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折与红豆
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街道上,那个女人也是十分突出的一个。
或许这也跟她比周围的人都高了点有关,身材高挑的人站在人群之中总是会更显眼一点的。
这女人的身上戴的配饰也不像其他女人身上的那么多,甚至都没有站在灯光下,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暗处,却像融进了后面的星光里。
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跟周围人的不同吸引了这群杀手的注意力,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跟其他女人有着显著区别的美女或许正是他们想要寻找的人。
几人互相做了个眼色,队中那个之前跟大妈搭过话的小伙子又站了出来,朝着那边独自一人的美女走了过去。
华荣月正在这边装作看星星呢,结果转头就看见那边有个人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她最开始的时候茫然了一秒,然后忽然就忍不住想笑。
这群人选人真的是鬼才……居然能挑到她的身上。
她打量了一下过来的这个小帅哥,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派他过来打探消息了,看样子这小帅哥颜值不低啊。
花船周围的女孩子原本都装作看不见这群人,毕竟这段时间花街地盘扩大了,也经常有一些不小心走进来的人,一般看见周围的人都不搭理他,也就会自己退出去。
外面甚至盛传这边是一条鬼街,街上全是女鬼,活人进去后鬼都看不见的,这也避免了花街跟全安镇的其他人接触。
但是随着那个杀手朝着那边的“美女”走过去,周围的人表情都逐渐发生了变化……一时间,街道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朝着街道偷偷的用余光看,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了舞台的正中央。
那个小伙子想要跟那个女人搭话,他走过去的时候心里逐渐的升起了一丝兴奋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之前他试图跟任何人搭话的时候,那些人都会避开他,就像是他不存在一样。
可是这个女人不同。在他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头居然微微的朝着他的方向倾斜了一点。
小伙子心中的兴奋之意不可言说,他原本以为这代表着他终于摸清楚了方向的意思呢。
习武之人都讲究破局吗,眼前这人应该就是传说当中的破局之人,此时就连他身后的其他杀手也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小伙子忽然感觉周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挤压了过来,就像全身上下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这种感觉明明无形却像是有形。
他朝着周围看了一眼,才发现刚才视他若无物的人们不知何时竟然都偷偷的朝着他望了过来。
那些恍若针刺般的感觉正是他们的视线。
那些眼神就像是躲藏在暗处里的鬼,没有任何的目光直视,但小伙子知道这些人都在偷偷的看他。
——满街的人,就像是恶鬼一样的盯上了他。
小伙子是真的被吓到了,想他好歹也是堂堂天易楼的一杀手,居然会真的被这么多美女当街吓到。但他那一瞬间真的觉得周围的这些美女不是活人,而是恶鬼,或者是曾经被他杀了的那些人幻化成的幻影。
他猛的一抬头,看清了面前的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把头完全转了过来,眼睛里带着好奇,似乎是奇怪他为什么会忽然凑过来。
尽管她的脸上戴着一张几乎遮掩住了半张面孔的面具,但面具下的眼睛却格外的清澈,甚至能照出他的影子来。
那一秒,他忽然觉得面前这女人的眼睛曾经在哪里看见过。
从她的眼睛里,小伙子看见了他身后站着的几个天易楼的杀手,看见了满街的灯和周围的街道,还有两侧不约而同偷偷朝着他望过来的人,她们的脸在这双眼睛里是暗的,就像是一个个没有脸的人。
“你怎么了?”对面的那个人开口说话了,嗓音是特别好听且温柔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把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没什么。”小伙子长舒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对面这个美女特别顺眼,最起码这么多人里就她看起来是最像活人的,是鲜活的,跟周围的人一点都不同。
尽管小伙子的身手并不低,或者说是这次来的杀手身手都不低,但是他却一点都不想转身朝着身后那些正在偷偷打量他的女人们走过去,凭直觉他认为,如果此时他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就一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面前的这个女人反倒是看出来了什么,她先是惊讶了一会,然后道,“你们……难道都是从外面来的吗?”
“对。”小伙子灵机一动的道,“我们都是从外面来的,好像走不出去了,这里是哪啊?”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非常可怜,因为他觉得面前这个女人似乎是个挺和善的人。这样的人在这街上恐怕是最难得的人,他抓住了这一点,想让这个女人对他们产生一下同情心,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是一个很心软的人。
女人还真的因为他的话犹豫了一下,男人觉得自己赌对了,她犹豫了一会道,“那快把你的朋友叫上跟我走吧,跟我来。”
男人见对面的女人还真的就答应了带着他走,心里也泛起了一丝警惕之心,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打算临阵脱逃了,对着身后使了一个眼色后,他们朝着女人的方向跟了过来,随着女人朝着一条小巷走了过去。
其实不光是那个小伙子,跟在后面的他们也有点受不了了,他们在后面看的更清楚,满街的女人都偷偷的朝着一个方向望过去的样子,以他们的视角那种感觉更诡异,所以这会小伙子让他们走,他们也都跟了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路上小伙子问这个女人。
“红豆。”女人道,反问道,“你叫什么?”
“阿折。”小伙子愣了一下,报出了一个听起来像是外号的名字。
最后一个杀手也离开了这条街,他即将踏出最后一步时听见的是身后压抑不住的宛如海浪一般的声音,有人像是在喊着什么,他连头都没回,闷头朝前走,一直走到身后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有没有搞错!”花街上的小姐姐们都沸腾了,“这群人是干嘛的?”
“不清楚,他们是不是之前说的那些奇怪的人啊?”
“我看他们是够奇怪的……”
花街上的小姐姐们眼睁睁的看着这群杀手像防鬼一样的防着他们,然后如同投入了天使怀抱一样铺向了自己老大那边,老实说这在她们看来就是纯粹脑子有坑的代表,所以即使刚才心里怕的要死,她们还是控制不住的朝着那边偷瞄……
“这群人能活多长时间啊?”花船的小姐姐们不清楚这是天易楼的杀手,所以一点惊恐的情绪都没有,或者说即使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有,在她们看来不就一个天易楼吗……这群生活在花船的小姐姐们对于天易楼多么庞大从来都没有概念,她们只觉得自家老大武功天下第一。
“我觉得能活的时间长一点?”一个身穿着青罗裙的姑娘道,“因为这群人好像把老大认成一个女人了……”
她的未尽之意是看样子老大或许能看这些人稍微顺眼一点,毕竟是从满街的美女中一眼就挑中了老大……咳咳,刚才花面用特别温柔的语气跟那个小帅哥说话的时候,她差点吓的当街就跑,觉得老大的恶趣味仿佛已经实质化了……
华荣月带着身后的这些杀手们倒是左转右转,顺着一条窄窄的巷子往一个方向一直走。她虽然来的次数很少,但是这条路记的还算熟,这会也没搞得像是哪里都没去过的样子。
她一个劲的朝着阴暗的角落里面钻,故意的避开周围的那群花船原住民,因为她害怕这些原住民们不知轻重再惹出什么乱子来,让她一个人带着这些人走巷子就再好不过了,出了什么事也波及不到外面。
一开始杀手还对华荣月的警惕心比较强,但渐渐的也放下了心来,甚至还有了一点疑惑,华荣月称呼外面的那些人为“那些人”,就好像她和外面的人根本不一样似的,再加上华荣月来的着急,几乎就是罩了个面具就过来了,刚才说话的时候也一直是用着跟华荣月相似的声线。
华荣月的亲和力有多强这点六扇门的人都是感受过得,那真的是自动就披上了一层亲和力光环,渐渐的,身后的这些杀手还真的以为华荣月是个身娇体弱的好心肠女人了。
这样的女人别说是在这种地方,就算是在外面都挺难找的,这些杀手们一边惊奇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边跟着华荣月埋头往前冲。
终于到了一个小屋子里,华荣月带着他们走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呃……这里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自称阿折的小伙子一直在跟这个叫红豆的女人对话,他觉得对方似乎是很奇怪的一个人,身上有种融合的不是很好的突兀感,但并不让人觉得奇怪,这让他想问问看对方是怎么一回事。
“不清楚。”叫红豆的女人进了屋子,屋子里的摆设有些简便,或许是她自己的屋子。她道,“就是忽然有一天,街上的女人们就全都在半夜走动,然后还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把夜晚也照的像白昼一样。”
灯笼。阿折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某个重要词汇。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帮我们?”阿折小声的问。红豆沉默了一会道,“这个说不明白,有时候我觉得我是我自己,有时候我却觉得我像是街上的那些人,不过你们现在不用担心,这里暂时就是安全的了……”
她说话的时候似乎是轻轻的用手抓着自己的手指,阿折忽然想到了曾经在天易楼看见过的一些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并且极力想要避免自己坠落的疯子,他们的小动作好像就很多,应该是心里经常在紧张。
他瞬间就明白了面前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帮他们了,看着对面这女人一无所知却又在极力保持冷静的样子,他心说或许一会一刀结果了她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阿折。”外面的队长叫了他,他连忙走了过去,就听见队长在他的耳边小声的说:“骗她说我们是准备救她出去的人,问问她怎么样才能混到街上。”
进击的女装大汉
阿折转身回去的时候,红豆好像已经稍微调整了过来,尽管眼神里还有一点迷茫。阿折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径直的走了过去问,“红豆,你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混进那些人里面吗?”
“啊?”红豆听了这话,似乎是很害怕的样子,身体还轻轻的抖了一下,阿折也全当看不见。
过了很长时间,红豆才小声的问,“你要混进去干什么?”
“是这样的,红豆。”阿折摸了下鼻子道,“我们要救你出去。”
“救我出去?”红豆眨了眨那双很好看的眸子。
“对,救你出去。”阿折的声音刻意放的很低很低,“你难道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偶尔清醒,偶尔浑浑噩噩,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我知道那是个特别可怕的事情,所以我这一次就是专门来救你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出去的。难道你不想到外面,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吗?”
阿折知道自己在说谎,以红豆这种状况,别说是他们本就没想带她出去了。就算他们真把她带了出去,她的情况也只会渐渐的恶化,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转的机会,能保持这种状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有那么一瞬间,阿折觉得她眼睛中似乎是变得清明了一秒,那眼睛亮的让他情不自禁想要移开眼睛,但下一秒那抹光又消失了。
那抹光让阿折着实愣了一秒,但下一秒红豆就恢复了原状。
阿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情绪,但他一直努力不去看她那双有神的眼睛,似乎挺害怕那双眼睛里面出现失望的神色。
背弃一个特别信任的人总是会有些难受的,无论是正常人还是一个冷血杀手。
红豆似乎是想了半天,手指不停的搅着,然后忽然说道,“有,有一个方法,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能不能接受……”
“什么都行。”
阿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舒了一口气道,“她答应带咱们去一个地方。”
红豆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盏灯,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虽然阿折不清楚这个红豆究竟是什么人,但她能控制自己,让自己变成可能是这条街上最晚陷入疯狂的人,就说明红豆应该也是个蛮独特的人。
集体陷入疯狂的样子阿折见过,当然他也清楚那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甚至脑子里都能模拟出来。如果今天他们没有遇上红豆,恐怕她也会渐渐的忘记一切,拿起灯笼加入到街上的那群人之中。
以她的模样和心智……阿折脑回路跑偏了一点,说不定也能成一个小蛊王,因为在蛊罐之中往往除了一个大的蛊王外还有很多小的蛊王,这些蛊王都是由那些比较出色的蛊变成的。
红豆现在还在疯与茫然间徘徊,如果真的疯了,说不定会变成了不得的人……
红豆又带着身后的一行人踏上了道路,这次他们走的方向更加的偏僻,甚至连灯都越来越少了,阿折一直小心的注意着周围的景象,防备着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走了不知多远,他们忽然来到了一条几乎可以算的上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这条街道非常的诡异,一盏灯都没有,十分的冷清,那些提着灯笼的女人好像都不来这个地方,就像这里是一个禁区一样。
如果说外面给阿折的感觉是一种很明确的危机感,那这里给阿折的就是一种看不见的恐怖。阿折到了这里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周围太静了,静的简直不像是人待的。
他强压着性子问,“红豆,你确定我们来对地方了吗?真的是这里吗?”
“是的啊。”红豆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很坚持的就朝着街道中心处走去,那里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建筑,整个建筑从外面看是黑暗的,就像一个沉默的巨兽一样趴在那里。
几个人走过去就好像来到了一个巨兽的嘴边,而且正要往它的肚子里面走。
这条昏暗的街道上除了这个巨兽外好像还有其他隐藏着的庞然大物,只是太黑,只能看清楚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阿折硬着头皮跟红豆走了进去,身后的杀手们正在用传音小声的交流,他听见有人说:“我觉得这里应该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
“蛊王的住处?”
“可能不是……我推测蛊王的住处应该在山上,但这里也一定有些特殊的含义。”
“好压抑,周围都是黑的,她们都不往这里走嘛?”
“她们应该也不敢往这里走。”
或许她们是真的不敢往这里走吧,阿折看见红豆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大门,出乎意料的是这么重要的一个地方,门居然是没有上锁的,只是简单的虚掩着,就像在提前欢迎着他们的到来一样。
而且这门格外的大,推开时发出了一声略微沉重的声音。
这群杀手全都站在门口,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屋子里,屋子里的景象一览无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震惊或沉思的表情。
——如果江连焕此时在这,他会觉得这群杀手跟他特别有缘,当年他就是手提着一盏豆子灯,肩扛着歇菜的赵烨,推开了这扇大门,并且露出了跟他们一样的表情。
杀手们还没回过神来呢,就看见红豆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把手中的豆子灯挂在了一个灯架上,然后从附近的一个衣服架子上面拿下来了一件衣服……
“等等!”阿折连忙跑了过去,他道,“你要干什么?”
红豆似乎是被他吓了一跳,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道,“这街上全是女人,你想混进去只能扮成女人的样子,我来给你们找衣服……”
阿折的脑袋反应慢了半拍,他愣了半天,忽然间发出了一声,“啊?”
“你是让我们换上这些衣服?”后面的那几个杀手马上明白了红豆的意思,走了过来,红豆点了点头,“你们不想穿也没有办法……这条街上男人太显眼了,一定会被发现的。”
后面有个杀手暗骂了一句,他之前猜测这条街上或许一个男人都没有,但没想到这个猜测居然成真了。
阿折有些僵硬的站在那里,他身后的那些杀手们倒是都挺自然的走过去,各自的挑了一身衣服。他们的手随意的在衣服上面摸着,有的看完这一件就直接朝着下一件摸了过去,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红豆好似不经意的朝着他们看了一眼,一边的嘴角轻翘起了一个有些冰冷的弧度。
天易楼的杀手十八项全能,女装过的也不少,大噶都是全能小少年,只有阿折是个例外。
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他还真没穿过女人的衣服,所以这会就他一个人楞在了那里,领头还一直催他,“快换啊,愣着干嘛?”
