头看了眼那个儿子,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自从刚刚那一幕过后,他的眼睛就更红了。

    周围的人好像更没有人说话了,好像自打刚刚那两个人掏出了自己带来的东西后,其他所有人都在掂量着自己带来的东西究竟够不够格。华荣月克制住自己心里的情绪,思考了一下刚刚那两件东西究竟有什么共同点。

    首先,金银珠宝一类的东西好像对于这些人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华荣月没有忽略那个女人之前说的那句“如果霍少爷没死之前,你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命”,所以这并不代表这群人不缺钱,只是现在忽然出现了一些比较紧急的情况,使他们不得不放弃了金银珠宝,而选择了一种对于他们来说更加“有用”的东西。

    那件东西是什么?霍少爷又是个什么情况?他对于这些人非常重要,以至于他一死,这群人就不得不采取了一些非常措施吗?

    华荣月还想继续想下去,结果又有一个人站起来了。她就只能清空了自己的大脑,认真的听那人说话。因为刚才八字眉交代过他们别人怎么做,他们就跟着怎么做,现在前两个人拿出来的东西他们很明显掏不出来,所以只能看第三个人掏出来的是什么。

    第三个人就在离华荣月不远的地方,那是个年纪很轻的女子,华荣月看不清楚她的脸,只是依稀看见她的左脸上有着一块疤痕。

    单纯从她说话的声音和她那染了色的纤纤十指来看,华荣月觉得这应该曾经是一个美女。美女有些气质终究是和旁人不同的,但来这里的美女们不是华荣月喜欢的类型,更比不上花船……她们破相概率实在是有点太大。

    那女人站了起来,华荣月发现她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前来的,身上也没带什么多余的东西,整个人柔柔弱弱的站在那里,丝毫看不出来能带什么东西。

    华荣月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个放弃治疗的了,结果忽然听见那个女人开口道,“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只有一段故事。”

    周围的人全都看向了那个女人。

    这些人拿出来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啊……这不就是“我有故事,你有酒吗”的现场版本吗,华荣月看了眼那个姑娘,却发现那个蛇女没有丝毫奇怪的样子,她静静地看着那个女人,就像她之前看着那个妖娆的女人和那个老人一样。

    众人之中未必没有觉得这个东西有点离谱的,但看见这个蛇女都在认真的听着,就谁也没说话。女人轻轻的撩起了自己耳边的一缕秀发,然后缓缓的开口。

    “我在很久以前,曾经是秦淮河上的一个□□。”

    华荣月原本还在安静的听着,这句话说出来后就猛的抬头看向了她。

    女人继续讲着,“秦淮河上曾经有过很多漂亮的花船,每一个花船上都有着很多漂亮的女人,这些女人们每一个都像花一样的漂亮。”

    “男人们在这里寻欢作乐,女人们在这里哭泣,秦淮河上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忽然有一个□□有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她的那双眼睛就像血玉一样的漂亮,曾经一度在秦淮河上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捧。那段时间,她就是秦淮河上最美丽的女人,她的嗓子很好,唱的戏特别的好听,船上请来的是江南最好的教习,有人为了听她唱的戏,甚至一掷千金。”

    “你知道她有多美吗?恐怕很多人一生都没有见到过。她的衣服是江南最好的丝绸制成的,她头上的簪子上镶嵌着的血玉跟她那双眼睛一样的纯净。”

    “船上的女人们都嫉妒着她,但那嫉妒对于她来说,也说不准是一种快乐,还是另一种悲凉。”

    “然而忽然有一天,那个女人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去了哪。”

    “跟着她一起消失的,还有曾经为她一掷千金的男人。”

    “人们都惋惜着那双血玉眼睛的消失,但渐渐的,他们就不再想了,因为有这样眼睛的女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突然一个女人的眼睛底下出现了一颗小小的红痣,这颗红痣让她显得更加的妖娆,也吸引了更多的男人。”

    那个女人说话的时候,旁边就有人看向了她的眼角,然后就在那半张还完好的脸上看见了一颗妖娆的泪痣。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女人忽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这些事就像是忽然出现在船上一样。”

    “那些女人们忽然将花船分成了好几个不同的部分,把红眼睛的人们分在了一起。”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地方时不时的就会失踪上一两个人。这些人失踪的往往都很突然,对于那种地方来说,突然少了一两个人,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些人消失的就像曾经那个突然无影无踪的花魁一样,让人找不到一丝存在的痕迹。”

    “可谁都不知道,花船上还有着一个女人,只有她知道那个花魁,还有那些失踪了的人去了哪里。”

    “她将这个秘密守护的死死的,曾经有一段时间,她非常害怕在船上独自待着,因为她害怕下一个变成花魁的人就是她。”

    “可是逃啊逃,无论逃到哪里,好像无论如何都逃不出那个地方。”

    “她知道那个花魁并没有离开,只是躲在了一个地方。她很害怕会被花魁找到。

    “因为被找到后,下一个死的人就是她了。”

    那个女人的话戛然而止,这故事听起来没头没尾的。

    周围依旧鸦雀无声。

    对于不在秦淮河附近住的人来说,绝对是个听不太明白的故事,他们可能只会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诡异,秦淮河这辈子消息封锁的还算牢固,也没像上辈子那样有很多的人员伤亡。

    华荣月确定自己在花船上没看见过这个女人,如果花船上有脸毁成这样的女人,她应该能知道的,但花船在她来之前曾经有过一段混乱时期,她推测这个女人应该是在那段时间从花船离开的一个人。

    之前的那段时光华荣月也算是稍微了解过一点,好像确实是有过这么一个花魁,不过这个花魁确实是没有任何消息,花船找了一段时间无果后,也就放弃了。

    现在听起来,这个花魁竟然很有可能才是秦淮河上的第一个疯子,那时候秦淮河上红眼睛的人太少,才会把那双红眼睛当成漂亮的血玉。

    华荣月一直都想找到花船上第一个疯了的人是谁,因为花船从她过去的时候,就是一片混乱没有蛊王的样子,曾经她还怀疑过蝴蝶女,可她并不是第一个,原来第一个早就已经从花船上离开了。

    华荣月看向了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蛇女看着这个面容已经被半毁了的女人,静了几秒,忽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姑娘声音很好听,能否唱上一段?”

    周围的人大都愣了一下,他们都不清楚这个蛇女怎么会在此时此刻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总感觉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就连华荣月在那一秒也愣了一下,她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可是暂时还想不明白。

    那个面容半毁的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她唱的是昆曲,婉转的声音响在黑漆漆的灵堂中,净显得有些空灵和凄凉。

    “秋江一望泪潸潸。”

    “怕向那孤篷看也。”

    “这别离中生出一种苦难言。”

    空灵的女声灵堂上空回荡,女人有着一张被半毁了的脸,可是她一开口,周围的人瞬间没有一个人敢再忽略她。

    她这么一开口的时候,旁边的人都跟着愣了一下,这嗓子实在是太好听了,绝对不是简单学过几年就能唱出来的地步。

    华荣月虽然不是个懂戏的人,但是在花船听的太多了,所以有些东西一搭耳朵,就能分辨出来是什么级别的。

    那一刻,她的脑袋里像闪电一般闪过去了一个念头。

    什么只有一个女人知道那个花魁和消失的人躲到哪里了,什么她害怕会被那个花魁找到……

    这只是因为那些消失的人恐怕都是被那个花魁给杀死的。

    而那个唯一知道花魁在何处的女人……正是花魁本人!

    那个蛇女静静地听着这个女人唱了一段玉簪记,华荣月也静静地听着。

    她听到第二句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这个所谓的一直在逃离那个“花魁”的女人,其实就是那个女人。

    因为除了擅长唱戏的花魁,不会有人能唱出这么好听的曲子。

    ……所以她就是花船曾经逃出来的那个,那个疑似是花船第一个蛊王的女人。

    一个潜力无限的蛊王,即使是提前跑了,也至少是一个小蛊王级别的人物,她用一个故事和一段曲子,说明了她的身份。

    一曲完毕,有几个经常听戏的人听出来了什么,于是更不吭声。

    那个蛇女看着唱戏的女人,笑着道,“真好听……我很喜欢你讲的这个故事,和你唱的这段曲子。”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为何这个女人只是简简单单的讲了个故事外加唱了个曲子,就能轻松的过关,估计他们想的是“这也可以?”

    有挺多人脸上都泛起了惊喜的神色,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对自己讲故事有信心,还是唱曲子有信心,包括但不限于跟着华荣月来的那些人。

    华荣月则是非常清楚那个女人讲的故事的分量和里面透露出来的消息。

    她默默地数了从开始到现在被收下来的三个“东西”。

    一个是杀过很多人的恶棍,制造蛊的优秀材料。

    一个是能够让一家分崩离析的东西,也是能够刺激一个疯子更加疯狂的物品。

    一个是潜力无限的小蛊王,甚至还包括了一个外界了解不多的罐子的消息。

    这三样东西总结下来,华荣月忽然就明白了这些人需要的是什么了。

    她忽然就变得懒散了起来,靠在了椅子上。

    如果仅仅是需要这些东西……那她有的是。

    华荣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那些人,不乏有人在听见那个女人讲了个故事就过关之后,脸上露出了喜悦。

    她看着那个年轻少侠欣喜的侧脸想,这些人需要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故事或曲子啊……他们不会以为这么简单就会过关吧?