“啊?哦。”阿折愣了一下,才拿起了面前的一件衣服。他也没好意思去挑,只是随手拽上了手边的一件衣服,头也没敢抬的穿了起来。
就在摸上那衣服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那温柔的触感,这种触感告诉他这身衣服绝对价值不菲。他看了眼布料,柳青色的,上面用有着许多暗线,只逆着光才能看出来纹路。
阿折脑子里冒出来了一个疑问,这衣服价值不菲,他们这么穿在身上真的没事吗?街上的那些女人身上的衣服虽然也都是很精致的,但跟面前这身衣服比起来好像还差了一点……
但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一扇屏风,红豆在那里,她特意转到了屏风后面,不去看他们换衣服。她的剪影就在屏风上面,一个很温柔朦胧的剪影,头微微的低着,细长的耳坠从发间垂下,发丝朦胧的像是云雾。
阿折想估计红豆也找不到什么别的衣服了吧,这样想着,他就没再停下,把衣服穿到了身上。
……
屏风后面。
华荣月跟从机关里偷偷探出脑袋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清秀小帅哥大眼瞪小眼。
小帅哥欲哭无泪。
平时这地方也没其他人,就他一个人住在这里,顺便当个看门的。仗着这个屋子里面全是机关,他的轻功也高,所以经常肆无忌惮的来回走。
结果今天他刚从华荣月手里逃出来没到俩小时,就又撞上了。
撞上就撞上了吧,偏偏还是这么刺激的画面。
小帅哥的眼睛不停的在后面那群……女装大汉的身上徘徊。
老实说天易楼的杀手们女装一般都是少年的时候,时过境迁,他们现在基本都长成大爷了,所以有点辣眼睛,更别说有些人还乱摸……
他觉得这片衣服估计过了今天晚上都得处理一下了,但这好像不是重点。
今天的老大格外的有点不正常,这要是往常早就一把火把这屋子给烧了,但现在,他竟然看见自家老大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偷偷的借着摆在桌子上的机关镜子看着屏风对面,眼睛里露出了饶有兴趣的光芒。
清秀小帅哥不太懂自家老大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不过总感觉有点可怕。
“……好了红豆,你过来吧。”过了一会,那边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小帅哥看见自家老大缓缓的站了起来,绕到了屏风那边去,随着脚步的走动,他的表情迅速的发生改变。
——从嘴边挂着一起冷笑,到楚楚可怜也只不过用了几秒,小帅哥整个人都看傻了。
他仰头望天,心说完了,他活不过这个晚上了。
阿折看见红豆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老实说他自己都觉得他们这些壮汉挺辣眼睛的,更别说男人和女人的头发根本就不一样。
所以有不少人都顶个男人的发型,头上也不像女人一样簪花戴银的,特别滑稽……
阿折看见红豆朝着自己过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脸上烧的厉害,恨不得藏到一边躲起来。
身后是天易楼其他杀手的互相讥讽和嬉笑声,他们互相鄙视着对方的样子,还有的从桌子上的花瓶里直接折花下来戴。
“桌子上面的匣子里有发饰。”红豆只说了这么一句,眼睛甚至都没有朝着那边看一眼,就径直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她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忽然很小声的笑了起来。
阿折觉得她脸上好像一直都是那种略微带着点茫然的样子,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笑的这么开心。
“咳咳。”阿折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正结巴的时候,一双温软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把他的头发放下,手中拿着一只翠玉的簪子,把他的头挽了起来。
过了一会,阿折就从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帅哥杀手变成了一个身材高挑,脸色微红,十分清秀的女子。
或许这跟阿折年纪不大,自己长地也很清秀有关。他扮上女人来是这群人中最没有违和感的一个,那抹羞涩更是给他增添了一种风情。
阿折这会连耳朵都已经红了,他头也不抬的就跟着其他杀手们出了这间屋子,却没看见跟在最后面的红豆在离开时朝着屋子的一个角落里看去,目光突然变冷。
屋子里的某一角沉默的就跟死了一样。
一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了很久,漆黑的屋子里才有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仿佛劫后余生般的喘气声。
“我的妈啊,老大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队员减二
穿上了这么一身女人的衣服,这群杀手们就一个个变得比原先大方了很多,上街的时候也敢四处走一走了,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只敢钻胡同子或者在外围徘徊。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花街”的范围其实真的很大,比他们想的要大的多,而且还有很多不同的地区块,十分繁华。
这里的人们似乎是真的完全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跟外面那些虽说睡觉也很晚,但还算的上是昼出夜伏的人来说,她们的作息习惯已经跟正常没什么关系了,她们的“白天”就是夜晚,月亮就是她们的太阳。
“这个蛊王到底是什么人?”领队的在心里不停的猜想着。
一般来说,一个罐子是什么样子都跟罐子里面的蛊王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在这个地方,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这里的蛊王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这条花街整体来说给他一种十分不协调的感觉。
它最活跃的时间是在晚上,一个正常人都已经入睡的时间,它却异常繁华,单单是这个时间就已经表示它并不正常。
可是街道上的一切都像是正常的,跟外面一样的,有商人,小贩,有在街道上闲逛的行人,有正在开着门的饭店,茶馆,一切设施一应俱全,维持着一个正常的秩序,甚至在他们胆子大起来敢四处观察之后,他们还发现街道上有一些专门来维持秩序的人。
一个看似十分正常的地方,然而最重要的地方却已经显示出来了它的不正常之处。
就好像一个正在努力的隐藏着自己不正常之处的人。
他努力的想把一切的不正常抹去,让这个地方看起来还符合着正常世界的秩序。
整天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分的神经病,让人猜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不过阿折不得不说这里繁华的有些夸张了,很多地方他觉得甚至比外面都要繁华,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大部分的罐子或许算不上集中营,但是人们生活的也并不是很好,可是这里的人们在他看来活的未免太滋润了些。
最起码当他在外面的时候,他没见过哪个女人可以把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戴在身上。
有人从路边卖着胭脂水粉的街上拿起了一盒,把它翻开来看了一眼,这段时间有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面很火,他们也是顺着这些胭脂水粉的来源摸到这里的。
这条花街上全是这种胭脂。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地方的胭脂水粉和外面的不一样,因为这个地方的胭脂水粉盒子上并没有刻上跟外界相同的字样,背面很是光滑。
就好像这些胭脂只有出了这个地方才会被刻上那些字一样。
红豆一直跟在阿折的后面走,如果按照平常,这群天易楼的杀手估计已经把她给处理了,但这个地方他们不敢托大,所以就还让这个小尾巴跟着他们。
阿折不清楚红豆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不过这会他也算是稍稍的放松了一点,没有像之前一样害羞了。看着红豆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他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她一些问题。
“你家在哪?家里还有人吗?他们就让你这么在这里待着?”阿折没有其他杀手那么大方,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
“家里?”红豆道,“我是很久之前来这里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你是怎么来这的?”阿折听红豆的语气好像也不像这里的原住民,就问了一句。红豆道,“就是跟着大家一起来的。如果大家都来,那我也跟着来,如果大家不来,那我过来也没什么意义。”
听起来很像红豆这样性格的人会说出来的话,只是跟着这里的人一起过来的,也难怪在她发现这里有点不对的时候,也没想着独自离开。
“你这样的性格不行啊。”尽管阿折觉得自己有点话多,但他还是一边走一边说:“你发现这里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快点走的,下次如果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三十六计走为上,不要在这里硬挺着,早逃出去不就没事了吗。”
他说话的语气有点恨铁不成钢。红豆就安静的听着,好像没听懂,又好像听懂了。她等阿折说完后道,“但是你不是来了吗?你来这里又是因为什么呢?”
阿折噎了一下,过了一会转过头去说:“我不一样,我是救你们出去的,咱们就不是一类人。”
“你真的要救我出去?”红豆笑着看阿折,那双特别漂亮的眼睛就这么盯着阿折。
就在阿折几乎忍不住想要把眼睛移开的前一秒,她先一步笑着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那边的其他杀手抓来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落单的,结果就这么被杀手抓了过来,这会脸上略带着惊恐,几人进了街边的一个没有人的屋子里,然后开始审问这个女人。
阿折带着红豆躲在后面,不想让红豆看见,可是红豆却坚持着要看。
他听见其他人审问那个女人,“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有多少人?”
那个女人也是一个疯子,不过很明显实力并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她看起来被吓的够呛,只是蜷缩在角落里道,“这,这个地方叫花船,一共有多少人我也不清楚。”
阿折站在后面,忽然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来这的?”
“我?”那个女人抬起头有些害怕的看了他一眼道,“很久很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她的眉目十分的好看,脸上并没有带着面具,柔柔弱弱的,身段特别的美,一侧的眼角下也不像其他的女人一样只是单单的一颗痣,而是纹了一只蝴蝶。
这女人看起来并不清楚她自己为什么被抓到了这里,她不停地用眼睛打量着周围的几个杀手,却又不敢多看。
“你记得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阿折问,“这些女人们什么时候开始在晚上出门?什么时候街道上挂满了灯笼?”
“女人们只在晚上出门已经……有,有很长时间了。但是挂灯笼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也就是大人刚刚来的时候。”那个女人道。
“大人?哪个大人?”阿折问。
“……花面大人。”
这对于天易楼的杀手们来说暂时还是个略微陌生的名字,因为之前跟花船有过较大冲突的是六扇门,而唯一跟花面有过正面冲突的易孤舟根本就没有跟天易楼提过这件事。
所以此时所有的杀手都陷入了沉思中,开始思考自己的记忆中是否有跟这个名字有关的人,只有阿折继续问,“你也察觉到花船有不对劲的地方了吗?那你为什么不跑呢?”
“跑?”那个女人似乎是愣了一下,道,“为什么要跑呢?”
她的反应跟红豆颇为不同,阿折记得红豆似乎是颇为惧怕这个地方,好像不想跟周围那些已经变疯了的人在一起,但面前这个女人的反应绝对不是。她更像是阿折刚刚问了一个颇为奇怪的问题,所以才反问了一句。
但阿折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觉得遇到危险还不赶紧跑的人都是傻缺,除非是不能跑。
“为什么要跑?”女人苦笑着问,“跑了我们还能去哪?”
“去外面,去任何地方都可以。”阿折觉得她的这个回答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只有这个地方可以接纳我们啊。”女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这里的人们都是一样的,我们谁都不是特殊的,在这里我们可以正常的活着,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阿折整个人都听楞了,老实说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听见这么一个回答。
但是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这个罐子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略微古怪的样子。
来之前他们也做过一些功课,据说这个花船一开始只是疯子们自发组织起来的一个小团体,这种团体一直存在,但大部分都成不了气候,更别说这种突然在中途消失的了,花船换了个老大的事情他们倒是有所耳闻。
这种小团体一般都是打着让疯子们也能正常的生活为旗号,但下场一般都是被人所利用……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能真的看见一个颇具规模的地方,而且还如此的繁华。也怪不得这里虽然有些奇怪,但偏偏还遵循着一些正常人的规则,就好像一切都是被强行规定好的。
阿折忽然想起来刚刚红豆好像并没有说过类似的话,当然阿折也并没有太过疑惑,因为她的状态很奇怪。从一开始见面她就像是徘徊在理智和疯狂的边缘,像是极力在挣扎的样子。阿折觉得拿她跟面前这种很明显已经彻底无药可救的女人比没什么可比性。
天易楼的几个杀手互相对视了一眼,只留下了领队和其他一个人,其他的转身离开。
留下的两个人是为了处理那个女人,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的,对于这些杀手们来说,带路的人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阿折转头看见红豆清澈的眼睛,强硬的抓住她的手把她带了出去,没让她继续留着。
“一会天就要亮了。”阿折道,“天亮了之后会不会安全一点?”
“会的。”红豆道,“天亮了之后就是另外一种样子了……你放心。”
阿折呼出一口气,看着头顶好像一直不会落下的月亮。
他等了几分钟,想着身后那两个杀手出来,毕竟领队也在里面,他不出来也没法决定往哪里走,结果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人出来。
“头儿怎么这么慢?”有个杀手骂骂咧咧的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门。阿折觉得屋子里十分的安静,没有惨叫的声音,甚至没有嗅到任何的血腥气,空气里还能嗅到红豆身上淡淡的香气。
“头儿,哎?头儿人呢?”那个杀手在门口看了一圈,把头又转了过来,“屋子里怎么没有人?”
其他杀手也纷纷的围了过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还有被月光照的银亮的大地。
屋子里什么也没有,静悄悄的,就好像刚刚闹了鬼一样。
又少几个
假如说华荣月没有来花船,花船按照原轨迹走,那它现任的蛊王会是谁呢?
华荣月曾经想过这个问题,还特意给花船里面大大小小的狠人们排了个名……认真来说,花船上面的强者还是有不少的,毕竟是个独自发展了几十年的组织,华荣月就算再傻也不会把这些强者赶出去。
但花船有个比较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强者中,心智正常的人占了很大一部分。
这倒不是华荣月瞧不起正常人,纯粹是因为花船的自己人都觉得这个比例有点高了,因为当时在秦淮河上的小团体多的是,大家彼此之间也都有个对比,花面上位后,这个比例就更是高出了一大块。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情况蛮奇怪的,只有华荣月觉得蛮正常,尤其是如果罐子遵守着一切都按照蛊王心意来的这个规律的话。
——因为她心目中的“罐子”确实就是这么个样子的,如果她这种情况还能算得上蛊王的话。
说这么多就有点扯远了,华荣月手底下最厉害的也就是清秀小帅哥那一批的,跟他差不多的人还有那么五六个。
这里面清秀小帅哥算是拔尖的了,华荣月原本以为他就是原蛊王,可是怎么想又不可能,因为他是个正常人……
华荣月于是就又把目光转向了其他的几个人,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不顺眼,一点也没有她心里蛊王应该有的那种感觉,她觉得蛊王怎么说也该有那种能让人一眼认出来的气场吧……
就在她想不明白的时候,某天清晨,她醒来无所事事的出去逛了逛,然后跟一个许久没见的脸上有着蝴蝶印记的小姐姐撞了个正对面,
她才忽然想明白了——啊,真正的蛊王这不是在这么吗?她到底在瞎找什么呢?