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

    再接下来那些人拿出来的东西就基本上没有出乎过华荣月的猜想了。

    华荣月就一直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绝大多数人带来的都是人,或者是人身上的某一部分。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几乎都是成群结队来的了,一部分人就是被带来的“东西”,而一部分人则是被自己的家人,朋友,或者情侣带来的疯子。

    但还有少数人,根本就没有掏任何东西出来,他们大部分都只是讲了个故事,或者有的干脆就只是来了一段隐晦的自我介绍。

    他们的来头太小,所以大部分华荣月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是谁,只有几个人她还能听出来一星半点。

    今天来的人真的是卧虎藏龙,除了从花船里跑出去的人外,华荣月还认出来了一个从秋水庵团灭的时候逃出来的人,一个从秋水庵团灭的时候逃出来的人,一个从秋水庵团灭的时候逃出来的人……

    ……纳尼?为什么都是秋水庵啊?

    哦,对哦,秋水庵在花船兢兢业业打小报告的情况下被六扇门一锅端了……

    华荣月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虽说这里应该有不少人是来投靠这个地方的,但是秋水庵的数量也未免太多了一点,后来她想起来秋水庵前段时间已经被六扇门给端了,所以这群人严格来说确实是四海为家的局面……

    这群人跟那群拿了东西来求人的又不同,他们应该是想要投靠这些蛇女的,不过貌似除了那个花船女人外,蛇女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华荣月觉得除了花船女人外的其他人都玄。

    但是这一次蛇女没有当场拖人,所以大家也都猜不透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直到快要到华荣月他们这边的时候,华荣月才终于从椅子上动了一下。

    她看了眼在旁边跃跃欲试想要先开口,并且似乎想随口编个故事的少侠,从自己的袖口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他,传音给他道,“拿着。”

    那个少侠愣了一下,他的故事都快编的七七八八了,自认为编的绝对是天衣无缝催人尿下的。所以华荣月塞进他手中那个东西时,他确实是非常意外。

    “一会你就拿这个东西给那个女人。”华荣月淡淡的道,“不然一会就杀了你。”

    少侠的喉结缓慢的动了一下,他咽了下口水,看了眼自己手中那东西的质地,因为太黑,所以他辨认了半晌,才辨认出来那东西应该是一支碧玉的花簪。

    那一刻,华荣月知道这个少侠心中应该是抗拒的,并且有想把她拆了做柴火的冲动,但是……他不敢。

    因为他打不过她。

    拿着那根玉簪的少侠觉得自己有了种要死的冲动。因为他还明明白白的记得刚才掏出一根玉簪的大哥是怎么悄无声息的没的……他手中的这根玉簪跟那一块玉佩有什么区别?能更贵点吗?

    一脸生无可恋的少侠把玉簪放在眼前使劲打量了半天,忽然表情变得诡异了一秒。

    哎呀,这根玉簪貌似还真的……比刚才掏出来的那块玉佩贵一点。

    只是,他原本以为这世界的土豪不会这么多的,这样对他这种穷人来说更好活一点,但此时此刻,他却突然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邻桌最后一个人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华荣月听了半天,觉得这可能是唯一一个让她又产生了一丁点兴趣的人了。

    这人……貌似是从天易楼逃出来的?

    华荣月还没来得及再多想,那个蛇女就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华荣月就猛的把注意力收了回来。那个少侠就坐在他们这一桌最左边的地方,按照顺时针的顺序,第一个需要说话的人就是他,所以华荣月才把那根簪子强塞给对方的。

    他站了起来,看起来有那么一丝懵,因为刚才华荣月忽然冲着他的耳朵一连串的说了一大堆话,以至于他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直到蛇女又看了他一眼,他才浑身一个激灵,然后把自己口袋里面的簪子掏了出来道,“我,我拿来的东西,是,是这个。”

    他掏出了那根簪子放在了桌子上,蛇女淡淡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也都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大家几乎都想起来了刚才拿了玉佩的那个大哥的下场,所以现在看着小伙子的眼神有同情,有可怜,有同情,还有对他头铁的不解。

    少侠回想着刚才华荣月给他传音过来的话,看着蛇女颤颤巍巍的开了口,“我,我这根簪子,原来不是我的,是从一个人手中拿来的,那个人我不认识,不过据他说这个簪子有些特殊的来历。”

    “哦?什么特殊的来历?”蛇女终于不再用那双可怕的眼睛盯着他了,而是转而问了起来。

    少侠恨不得擦一擦头上的汗,他头一次发现跟那个蛇女说话是这么具有压迫力的一件事情,原本看别人说话时候直流冷汗他还笑话人家的,但真的自己说才发现,别人哆嗦并不奇怪。

    这个女人的眼睛一点都不像人眼,看久了格外瘆人。

    他咽了下口水道,“把簪子给我的人说,这根簪子跟别的簪子不同,他能让一些人帮我做事,无论我想干什么都行。”

    蛇女又看了眼那根簪子,一根簪子能够让一群人帮他做事,确实是个挺离谱的说法,毕竟这也就是根普通簪子,不是根仙簪。她问,“这簪子你是从哪拿到的?”

    “是啊,从哪拿到的啊?”少侠绝望的偷偷看向了华荣月,华荣月摸了摸下巴,继续给少侠传音,几秒后少侠的表情忽然又变得诡异了起来,“我以前曾经不小心误闯进了一个镇子,从那镇子里碰见了一个人,是他给了我这只簪子。”

    “那个镇子的名字叫……全安镇。”

    “是传说中的那个鬼镇吗?”蛇女忽然打断了他。

    “……是,是吧。”少侠茫然的道。他哪知道什么是鬼镇啊?只是根据华荣月的传音说的,但更令他惊讶的是,蛇女居然知道那个听名字都毫无印象的镇子在哪?

    ——既然对罐子这么上心,那就一定会关注全安镇了。华荣月在旁边丝毫没有意外的想。

    “请继续说下去吧。”蛇女问。

    少侠愣了愣,然后继续讲起了他的故事。

    他的故事,足够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听的皱起眉。

    什么一不小心进了一个夜晚点了无数灯笼的地方;

    什么在那里满街都是漂亮的女人;

    什么那些女人们手中也提着亮的吓人的灯笼,每个人都倾国倾城,但身上却带着种说不出来的鬼气;

    他在镇子中左走右走,死活就是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却忽然来到了一个宛如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里面有着更漂亮的女人,还有一个坐在高处饮酒的男人……

    ……

    整个故事听起来比较偏向聊斋画风,但聊斋一般不会再弄出一个多余的男的来“狗尾续貂”,比起前面那些人说的虽然玄幻,但还算是有点真实感的故事来说,这个簪子的故事听的让周围的人频频皱眉。

    这人……不纯瞎扯呢吗?

    什么一个女人前一秒还在屋子里哭,后一秒就突然消失了,顺便带走了身边的几个人?

    什么周围的所有女人忽然都手提着灯笼一起直愣愣的看着他,就像他是个死人一样?

    众人看着少侠手中的簪子,又看了看他惨白惨白的脸色,心说大哥,知道你看见前一个掏玉佩的人的下场了,求生欲非常强烈,但也不至于这么瞎掰吧?你别说,扯的跟真的似的。

    蛇女听了少侠的话后也沉默了半晌,最后,她道,“很有意思的故事啊。”

    “……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而且之前也从来都没听过类似的。”

    华荣月知道蛇女是绝对不会杀了少侠的,因为全安镇的情况对于外面的人来说绝对是有着足够吸引力的,虽然少侠说的话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毕竟也是有关于全安镇少有的消息。

    她淡定的看着簪子被蛇女拿走了,然后淡定的看着周围的人纷纷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一桌。

    为,为什么啊?

    少侠呆呆的坐了下来。他听蛇女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过关了。

    他猛的转头看向了华荣月,满眼都是震惊和疑惑不解。

    为,为什么啊?!

    但华荣月没有看他,她正在琢磨自己要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好像……故事太多了,根本不知道从哪个开始讲起啊。

    也不清楚……这位蛇女想要哪个地方的消息呢?

    华荣月看着蛇女那双可怕的眼睛看向了她,她依旧半靠着椅子,身上一副十分轻松的模样,尽管她的脸一直被遮着,而且之前也自嘲过她长得很吓人,但她现在坐着的这个姿势还是很有范的。两条修长的腿一并,看起来带着种说不出来的闲适。

    她看了眼蛇女手中正在把玩着的那根玉簪,淡定的说:“我身上没带任何东西,只有一段故事。”

    “哦,你也有一段故事?”蛇女饶有趣味的看向了华荣月,等着她的下文。

    蛇女的表情说不上很温和,估计也是个心眼很小的人,原本她可能看着华荣月的斗笠就觉得她很不顺眼了,这会正想着怎么样整华荣月。

    华荣月保持着这个懒洋洋的姿势说道,“我的故事非常的普通,或许你不会有兴趣,只是江湖上发生过的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故事,平凡的就像可能会在每个人身上发生的那样。”

    “没事,请说。”蛇女挂着毛骨悚然的微笑道。

    “啊……那让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华荣月挑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从她居住了很久的地方逃了出来,这是她处心积虑计划了很久的事,那时候正值一个花开的很好看的夏天。”

    “因为她逃出来的那个地方势力很大,而且她逃出来的时候,还杀了一个很厉害的人,所以她每天除了天天发呆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干。”

    “直到有一天,她去了秦淮河上散心,意外的听说到那上面有挺多漂亮的姑娘们。”

    她的这句话说完,那个花船女人忽然头就抬了起来。她的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过眼熟了,就跟大概半个小时前华荣月听见她开口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不过后来那些花船都渐渐的沉寂了,却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另外一批人给接手。”华荣月话锋一转,丝毫没提花船的说道,“我听说接手花船的那个组织的名字,好像叫……秋水庵?”