假如说蝴蝶女能撑过秦淮河上六扇门的围攻,那她才是花船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就是不知道这辈子她没在秦淮河上发疯成功后,就不知道怎么变得低调了起来。
花船上有名的那些人中根本没听说过她的名字。
如果不是华荣月知道她到底是个多么厉害的人,她恐怕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平时安安静静,只喜欢跳舞的蝴蝶女。
华荣月私下里把蝴蝶女叫了出来,作为花船隐藏一号大佬重点培养,平时都不叫出来干活的,这还算是蝴蝶女第一次出山。
一群武力值未知的高手华荣月对付起来心里还有点发怵,但如果两个两个对付起来华荣月就没什么心里负担了。然而这群杀手们就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想分都分不开。
对付这群情比金坚的大哥们华荣月还真的没什么正常的办法,所以她就想了个阴损的法子,既然正常情况下无法把他们分开,那不如就用点非正常手法……
例如说,他们上厕所的时候,或者说,他们要处置俘虏的时候……
现在其他杀手们看着这个空无一人的屋子,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惶恐。有人想进去看看,可是都没敢多往里面走,只是在外围不停的喊,“头儿?头儿你说句话啊。”
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谁也不知道刚刚两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突然消失了,不过这一切看起来太过像一个恐怖片,所以这些杀手此时此刻还都有些茫然。
如果说失踪的是别人,也许他们都不会这么惊恐,那可是领头啊……他的实力大家都清楚,他怎么会突然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呢?
“先,先冷静一下,说不定头儿刚刚发现了什么,所以临时走了,没有叫上我们。”一个杀手有些强行镇定的说道。
“头儿怎么会临时走?他无论遇见什么事情也不能临时走啊,别忘了他可是……”有个人说了一句后忽然就止住了滑头,跟在后面的“红豆”耳朵竖的高高的,心说你倒是继续说啊,别忘了他可是啥啊。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这个地方跟其他任何罐子都不一样,其他的罐子给人的感觉是阴暗,危险,就像一根长满了尖头针一样的植物一样让人不敢靠近,那这个地方就像一片随时随地都会消散的雾。
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从那雾气中出现什么,谁也不清楚那雾气什么时候会突然消散,然后又会把谁带走。
接下来这群人的旅程就可以说的上是死气沉沉,谁也没有再说话,也没人说要在街上拽一个人来问问。经过刚刚那个女人后大家似乎终于明白,这条街上任何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姑娘可能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她们穿着华贵的衣服,画着精致的妆,却掩饰不了她们可怕的本质。
华荣月心里却在暗暗的思索,看来这帮人不散开来走还真的是有原因的,他们是真的因为某种理由,才坚持着一起走。
虽然不清楚原因是什么,但是她现在找到了一个可以对付他们的思路,只要做他们不愿意的事情,尝试着把他们给分离开来。
华荣月这方面很有觉悟——凡是敌人不愿意的事情,就是她喜欢的事情。
她的眼睛朝着某个角落里看了一眼,那里有个有双眼睛正在看着她,跟她对视一秒钟后眨了一下。
看样子蝴蝶女没有事,幸好当时只留下来了两个人,否则就算以蝴蝶女的身手也很难这么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两个人。
华荣月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忽然见前面的阿折似乎要转头看她,就连忙把头低了下来。
阿折看了眼跟在队伍最后的红豆,她一直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阿折觉得她现在应该是又陷入那种混乱的状态里了,或许是时间到了,又或许是刚刚那突然消失的两个人把她刺激的,总之她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
他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或者起码得做点什么。这样想着,阿折走了过去试图跟红豆搭话,让她变得好受一点。
他以前每次遇到类似的状况时都是这么熬过去的,所以这方面的经验很是丰富。
阿折走到红豆的身边后,小声的跟她聊天,“你在这里……之前有过什么关系要好的朋友吗?”
红豆有点茫然的抬起了头,“朋友?好像……没有……”
“那你有什么喜欢的事情吗?”阿折道,“就是一想就让你很开心的事情。”
他的习惯就是想一些开心的事情,一般就不会太难受了。
红豆似乎真的在认真的想着,过了一会阿折问她想出来了没有,她说想出来了。
“那你喜欢什么?”阿折问。红豆低声说:“喜欢很多东西……”
她说着说着就轻轻的笑了起来,“喜欢好看的衣服,亮闪闪的首饰,放了很多糖的桂花糕,一大丛一大丛的月季,芙蓉……”
阿折就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虽然这些东西他都没什么接触,但听起来好像都是小女生喜欢的东西。虽然他都不太了解,不过这些东西听起来好像就会让人心情不知不觉变好。
他听着听着,刚刚因为突发事件而变得僵硬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对了,晚上的烟花也特别好看。”红豆说着说着也真的变得特别开心了起来,她转过头来,眼睛里亮闪闪的反着周围灯笼的光,“你看见过那种特别大的烟花吗?我们都管它叫‘大将军’,有树根那么粗,一个炸上天去,就能照的整片天空都是亮的……”
“没看见过。”阿折道,“我以前见过的烟花最大的也就只有这么粗。”他用手圈了个圆,“那么大的恐怕想买还买不到呢。”
“没看见过吧?”红豆笑着道,“或许哪天你就能看见了。”
她好像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前面的几个杀手则有些看不惯了,他们转过头来看着这里,一个人看着阿折冷笑道,“你们俩要是想聊,就留下来慢慢聊呗?何必跟我们继续往前走。”
“我看你挺快活啊。”有个男的走了过来,用手拍了拍阿折的肩膀,“你和你旁边的这个小妞聊的挺来啊?怕不是都忘了自己来这是干什么的了吧?”
阿折随手把那人的手拍开,眉头皱了一下,没有还嘴,只是静静地向前走着,红豆好像也被惊到了一样,跟在阿折的背后默默地不说话。
经过这么一打岔,阿折也就没听到原本红豆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正当那个拍着阿折的肩膀的男人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铃铛的声音。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争吵,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街道的那头忽然出现了一队马车,这车被装饰的金灿灿的,车上挂着很多金质的小铃铛,车的两旁站着不少年岁不大的女孩子,每个人的身上都佩戴着许多金饰,这些女孩子的脸都被涂的惨白,只有嘴上点着鲜艳的唇红。
“这是在干什么?”有人皱着眉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车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奇怪,给人一种浓重的不安的感觉,后面的红豆则是忽然脸色一变道,“快躲开!那车要过来了!”
正说着话的功夫,那车就猛的朝着这边开了过来,搞的杀手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片混乱之中,他们似乎只看见最前面的马上坐着一个身穿着粉红莲裙的姑娘。
“她”的半边脸上同样戴着半张面具,让人看不见她的面容。同样脸色惨白,嘴唇鲜红。
一般人的轻功跟千里宝马终究还是有些差距的,更别说是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一瞬间,就又有几个人被冲出了队伍。
这只来历不明的车队就像一队鬼车一样,根本就没注意这里是否有人。他们直直的从这条街上穿过,速度奇快,卷走了一片风。
尘埃落定,大家互相看了看,竟然又少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他们惊恐的朝着远去的马车看了过去,似乎那马车之中就藏着一只只雪白的手,随时随地就会突然伸出来拽一个人进去。
而阿折则是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
刚刚那一秒,他死死的拽住了身边红豆的胳膊,任由马车就从他的身边经过,也没有放开。
“礼物”
等车终于驶了过去,一切风平浪静,剩下来的尚且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们彼此互相看着,却只能找到几个人刚刚还站在这里的记忆,但却找不到他们现在的影子。
“少了几个人?”有一个杀手问,过了一会,从另一个角落里有人回话,“少了四个。”
转眼间,天易楼的杀手就少了一半了,然而他们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呢。
众人惊魂未定,全都看向了刚刚最先出言提醒的红豆,同样惊恐的红豆看着那远去的车道,“天快亮了,那辆车要回去了。”
“回去?去哪?”有个杀手问。
“回家。”红豆道。
回……家?
众人继续看向了那车消失的方向,其实大家并不是十分听得懂红豆在说什么,不过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他们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件非常小概率的倒霉事,这种倒霉事还不足以让他们怀疑到什么别的地方上。
原本杀手们是想继续往里面走的,最起码见上蛊王一面后再离开,再把蛊王消息带回天易楼,但眼下这种状况,如果他们再继续走,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经过两次教训后,他们终于认清楚了这个全安镇的危险之处在哪。
一花一木,皆不寻常。
各种危险可能就潜藏在细微的,平时可能绝对不会有人关心注意的东西里。
谁也不清楚这个镇子什么时候会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然后将谁来吞噬。
这些杀手是从来不信鬼神的,信鬼神的恐怕也不会毫无心理压力的杀人。在他们看来,所谓的鬼神都只是世俗恐吓人的东西,然而在全安镇走过一遭后,他们的理智拼命的告诉他们不要疑神疑鬼,大脑却控制不住的告诉他们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这里有鬼。
无声无息的鬼,永远摸不清真正模样的鬼,随时随地都会杀人的鬼。
或许刚刚山上的那个红衣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疯子高手,而是一个真正的鬼呢?
这种念头是非常荒谬的,但人就是这种容易被恐惧击倒的人,所以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沉甸甸的在每个人的心头。
大家心思各异的互相对望了一眼,终于有一个人开口说道,“不然我们回去吧?”
虽然沉默声弥漫了这个地方,但大家都渐渐的准备了起来,踏上了回去的路程。
红豆也沉默的跟在后面,安静的狠,阿折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他刚遇见红豆的时候编了一个谎言,说自己可以把她救出去。但仅仅只过去了一个小时,他们就要打道回府,甚至走之前可能也同样要把她杀了灭口。
或许他们再往前走一走,找到这个地方的蛊王后,她还有可能侥幸活下来,不过眼下这种情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阿折心中很乱,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事情,现在那群杀手们暂时还没有处理红豆,因为他们还需要红豆带着出去。
红豆说原先的那条路现在不能走了,因为天要亮了,花船上的其他人也都要“回家”,所以他们得顺着另外一条路走。
来时他们一个个信心十足,觉得没有什么能够吓住他们,回去的时候他们垂头丧气,连领头都没有了,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
回去的路上他们看见有女人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去,她们往往都从街道的另一边过来,然后转身进了街上的某间屋子里,她们看上去一个个都没有丝毫威胁性,但这次无论如何也没有一个杀手上前。
大家就跟正人君子一样,一个个低着头,穿过狭小的巷子,故意躲开周围的行人,甚至是大敞四开,空无一人的屋子。
几人走的方向确实是朝着镇子外面走的,而且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其他人,这么看红豆带的路还算是挺靠谱的。
红豆还特意告诉他们不要大声喧哗。因为这个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准备要回家了,不会弄出太嘈杂的声音,所以这群杀手们就变得更加安静了。
在这种死寂之中,他们终于来到了他们一开始看见的那块写着“花街”的石碑前,这就意味着他们应该是逃出花街了。
可是他们也并没有丝毫自己已经逃离出来了的感觉,相反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块石头肉眼可见的又往前移动了几寸,不清楚是谁移动的,石碑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这说明一夜之间这花街的范围就又夸大了几寸,给人的感觉就像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贪吃的怪物一样,不停的同化着周围的空间,想要将其他地方也吞吃入肚。
而且在这石碑分割的外面,这群杀手们也没看出任何跟石碑内不同的地方,如果不是有一块石碑隔着,恐怕这两个地方都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丝毫不怀疑再过上几天,面前这条街就会被完全同化。
而细想想,这个镇子上到处都充满了诡异,这个所谓的花街可能都不是这个镇子上最为诡异的地点,毕竟之前他们公认的更为重要的山上他们还没去呢。
“带我们出全安镇吧。”一直跟在后面的阿折忽然开口。
他的这个请求在此时此刻格外的合其他杀手的心意,所以他们就没有开口反对,可是只有阿折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如果让红豆只送他们到这,那他们可能在这里就得杀了她了,但如果要求她送他们出去,那她就还能多活一会。
阿折看着红豆一无所知的转头,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就觉得她那个小脑袋里估计不会想那么多的东西。
有时候什么都不想真好。
红豆似乎并没有因为离开花船受到什么影响,阿折猜测这是因为她还不够疯,等到她疯到跟其他的人一样,那恐怕她就再也没办法踏出花街一步了。
他们继续朝着全安镇的外围走,街上空无一人,现在是人们都不会出来的时间,花街外面比花街内要更加的凄凉,那种景象只有半夜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过的人才会懂。
一直到了快要接近镇子出口的地方的,才算稍微有了点人气的感觉。此时的天已经微微的有了一丝亮光,这丝亮光在众人的眼中简直就是胜利的号角,也是他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的证明。
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街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动的声音了。这里的人们生活习惯还没有像花街那边昼夜颠倒,毕竟是靠近全安镇的外围,而且这里也居住着不少外来人口。
两侧动静最大的往往都是客栈,他们大部分都是刚刚进来居住的游客。
古代人本来起床就起的比较早,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街道两边已经有正在洗漱的人了,一些小贩也已经把摊子推了出来,开始了新的一天。
路上有人隐隐的投来了奇怪的目光,毕竟这几个杀手身上还穿着从花街找到的衣服呢。
临街的一个客栈里,一个房间里也传出来了洗漱的声音。
一阵叮当的声音后,一盏灯就被点了起来。
……
江连焕按照自己习惯的时间起了床。
虽说他在外面的时候根本就不会起这么早,但是在这种地方他总不能真的无所顾虑的睡着,哪怕他表现的很心大,他也不会这么做。
所以哪怕他在华荣月和赵烨面前表现的很是心大,他照样会最早起来,甚至会缩短自己的休息时间。
他推开窗户准备放一放空气,有些放松的听着外面小贩的推车声,嗅着外面有些凉意的空气。他刚站在窗户口打了个哈切,就忽然发现下面经过了一群人。
由于这个时间段在大街上成群结队走的人并不多,所以他就没忍住的多看了一眼。
下面几个穿着华贵精美的女人衣服的人,而这些人怎么看怎么都有种违和感。
先不说这个略显粗犷的走路姿势,还有那个快被肌肉撑爆的衣袖,这极其突出的个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奇怪……
江连焕哈切打了一半,正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时,那几个人中的最后一个人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穿着一身血红的衣服,脸上带着一张苍白的面具,一身女人的衣服在他的身上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只是将他的腰身勾勒的更加纤细,身上那种不同于寻常人的慵懒缠绵气质衬托的更加的显眼。
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朝着这边看,于是也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江连焕从里面看出来了戏谑和一种熟悉的宛如猫抓到了老鼠之后的恶趣味感。
江连焕的头上瞬间就出现了细密的冷汗。
那双眼睛惊的他硬生生的把这个哈切给憋了回去,并且差点咬到了舌头。
他看着那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跟在这群人身后,而他身前的人简直就像是没有发现他一样,只是沉默的往前走着,简直就像是被他给下了迷药一样。
而那个人就在下面,对他露出了一个让人猜测不透的笑容,让刚刚起床的江连焕脑子里疯狂的运转着,拼命地思考对方这是想要做什么。
他大早上的来干嘛?这又是一次警告?或者是他的心血来潮?亦或者是他玩的一场游戏……
等等,江连焕忽然想明白了那个衣服古怪的原因了,这只有一种可能。
因为那些人是男人,而且还都是有武功的男人。
就在江连焕睡下前,这个男人来找过他,江连焕被他隐隐透出来的警告之意吓的浑身发凉,并且从他的口中得知到了一个对自己绝对不利的消息,那就是天易楼的人们好像要对他们下手了。
对方现在就站在他们的楼下,对他露出了那种捉摸不透的笑……
这,这是什么意思?江连焕觉得平日里灵魂的大脑这会有些僵住了。
不过他还是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什么。
华荣月冲着楼上出来放风的江连焕露了个恶趣味十足的笑,再转过头的时候就变得人畜无害。
她看着前面剩下的六个杀手,心说有些刀必要的时候,还是得借一下的。
咳咳……毕竟现在花船能用的人手真的没几个。
就是不知道,刚刚睡醒一觉的江连焕,忽然发现花面直接把那几个“想要追杀他们的六扇门杀手”作为礼物送到了他的面前,是会开心还是会恐惧呢?