    然后她这话刚一出口,瞬间又有几个人猛的抬头看向了她。

    嗯,也对,这几个是从秋水庵出来的人。

    正所谓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大家的反应都出乎意料的相同。

    “她……”华荣月仰头看着头顶上挂着的一张白纸道,“算了,一直她啊,她啊的太麻烦,我们姑且就把她叫做大花吧。大花这个人啊,除了喜欢漂亮的衣服和胭脂水粉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

    “不过……她看着那个秋水庵却莫名的觉得不顺眼,因为她觉得秋水庵的姑娘都不漂亮,一点都没有之前花船的姑娘漂亮……”

    “等等。”蛇女忽然打断了她疑似想要挑起房间内局部战争的话。

    她直接了当的问,“他之前住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地方?”

    华荣月似笑非笑的对她道,“啊?我都说了这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故事了,太过普通了,她杀的那个人的名字你应该也不会听过的。”

    蛇女又用她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华荣月小声的说:“真是可怕的眼神……那你让我想想啊。”

    “啊……虽然那个地方大花不想再回去了,名字她也不愿意再提,但那个被她杀了的人她还是记得名字的。”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格外得欢快,欢快的让周围的人听起来都有种不适的感觉,明明是在说着大花的事情,而且还是杀人的事,她的语气却快乐的像是自己有了什么好事一样。

    “大花会记住她杀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她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叫作易向星。”

    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名字。

    毕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只需要管他叫“楼主”或者是“老楼主”就好了。

浪子宣言

    屋子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仅仅一个名字,并不能引起大部分人的兴趣,有很多人甚至左耳朵听完,右耳朵就出去了。

    华荣月盯着蛇女的眼睛,蛇女那双僵硬的眼睛像两颗不会转动的玻璃珠。

    因为她那脸太僵了,所以华荣月都有心思去看一眼她脸上用的粉到底是哪一家的……

    过了一会,蛇女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请继续。”

    ……

    华荣月漫不经心的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吗,就比较简单了。”

    “大花一直看自己的老东家不顺眼,所以一门心思的想把老东家弄垮了。”

    “她无聊的时候最喜欢游山玩水了,所以去了不少的地方。”

    “其中有一次,她去了一个斗蛐蛐的地方。”

    华荣月换了个姿势说,她好像一提到这件事就变得兴奋了起来。

    “那里的蛐蛐都好啊,又好看,又精神。我想江南这边恐怕没有这种兴趣爱好,不过她对于斗蛐蛐还是蛮上手的,就跟着斗了一段时间。”

    “斗蛐蛐需要好的虫子。”华荣月的声音放的非常非常的温柔,“特别好的虫子,要好斗,要凶残,这样的虫子才好玩。”

    “你看过顶好顶好的蛐蛐吗?一只蛐蛐都要价值连城,很少有人理解一只虫子怎么也会卖出那样的价钱,但真正爱蛐蛐的人,是愿意给它掏出天价的。”

    刚刚那个曾经杀过很多人的男人被拖走时挣扎的痕迹还留在那里,红布被掀开,露出了下面的白布。

    “有些蛐蛐不那么好斗,这样的算不得好蛐蛐。但他们的个头又要比别的蛐蛐更大一点,养蛐蛐的人又舍不得把他们给扔了,这时他们会怎么办呢?”

    华荣月做了个把虫子圈起来的动作,“他们会把这些蛐蛐放进同一个虫罐子里,然后放进一只最好斗的蛐蛐来,那只好斗的就会在罐子里来回的打,斗的满罐子都是虫子的残肢,时间一长,那些不好斗的蛐蛐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稀里糊涂的就跟着斗了起来。”

    “实在有不会斗的蛐蛐,人们就会用小草枝去不停的逗弄他,触碰他的翅膀,拨弄他的触须,被这么一刺激,这虫子也许就会突然动了。”

    刚刚掏出了包裹给蛇女看的老人静静地坐在旁边,身旁就是他那个疯了的儿子,周围是寂静的,然而他们那里却是死寂。

    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暗地里涌动,随时都会喷出来。

    蛇女的头依旧盯着这边。

    但华荣月却发现,她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不再看着她了,而是看向了另一边的一个烛台。

    她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依旧是那种懒洋洋中带着点兴奋的继续说道,“斗蛐蛐吗,总得有个彩头的,尽管他们只是一群虫子。”

    “最厉害,最强的那只虫子,就是王,王又是怎么产生的呢?赢得最多,活到最后的那只蛐蛐就是。”

    “这王尽管还是一只虫子,但它却已经跟别的虫子不同了。别的虫子可能几个子就能买来十只,这只虫子是无价之宝,多少银子都不会换。”

    “它就是最顶尖的那只虫子,有的王太厉害,其他的蛐蛐看见它都不敢动弹的。”

    “我曾经看见过有人觉得自己的蛐蛐王是最厉害的,于是拿去斗,还压了大注在上面。”华荣月突然笑的像是看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半天都没停下来,“结果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他觉得自己的蛐蛐是王,殊不知在别的王面前,他的这只蛐蛐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虫子了。”

    ——有关于罐子的事情,江湖上知道的人极少。

    这应该也是防止罐子再产生的一种方法,否则江湖上的人都清楚这东西究竟是怎么产生的话,恐怕会惹出很大的乱子。

    否则江连焕也不会说这是六扇门里只有他这种级别才能知道的核心秘密了。

    华荣月盯着那个女人的眼睛道,“你说这斗蛐蛐好玩吗?”

    ……

    “好玩。”

    寂静的灵堂中终于传出了蛇女艰涩的声音。

    华荣月一拍手,身上那种古怪的兴奋感一瞬间就退了下去,重新变得懒洋洋的,“这个故事就算讲完了,还有一个故事,你要听吗?”

    “喂,这样就讲完了?”旁边的那个少侠一脸震惊的表情,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华荣月,然后不停的用手指戳她,似乎致力于在她的后背上戳出一段摩斯密码,密码里写着“你个憨批你就讲了个斗蛐蛐是不是想死?”

    蛇女似乎是胸口做了个很明显的起伏,她说:“……您的故事确实是很有意思。”

    身后不停戳华荣月的动作忽然就停了,华荣月没去管身后这个不知道死没死机的少侠,淡淡的说:“那可真好,我还以为我这个斗蛐蛐的故事您不喜欢呢。”

    “但没有关系,我有好几个故事,总会有一个你喜欢的。”华荣月看着蛇女道,“只不过我喜欢说,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啊。”

    蛇女身边过来了一个人,这人在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她原本一直侧对着华荣月,在听见了耳边人说的话之后,表情也逐渐的从冰冷变成了狠厉。

    忽然,她朝着华荣月的方向一瞥,宛如蛇瞳一样的眼睛忽然间就像是淬了毒一样,眼睛周围被画了一圈浓浓的黑,就像是蛇的眼妆。

    华荣月看见蛇女带着一丝冷笑道,“不知道……您还有多少故事。”

    “不过有多少,我都愿意听。”

    “啊,那可真好。”华荣月低声笑了起来。

    “现在的人啊,都已经不愿意好好的听别人说话了,如果你能喜欢听我的故事,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坐在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老实说,他们没有一个人听懂刚才华荣月讲的那故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的,似乎真的就只是讲了个斗蛐蛐。可是大家也不傻,总不会真的把这当成一个斗蛐蛐的故事去听。

    坐在华荣月身边的那个八字眉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背后,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身后的那个已经被糊的死死的窗户上突然闪过去一道黑影。

    华荣月玩着手指,她心说接下来该讲个什么故事呢?

    她保持着双手交叉的姿势说道,“其实这个江湖很奇怪的,每个人都有很多的故事,每个人的故事看起来都是没有交叉的个体,但有时候,我们会忽然发现这些故事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我们每个人都身处其中。”

    “谁敢保证自己不是别人故事中的角色呢?或许是配角,或许是一个一闪而过的行人,或者就是故事的主角。”

    她接下来讲的故事是跟一群女人有关的故事,这群女人们很奇怪,她们平日里只会在晚上出门,白天从来都不出门。

    因为晚上看不见,所以她们就开始在夜晚挂上了灯笼,那些灯笼将夜晚也照的亮如白昼。

    “很奇怪是不是?”华荣月道,“可是这也没有办法……因为她们之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她们没有办法适应正常人的生活了,索性就都在晚上生活了。”

    “这群女人们觉得每个人都提着相同的灯笼太无趣了,每个人穿着同样的衣服也太无趣了,渐渐的,她们开始有了一个爱好,就是在晚上挂出自己认为的最漂亮的灯笼,穿上自己认为的最漂亮的衣服……”

    她说的这个故事让旁边死机了的少侠逐渐变得活了起来,也让周围的人表情逐渐变得疑惑了起来。

    他们无不觉得这个故事有种奇怪的熟悉感,此时表情惊疑中带着种猜测的互相看着。他们自然不知道之前那个少侠说的话完全都是华荣月给他传音的。

    华荣月也注意到了这些人的眼神,她并没有管这些人,而是淡淡的说:“她们之前住的地方有很多漂亮的紫藤花,紫藤花缠绕在柱子上,一直蔓延到天花板,就像天都是紫色的一样。”

    刚刚那个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四处张扬,而是低着头想着心事的花船女人忽然猛的一震,然后朝着华荣月这边的方向看了过来。

    “有这样的一个人,我们就叫她小红吧。”华荣月道。

    “小红她在游山玩水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开满着紫藤花的地方,看见了里面形形色色的女人。”

    “那个时候,女人们依旧还是白天休息,晚上出门,但那时她们还没有心思去找那些她们认为最漂亮的灯笼。”

    “她们脸上的妆容依旧是漂亮的,脸色带着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可是她们的心是冷的,一颗冷的心怎么会让脸上出现漂亮的表情呢?”

    “小红一直觉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脸上最动人的地方,并不是精致的妆容,或者白皙的面庞。”华荣月道,“最动人的应该是她那张脸上羞涩的一抹红,还有笑起来时那浅浅的梨涡。”

    “没想到你居然还对女人挺熟悉的啊。”旁边的八字眉突然开口说道,“我以为长得不好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女人缘。”

    他开口的比较突然,甚至没有管旁边就站着蛇女,而且仔细分辨,他这话中还有一丝古怪的地方。

    华荣月听完之后,又笑了起来,此时她的声音不知为何,显得格外的温柔。

    “没办法。”她开口的时候带着种像是触碰蝴蝶翅膀一样的轻。

    ……

    “美丽又可爱的女人,简直就像是上天赐予人间的礼物啊。”

故事大会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华荣月,坐在华荣月旁边的少侠不知不觉中往旁边挪了一下,离她远了点。

    华荣月似乎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一样,依旧悠闲的靠在椅子上,手搭在椅背上,纤长的手指一点点的敲着椅背。

    她敲着椅背的声音,就像一记记重锤落到了大家的心里。

    “你的故事好像有点偏了吧。”蛇女烦躁的打断了华荣月的话。

    “我们不想听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对这些也没兴趣。”蛇女的眼神盯着华荣月道。

    “偏了啊,那真的很抱歉。”华荣月不好意思的笑着道。

    “我这人记性不好,一说起东西来就喜欢没完没了的,我换下一个故事来讲。”

    蛇女的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华荣月,华荣月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样。

    “这个故事说的是在某个河上有着这么一群可怜的女人,她们虽然有家,却像是无家可归。”

    “她们原本并不住在这里的,只是有一些人让她们住在这个地方,靠着卖唱卖笑来生活。”

    “可是这里的女人笑的不美,她们笑的仿佛总是带着一种苦意。”

    华荣月其实也不知道秋水庵那地方的姑娘们脸上带不带着苦意——毕竟当年秋水庵被六扇门包抄的时候她早就溜老远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睁眼睛瞎说,她说苦就苦,哪怕那地方的姑娘各个美貌似天仙。

    那几个从秋水庵跑出来的姑娘现在还没听出来什么味道来呢。

    华荣月觉得得让她们稍微听的更明白一点。

    她说:“笑的不美的女人终究是不幸运的,她们的这个临时组成的,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没过多久就忽然间覆灭了,很多姑娘甚至都不清楚原因,就忽然又变得无家可归。”

    “就像是一棵苍天大树倒了下来。她们就像是栖息在林中的鸟儿,不得不去找别的栖身之地。”

    “你能从各种各样的地方看见她们,她们迫切的希望有一个地方能接纳她们。”华荣月道,“可怜的姑娘们,明明做错事情的并不是她们,为什么最后却需要她们付出代价?”

    “那你准备让她们怎么办?”旁边的八字眉忽然又打断了她的话,“你这风流的也得有个限度,要知道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那么幸运的。”

    “也对。”华荣月叹息道,“还记得我刚才讲的斗蛐蛐吗?养蛐蛐的那个罐子再精美,它也终究不过是一个……”

    “牢笼。”

    “可是当罐子里面的虫子们已经适应了这个罐子后,她们却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去的地方了。”

    “不过这些可怜的姑娘们却不知道一件事。”

    漆黑的屋子里就听见华荣月一个人的声音,她知道所有人都会听见她的话,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了出来。

    “让她们不得不四处奔逃,去远离那个罐子的一场覆灭,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

    “这里面的水很深,背后下手的人有很多。”

    “想必他们自己也都心中有数,但可惜……他们以为对他们下手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对他们下手的人。”

    ……

    华荣月抬头看了眼蛇女道,“那你猜一猜,这个真正对他们下手的人到底是谁呢?”

    蛇女的喉咙处动了好几下,华荣月也没管她,继续自顾自的说:“这件事很巧很巧,偏偏就是我刚刚讲的那个喜欢看女人笑的小红。”

    屋子里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声音的主人情绪似乎非常的激动,尽管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情绪如此激烈。

    “小红她居住在满是紫藤花的地方时闲得无聊,所以她就想出去再逛一逛,然后偏偏就撞见了那个满是愁眉苦脸的女人的地方。”

    “她觉得她们格外得可怜……小红是看不得女人们天天哭丧着一张脸,去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那些女人们难道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为什么‘那些人’抓她们那么的顺利吗?”

    “或者说,她们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她们一开始来到这个地方会畅通无阻吗?”

    “她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几乎没有把目光投到过这里的‘那些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明明她们一直以来都几乎默默无名。”

    “觉得她们格外可怜的小红,在暗地里其实偷偷的使了些手段。”

    华荣月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那些原本被那些女人们误以为是让她们无家可归元凶的人……其实也不过是她找来的傀儡。”

    “那些精美罐子的建造,甚至也有她的一部分推动。”华荣月用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了一道弯曲缠绕的弧线。

    “还记得那些雕刻着漂亮花纹的柱子吗?其实那花纹并不是雕刻上去的,而是因为以前上面爬满了紫藤花。”

    “她们会知道吗?她们会听见吗?”

    “她们有朝一日,能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吗?”

    华荣月说完这句话后,听见屋子里的喘息声更大了,似乎是像要爆炸的风箱。

    仔细分辨,这声音的来源似乎有四五处,甚至有一处就来自蛇女的身后,华荣月忽然意识到秋水庵的人应该已经来了不少了,而且现在站在蛇女身后。

    那群脸色煞白,几乎就是翻版蛇女的人中,就有不少原来画着精美的妆容,在秦淮河的船上跳着妖娆的舞。

    她似乎并没有听见这些声音,而是沉默了一秒,下一秒,却忽然一拍掌,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拍着手说:“你看……我的记性不好,讲故事的水平还是可以的,这故事也不算偏的太厉害。”

    “这样……也不就圆回来了吗?”

    ……

    “故事圆不圆回来不要紧。”她旁边的八字眉忽然间皱着眉说道,他的眉毛已经耷拉的不能再耷拉了,“有时候故事也不需要圆回来。因为我觉得她们可能并不是很想听你圆回来的这个故事。”

    “那怎么可能呢?”华荣月道,“我的故事讲的绝对是最好听的。”

    “咳。”她旁边的八字眉咳嗽了一声道,“是很好听,不过在女人们面前讲一个人又是斗蛐蛐,又是去青。楼的,我觉得应该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听的。你这么懂女人,应该知道谈女人喜欢的东西才能讨好她们……”

    “我说了大花和小红是一个人吗?”华荣月的声音忽然变得冷了下来。

    “她们一个喜欢斗蛐蛐,一个喜欢女人,谁说过她们是一个人了?”

    八字眉哽了一下,旁边的少侠使劲的戳他让他不要说话了,身后的那一对沉默寡言的兄弟也看了看华荣月,两人的袖子都不约而同的微微鼓了起来。

    华荣月的声音冷的像是坚冰,但渐渐的,又变得柔软了起来,她说:“不过……我倒会弄那些女人们喜欢的东西。”

    “我会调最好闻的香,会做最红的胭脂,会给女人画上最好看的妆容。”

    “我也有个故事。”坐在华荣月身边的刘海男忽然开了口,“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

    旁边的人听了之后都蒙了,心说这边刚来了一个讲了一堆故事的,怎么你也有故事,今天来的人全都有故事?

    这难道是开故事大会吗?

    刘海男道,“很少有人知道,霍集得的是什么病。但其实在他生病之前,他是一个有血有义的人,有不少的朋友愿意替他卖命,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行侠仗义。”

    “然而有一天,他忽然就病了,几乎断绝了跟周围所有朋友的联系,他的朋友们即使想要见他,也只能收到一个霍少爷病重不见人的消息。”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刘海男道,“有一天他的朋友忽然收到了一个消息,他要请他的朋友去给他收尸。”

    华荣月看了眼刘海男,不光她用了小红和大花的马甲来代指自己了,这会连别人都学会了这一招,看来这位是霍大少货真价实的朋友。

    怪不得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只为了给霍大少上一炷香。

    “说来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朋友都非常的不可思议,一个人怎么会在活着的时候就通知别人替他去收尸呢?”

    “直到他看见霍集本人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刘海男的声音突然变得了艰难起来,“他看见霍集的身上到处都是流不净的血,他的胸前开了一个大洞,可是他还活着,甚至还能笑着和朋友说话。”

    “他胸口的那个洞中爬出来一只小小的虫子,霍集抓着那只虫子,像是开玩笑一样对着他的朋友说:‘你看看这只小虫子,它可是个无价之宝。’”

    华荣月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刘海男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那虫子被拿出来之后,霍集就死了,虫子格外得不安分。但奇怪的是,霍集的血居然可以让虫子安静下来。”

    “故事倒是个好故事。”八字眉忽然开口说道,“只不过……你没有我旁边的这个人讲的好听,根本就让人听不进去。”

    “既然这样,那让我来给你讲这个故事吧。”八字眉的话刚说完,就听见身边的人悠然地插话道。

    “我讲的比他好听,而且……我说不定能讲的比他更多点。”

正在发生的故事

    “我讲的第三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名字叫阿月。”

    华荣月说到这的时候,忽然间觉得自己讲的这三个故事都挺不吉利的,讲一个就倒霉一个……

    前两个故事都是这么个基调,那么第三个自然也不会例外。

    而这第三个故事就该好好琢磨琢磨了,她想了一会道,“这第三个故事,就发生在官府中。”

    官府?