留下来?
话说华荣月这么简简单单的回头一看就在江连焕的心中惊起了惊涛骇浪,她自己却还带着前面的这些杀手走着。
因为她之前告诉这群杀手一定要安静,所以这会他们就一点声音都没有,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就像是被下了什么降头一样,安静的甚至有些惊悚。
江连焕因为睡着之前的事情,不得不多想了一下。他心说这些人应该不是花船的人,首先,如果他们是花船的人,花面不至于让他们穿这种衣服来整他们,其次,花面这人有点看脸……
不是江连焕歧视这些人,是江连焕真的不觉得这几个五大三粗的能有多符合花面的审美。
既然这群人是外面来的人,那他们的身份就值得推敲一下了。首先这群人的身份一定很特殊,不然花面不会特意的跟在后面,其次这些人八成不会跟花面自己有关,因为江连焕觉得花面脸上那种猫戏老鼠的样子有点像是看戏。
换成江连焕自己,如果这群人真的跟他有关,那他是绝对不可能这么笑的……
当然也不排除花面这个人神经病,跟他有没有关系他都这样笑,哪怕是死到临头了也这么笑。
好吧,假设这群人就是朝着他们来的天易楼杀手,那么江连焕就有了好几个问题了。首先,他们也就是昨天才来的全安镇,结果这群天易楼的杀手就追上来了,这不得不让人感叹一下天易楼的速度,但同时更让江连焕惊悚的是花船的速度……
从昨天花面告知他们这件事到今天把他们抓到手也就不过短短的两个时辰而已,花面他们居然就已经把人抓到了?虽然很早以前就知道花面对花船的掌控力度,但江连焕还是被惊到了。
毕竟作为一个常年需要干人口普查工作的六扇门职员来说,江连焕非常明白在一个如此繁华的小镇上想要做到这一点有多么的困难。除非是这群人刚一进了镇子就被盯上了,然后整个罐子就像一个精巧的机关一样运作了起来,成功的在仅仅两个时辰之内就将他们成功抓获。
花面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只是为了看戏吗?江连焕心想。
不,他这人虽然有些神经病,但这个举动倒是跟看戏没什么关系,江连焕觉得更像是他随手帮了他们一个忙……至于他为什么会帮这个忙,江连焕默默地朝着楼上看了一眼。
算,算了……现在还是别去叫另外两个人起床了,谁知道叫醒了会出什么事。
江连焕连楼梯都没走,直接翻窗跳了下去,朝着刚刚一行人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华荣月是害怕这几个杀手吗?当然不是,其实这一群杀手光她一个人就能解决个干净,她担心的是这一批干掉后还有下一批,还有下下一批的杀手过来……
她还是挺清醒的,一直觉得这次能发现天易楼的杀手纯粹是撞了狗屎运,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所以她这会想做的就是祸水东引。
虽然她在天易楼挑衅了一下,但是那个蛊王真的不干她什么事啊,华荣月不准备给六扇门背锅。如果真的关她的事也就算了,她现在都不清楚六扇门要那个小蛊王到底为了干什么。
跟一个只是挑衅了自己的人相比,华荣月觉得天易楼还是对那个小蛊王更上心一点的话——如果他们的脑子都还正常的话。
她看见江连焕从楼上直接跳了下来,直直的朝着他们这边摸了过来,颇有种看戏的感觉。
而天易楼的这群杀手们原本还在这里安静的低头走呢,眼看着就要见着胜利的曙光了,每个人心里都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就连脚步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点点,就在这么个伟大而又神圣的关头看见一个男人从楼上跳下,然后急匆匆的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这群杀手们甚至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有人心里还在想着这不是已经快要出全安镇了吗?怎么还会遇上什么特别危险的事?应该也不用太担心吧……
抱着这样念头的杀手们出手就稍稍迟钝了一点,或许也因为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这就导致他们面对如狼似虎扑上来的江连焕时被揍得跟狗一样,毫无反手之力……
因为江连焕格外的认真,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认真,可能是因为对面正有个人正在看着,所以他不得不用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来应付面前的杀手。
正因为如此,这群杀手们再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刚从那个蝴蝶女和马车底下逃出来,转头又遇上一个暴力男,这群杀手觉得自己倒了血霉了,几乎瞬间就有两个人被江连焕给放倒在了地上。
华荣月甚至看见那两个人徒劳的睁大着眼睛,嘴里还在不停的张合,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江连焕下手的姿势十分快速,标准,手飞快的落到人的脊椎上然后砍下去,一般人也就只能觉得耳边一阵耳鸣声,然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甚至就叫咬破口中的毒药都做不到,堪称是抓人的最佳手段。
华荣月走到那两个人面前,打量着他们俩的样子,心想江连焕这出手速度可以啊,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带拖泥带水的。
她转头又看着前面的江连焕,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可以看一下天易楼派出来的这群杀手的实力到底如何,之前大部分都是讨巧干掉的人,现在就是真刀实枪了。
华荣月正抱着这个念头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一个杀手脸上就忽然发了狠。
他一把拽过了在华荣月面前的一个呆立不动的杀手,然后掏出自己一直藏在手心里的刀,当着华荣月的面,一把将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几滴血滴子溅到了空中,在华荣月的眼睛里就像是放了慢动作。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快,也太出人意料了。
那个被他捅了一刀的杀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连反抗都没有。
鲜血从那个人的胸前飚了出来,溅到了身后华荣月的身上,她半天没有动弹,只是一直看在前面。
如果有个人看见她的背影,恐怕还会以为她正在近距离观赏这一幕,连眼睛都不眨的在看着。
也就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
……她这纯粹是吓着了。
华荣月确实是大脑短路了一会,她想过前面的那群杀手会奋起反抗,会一起扑向面前的江连焕,会转身扑向她,甚至会拔腿就跑,但却从来没想过,他们有人会掏出刀来砍向自己的队友。
她楞在那里半天,面前那个一刀捅杀了自己队友的男人脸上也带着鲜血转头看了她一眼,华荣月看见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压抑的疯狂,还有一种残忍。他刚刚动作还有些迟钝,可是在砍死了刚刚的那个男人后,他的动作突然就变得灵魂了起来。
被他刚刚杀死的那个男人尸体软软的落到了地上,摔在华荣月的面前,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远远的听见对面的江连焕似乎是十分不爽的切的一声,然后直直的冲着这个男人冲了过来,他好像并没有像华荣月一样被面前这突然发生的情况给吓到,只是熟练的准备速战速决。
江连焕和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秒,后面算上阿折外一共还有三个杀手,其中的一个杀手对另外两人说:“我们快走吧,明子回不来了。”
他的语气挺冷静,也挺冷血的,但是很清醒。刚刚那个杀手就是专门留下来断后的,这点他们都清楚,那个杀手自己也清楚。
“总要有一个人把消息带回去。”
阿折和剩下的一个人掏出了自己的武器,脸上逐渐也变得面无表情。看来他们是准备要杀出去了,然而就在这时,剩下的另一个杀手则是突然开口说:“走可以,走之前先把她给杀了。”
他一抬手指了指后面从刚才就一直默默站着的华荣月。
华荣月的脸上还带着两点刚刚被沾上的血滴,眼睛有点直,也许是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想。即使是听见要杀她的话,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对外界毫不关心一样。
她应该是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而阿折在听见刚刚那个杀手说的话时,忽然就犹豫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只是同样也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个杀手朝着华荣月的方向走来,华荣月终于稍微有了一点点知觉似的。她朝着那个杀手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然而阿折却忽然想起来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独自一人站在街角,明明跟周围格格不入,却又是最显眼的那一个,才让他们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如果她不在这个地方,如果她没有遇到他们,也许她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活。
阿折想了很多东西,脑子里乱糟糟的,过了一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处理。”
他的声音被另外两个杀手听见了,他们对视了一眼,没有再浪费时间,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阿折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身后的红豆,红豆就安静的低头站在那里。
“你……准备留下来陪我吗?”他听见红豆这么说。
狼人
阿折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用刀割开面前这人的脖子,然后尽快追上前面那两个杀手。另外一个是把手中的这把刀扔了,然后和面前的人一起被身后的那个发了疯的男人砍死。
这两个选择好像并不难决定是哪一个,可是阿折现在却在这里静静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事到如今红豆应该看出了什么不对劲,因为疯子不是傻子。他自己四个疯子,所以从来就不会把另外一个疯子当傻子看。
“你如果不留下来陪我,那就快走吧。”红豆继续说道。
阿折听了这话,忽然就又是一噎。
“否则你一会就跟不上他们了。”
红豆安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只是在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是这句话却让阿折又无话可说了起来。他也像个哑巴一样站在红豆的对面,心说红豆果然是个很聪明的人。
尽管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但她已经看明白了一切。如果不是他选择留下来再多待一会,恐怕他也就这么一无所知的离开了。
阿折在原地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看着对面红豆的脸,那张面具下面的脸尽管他没有看见,但是在阿折的心中,那一定是一张很温柔的脸,模模糊糊的,但却好像有了轮廓。
红豆看阿折站在她的对面好长时间都不说话,终于又淡淡的说道,“快点走吧,留下来你会后悔的。”
街道上的声音终究还是有点大,吵醒了在屋子里面睡觉的人们,赵烨昨晚睡得比较晚,一直有些提心吊胆的,结果今天一大早就又被吵醒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推开窗户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就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揉了一下,揉了三四下后才颤抖着关上了窗户,然后猛的拍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吴妄言,对他道,“快起来!快起来!出大事了!”
“怎么了?”吴妄言猛的被拍醒,现在也有点茫然,他被拽到窗户边上的时候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耳边赵烨不停的在说:“江队长好像疯了!来之前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吴妄言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了窗外,他心说江连焕那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会突然发疯的人啊,结果第一眼看见江连焕一脸血也有点吓了一跳,再仔细看看,他就发现江连焕虽然看着有点吓人,不过那血应该是别人的血,他其实还是很清醒的。
“啊,不用担心,那只是……”吴妄言刚想开口安慰一下子赵烨,视线就忽然转到了江连焕对面站着的一个戴面具的人身上。
他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揉了一下,揉了三四下后才用颤抖的声音说:“赵,赵烨啊,快点把门关上。”
“为什么?”赵烨一脸茫然,“咱们不要下去救江队长吗?”
“救,救,救什么救!”吴妄言都快吓的心脏骤停了,他手忙脚乱的把窗户关上,还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发出一点点动静就让楼下的那个人注意到这里。
他看了眼赵烨,心说怪不得这傻小子啥反应都没有,他上次一直被关在地牢里,恐怕都没见过真神,他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现在吓得头皮都跟过了电似的。
虽说这时候把江连焕一个人留在楼下有点不太厚道,但他是真的不太想下去。
那位大神大早上的在他们楼下站着干嘛呢?
吴妄言觉得自己脑子里想的事情基本都是“江湖即将沦陷”,“世界即将毁灭”这样的可怕事情,但这都抵挡不住他熊熊燃烧的好奇之心,他现在是真的很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又有些没这个胆子,纠结了很久,终于在窗户上用指头戳出了一个小洞。
他发现蛊王好像并没有想要大开杀戒的意思,最起码现在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对面站着一个看起来长得还蛮清秀的……呃,小伙子?
这个情形让吴妄言实在是有些捉摸不透,再一看江连焕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吴妄言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在楼上观察动向。
阿折听清楚了红豆的话,红豆这话像是一种劝告。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今天不离开可能会后悔,但他又觉得现在如果离开了一定会后悔。
这乱七八糟的两种念头在他的脑袋里疯狂的冲撞着,所以他停在那里站了一会。
忽然,他摇了摇头。
对面的红豆似乎没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呢,身后的那个疯子似乎已经要把天易楼的那个杀手给击败了。就在这个关头,阿折忽然紧紧的抓起前面红豆的胳膊,飞快的朝着旁边的一条小道跑了进去。
红豆没什么反抗的就被他拽着手腕跑了,她的手腕柔弱无骨一般,阿折拽起来的时候,总觉得这只手腕好像随时都会被自己拽断。
他的速度飞快,所以后面的江连焕,楼上的吴妄言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阿折忽然拽起花面的手跑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早就已经逃之夭夭。
两人都愣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个,江连焕还差点被人砍了一刀。
吴妄言更是在楼上愣了好长好长时间,最后忽然说了一句,“……勇士啊。”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把旁边的赵烨给整得莫名其妙。他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会也只能猜吴妄言到底看见了什么。
阿折拽着红豆沿着弯弯绕绕的小道一个劲的跑着。
他脑子里想的不多,只有拽着红豆让她赶快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身后那个正在疯狂杀人的疯子,离开那边的两个刚刚离开全安镇不远的杀手。
这条弯弯绕绕的小道不久前还是他拼命想要逃出去的地方。
他当时跟着另外几个杀手头也不抬的在这条小道上面安静的走,谁也不敢发出声音,这会却发了疯似的跑,脚步在地面上踏出了咚咚的响声,惊的角落里的鸟都飞了起来。
跑吧,不知道要跑到哪里。
阿折这会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只知道要跑,可是能往哪里跑呢?