    她的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人微微的皱起了眉。

    这个突如其来的词跟周围格格不入,就像一堆石头中间忽然混进来个琥珀一样。

    前两个故事虽说听起来都带着点荒诞的感觉,但绝对都是真实的,否则蛇女不会是这种表情。

    能知道这两个故事足以说明斗笠男这个人身份和背景都很特别了,但是第三个故事竟然涉及到官府,这就让他们心里又惊了一下。

    如果涉及到官府,那跟前两个故事又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不同了。

    涉及到官府的事情斗笠男居然也能知道,让他们不禁细想这人的势力到底如何。

    然而他们更不知道的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华荣月讲的前两个故事,也都是从“官府”那里知道的消息。

    这些人中或许只有秋水庵的那几个人知道面前这个人和官府的联系应该非常的深。

    ——因为她们知道秋水庵当年是覆灭在六扇门的围剿之下的。从刚刚第二个故事里她们听出,貌似就连那件事,斗笠男都插了一手。

    华荣月继续说道:

    “阿月是个来历很神秘的人,所有人都不清楚她是从哪里来的,所有人也都没看见过她的脸。”

    “人们只知道她偶尔会戴着一个黑色的斗笠来回的走着,走在各种各样的地方。你往往会从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地方看见她……”

    “……昆仑之巅她曾经去过,青楼花坊她也曾经去过,名山大川,京城繁华之地,这些地方都留下过她的身影。”

    “有一天,阿月忽然得知官府里忽然被运来了一个尸体,于是她就心血来潮的想要去看一看。”

    “阿月之前曾经去过很多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事,所以她对于仵作之事也稍微的了解一点。”

    “这个死者颇为奇怪,明明已经去世三天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认领他,即使官府已经把告示贴了满城,闹得满城风雨,可他依旧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像是无家可归一样。”

    “但更奇怪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有一天,忽然来了一群人,把官府给砸了。”

    华荣月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一直是笑着的。但是在她旁边的那些人心里都暗道了一声“不好”,官府被砸这件事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但既然官府都被砸了,那怎么可能是一件小事?

    在江湖上活的久的人都知道,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

    华荣月这语气颇为来者不善,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傻子都觉得有些不对了。

    周围的人纷纷开始左顾右盼,在座椅上并不十分的安分。

    刚才在屋子里面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迫于蛇女的压力,都不敢随便说话,但现在,他们也开始有一点点的骚动了。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砸了官府吗?”华荣月语气轻柔的问到,“因为他们想要找一样东西。”

    华荣月看了看对面的蛇女,她几乎就已经确认了砸了县衙门的人就是她。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思考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具尸体而去砸了县衙门,却并不愿意真身上去认领,那么她现在就清楚了。

    那具尸体有古怪,还是大古怪,不过当时她并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没有验出来。但现在……她却了解的很清楚了。

    霍集应该是一个蛊王,至少是一个小蛊王,而且人还很特殊,最起码华荣月没听说过哪个花船上的小蛊王身上会孕育出一只虫子的。

    但霍集的身上就有,所以当时砸了官衙门的那批人想找的并不是霍集的尸体,而是他身上的虫子。

    他们并没有料到的是,早在他们来之前,衙门就已经把尸体给运走了,况且那虫子也根本就不在霍集的身上。

    至于那个虫子现在在哪……

    华荣月看着那边的几个人道,“阿月偏偏就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她亲手验了尸,然后又把尸体送了回去,可她的确非常好奇这些人为什么会不来认领这具尸体……”

    “于是她就心血来潮的来参加了那家人举办的葬礼,顺便看了眼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不同。”

    “白天这里确实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葬礼,可是到了晚上,古怪之处才渐渐的显现了出来,那是个很怪异的世界,也是个很丑陋的世界……”

    “阿月看着这周围想,也许喜欢养蛐蛐的人应该并不只有大花一个吧。”

    “因为目前来看,喜欢养这东西的人有不少。就像大花曾经说过的那样,有的人为了一只好蛐蛐,愿意倾家荡产。”

    “她又想,或许像大花一样喜欢将整间屋子都照的亮堂堂的人也是少数的,这不仅仅因为现在的灯油太贵,也因为有很多人已经不适应在灯光下行走了。”

    “对于她们来说,黑暗才是最好的用来遮挡她们的东西。”

    “她们心甘情愿的藏在黑暗里,这是因为什么呢?有人生来就愿意行走在黑暗之中吗?并没有,可她们偏偏就已经习惯了。”

    “或许并不是因为她们长得丑陋,也并不是,或许她们只是害怕被灯光照亮她们脸上那苍白的用来装神弄鬼的面具,也害怕灯光照亮她们眼角下那颗被脂粉掩盖的红痣。”

    “但女人是多么漂亮啊……她们天生就应该走在最亮眼的地方,穿成最漂亮的样子,肆无忌惮的展示着自己的美。”

    “即使她们的眼睛下面有着一颗血红的痣,即使她们的眼睛变成了血红的琥珀。”

    “她们那双眼睛不应该被当做是某种稀有的美,被珍藏起来,任由男人们为了观赏这对据说宛如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而一掷千金。因为那双眼睛里流下来的几乎都是血泪。”

    “而且如果被别人看的多了,她们就会害怕,会恐惧,甚至会变成奇形怪状的鬼躲进黑暗里。”

    “你以为这是一个笑话?并不是,她们其中有人多人已经变成那样的鬼了。”

    “但是说到底,总有人不希望她们变成那样的人。你如果问她为什么,她或许自己也不清楚。”

    “总的来说,或许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想看那些女人们脸上羞涩的一抹红,和动人的梨涡罢了……”

    ……

    华荣月说到这的时候就戛然而止,屋子里沉寂了几秒。

    这几秒是死一般的寂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八字眉低着头坐在华荣月的旁边,没有像刚才一样忽然出声,坐在华荣月身后跟着她一起来的那些人更是没有一个说话的,那对沉默寡言的兄弟一起藏在了阴影里。

    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坐在角落里,身后还背着她帅气的男朋友,她也一动不动的坐着。

    跟屋子里这死气沉沉不同的,是窗外。

    四处的窗户都被黑色的纸糊上,确保不会透过一丝光线出来,但是那些黑色的窗户后面,现在多了些影影绰绰的东西,似乎就在窗户的外面围了好多的人。

    它们就像是一条条蛇一样舞动在窗外,仅仅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就能穿透窗户,抓住躲在屋子里面的人。

    蛇女盯着华荣月半晌,问,“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呢?”

    “接下来的故事我也就不知道了。”华荣月笑道,“因为这第三个故事……还没有全部结束呢。”

    “而且,还没有发生的事……我怎么能够胡说呢?”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逼近,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屋子外面发出一声闷响,似乎像是什么东西断开的声音一样,所有人的脑袋都不约而同的朝着那边转了过去,只看见某个被蒙的结结实实的窗户纸忽然破开了。

    一片银白的月光从外面透了过来,照在了地面上,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水。

    “故事……的确都是好故事,只可惜。”蛇女缓缓的站了起来,“我不是很喜欢前两个故事的收尾。”

    “那么这第三个故事,我就来帮你改一改吧?”

    华荣月也笑了起来,她说:“我讲的故事往往都会有点相同的感觉,怎么说改就能改的了呢?”

    周围最先动作,是八字眉和衣衫褴褛戴着面纱的男人。两个人几乎连想都没想,就直接站了起来,然后拔腿就往外面冲,速度飞快,连东西都扔身后不要了。

    在他们的带头下,其他人才如梦初醒,先后慢了几拍的跟着往出冲。

    华荣月没有动,她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蛇女用沙哑且低沉的声音说:

    “那我就切断你的喉咙,剖开你的肚子,折断你的手,用你的手沾着你自己的血,在纸上把故事的结局写下来。”

    “你不能。”

    华荣月冷冷的看着蛇女,她自然是不会的,因为她心里有充足的底气。

    至于她的底气是什么……

    她忽然间在心里仰天长啸,狂喊了三声:

    “大——佬——救——我——!”