红豆恐怕出不了全安镇这个地方,即使能出去,恐怕外面也十分的危险,天易楼的眼线遍布天下,他们也活不过多长时间。
在全安镇里躲着,可是全安镇里又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呢?昨晚遇见的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那些看起来金碧辉煌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的马车,可能随随便便的一处地方都能杀了他们,而红豆又好像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只能跑,就好像没有明天未来那样的跑。
阿折带着红豆,穿过了昨天经过的巷子,穿过了昨天来过得街道,穿过了一些回家有些晚的女人面前。
她们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俩,似乎被阿折这种粗鲁的逃跑方式也打破了一贯的漠不关心,脸上带着微微的惊讶。
被这些人“看见”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比被她们无视要吓人多了,可是阿折这会也顾不上她们了,好像在这场疯狂的逃跑中,后面的那些女人都变得没有昨天那么吓人了起来。
这个地方着实算不得一个很好的藏身地点,记得红豆有一个小小的屋子,他们可以先藏在那里,估计这个地方天易楼的杀手也不敢再轻易的派人进来了,红豆距离发疯应该也有一阵子。
明明刚刚跑的时候阿折还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结果跑到这里之后,他竟然还想出来了一个相对而言蛮有建设性的计划。
他甚至想到或许他们两个人能够做个伴,在这个鬼气森森的全安镇里努力挣扎着活下去,活到两人之中有一个彻底疯了的那一刻,在那之前似乎两人还能过上一段安静的日子。
或许疯了的那个人会把另外一个人杀死,就不知道是他先疯还是红豆先疯。可是那好像也都是很远很远的事情,对于年轻人来说,有些近在咫尺一般的事情似乎都可以看的很远,这或许就是年轻人固有的天真?
阿折拉着红豆跑回了花街,花街上轻轻冷冷的,跟昨天晚上比起来荒凉了很多,不远处的太阳已经升起了一点,似乎仿佛都被照的亮堂堂的,阿折的心里也跟这个天一样亮堂堂的。
他朝着红豆昨晚带他去的那个空屋子里走了过去,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不过那条路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能转头问红豆,“你家在哪?我记不住了,咱们俩先回去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再说。”
阿折想着红豆家里貌似很穷的样子,也不清楚这个地方赚钱该怎么办,或许疯子们赚钱要更容易一点?
那或许等他们俩之中有一个疯了的时候,他们的日子也就能更好过一点,阿折觉得自己有点傻呵呵的想着,不过现在这样好像也不错。
他正想的时候,就发现身后的红豆好半天都没有回话的声音。
他转头想要去看红豆,却在还没有回头时听见了一个声音。
她说:“我说过你留下会后悔的。”
阿折不说话,也没有动。
他只是听见了身后某些奇怪的响声……
……
干掉了天易楼杀手的江连焕朝着远处看,一脸茫然的样子,很明显没回过神来。
他自言自语道,“刚刚那小子是谁啊,有点狠啊……”
清晨
对于阿折来说,他现在听着身后那个稀稀疏疏的奇怪声响,忽然就想起来了一件事。
这件事在刚刚并没有钻进他的心里面,或许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但这个时候,阿折却莫名其妙的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这么久以来,他在这个镇子上看见的东西都是古怪又不合常理的。
有些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人转头就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人,有些很平常的地方,转眼又会变得危机四伏。
这么久以来,一直跟在他旁边的红豆都像一朵被风一吹就散的花,她应该是他见过的这个镇子上最温柔,最好看的人了。
她就跟那些女人一样拥有一张美丽的脸,动人的声音,迷人的眼睛,柔软的身段。
但换句话说回来,这样的一个女人,跟之前曾经遇过的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呢?
阿折知道自己脑袋里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有些对不起红豆。
可是他此时此刻听见身后那奇怪的声音后,竟然不太敢回头。
此时此刻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花街上的人消失后,街上呈现出的是另外一种风貌。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带着明亮的光线,但终究还没有完全升起,尽管天是亮的,还带着初阳特有的光,可是另一侧的天空终究还是带着暗色的。
“我说过,你留下来会后悔的。”身后的那个声音好像稍微变得怪了一点,阿折听清楚了这丝细微的变化,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一处沼泽地,渐渐的蒙上了一层雾。
那个声音一开始还是他所熟悉的声音,但到了声音的尾处,就变成了另外一种陌生而又奇怪的声音。
阿折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刀,他慢慢的转过身去,面向了身后的人。
在转过身前,他想过会看见一个很可怕的景象,但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背后的景象还算是正常。
背后的红豆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美,面具上的红纹衬的她的皮肤特别的白皙,手腕依旧像刚刚阿折拉着她时那样看上去柔弱无骨,手指纤长。
还好。
阿折想过他的领头和另外一个杀手在失踪之前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小时候看过很多画本,所以想象力也很丰富,想过很多有的没的。
在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很可怕的画面,或许在那个女人对领头动手的时候,她会忽然间暴涨三尺,长出满嘴的獠牙?或者是头发忽然像蛇一样的扭曲起来?
但红豆并没有那样,她看起来还像两个人初次见面一样美丽。
美得简直不像是真人。
红豆背后的天空还是阴暗的,就像黑天并没有过去一样,阿折转过身来,只是静静地看着红豆。
“其实如果你刚刚走了,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她再一次开口,阿折终于听清了那个让他觉得古怪的声音,是一种十分低沉的声音,不负他曾经听过的温柔清亮。
“只是我说了你又不肯。”
阿折觉得自己现在竟然格外得冷静,比他之前想过的要冷静的多,他没说自己曾经想要两个人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吃一会饭,也没说自己曾经想过两个人谁会先疯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东西想要说的,却又觉得这些话好像永远都说不出来了。
他抽出了自己的刀,面对着红豆,就像所有天易楼的杀手一样。他的眼神也变得渐渐的冷酷了起来。
他再看向红豆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纯粹的天易楼杀手,这次来就是为了杀掉全安镇的人的。
……
江连焕把这边的几个人给解决了,正想问刚刚的那个拽着花面一顿跑的大哥究竟是谁,然后就看见原本都已经被熄灭的灯又被挂了起来。
一般来说也没有人会在白天点灯,可是现在,原本应该已经回去睡觉的人们又慢慢的走了出来,拿起了一盏盏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又重新的挂回了房廊上面。
明明这些灯笼被摘下好像也没有过多长时间而已,这些人却好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等在这里一样。
一个个穿着各种华美衣服的人重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然后挂好了灯,从江连焕所站的这条街道的尽头开始,一直到他视线能够看到的地方,全都如此。
明亮的灯笼在半亮不亮的天空下有些不像往日里一样明亮,但却能让人一下子就想起来晚上的景象。
江连焕先是惊讶了一会,但脸上的惊讶就渐渐的散了下去,转而变成了一种无奈。
他抱着肩膀站在路的中央,眼神淡定的看着一个个花船的人从他的身边走过,时不时的还让一下,给人腾出个地方。
这幅淡定的模样跟楼顶上两个已经彻底呆住的人比,简直是高出了不止一星半点了。
那些话必要的人宛如早就排练了无数遍一样,十分熟练的从地上扶起那几个已经倒地的人,然后用绳子将他们捆了起来,再整整齐齐的排在江连焕的面前,末了还对着江连焕鞠了一躬,然后再退下。
街道的尽头过来了几个人,江连焕丝毫没有意外的看了过去,就看见两个花船的女人押着刚刚逃跑的那两个天易楼的杀手。
他们生死不知,同样用绳子捆了起来,被扔到了江连焕的面前。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只不过这种“整整齐齐”却让江连焕有些头疼。
他转头看了一眼楼上,那个窗户旁的吴妄言和赵烨目瞪口呆的看着楼下,嘴都已经半天合不上了。
他们比江连焕的反应还要慢半拍,江连焕很早就察觉到想要瞒过花面恐怕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恐怕面前这条街早就已经被暗地里渗透了,所以这会也只是被面前的这个规模给稍稍惊了一下,但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但是对于吴妄言和赵烨来说这完全就是刷新了三观的事情了。
江连焕看了眼被整齐排在他面前的杀手们觉得有点头疼,他看向了一个距离他最近的女人,问,“这份礼物有些太贵重了,我们有些担不起。”
他觉得自己觉得贵重的礼物可能在花面的眼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所以才会这样漫不经心的给送了过来,又或许是因为他一贯大手笔,所以这会即使是随手处理了几个杀手也这么大的排场。
江连焕一边看着这些杀手,一边死鱼眼的想这下大条了……他该怎么样跟这位土豪解释一下,这个场面略微夸张了一点呢?
啧,土豪就是这种时候烦人啊。
正想着的时候,他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某个紧闭的窗户,发现窗户并没有被打开,估计里面的人还在睡觉。
啊,可能是昨晚睡的太晚了。江连焕漫不经心的想,华荣月一贯都有这种习惯,有时候会习惯性的守夜,怕是昨晚又一夜没睡,所以这会也没有起床。
这种时候,江连焕就觉得华荣月这个习惯可真是好,不然这种时候看见楼下这场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楼上的吴妄言和赵烨还一脸茫然的看着下面,也说不清楚他们现在的心情,刚刚睡醒一觉,就发现原来自己楼下的店小二,隔壁卖包子的大娘,甚至是糕饼铺子都是人家的人,这种冲击力度还是太大了。
赵烨还是有点经验,所以这会也只是小声的嘀咕,“这不还是进了人家的老窝吗。”那边的吴妄言可真是第一次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下面道,“这是干嘛呢?”
“呃……”赵烨也不清楚该怎么跟吴妄言说,想了想道,“看江队长的意思……可能是花船这边的人帮咱们抓了这些人?”
吴妄言一脸的不可思议,“为什么啊?他为什么会帮咱们抓这些人啊?”
“我也不清楚啊。”赵烨一摇头。
吴妄言只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可思议,他从来只看过蛊王到处杀人的,没看过蛊王专门过来帮忙的。
这蛊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吴妄言心说。
……蛊王如果这么好说话,他何必要千里迢迢的跟着六扇门的人跑这么个地方来受苦呢?
“华队长呢?”赵烨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咱们是不是应该叫华队长下来?”
他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
远远的另一条街上,红豆和阿折已经站在那过了很长时间了,红豆看了看天色,喃喃道,“时间有点晚了……谁能想到会突发状况啊。”
对面的阿折手中的刀一直指向她,她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继续挺慵懒的道,“好像不能继续跟你再玩下去了。”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对面的阿折静静地看着红豆,过了许久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红豆声音很温柔的道,“我是红豆啊。”
阿折并没有接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然后朝着红豆冲了过去。
红豆并没有多言,只是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忽然躲闪了开来,身法轻巧的就像是一阵雾。
两人交身错过的时候,阿折嗅到了红豆身上的一阵香气,看见了她那漂亮的眼睛,他忽然想起来了红豆跟他说过的话。
她说自己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还有甜甜的东西。
任务
华荣月看着对面的阿折,忽然觉得这人也挺有意思的。
大概五分钟之前,这位小帅哥还拽着她一路狂跑,手拽的死死的不撒开。
结果一发现她的不对劲后,立即拿出了刀面对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折这个杀手当的还挺合格的,干脆利落,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转换目标,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干脆利落的让华荣月都有点刮目相看。
华荣月看了一眼阿折的眼睛,苦中作乐的想哎呀,好凶好凶,惹不起,惹不起……
这要是按照故事里面标准反派的心理活动,她这会是不是应该赞赏的评价一声真是好眼神?
华荣月倒是真想说说看的,要不是太中二,她就真的说了……
其实华荣月的打算是阿折把她扔下和那些杀手们逃跑,然后她再出手的。
华荣月是绝对不可能把天易楼的杀手全都留在这里的,她总得找个人去给天易楼带话,警告天易楼花船是个很强大的势力,同时再传达一下“蛊王不在花船手里”的这个意思。
其实当时华荣月选的就是阿折这个小伙子出去传达消息,因为这里面她也就看阿折还算挺顺眼的,刚刚逃了的那几个杀手其实就算是出了全安镇恐怕也逃不出去,就在全安镇的镇子口,那里还有花船的人在等他们。
虽然一般来说疯子是离不开自己的罐子的,但是全安镇它确实是有点不一样……最起码华荣月还真的没控制过这群人的动向。
江连焕虽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六扇门的人,但华荣月准备带着阿折再和他继续纠缠一会,关键时刻可以出手逼江连焕使点六扇门内部的绝招,把屎盆子扣在六扇门的头上。花船的人到时候会对这群人再一次出手,目标就是让天易楼剩下的那些杀手全灭,只剩下阿折一个人回去。
这样阿折回了天易楼,就能把消息传到了,同时传回去的估计也有他们一行人在花船的恐怖经历,估计天易楼人听完了之后段时间内也不会闲的没事再派人来。
……就,华荣月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现在她有点毁不该当初的意思。
她为什么嘴欠问了那么一句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我啊,为什么啊。
就在她问完那句话以后,阿折拽起她转身就跑,华荣月整个人都惊了,她的计划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被全盘打乱,在“逃跑”的过程中无数次想把手甩开,但一想到甩开就会崩了红豆的人设,所以硬生生的被拽着跑了一里地。
当阿折拽起“红豆”的手时,别说江连焕和吴妄言他们呆住了,就连华荣月自己还有花船的众人们也都呆住了,大家心中疯狂刷屏“好像没有这一段啊”,然后看着阿折带着红豆就这么一路小跑加大跳的逃之夭夭。
华荣月现在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但是她这会要是不出声制止一下阿折,她真的怀疑阿折会拽着她直接就钻了花街的哪个小屋子里了。
老实说昨晚的哪个屋子她也是临时找的,因为本来就没人住,所以才一副家徒四壁的样子。现在让她再回去找,她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阿折一击不成后,依旧没有动,还是观察着华荣月的动作,华荣月看了看阿折的武功,确实不错,凭良心说在天易楼也算得上是个少年英才了,当然天易楼里的少年英才好像也没什么用。
虽说局势因为阿折拽着她一路狂奔而莫名其妙的发生了变化,不过华荣月还是稳得住的。她决定赶紧把马甲给撕了吧,这再不撕好像就要出事了,虽说华荣月本人挺喜欢吃瓜看戏,但她不太喜欢瓜出在自己身上。
而且她其实觉得……她撒的这个谎好像有点闹过头了,虽然说不出接下来要发展成什么,但华荣月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她觉得应该得终止一下。
华荣月看着对面的阿折,神色渐渐的从昨晚的那个临时捏造出来的“红豆”变回花船众人心中的花面模样。她终止的第一步就是先让自己变得跟“红豆”不一样。
就旁观者来说,这个变化是十分惊人的。
红豆其实更接近于上辈子华荣月没穿越时候的样子,华荣月演的时候蛮得心应手的,自己倒是不太能感觉到这个变化有多么的惊人,但在阿折的眼中,面前的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阿折看着对面的红豆身上逐渐产生的变化,那种变化说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像从一个人渐渐的变成了一座雕像,一股令人压抑气息从她的身上传了出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阿折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红豆应该很强。
强到什么程度?
阿折意识到,面前的红豆有可能是他见过的最强的人。
因为这种气势他是头一次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像山和海一样的感觉,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眼神也渐渐的发生了变化,阿折心里这双眼睛一直柔情似水,似乎里面盛满了温柔,然而现在,阿折再看那双眼睛却几乎忍不住想要发抖。
一种面对着比自己强大很多的人才会生出来的一种恐惧在他的心里逐渐的燃烧了起来,阿折忽然意识到红豆眼中的疯狂其实并不比街上任何一个人要少。
或者说她疯的最厉害,所以才让人看不出来她已经疯了。
花街上,屋子里的人们同样都走了出来,她们站在街道的两侧静静地看着他。
阿折听见了自己狂跳的心脏。
“红豆”的声音已经彻底的变了,从清亮的声音变成了一种低沉,且带有磁性的声音。
然而,尽管声音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但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缠绵。
阿折从他的声音里还听出来了一丝熟悉的温柔,这种温柔和缠绵仿佛是刻进了这个人的骨子里的,但并不代表这个人是个温柔的人。
尽管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蜿蜒的花藤一样,柔柔的攀附在什么东西上,却能让人在缠绵之中不知不觉的被勒死过去。
最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最冷的感情。
也不知这是个多情人还是个无情人。
花街上的人又变得多了起来,她们大都很自然的避开红豆和阿折两个人,阿折看见刚刚躲过了他一击的红豆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那一刀而上心。
他找了个就近的栏杆,斜倚了上去,表情依旧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还算半黑的天边,就像两人第一次相遇时那样。
两个人的周围又变得空荡荡的,周围的女人们依旧在街道上成群结队的走着,但是都相当有默契的避开了他们两个人,就像看不见他们一样,时间一下子又倒流回了当时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红豆依旧还是静静地看着天边,过了很久,也可能是只有一会,他安静的看着天边的云彩道。
“你曾经说过要救我出去的。”
他似乎根本没有把刚刚阿折的那一刀放在心上。
听见这句话,阿折的呼吸一滞,紧接着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了之前遇到的那个女人对他说过的话,还有之前自己曾经对花船的蛊王进行的一系列推论。
整条街道上井然有序,明明都是疯子,却偏偏在按照着一种正常人的秩序在运转着,就像是有人在极力的压制着这个花船中的不正常,试图让它正常运作一样;
明明是一个疯子们的聚集地,这里满街却全是漂亮的女人,穿着华美的衣服,戴着昂贵的首饰,丝毫看不出别的罐子中贫穷或者充满着厮杀的景象;
昨晚相遇的那个女人说花船是疯子们的家,她说这话的时候,那种温柔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就像是把那位蛊王当做了自己的神灵一样;
是的,神灵。
阿折清楚能够将如此庞大的一个罐子管理好需要怎样恐怖的手段。
他曾经以为这样的罐子的主人或许是个性格十分压抑的疯子,他曾经习惯了正常人的生活,所以才会故意捏造了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罐子,甚至还在心里嘲笑过对方的死板和古怪,就像一个老古董。
可是就在刚才他忽然想明白了,或许这个罐子的产生并不是由于蛊王是个老古董,而是因为蛊王是一个太过干净的人。
他想的太单纯,考虑的也很单纯,单纯的起因造就了一个四不像的罐子。
正因为如此,花船上的人们才会把他当作是神灵,就像那天遇见的那个女人一样。
阿折并不清楚他本人知不知道这一点,因为在他看来,他好像一直在排斥着疯子,他讨厌疯子的一切,努力的向往着正常人的生活,花船的人知不知道他们的神灵口中曾经说过“想要逃离这里”的话呢?恐怕并不知道。
那个人说这话的时候,神智又是清醒的还是混沌的呢?
可是如果他不是一个疯子的话,他应该会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阿折这会竟然觉得自己异常的镇定,他想好了今天要死在这里。
因为他来时天易楼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杀死蛊王。
他本以为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的事情,现在机会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毫不夸张的说卡吐了……(撑大脸)大纲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想大纲的时候觉得可简单了,不就那么一回事吗,等到真细写的时候,就像一堆乱七八糟的线,这个乱套啊……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谎言
机会都是转瞬即逝的,可能这一次不抓住,就永远也不会有了。
杀死一个蛊王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这阿折也都清楚。
蛊王是一种很残忍,很危险的存在,如果说杀了蛊王是天易楼给他下的命令的话,那么私心里,阿折自己其实也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蛊王的。
他或许比其他人都更加的清楚蛊王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所以这次天易楼才会派了最年轻的他来。
花街上的人们将蛊王视做是他们的神,实际上蛊王确实是神,在他这种凡人的眼里是永远触及不到的神。
他们一出手往往就会造成整个江湖的动荡,谁也无法伤他们分毫,因为到了他们那个地步,他们早就已经斩杀了无数的人。
世上所有的恶鬼也没有他们恶,他们手中沾染的血腥,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数不清了。
他们就是活着的恶鬼,所以阿折私心里曾经觉得即使是把这样的恶鬼送入地狱,好像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
就例如说面前的“红豆”。
两人手拉着手在街上狂奔也只是不久之前的事,阿折还记得“她”柔软的手和身上的香气。
他现在看起来的样子有多么的温柔,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像表面一样的温和,阿折知道他是会吃人的。
单单是昨日在这花街上经历的一切就能让阿折明白,这个罐子的蛊王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罐子是最能反应出蛊王的真实模样的,因为罐子从来都不会说谎。
所以即使面前的红豆手依旧是柔弱无骨的,身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阿折也依旧清楚的很,“她”跟自己是不同的。
阿折想起来了这一次来时天易楼对这个蛊王的猜测和各种判断,尽管蛊王非常神秘,许多消息都是未知的,但天易楼又是一个什么地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而一点准备都没有。
蛊王喜怒无常,而且每一个蛊王的性格都颇为不同,他们脑子中的有些观念都已经是扭曲的,和常人不一样的了。如果说疯子也只是一个刚刚开始有锈蚀的铁器,那么蛊王的上面早就已经被铁锈覆盖,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
面前的这个蛊王虽然跟其他的蛊王有很多的不一样,但有些地方终究还是共通的。
就例如蛊王永远都是一些极顶的疯子。
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推测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所以这会阿折也没有想去追问对方为什么会特意弄了“红豆”这样的一个名字来骗自己,又跟自己装模作样的玩了一晚上是为什么。
阿折把这通通当成是蛊王一时的心血来潮,或者是蛊王对于一个不小心闯入他罐子里的小虫子的怜悯,怜悯于一个闯忽然闯入的弱小者,好奇于他编织的漏洞百出的谎言,所以就这样一步步的看他在谎言中挣扎着。
蛊王真的是一个很难以捉摸的人。
阿折这么想着。
对面的华荣月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但心中的对策也算是想了出来。
当然要是以她自己平时的风格,她是绝对想不出来这件事的收尾方法的,所以她换了下易玲珑的思考方式,发现这如果换做是易大佬的话,那解决方法就超级简单了。
……打出去不就行了吗,何必这么麻烦。
华荣月决定充分发挥一下自己丧心病狂的演技,总结一下自己这段时间装疯子的经验,来给对方来一个无比难忘的经历。
这样等到把他打个半死的时候,再把他给丢出花船就比较名正言顺了,这样就不会被看出来有哪里不对劲,阿折也不会意识到这是由于临时翻车才加上的一场戏。
华荣月觉得自己估计永远都成不了一个蛊王,因为对于一个蛊王来说,她干什么都是正常的,她想要杀人的时候就杀人,想要放人的时候就放人,这才是个真正的蛊王。
又或许是因为真刀真枪杀出来的蛊王脑子都不太清醒,所以一般揍人也比较直来直去。
但华荣月不行,她做事情容易前思后想,左右为难,有时候甚至还容易把自己绕进去。她演一个蛊王演的再像,但是她心里一直认为那应该并不是真正的蛊王。
至于怎么样扮演一个疯子,或者是一个蛊王,华荣月觉得这应该不需要任何人来教她了。
她觉得自己这方面的天赋老强的,保证能让阿折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按照易大佬的传统惯例,先用自己无敌的速度来嘲讽一下对手,毕竟猫捉耗子的时候都是先玩一股再吃的,而且总是钓着老鼠,让它以为自己有逃跑的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阿折以为自己眼前只是花了一下,因为他的眼前真的只是有一片影子一闪而过,特别特别轻的影子,轻的简直让人以为就像是一片羽毛从自己的眼前划过一样。
前一秒,阿折还在思考着能够刺杀蛊王成功的概率,下一秒,他就忽然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他的所有挣扎也只不过像是一只正在蠕动的小虫子。
阿折在心里咬牙对自己说稳住,其实这个关头又怎么能稳得住?
几乎在感觉到痛楚的瞬间,阿折心里就控制不住的泛出了一股绝望,那是所有人在面临死亡前的感觉,阿折纵然是个经过了无数训练的杀手,这时候也没办法控制住人的本能。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行动都在看清楚那人的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阿折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曾经见过蛊王的人都说蛊王是世上最可怕的存在。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传来了一股刺痛,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疼,一口腥甜的味道直接弥漫在了他的嘴里,但是他并没有喊出声来,而是悄悄的把这一声痛呼给咽了下去。
阿折就像一条在沙漠里隐藏着的蛇一样,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他们最厉害的往往并不是自己的武功,而是那种潜伏很久,然后忽然出手的那种狠辣和迅速。
即使心里已经泛起了绝望,但身体还是习惯性的做出了抵抗的姿势。
阿折并没有因为自己生存的希望很渺茫就放弃抵抗,曾经有无数次他也都是陷入了必死的局面里,全靠着像是毒蛇一样的潜伏才死里逃生。
只不过这次,有些不太一样。
红豆安静的落到了一边,他淡淡的看了过来。
阿折觉得他的眼睛里似乎是有一种兴味盎然的样子,又似乎像是意兴阑珊,又或许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至于对方在想些什么,阿折猜不透,也猜不明白。
一个蛊王的心思,他怎么可能猜的透?
华荣月看着阿折有点懵,她刚才下手力度还是清楚的,一般人都得龇牙咧嘴一下,就算是她自己,挨上这么一下,恐怕也得找个角落偷偷哭一会。
她都已经等着听对面那个人的痛呼声了,结果等了五六秒后,对面的人愣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华荣月有点脑袋大,刚才那一下打中还是没打中啊?她自己都有点说不准,对方没有反应,她觉得自己的经验好像都不管用了。
那就……再来一下?
华荣月微微的握了一下拳头,又慢慢的松开,身体在原地忽然又闪出一道残影。
还未站稳的阿折转眼间胸口又泛上一股腥甜,他这次没有动,依旧死死的盯着红豆。
华荣月看着阿折的眼神觉得瘆得慌,她总觉得阿折现在看她的眼神有点吓人。
按道理来说现在单方面打人的应该是她才对,可是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阿折比自己要更像打人的那个。因为阿折看着她的眼神,就跟看着死人一样。
华荣月不清楚自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什么,总之那是一种仇恨,说起来也很奇怪,明明两个人也就认识了一个晚上,阿折的眼睛里竟然就有了仇恨。
尽管那一丝仇恨,或许连阿折自己都不知道。
阿折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在华荣月的眼中是什么样子的,也正如同华荣月不清楚自己在他眼中的样子一样。在阿折的眼中,对面的蛊王就像一个正在观看着虫子挣扎的人。
他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曾经也曾这样站在罐子前面看着罐子里的虫子,看着它们在罐子里面挣扎,被一根狗尾草逗弄的互相撕咬,直到气绝。
无论被打到什么地步,他都没有放下手中的刀,他的刀一直是攻击的样子,预备着随时随地给对面的蛊王来上一刀,这是杀手们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只要是人还活着,就还有一丝机会。
只是曾经的阿折多多少少还能找到一丝出手的漏洞,瞬间将一直握着的刀刺出去,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找不到一丝机会了。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阿折躺在地上,好像终于爬不起来了,而时间好像也就仅仅过去了一炷香而已。
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衣服也都破了,这些伤口都像是猫抓老鼠时留下来的一道道细痕,可是无数条痕迹组成起来,就已经让人动弹不得了。
华荣月看着倒在地上的阿折,又一次的觉得有些头疼。
她头一次看见这么犟的,连一声都不吭,搞的她本来都不想下太重的手,结果人家一声都不吭,华荣月没办法,只能硬生生搞成了这样。
按道理说,他要是吭一声,华荣月都不至于下手这么狠。
虽说这个没什么致命伤,但华荣月也不是个喜欢虐待别人的人。她面具底下皱着眉头,慢慢的朝着阿折走了过去,心说这下子就算是最后一击了,一定要把对方给弄晕了然后再扛出去。
她手中拿着刀,慢慢的朝着阿折走了过来。
倒在地上的阿折朦朦胧胧的看着红豆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把刀,他心想,这就是结束了吗?终于要到最后了吗?
他手中的刀还在握着,似乎还有余力,可是阿折知道自己真的抬不起来了。
他回想起刚刚自己举刀的无数次,都被对方轻而易举的躲开,那简直就像是噩梦一样,所有的攻击都是没用的,他做了一次次的无用功。
然而倒在地上的阿折想的却依旧是那个装着虫子的小罐子,他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脑子里却似乎隐隐约约的有一些话。
他并不想当罐子里的那些虫子,被一个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就像年幼的自己曾经那样看着罐子似的,或许对于虫子来说,一个年幼的孩子也算是神灵吧?
他尤其不喜欢被面前这个人当成虫子,那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想到这个,就浑身都在发抖。
就在那人来到他面前,轻轻蹲下时,他看着那个人离他很近很近。
近到他能看清楚那人衣服上的暗纹,还有那些精美的首饰。
首饰反射出来的光映入了阿折的眼里,也让他早已混沌的脑子里忽然清醒了一瞬。
那一刻,阿折想知道一件事。
他忽然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首饰,也很喜欢吃甜甜的东西?”