    刚刚跑出灵堂的众人还未等喘匀了气,就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

    明明满是素白的灵堂,却几乎被这股杀气染的一片红。

光明

    铺天盖地的杀气从灵堂里面散发出来,铺满了每一个空间,头戴斗笠,安静坐在那里的人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那双鲜红的眼睛仿佛透过了斗笠,直直的映在了蛇女的心中。

    外面乱舞着的影子渐渐的全都化为了实体,那些影子全都是形态各异的人。

    他们每个人几乎都和蛇女一样,脸色带着许久都未曾见过光的苍白。

    有很多人脸上也都带着未褪去的疤痕,上面就像是一个个魔鬼的烙印。

    这些人与其说是像人,不如说像是生活在某种阴影里的生物。他们在黑暗之中度过的时间太长了,似乎已经完全不再是行走在阳光之下的人。

    然而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个人却笑了起来,声音非常的轻柔,也很低沉,但却比对面的那些人看起来更像厉鬼。

    无数畸形的脸在杀气之中变得扭曲,安静坐在那里的人伸手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

    一张惊艳的脸忽然出现在了这些人的面前,他那张美丽的脸上同样的带着一种苍白,却又带着一丝疯狂又压抑的笑。

    “那就……如你所愿。”

    封闭的几乎看不见一丝光亮的灵堂忽然间炸开,银色的月光从外面洒了进来,平日里温和的月光,此时此刻看着竟然那么的耀眼。

    灵堂外面的人向着坐在那里的人扑了过去。还未来的及跑远的人只听的见身后地动山摇。

    短短的一条路,似乎此时也被无限的延长。

    ……

    当月光重新被乌云遮上的时候,刚刚被弄得七零八落的灵堂当中摆着一张座椅。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小的虫子。

    地上四处都瘫坐着面目呆滞,表情惊恐的人。

    他们有的人瘫坐在角落里,有的人瘫坐在距离坐着的人仅仅几步的距离上,甚至有的人就瘫坐在那人的脚下。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触碰到坐在那里人的衣角。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就像是一个个妄图触碰神灵的人,即使最近的人已经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但终究也像是隔了一层天堑。

    他们每一个人的脖子上都带着一条条细细的红线,这红线似乎比头发丝还要细,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弹一下。

    离那坐着的人很近的地方有着一滩鲜红的血,红色染在白色的布条上。

    蛇女就倒在那里,红色是从她的脖子处蔓延开来的。

    她仅仅只是在脖子上出现了这道红线后动弹了一下,然后红色就源源不断的从她的脖子里喷。了出来。

    那一瞬间,她瞪大了眼睛,疯了一样的用手去捂着源源不断流出来的血,可却永远都止不住。

    最终,她的血就这样流干了。

    地上的血液还未干涸,让这一片看起来宛如阿鼻地狱,周围的人却像在玩123木头人一样。

    这幅场面滑稽又好笑。

    那些脖子上带着红线的人彼此动都不敢动,最多也只是用眼睛相互示意一下。

    那种僵硬的感觉,就像是一群行尸走肉……

    坐在椅子上的华荣月心里咚咚的。

    她总觉得大佬……好像比上次从全安镇出来的时候更凶了一点点。

    嗯,仔细想想,这或许也并不是她的错觉,毕竟上次大佬就给她演示了一下何为死人学武。

    易大佬把玩着的手上的那只虫子正是从刚刚倒在地上的蛇女脖子处飞出来的。

    这只虫子说来也奇怪,就在蛇女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后,它“嗖”的一下就飞了出来,然后被易大佬一把抓在了手里。

    这虫子飞的简直是迫不及待,就好像早就想把蛇女的身上掏出一个洞,再钻出来一样,那破开的断口,成了让它解脱的地方,它几乎是欢欣雀跃的飞了过来。

    易大佬摸着它背后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壳,它在手指间颤动着,似乎像是伴随着浓浓的喜悦。

    她的手指轻轻的放开了虫子,这虫子就很安稳的落在了易大佬的指尖上,然后乖乖的待在那里。

    倒在地上的蛇女死不瞑目,她的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这边。

    不知道她在死之前会不会看见,自己苦心培养出来的虫子,像撒欢一样的跑到另一个人手心上的画面呢?

    ……

    华荣月躲在后面安静的看着易大佬动作,以前易大佬出来的时间都不会太长,往往就是解决完敌人后就会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可这一次,易大佬短时间内竟然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原因在于,就在她旁边的侧桌上摆放着一面铜镜,刚就好巧不巧的照出了易大佬的脸……

    易大佬一抬头,就能看见镜子里面现在的自己。

    她凑了过去,认真的借着月光,看起了自己在铜镜之中的样子。

    华荣月有点心虚,她来这里时确实是一点妆也没画,脸上是纯素颜的状态。

    易大佬……上一次看见这样素颜,而且还穿着一身黑衣的自己,恐怕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了吧……

    华荣月看着这张脸,表情竟然带着一丝新奇的感觉,易大佬甚至还上手摸了一摸,这个动作对于大佬来说应该只是纯属确认这张脸上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抹,但在底下那群木头人的眼中,恐怕这幅场景就更加的诡异了。

    一个长的精致漂亮还面无血色的人,独自坐在灵堂之中,无视了底下跪着的一群行尸走肉,只顾着观赏镜子之中的自己……

    “把灯点上。”空旷又寂静的灵堂中央响起来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个声音跟刚才说故事的声音比要更加的低一些,声调也更加的柔一些。

    一个在地上坐着的人站了起来,有些步履蹒跚,她就是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刚刚所有人都离开了灵堂,只有她没有,不过她刚刚留在这里也并没有出手,只是坐在那里。

    她一句话也没说,脚步磕磕绊绊的走到了那里摆放着的烛台前,然后点燃了蜡烛。

    一根一根的蜡烛依次被点燃,这一片的地方也越来越亮,一些“木偶”都不由自主的闭起了眼睛,他们已经不适应这种光亮了,有的人的眼睛甚至被晃出了泪。

    点灯的女人手都是哆嗦的,她并不敢回头去直看那个正对镜看着自己的人。

    她的余光只能看见,那个人借着刚刚被点起来的蜡烛的柔光,眼神专注的看着镜子。

    刚刚一直打趣自己长得很吓人的男人,现在安静的坐在那里,侧脸却尽是说不出的风流。

    女人又似乎看见,他用手轻沾了一点胭脂,对着面前的镜子,轻轻的点在了自己的唇上。

    那么的轻柔,那么的专注,明明镜子之中的人就是他自己,可他的样子就好像镜子之中的人是他最深爱的情人。

    他的眼睛里天生就像是汪了一滩最深的水,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就像是溺了水的人,整个都会被融化在里面。

    那一抹红在唇上染开,就像是仕女眼角的红。

    然而就仅仅这一点红,却让他那张风流又精致的脸,忽然多了一丝不应该有的,独属于女人的妩媚,那张英气又精致的脸上,忽然间就多了一丝雌雄莫辨的气质。

    女人全身上下的冷颤打个不停,双手已经控制不住的哆嗦了。

    她侧身过去点蜡烛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阵发软。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被别人称作厉鬼时还会淡淡一笑,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号,那么在今晚之后,她一定会对此反驳。

    她忽然明白,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而是一张美丽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人间的脸。

    因为那双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溺死人的温柔,却也遮掩了无尽的偏执与疯狂。

    隐藏在那柔情的背后的,到底是多么深的黑暗与疯狂呢?

    ……

    华荣月看着看着,心里逐渐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她眼睁睁的看着易大佬不知从这灵堂的哪个角落搜罗出了一盒胭脂水粉,然后兴致勃勃的开始往脸上抹……

    这种神奇的脑回路真的是让华荣月理解不能。

    假如说地球明天就要毁灭,灰太狼会抱紧红太狼和小灰灰,杰瑞会抱紧汤姆和奶酪,蜡笔小新会抱住大姐姐,那么易大佬就会抱紧一整套化妆工具……

    有时候易大佬的性格真的跟小孩一样,在遍地都是活死人的情况下,周围还回荡着瘆人又清冷的风,红色白色交织于这个世界,似乎这里就是世间最恐怖,最无望的死寂之地,而易大佬……

    ……居然就在这种地方依旧兴致勃勃的给自己化妆。

    华荣月忽然觉得自己又get到了一丁点独属于易大佬的神奇脑回路(?)

    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

    她现在很担心……

    如果真的让易大佬这么下了手,那之前所有的逼格都不复存在了,绝对不会有了,跟着长江就流光光了。

    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

    华荣月进入了一级战斗状态。

    “啊,这个……这个颜色是不是……太卡哇伊了,你看看那边那个颜色……啊,你不懂卡哇伊是什么对不对……”

    “这个,不能那么白啊,咱们本来就够白了,咱们不涂都是小仙女,小仙女是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不!不可以!那个绝对不行!基佬紫绝对不行……”

    刚刚逃离出灵堂,正在暗中观察的几人忽然发现远处亮起了一道光,他们微眯起眼睛打量那里。

    “怎么搞的?那里怎么会突然点灯了呢?”

    华荣月虎着哄着,终于让易大佬把这张脸给涂完了。

    她松了口气,看着易大佬心满意足的对着镜子转了一圈,然后忽然间消失。

    华荣月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在她的干预下,这张脸还算不错,就是□□……有点涂多了。

    这苍白的脸色不太像是华荣月日常用的妆容,有点偏向日本艺伎,还挺像……倒在地上的那个蛇女。

    嘴再涂的更红点就更像了。

    华荣月用手轻轻的沾了一点口脂,最后点在了唇上,然后看了一眼身后。

    刚刚漆黑一片的灵堂变得一片耀眼,简直就像是刚刚故事里讲的另一个花船。

听雨轩

    世界上传播最广,最快的东西是什么?