……
华荣月听见问题的时候,忽然一愣。
这是她少有的,并没有骗对方的几件事情之一。
因为当时她觉得这些事情好像没什么必要的,所以就说了出来,但此时对方忽然问她,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华荣月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银光。
……
阿折的眼睛其实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因为视线早已模糊。他只是顺着之前的习惯,朝着面前狠狠地刺出了一刀。在他的印象里,这一刀一定会落空,只留下刺中空气时那种空落落的感觉。
所以这一次,当他听见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时,他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那种声音十分的美妙,就像是上好的布帛被撕裂的声音。阿折的手忽然也觉得很柔软,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柔软的,没有任何防备的地方。
阿折就忽然愣住了。
他嗅到了一丝掺杂着香气的腥味。
这或许……是一个没有被期待着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我一早就开始想剧情了,晚了是因为太卡了,不过这段过去明天就不卡了,所以明天就不会晚了。
(握住自己日益稀少的头发)
(想搞下场个人太不容易了,我记得明明一开始我就是想让阿折跑个龙套来着)
摸摸头,爱你哦= ̄w ̄=
笑
那把刀刺进去的并不多,因为在那刀即将刺进去的时候,华荣月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稍微往后退了一点点。
这样一来,那刀就避开了要害,只刺到了肉里,危险性是没什么,如果真的说的话,华荣月觉得心灵上受的伤比身体上还要惨点。
她自己都没想到能在阴沟里翻了船,而且还是当着花船的一堆人面前翻的船,与之相比,好像身上的疼都不算太难受了。
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这是丢不丢脸的问题。
阿折那一下她感觉真是没有留情,而华荣月那一秒在心里除了丢脸的感觉外,竟突然觉得阿折这个小伙子有点帅,渣帅渣帅的,华荣月就比较欣赏这种脑子清清楚楚,意志力还非常强的人。
这都被她揍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记得用刀捅她一下,这幸好是她这种身手灵巧的,不然这一下估计也就交代了。
华荣月有些心虚的看了周围一眼,发现花船周围的人都来来去去的,没有一个把头转过来的,这让华荣月稍微放心了一点点。
她低头看着阿折,忽然发现这小伙子的表情挺有意思。
刚才看她还是一脸看仇人的表情,这会忽然间就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要把她瞪死。
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她干了什么罪大莫及的事一样。
但是华荣月想来想去,自己除了骗了对方,虚构出了红豆这个人外,也没有再骗过他什么了。
这应该,也不算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吧?
毕竟华荣月觉得自己没有要对方的命,阿折的表情又是那么的吓人。
华荣月莫名的有点心虚,但她是真的没太理解对方的这个表情是啥意思。她总感觉这个表情应该就像理解一样,可以解析出很多意思,可惜她是个学渣。
她低了头,强撑着握住刀身把它拽了出来。
拽出来的那一刻,华荣月表情微妙的扭曲了一下,不过花船的人不敢转头往这边看,阿折这边虽然眼睛瞪的老大,但却一直也没有焦距,华荣月怀疑自己现在伸手在他的面前比划他都看不见。
所以她就心安理得的认为没人能看得见她这个很丑的表情,把阿折一掌打晕了过去。
阿折晕过去之前还在努力的嗅着那个带着血腥气的香味,他看不清,所以只能用嗅觉和听觉去判断。
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刺中了对方,因为他刺中的时候自己脑子也懵了一下。
那一刻,阿折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了很多东西,他知道自己刺中对方,是因为对方的动作慢了,而对方的动作又是因为什么才慢的呢?
阿折只能想起来自己刚刚说的那一句话。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首饰,和甜甜的东西?
忽然,看不太清楚的阿折想起来了花街上的穿着各种漂亮衣服的女人,想起来了女人们头上的首饰,更想起来了红豆说这话的样子。
你看,还有一个东西是真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就像是一下子被抚平了一样。
阿折的心里现在十分的平静,一种诡异的平静,无欲无求……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死了。
他不清楚自己这一刀能不能杀死对方,但他清楚自己是绝对逃不出去的,又或许,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清楚。
在死之前,他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情,他就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再遗憾的了。尽管这一辈子他没来得及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也有很多……但如果现在死了,那也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
杀手从来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随时随地的死去好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之前死在花船上的那几个杀手一样,现在只不过是轮到他而已。
他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这种清晰并不是很正常的,因为就算是以往,他眼前也从未这么清晰过。
世界上的一纤一毫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但这感觉也就只是几秒的事情而已。
他的视线最后停留的地方是远处的天空,天上最后的一处未被太阳照到的地方,明明现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可是阿折看着天,却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逃出过昨晚的那个黑夜。
……
江连焕淡定的从楼下走了上来,身后就是群魔乱舞的花街,他淡定的简直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吴妄言和赵烨钦佩的看着他淡定的走了上来,两人都想问问江连焕是如何做到如此淡定的。
毕竟现在从楼上往下看,底下已经站了一排人,这些人都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面对着他们这边,特别恐怖,这如果要是没点心理素质估计还真的受不住,最起码现在赵烨和吴妄言就有点怂。
江连焕自己倒是坦荡荡,心说怎么说也就这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呗。
花面如果想把他们搞死,看面前的这个形式,估计他们逃都逃不掉,来之前他们还商量着能不能避开花面的耳目呢,现在看来也是太年轻。
既然那个花面现在还没想着把他们给杀了,就证明对方暂时对他们还没有兴趣呗,没事自己吓自己干嘛。
赵烨道,“江,江队长,下面那些人……该怎么办?”
江连焕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转头看了眼楼下的那些人,想了想,似乎又觉得总让他们这么看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虽说好像没什么,但冷不丁一看瘆得慌。
他很淡定的就上了楼,赵烨和吴妄言都不清楚他到底要去干嘛,只能跟在屁股后面。
等到上了楼后,江连焕也没去别的地方,只是站到了华荣月的门前,然后特别淡定的敲了敲门。
“咚咚。”
空旷的走廊里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吴妄言和赵烨互相对视了一眼,赵烨有点懵,他心说过来敲华队长的门干嘛?
吴妄言则是好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江连焕敲了好几下,今天的华荣月似乎起的格外的晚,他敲了足足一分钟,屋里面都没有任何声音。
敲着敲着,江连焕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运起了功,似乎想在门上来那么一下,然而就在他想要这么做的前一秒,门忽然开了。
衣服微微有些乱的华荣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不好意思的对着门外的三人笑了一下,道,“真抱歉,出来的有些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江连焕抽眼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窗户被帘子遮着,上面吊着几个小铃铛。
“没什么,你下来吃饭吧。”江连焕也没说其他的话,就转身下了楼。
赵烨和吴妄言听了都愣了一下,心说外面那么大的事,怎么就只叫华队长下来吃饭?
可是江连焕也不解释一声,转身就下了楼,他们也只能默默的跟在身后也下了楼。
华荣月等到他们走了之后,才龇牙咧嘴的关了门。
她把窗帘上的小铃铛解了下来,然后站在窗前,对着街上的某个人打了个招呼,那个人瞬间就开始安排花船的人慢慢的从街上撤离。
等到做完一切后,华荣月只想躺在床上躺尸,她肚子上面的那个刀口刚上了药,现在是真的有点疼。
这个东西就是刚开始的时候还好,接着就越来越疼,但华荣月不能躺尸,因为楼下还有三个人在等着她吃饭呢。
昨晚一宿没睡,身心俱疲,现在肚子还特别疼的华荣月只能强撑着下了楼,到了一楼就看见江连焕特别淡定的在那里喝粥,旁边的吴妄言和赵烨都一脸特别奇怪的表情,那种表情就像是刚刚生吞了一个鸡蛋一样。
吴妄言和赵烨现在的心情都有点微妙,刚刚江连焕带他们下楼的时候,他们还不太明白江连焕怎么下来的这么痛快。
结果他们刚到一楼,就看见外面的人开始有序的撤离,刚刚那几个被抓起来的天易楼的杀手也被绑起来带走,就跟带了几只耗子一样。
就在华荣月走下来的前半分钟,街道上刚刚全部撤离完,重新变得干净一空,只剩下了几个正在这里卖东西的小贩,灯笼也都已经收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亮了,如果刚刚他们没有看见那一幕,那么外面就跟他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镇子没有任何的区别,宁静又祥和。
华荣月下来的时候,外面早都已经清理的一干二净了,她就装作一无所知,看见桌子上熬了粥,觉得肚子还真的饿了,就挺快乐的坐到了座位边。
吴妄言和赵烨粥都有点喝不下去了,两个人都觉得这太过诡异,就算这个镇子现在装出一种人畜无害的姿势来,也丝毫掩饰不了这个地方浓浓的诡异感,相反,因为这欲盖弥彰,所以这里显得更加的诡异。
赵烨则是转过头来想提醒华荣月一声,他说:“华队长,你怎么下来的这么晚,你要是再早下来一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的江连焕干咳了一声,警告意味甚浓,他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但却不清楚江队长忽然警告他干什么。
华荣月倒是喝光了三碗粥,还觉得有点没饱,有点想再吃点的意思。
她有点可惜,这里的人太多,不太好意思再吃了。
花船的另一条街道上,几个人抬着一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人上了马车,马车朝着远处驶去。
那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人身上全是鲜血,看起来十分的吓人,如果不是还有喘气,就真的像是个死人了。
可令人奇怪的是,他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个临死的人,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呢?
离远一点
吃完了饭,又稍微的收拾了一下,华荣月觉得江连焕他们应该要出门去“探查”一番了……
虽说经过了昨天那件事后他们不一定有魄力继续上街逛逛,但装还是得装一下的,不然他们来全安镇干嘛来了。
果然吃完饭,江连焕就带着吴妄言他们出去转了,华荣月也被分派了任务。
她默默地朝着任务地点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家客栈后很熟练的往床一躺,瞬间楼下来了两个小二封锁了这一片,另外给华荣月端上来了要换的伤药,糕点和茶水。
几分钟之后,楼下走来一个了一个清秀小帅哥,他来了以后就低着头站在那里,等着华荣月把药换完。
华荣月现在可不太想见到他,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挫样被看见了有些丢脸,但时间紧迫,所以她也没什么办法。
小帅哥过来是要跟华荣月谈些重要的事的,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华荣月的伤药和糕点就在旁边放着,满满一托盘。
华荣月在盘子里面挑自己想要吃的东西,听小帅哥在一旁说话。两个人之所以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话,就是因为华荣月想要搞清楚一件事情。
——当遇见江连焕的时候,那个天易楼的杀手为什么要忽然杀了他的同伴。
华荣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当时都被惊呆了,心里想着面前这个杀手不会是疯了吧?但是她还记得当时被杀的那个杀手的表情,一种很麻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一样。
“那个领头的人也杀了自己的手下……”小帅哥在她面前汇报着之前华荣月并不知道的事情,“据说那个领头的人杀死了自己的手下后,身手也突然变的厉害了”。
华荣月心说一次还能说是偶然,两次就绝对是必然了。
这帮人是什么毛病,遇上事情先杀自己身边的人。
或者说……华荣月脑子里冒出来了一个奇特的猜想,蛊这个东西颇有些神奇,反正是通过杀人就可以变强的,所以当时这些杀手朝着身边的人下手是不是早就已经商量好了的事?或者说天易楼派了好几个杀手过来,其中的一些人就是专门被用来杀死的?
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华荣月就觉得背后一凉,那种恶寒感不比在看见那个杀手死于自己人手下的时候弱。
华荣月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变态了一点,可是一旦冒出来后,就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么一回事。
我去,天易楼的这些人要不要这么变态啊?华荣月一直觉得自己看透了天易楼这群人的变态程度了,可是今天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
虽说冷不丁猜出来了这么一个可怕的真相,但华荣月还是没让这件事困扰多久,她肚子那里实在是太疼了,幸好这年头还是有麻黄散的,所以华荣月可以在没什么危险的情况下疯狂涂药。
清秀小帅哥看着华荣月往肚子那里上药的动作,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华荣月抬起头来看着他时,他才一下子收了视线。
华荣月盯了他半天,发现他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就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这人好神经,有什么话就直说呗……
江连焕带着吴妄言在街上走着,赵烨去了另外一个方向。其实赵烨也应该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但是江连焕一脸“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能自己走吗”的表情,直接把他踹走了。
白天的全安镇特别的热闹,尤其是在全安镇的化妆品产业蒸蒸日上之后,那热闹的程度更是厉害,俨然有成为一处繁华商业地点的感觉。
江连焕和吴妄言并排走在街上,两个人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只是看着周围繁华的风景,如果这里并不是一个罐子的话,那这里也真不失为一个旅游的好去处。
过了很长时间,吴妄言最先开了口,他道,“你为什么不把华荣月是易玲珑的事情告诉六扇门?”
“你说这个啊?”江连焕顿了一下道,“因为华荣月就是华荣月,不是什么别的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华荣月,仅此而已。”
吴妄言转头看了一眼江连焕,忽然觉得他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当然诡辩也很强,要不是这会他出不去全安镇,他真的就考虑去六扇门打小报告了。
对于华荣月这个人,他的感觉其实十分的复杂。
一方面,他对这个人印象最深的时候就是他当时在地牢里每天画的五颜六色,还有杀出全安镇时候的那个惊艳众人的样子。
而另一方面,他也算是近距离的观察了平时的华荣月,不得不承认这人看起来一点野心都没有的样子。
真的来形容的话,“华荣月”恐怕比他们华山派那个八十来岁的老爷子还要沉闷,真的不太像是他想象中的易玲珑。
这个是易玲珑,还是那个是易玲珑?