    是光。

    漆黑的霍家大院中忽然散发出了光芒,这光在最开始还是一丁点,不起眼的,但渐渐的变得热烈了起来,满地都是白色的蜡烛,原本它们只是安静的摆在那里,一分一毫都没有减少,但现在却已经全都被点燃了。

    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终于把灵堂之中的蜡烛给点燃了,这处的光亮让这里看起来比白日里还要亮。

    斗笠男已经拿起了旁边的斗笠,重新戴在了头上。

    他背对着满地僵硬不动的人说:“走吧。”

    ……女人知道这话应该是跟她说的,她活动了下僵硬的手。

    刚刚最开始她的心里一直是非常害怕的,尤其这光线太强烈,让她的眼睛都觉得不舒服了,可是逐渐适应了之后,她渐渐的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一丝一毫都能映入眼帘中。

    她蒙了一会,恍若初醒,背起了她的男朋友,拿起了火折子和火石,紧跟着已经走出去的华荣月跑了出去。

    ……

    华荣月出了这个灵堂的时候,只听得外面万籁俱寂,刚刚跑出去的那几个人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很明显,他们此时此刻也不敢再留在这里,恐怕他们不光不敢面对后面那跪了满地的人,也同样不敢面对华荣月。

    华荣月一步步的朝着前面走着,经过了侧廊,大堂,现在处处都是用来祭奠的烛台。

    这个地方很神奇,明明一根蜡烛也不点,但却把蜡烛摆的满地都是,这给了华荣月很大的方便。

    反正她就过一个地方点一片,每一个她走过的地方都由漆黑一片变成亮堂堂的样子。

    不一会,几乎三分之一的霍家大院都笼罩在了光亮之中。

    这漆黑的霍家大院里,不知有多少人此时此刻正抬头朝着这边张望,看着那逐渐亮起来的蜡烛,仿佛火一样的点燃了天空。

    然而,在一部分刚刚听过故事的人心中,这亮光并不是让人觉得温暖和安心的东西,而是一种跟黑暗相似的动西。

    它没有照亮黑暗,它吞噬了黑暗。

    跑了很远的八字眉回头看了眼身后骤然亮起来的光,忽然就想起来了那个斗笠男讲的第一个故事。

    眼下,这座宅子明明就在他的面前,他甚至就站在这一片土地之上,但他却觉得面前这一切都像是虚幻的,像是别人口中的另一个故事。

    华荣月看着这光亮,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她继续淡定的走着,倒是能听从她经过的宅子之中时不时的响起一点点响动。

    细细碎碎的,就像是虫子的声音。

    那些声音估计就是在刚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中藏起来的人所发出来的,此时此刻他们发现这边的蜡烛居然都被点亮了,恐怕都想着要趁着这个光亮逃走。

    一片混乱声中,华荣月似乎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她朝着那边看了过去,那边逃走的两个人赫然是在进灵堂前就一直站在她面前的那对兄弟。

    哥哥带着眼睛是红色的弟弟朝着外面跑,弟弟倒是一直懵懵懂懂的,似乎什么都不清楚,但华荣月看见那个弟弟的眼睛似乎一直盯着哥哥的脖子。

    那是非常洁白的脖子,也是很久都没有见到过阳光的样子,上面的青色血管在离华荣月这么远的地方也一眼就能看到。

    华荣月离得远远的,就看见那个躲在哥哥身后的弟弟眼睛越来越红。

    可是他哥哥却茫然不知,依旧看着面前的这座宅院,一脸焦急的神色,不知道正在找着什么。

    华荣月抬头也看了眼面前经过的这个宅子,上面写着听雨轩四个字。

    这是一处十分偏僻的宅院,如果此时此刻华荣月从旁边走过去,看不见这兄弟俩,她还真的就直接走过去了。

    这兄弟俩就站在外面,哥哥似乎有无数次想进去,可是每次却又把刚刚踏进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在这不停的试探之中,华荣月看着那个弟弟的手渐渐的抬了起来,那双懵懂的眼睛里渐渐的弥漫上了一种残忍和暴躁。

    于是她离得老远就清了声嗓子。

    脑子不聪明可以……想打哥哥就过分了啊。

    那个一门心思等着逃跑的哥哥听见声音后猛的一抖,把头转了过来,刚好就跟华荣月撞了个对眼。

    他看见华荣月的时候,浑身都颤抖了半天,华荣月倒是挺淡定的走了过来,语气特别平和的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嗯?我……没干什么啊。”哥哥的声音听起来都快要哭了。

    “走夜路的时候看着点身后。”华荣月意有所指的说,“否则哪天回撞见鬼。”

    那个弟弟自打华荣月出声之后,就瞬间收回了手,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那双眼睛里又充满了懵懂的神色,似乎刚刚一切都不是他做的。

    华荣月用眼睛冷冷的盯了那个弟弟一会,弟弟越来越往后靠,似乎想要把自己藏在哥哥的身后。她又温柔地问那个哥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听说……霍公子生前住在这里。”哥哥说话颇有些磕磕巴巴的。

    华荣月再转头看了眼后面这个小的可怜的偏宅,忽然懂了什么。

    她心说霍集生病之后,就被霍家安置在了这一处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地方了吗?

    “天都这么黑了,你还带着弟弟到处乱跑做什么?而且看起来你弟弟身体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华荣月又笑着说道,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温柔。

    “我……”哥哥着实蒙了一下。

    他心说如果说起来乱跑……那咱们俩还不是一样?

    而且他们刚才还在那个灵堂里见过了面啊。哪个正常人会大半夜的去一个黑漆漆的灵堂啊?

    哥哥总觉得脑袋有些乱,但现在周围的光特别的亮,人一旦见了光就总会有些安全感,他说:“我……我没乱跑……”

    其实刚才华荣月讲的那几个故事他当然也听见了,但他一个都没有听明白,而且也心不在焉的没听进去多少,只是一门心思想着一会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后来之所以跑,是因为场中的气氛不对,再加上所有人都朝着外面跑了,他才带着弟弟跑的。

    哥哥原本觉得华荣月这个人有点奇怪,还有点吓人,但现在听见华荣月温柔亲切的声音后,渐渐的也算安稳了一点,尤其华荣月的声音亲切又好听,他渐渐的也就不觉得她像什么奇怪又可怕的人了。

    华荣月是个很神奇的人。

    即使她戴着个大斗笠,刚才还疯狂的笑了半天,但当她用温柔且亲切的声音跟一个人说话时,那个人还是会放下一些警惕的。

    “别紧张。”华荣月笑着道。她回忆着当时八字眉说的话道,“你和你弟弟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吗?”

    “啊……对。”哥哥的脑袋更晕了,华荣月听见他的话,不出所料的笑了笑。

    全场中就这哥俩表现的最嫩,八字眉看见他们这一堆还吐槽新人太多,估计当时不光吐槽了他们,还吐槽了站在他们前面的这兄弟俩。

    而且这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还是全场最后两个冲出灵堂的人。

    这样的两个人,居然摸到了霍集的屋子……看来里面有点猫腻啊。

    华荣月依旧热心的劝道,“大半夜的,带着你弟弟来这种地方不好。”

    “我知道。”哥哥烦躁的挠了挠自己的头,“但是……我就是想过来看看,有些事情我不亲眼看见,我不放心。”

    他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身后的弟弟拽了出来,“我弟弟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的眼睛以前是黑色的。”

    “但是两年前的一天,他自己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眼睛就变成了这个颜色,然后性格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那个弟弟冷不丁的被他哥哥拽了出来,脸上还带着那种懵懂的神色。华荣月只看了一眼就道,“那谁告诉你们要来这里的?”

    “是一个江湖游医。”哥哥道,“他说这里有能治好我弟弟的药,我只要带了我弟弟来这,就肯定能治好他,他还让我不要带金银财宝,只需要带点特别的东西。”

    说着,他还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布料,掏出来后,里面有着一只干瘪了的虫子尸体。

    华荣月看了眼这只虫子,心说这已经是第三只了。

    谁给了面前的哥哥一只已经干瘪了的虫子呢?而且这虫子应该价值不菲,谁又会把这虫子的尸体随意的往出送呢?

    一个江湖游医……

    华荣月皱着眉,看着那只虫子,慢慢的把它接了过来,哥哥的心倒是大的很,直接就把虫子给华荣月了,或许他也觉得这虫子已经派不上用场。

    灵堂那边都已经散了花了,总不能再回去一趟吧?

    华荣月接过这个虫子之后才漫不经心的说道,“一会……你就带着你弟弟回去吧。”

    “最近一段时间里,你弟弟应该不会有事的。”

    “……啊?”哥哥似乎是蒙了一秒,他说:“但是我们来这也花了不少时间啊……”

    “快点走吧。”华荣月轻柔的说道,嗓音轻的像是耳语。

    “否则你们会死的。”

    她的声音依旧的温柔,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那样,轻柔的似乎像不忍心吵醒他。

    然而,那个“死”字却让面前的哥哥猛的清醒了过来。

    他打了个寒颤,像是才突然认识华荣月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华荣月依旧是温柔的对着他笑了笑,然后朝着听雨轩的方向走了过去。此时此刻哥哥才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刚才他停下来跟华荣月聊天的时候,外面蜡烛被点燃的进度也像是暂停了一样。

    一直到华荣月开始走动,那蜡烛才跟随着她前进的方向开始依次点燃,一点点的蔓延进了屋子里,就像是……

    他又猛的打了一个寒颤,抓起旁边弟弟的手就拼命的往出跑。

    抓起来的那一瞬间,他才发现,看似懵懂安静站在一边的弟弟,身上其实早就已经抖的跟筛子一样。

    华荣月听着身后的声音,并没有理会他们,就像是随意的赶飞了两只想要靠近烛火的小虫子一样。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院子,四处不透风,仅仅只有一扇大门开着,中间一棵大槐树,真是个出色的……鬼屋设计啊。

狸猫换太子

    这屋子跟灵堂也是一个风格的,一个窗户都没有,也就院子里还能看见一点银白色的月光。

    等进了屋子把门一关,就基本上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霍集就一直生活在这种地方?华荣月转头看了看,她头一次佩服起了霍集,换做她在这种地方待上一天,她恐怕就直接炸锅了。

    华荣月去外面拿回来一支蜡烛,然后就像恐怖游戏里面的主角一样探索着屋子里面的东西,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屋子里还没什么太过诡异的东西。

    这屋子里摆的最多的,就是一叠又一叠的册子,被一叠一叠的整理好摆放在一起。

    这种东西……在这个地方也能被看得见吗?

    华荣月继续翻着桌子上的东西,各种各样的草药,各种各样的粉末,带着种呛鼻子的味道。

    这些东西华荣月几乎全都不认识了,但她也不是没办法。

    她找了小纸包,把这些药都分别包了一点,准备回去问问齐大夫。

    那些册子她随手翻开了一本看了看,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这东西……倒也不用担心看不看得见了,因为根本就看不懂。

    这上面是一种类似于树形图的东西。

    树形图上写着的都是一些名字,有的下面画了一道横,有的什么都没有,有的名字被划掉了。

    华荣月看的脑袋老大,想着干脆把这堆东西也带回去看看再说吧,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地名,然后愣了一下。

    这个地名为何这么熟悉呢?因为当年花船还没来得及全部撤走的时候就住在过这个地方。

    华荣月看见这个地方的时候,心里就稍微注意了一下,如果单纯只是一个地名,恐怕也只能算作她多心了,但那后面紧跟着三个名字,都被划了下去,华荣月看了半天,把这个册子着重的收了起来,放进了怀里。

    她继续往前走了走,这屋子外面看起来没多大,但里面其实还有挺多空间的。

    华荣月又往前走了走,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

    那一下非常的突然,如果不仔细的感觉,就好像衣服被勾住了一样。

    这一下突如其来,足够让人浑身打一个冷颤了。

    那只手摸起来枯瘦如柴,华荣月一把按住了那只手,然后缓缓的转过了头去。

    ……

    抓着她衣服的是一个小孩子。

    他刚才就一直躲在一个屏风后面,华荣月在这里待了这么半天,愣是没有听见他的任何声音,甚至连喘气声都小的可怜。

    华荣月头上的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她很久都没体会过这种冷汗突然冒出来的感觉了。

    她几乎是特别缓慢的转头,然后轻轻的握住了那只抓着她衣服的小手。

    抓住她衣服的那个小孩有着一双黑的吓人的眸子,那双眼睛里连眼白的部分都没有多少,就直直的看着她,看的她毛毛的。

    这是……

    华荣月握着小孩子的手刚刚想用力,就忽然看见面前的小孩子用鼻子嗅了几下,然后小心的说:“是念姨吗?”

    华荣月听见小孩子的话,喉咙动了一下,没敢出声。

    她其实心中有无数个想问的问题,例如说……这里为什么会有个小孩?!

    又或者……这小孩为什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但她通通都不敢说。

    这小孩好像把她误认成某个人了,华荣月害怕声线不对,一下子暴露了。

    小孩子摸着华荣月的衣服,就慢慢的从屏风后面钻了出来,然后小手就摸着华荣月的衣服想要往上爬。

    不过很明显,他爬了半天也没什么进展,就对着华荣月做出了一个要抱的姿势。

    华荣月有些手忙脚乱。

    这小孩的眼睛有些问题,不然也不会什么也看不见,只会一个劲的乱摸了,但尽管如此,他依旧灵巧的跟峨眉山上的小猴一样。

    华荣月最后只能把他抱了起来,然后有些手忙脚乱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小孩的手摸到了华荣月头上戴着的那个斗笠,就好奇的问,“念姨,你头上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啊?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你了。”

    这小孩看不见,是通过什么来认人的?华荣月有那么一秒就以为小孩的眼睛是能看见的了,但忽然间又明白了过来。

    她来之前用在灵堂里拿到的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给自己化了个妆,那东西的香味很浓,小孩的眼睛不好使,所以估计是用香味来认人的。

    他话里的意思是华荣月把斗笠戴上了以后阻隔了气味,所以他一开始没认出来。

    华荣月脑子转了一圈,确定了这个“念姨”最有可能得人选就是前不久被她干掉的蛇女。看来这小孩是被蛇女养在这里的,他是谁?霍集的私生子?

    小孩在华荣月的脖子那里蹭了半天,终于还是把斗笠给蹭了下来。

    华荣月一手抓着斗笠,一手按住小孩,把他放在了旁边的一个小板凳上,继续回头找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可以搜刮的东西,那个小孩就安静的坐在板凳上等着她。

    华荣月越翻越心虚,还时不时的转头看一眼小孩。

    她此时觉得自己就像个人渣,而且还是那种唬小孩在一边老实待着,自己在旁边偷东西的人渣……她轻咳了一声,努力的把声音调到了跟刚才那个蛇女差不多的声音,低声说:“你……等我多长时间了?”

    “念姨让我在这边等你,我就一直等着你,一步也没有走!”小孩一副特别骄傲的样子。

    “那中间有人来过这里吗?”华荣月问。

    “没有。”小孩摇了摇头,“念姨你忘了,这边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人敢来了。”

    “啊……”华荣月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抓到了手里,然后回头对那个小孩说:“那念姨先出去一趟,你再等一会,马上我就回来找你……”

    她说着就轻手轻脚的往出走,那个小孩就瞪着一双黑乎乎的眼睛看她。

    华荣月慢慢的后退,后退,一直退出了院子,退到了那棵大槐树底下,越来越远……

    开玩笑,这哪是什么普通孩子啊,普通的孩子能一点声都没有?华荣月才不信呢,就她行走江湖以来,几乎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好吗。

    华荣月一边冷笑一边往出退,离得老远忽然看见那个小孩还规规矩矩的坐在小板凳上,直着脖子往外面瞅,不过一步都没动。

    这不禁让华荣月想起来刚才这小孩就一个人坐在屏风后面待了半天,后来还是她过去时才一把抓住她衣服的事。

    说不定那个蛇女走之前就是这么交代她的。

    华荣月越退越远,终于退的一点身影都没有了,那个小孩还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屋子里。

    ……

    ……终于过了两分钟之后,华荣月又回了这个屋子。

    她一脸认命的又抱起了小孩,然后把刚才自己从桌子上拿来的东西又扔回了桌子上。

    刚才她从外面又拿回来两根蜡烛,分别点在了屋子的角落里,然后跟那个小孩嘱咐道,“千万不要来这里啊,否则会被烫到的。”

    此时此刻,华荣月有点明白这屋子为什么连蜡烛也不点了,点了小孩也看不见,恐怕还会把自己给烧了,这里平时看起来也没什么人。

    “念姨!念姨!”小孩被华荣月重新抱起来以后显得非常兴奋,华荣月觉得那个蛇女估计平时也不会有什么时间来跟他玩的样子,恐怕大部分时候都把小孩一个人扔在这里。

    华荣月想说我不是那个蛇女,可是张了几次口,这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把这个屋子收拾了一下,让小孩能舒舒服服的在这里待着,这个地方的环境很差,几乎就只是一个封闭起来的小监狱,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件厚实点的衣服,把床铺的厚实了点。

    “你做这些没用的。”华荣月铺到一半的时候听见身后的人传音说道。她没转头,就听得出来传音的人是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

    她从黑暗处缓缓的走出来说:“这个小孩的身份没那么简单,而且他现在这么乖,是因为他把你当成了念宣巧。”

    “你知道他的身份?”华荣月问。

    “他是念宣巧选定的下一个蛊王。”女人说道。

    “看来你知道的挺多的。”华荣月转头看着女人道,“你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啊。”

    “我的身份没什么特殊的。”女人低头道。

    “让我猜猜,你们当时在我的屋顶上要干什么。”华荣月漫不经心的说道,“恐怕,你和那个男人是想让你们之中的某一个快速变成蛊王吧?”

    华荣月没听见身后的女人回话,她也没打算听见,继续把小孩抱到了她刚刚铺好的床上。

    过了会,她才听见身后的女人语气很是挣扎的说了一句,“既然我能这么做,别人也能这么做。”

    “那个念宣巧也只不过是比我早了一步而已。”

    “其实……我应该在霍少爷死的那一天就下手的。”

    “哦,听起来……那个念宣巧……干这活也就才几天的时间?”华荣月转头笑道,“以前这活是霍集干的?”

    “……对。”

    华荣月转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小孩时,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她说:“既然这活谁都能干,那么你也能干,我也能干……”

    “今天知情的人……应该都还在灵堂里吧?”

    女人抬头看向了华荣月。

    华荣月那张苍白的跟蛇女如出一辙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这笑容很美,但细细看来,却带着种跟蛇女如出一辙的诡异。

    她转头遮住了下半张脸,对着女人就这么诡异的笑了一下。

    外面的月色越来越亮,远处似乎传来一声野狼的孤嚎。

    然后女人就听见华荣月道,“那今天开始,我就是念宣巧了,这个小孩子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念姨已经死了的事情。”

    “你说我的这个主意是不是不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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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聽聽女主无cp 聽聽聽聽——————————— 聽聽聽聽易玲珑,无人见过其面目,无人知道其性别,不过江湖传言,这是个貌若好女的男子。 聽聽聽聽他武功高强,冷若冰霜,一把匕首仿若可以杀尽天下所有生灵。 聽聽聽聽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却又有着一股和其他江湖人不一样的特立独行。 聽聽聽聽他的事情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身为刺客里面一个独树一帜的存在,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 聽聽聽聽…… 聽聽聽聽“我跟你说我男神事迹呢,你听见了没有?” 聽聽聽聽“听见了,听见了。还有事没您?没事我去积酸菜了。”华荣月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聽聽聽聽“哎?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没有意思,好歹配合一下我吧,我男神现在正在干什么呢?你能掐会算,给我算一下。” 聽聽聽聽华荣月,“……” 聽聽聽聽——如果,我算的没错的话,你男神估计,八成,可能,现在正在个小医馆里积酸菜呢……百草记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百草记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百草记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