“易玲珑”和“华荣月”两个人的差距还是挺大的,易玲珑就像生活在聚光灯下面,而华荣月好像是天生就喜欢避开聚光灯的人。
如果一开始看见的就是华荣月,那么恐怕也就罢了,吴妄言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清楚对方的身份,自己也未必不会和对方成为很好的朋友,因为“华荣月”真的是一个性格特别温柔且体贴的人。
但吴妄言见过了“易玲珑”。
他再看着华荣月的时候,就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看着不太舒服。
他看着华荣月,就隐约的觉得哪里奇怪,就好像记忆里某个隐隐约约的影子出现了一丝问题,不再是他熟悉的那种感觉,可是真的说起来,他也不清楚他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就好像这个人天生就应该站在聚光灯下,而不是应该偷偷的藏起来,藏起来就是有哪里不对,但是吴妄言说不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他自己也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他那天晚上从天易楼冲出去的姿势其实特别的帅,帅到周围所有的人都只盯着他看了。
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可笑,因为相比起易玲珑来,别人肯定更加喜欢这个温柔体贴的华荣月,他这个想法也未免太奇怪了一点,所以他就从来都没有对别人开口说过,只是偷偷的自己想着。
其实就连跟别人说了就会被嘲笑这个概念他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
吴妄言不清楚的是华荣月在面对他的时候从来都是战战兢兢,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说,能躲开就躲开,生怕刺激到易大佬。
所以她才会给吴妄言造成一种“华荣月太沉闷”的景象。
毕竟华荣月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其实性格真的不算阴沉。
她曾经认真的观察过易大佬对吴妄言的态度,发现只要是不跟吴妄言说话,不多看他,目前应该就不会有事。
而且华荣月私下里感受着易大佬的情绪,发现易大佬现在甚至是有那么几分……不太愿意看见吴妄言的。
虽然这么做有点鸵鸟心态,但跟之前比这绝对就算的上是有进步了啊。
华荣月心中十分的感动,她决定先暂时离吴妄言远一点,渐渐的让易大佬适应一下没有吴妄言的生活。
按照华荣月这种万年单身狗的思维就是男人吗,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不如多吃点甜的。
对于上辈子的事情来说,华荣月觉得吴妄言和易玲珑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这俩人应该就是天生的性格不合,分开应该也就没有事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感情这方面的事情华荣月也不太懂,她的感觉就是随遇而安,上辈子易玲珑的爱在她看来也确实是控制欲太强了一些,她看吴妄言也是个挺咸鱼的人,想跑也是正常的。
当然重来一次,易大佬应该也学不会跟人家好好相处,华荣月准备手把手来给对方来一个示范,当不成情侣,当个普通朋友也可以。
对于易大佬来说,吴妄言大概是块心病,心病能医是最好的。
医不过就先鸵鸟着吧……
……对,华荣月就是这么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在她的强行掌控下,就算易大佬不随遇而安也得给她随遇而安。
吴妄言觉得自己始终看不太透华荣月这个人。
他总觉得华荣月用一种特别淡定的眼神看着他,那种眼神让他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就像是被人看了个精。光,这让他整个人都对华荣月有种下意识的弱势感。
其实他天生就不太喜欢跟太强势的人相处,尽管华荣月平时看起来挺温和的,但是吴妄言每次一跟他说话,就总是忍不住想起来对方上次在全安镇时那个镇压全场的样子,然后就再也没有敢轻松谈话的胆子。
但是一想起来上次华荣月带着他们杀出天易楼的样子,吴妄言内心里竟然还隐隐会生出一种很少会对旁人有的敬佩……
这种敬佩和惧怕还有一些更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里交杂,使得他每次面对华荣月的时候心情就格外得复杂。
他跟江连焕在街上并肩走着,走了一会,江连焕忽然开口道,“咱们现在走了多远了?”
“呃……一里了吧?”吴妄言道。
“可以了,应该离华荣月够远了。”江连焕忽然开口,说了句吴妄言听不太明白的话。
“啊?”吴妄言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是他再确认了一遍,对方好像说的就是这样的。
为什么要离华荣月远一点?他有些不解。
江连焕转头看了一眼,“你说,现在华荣月在干嘛呢?”
吴妄言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这话里面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嘘
江连焕和吴妄言在外面转了大半天才回来。
这一路上,吴妄言看见江连焕晃晃悠悠的买了包瓜子,然后磕了一路,时不时还去问问胭脂水粉怎么卖的,最后才慢悠悠的回了客栈。
他这一路上真看不出江连焕有任何的想要好好调查的意思,倒像是纯粹吃喝玩乐来了,搞的吴妄言都觉得有些莫名的慌张,总想着脱离队伍出去看一看。
等到吴妄言在忍耐的边缘时,江连焕自己提出了要回去,把吴妄言想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江连焕慢悠悠的往回走,就像一点都没感受到吴妄言快要爆炸的心思似的。
吴妄言刚来的时候觉得江连焕还是个挺精明的人,现在就觉得他有点神经病了。或许他心里无数次想要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来公费旅游的”,当然这话说出来就有点瞧不起人家六扇门似的……
咳咳,这个就扯远了。
反正江连焕这一路上堪称是粘猫逗狗,吴妄言就在一旁默默地瞪着他回了客栈。华荣月和赵烨他们早就先一步到了,华荣月还抱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猫顺毛,猫仰起自己的小下巴,一副快来跪舔我的架势。
赵烨看着华荣月,十分佩服的说:“华队长,你好厉害。”
华荣月看赵烨一副想伸手上去摸却有点不太敢的架势,就上去给他示范了一下,赵烨在旁边一脸亮晶晶。
吴妄言咳嗽了一声进了屋,转身的一刹那和华荣月擦肩而过,他看着那只正在华荣月手底下伸懒腰的猫时就莫名觉得这幅场景有点吓人,就好像见了鬼一样。
几人坐到了客栈一楼的桌子前,华荣月手里还抱着猫,猫就是普通的狸花猫,懒洋洋的在华荣月怀里睡觉。
吴妄言非常自觉的坐到了离华荣月最远的一个位置上,觉得自己还是得谈点正事的,不能跟面前这三个不是嗑瓜子就是撸猫的人同流合污,于是就很自觉的提起了昨天晚上收到的那两封信。
“昨天我和江队长一人收了一封信。”吴妄言自觉的分享了自己的消息,“是华山派寄来的,他们让我们注意天易楼的人,最近天易楼那里有些动向。”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很严肃的等着面前的几个人接下茬,然后就看见对面的三人该撸猫的撸猫,该嗑瓜子的嗑瓜子。江连焕甚至还要了壶茶水来……吴妄言就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他终于没忍住一拍桌子道,“你们几个认真一点!你们是办公差来了还是来玩了!”
屋子里忽然为之一静。
他说完话之后就看见面前这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他。
……吴妄言不知为何瞬间就怂了,只能弱弱的道,“我是觉得……咱们出来了总得努力点吗,不然咱们出来干嘛来了。”
吴妄言心里略微的有些焦躁,毕竟他这一次来也不是单纯来玩来了,严格的说他就是个工具人,是华山和六扇门做的一笔交易,他总担心万一这次出来什么都没有办成,六扇门会临时反悔什么的。
但他面前的三个人几乎都没他这种烦恼。
左边的正在撸猫。
右边的嗑瓜子。
中间的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左边的撸猫。
吴妄言突然就想打道回府了。
首先华荣月就不用说了,赵烨自觉就是个凑数的,从来不操心业绩的问题。
至于江连焕……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连焕想了想道,“啊……你如果担心天易楼的那群杀手的话,倒也没什么事。”
华荣月转头看了他一眼,凭江连焕的功夫,估计一上手就能看出来今早的那些人是从哪来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算奇怪。
如果江连焕成功的被华荣月给忽悠瘸了,那他恐怕就会以为这群天易楼的杀手是冲着天易楼的人来的,而花船的人出手帮他解决掉,还算是欠了花船一个人情。
吴妄言倒不清楚这些事情,他原本还算挺着急的,结果听见江连焕这话后就又焦急变得茫然了起来。他想问江连焕怕不是傻了,这昨天才来的消息,今天就说没事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但是他看着江连焕的样子,又觉得他不像在说笑。
江连焕倒是真的在劝吴妄言,他看见吴妄言不信的样子,就劝道,“放一百个心吧,换句话说,就算那群人现在还有事,那也是冲着我们六扇门来的,跟你们华山派没什么关系。”
吴妄言听着江连焕信誓旦旦的话语,第一次觉得他跟自己或许处于并不是同一个世界,毕竟上午两个人同吃同行,从来没分开过,结果这会他知道的消息比自己多的多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在某个时刻失忆了。
“你不信的话就问华荣月啊。”江连焕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朝着华荣月那里使了个眼色,“这是我们这里最靠谱的人,信不过的话你就问他,他不会说假话的。”
吴妄言下意识的朝着华荣月那里看了过去,然后就看见华荣月撸猫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是卡顿了一秒,然后说道,“不会。”
华荣月说话的语气很镇定,很冷淡,听起来就像那种大漠刀客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的那种语气一样。
她旁边正在学撸猫的赵烨听的微微愣了一下,心说自家队长跟吴妄言这个人话意外的有点少啊……给人的感觉颇为冷淡的样子。
虽说这样的性格好像在外人看来也并不算奇怪,毕竟江湖中人行走江湖时间长了以后或多或少都会对陌生人冷淡一些,但赵烨知道自家队长并不是这样的人。
换做是平时,他一定会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然后笑的非常温柔,十分认真的跟对方说:“不会。”
吴妄言倒是没想到那么多。
他跟华荣月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但是对方给他留下来的印象基本都不太正常,所以这会也看不出来华荣月正不正常什么的。
他倒是忽然被华荣月这个态度又给震了一下,毕竟这是大佬才会有的冷淡态度。
吴妄言这会也不敢当着人家的面质疑对方,例如拍着桌子大喊一声,“你说了是就是,你咋这么能耐呢?”
万一对方这会心情不好把他给剁了,他估计也没处申冤去。
在易玲珑这个身份的前提下,他丝毫不敢跟华荣月大声的喊,只能一边在心里小声的嘀咕,一边道,“行……我知道了。”
“不过这群人说不定还会再来。”江连焕忽然说道,“要不然荣月你今晚就值个夜?你身手好,警惕性也强,你值夜最让人放心了。”
“行。”
晚上上灯的时候,吴妄言站在门口微微的有些心焦,他心说这次来之前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来了这么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也就算了,现在自己的队友还特别不靠谱,这基本就是标准的死亡配置了。
昨晚华荣月睡在了楼上,今天她睡在楼下,江连焕和赵烨换了楼上的屋子。
吴妄言心思有些乱,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他走到一楼,就发现华荣月也坐在那里,看着外面挂起来的一个个灯笼,灯光照着他的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剪影般的样子。
冷不丁一下楼就看见华荣月坐在那里,吴妄言也略微吃惊了一下。
他不太想跟华荣月打个照面,但也不得不说自己有些意外,按照楼上那个江队长和赵烨的德行,这人上楼睡死过去他都不会奇怪,但他居然还真的就坐在一楼认真的守着夜。
旁边坐着白天的那只狸花猫,眼睛在黑夜里像两个小灯笼一样,绿油油的,看起来格外的亮。
吴妄言想说自己只是来喝口水的而已,不好意思的对着华荣月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要去接水了。而华荣月看见他下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她大半夜的肚子疼的睡不着,再加上花船那边的事她实在有些不放心,就干脆下来处理了,吴妄言刚下来的那段时间,花船接头的那个人刚走,差个一分钟就撞上了。
这大半夜的吓唬谁玩呢。
大概因为这会华荣月也有点困,所以她感觉易大佬也有些蠢蠢欲动,连忙板起脸来装作很冷淡的样子,努力压制着易大佬,同时还得担心外面花船的人别再突然进来一个。
二楼那边有着防备江连焕和赵烨下来的装置,他们一踏上楼梯,华荣月这边就能知道,偏偏就没防着在一楼的吴妄言。
毕竟在华荣月心中,吴妄言好像武力值就从来都没超过易大佬,几乎都是碾压程度的。
能被易大佬碾压的就让她颇为心安,也不知华荣月这个根深蒂固的逻辑究竟从何而来。
华荣月的耳朵很尖,她听见外面貌似又有脚步声了,应该是花船的人又过来向她汇报东西。她愣了一下,心说旁边有个愣头青在这呢,这该怎么办啊?
吴妄言喝完了水,准备跟华荣月客气客气就回去,所以对华荣月道,“华队长,现在这么晚了,要不要多穿点……”
“别出声。”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华荣月打断。
“啊?”吴妄言愣了几秒钟,他看见华荣月的眼睛十分严肃的看着外面。
他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让他别出声,因为他什么都没听到。
吴妄言刚想继续开口问时,就忽然被华荣月从后面捂住了嘴,然后往阴影里挪动了几步。
他震惊的看着华荣月,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声音,似乎是有女人经过。
一步,两步。
门缝处的灯光暗了一下,又重新亮了起来,窗户前面有着一个女人提着灯笼的影子经过,她的脚步很轻,就像一个幽魂一样。
气话
华荣月拉着吴妄言在角落里站着,吴妄言这会有点傻,他这会被华荣月按的死死的,想动都动不了,华荣月手劲大的吓人。
他刚才忽然被一把拽到这里的时候还有点生气,结果过了一会就听见了人走过的声音。
吴妄言确实是有点后怕,他原本是觉得华荣月神经病的,但窗边的那个女人走过去后他就一点都不这么觉得了,后背上全是冷汗。
那个女人朝着客栈走来,到了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吴妄言心里满满的都在想她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他刚刚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这个女人会进来吗?
他这么想的时候,就听见门外的女人轻轻的敲了门,声音很轻很轻,就仿佛女人没有实体,外面只是风吹打街道上的小石头撞到门的声音一样。
吴妄言呼吸都已经停止了,他觉得自己这会的心跳一定非常的快,可是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却格外得沉稳,他捂住吴妄言的手都没有任何的颤动,呼吸和心跳也一直是匀速的,沉稳的就像外面的女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过了一会,女人似乎是终于意识到屋子里没有人,或者是有人也不会给她开门了。
吴妄言十分担心她会就这么的闯进来,但他等了一会,那个女人最终还是提着自己的灯笼满满的离去了。
等到女人的身影都看不见时,他才猛的呼出一口气,
“刚才那是谁?”
漆黑的屋子里,吴妄言听见自己的声音里似乎是带着一种恐慌和惊魂未定的感觉。
他忽然意识到身后的人应该是不会给他一个回答的,因为两个人是同时来到这个镇子上的,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对方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对方的听力却实在是惊人,他刚刚还对外面的女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华荣月就已经知道了外面有人经过,飞快的把他拉到了这个角落里来。
华荣月这会有点头疼,她一听外面的人就知道肯定是花街的,情急之下忽然冒出来了一个脑洞,就拽着吴妄言到了墙角,死死的捂住人家的嘴巴,又按住他的手脚。
这么干,就算吴妄言想喊楼上的江连焕他们下来都做不到了,而且也能给外面的人做出一种屋里没人的景象。以花船派来的人的智商,应该都能领悟到她的不回应是不方便见人的意思。
华荣月是这么想的,而这效果确实也是非常的强,外面的女人果然get到了她的意思,很自觉的就走人了。
但等人家走了之后,华荣月才发现坏了,出事了。
外面的威力是解决了,内部的威力貌似是完全没有被解决的意思,华荣月等到人家走了之后,才发现易大佬貌似半天都没有声音了。
这种没声音不是那种单纯的不说话了,而是华荣月直接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这代表着易大佬应该是又故意躲起来了,前不久易大佬受伤的时候,华荣月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她意识到应该是刚才跟吴妄言离得太近了,所以直接把易大佬给弄断线了,这是个挺明显的事情,因为华荣月一直避免跟吴妄言有身体接触,这还是头一次触碰到对方。
华荣月忽然觉得易大佬突然做出这种鸵鸟般的感觉应该也是挺无奈的,假如说现在易大佬依旧是一个人,那她恐怕可以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或者是完全不认识吴妄言这个人。
但她现在只不过是一缕残魂,她在想什么,其实大部分时候跟她共用一个身体的华荣月都能感受出来,就像华荣月有时候在想什么都瞒不过她一样。
华荣月能够感受到易玲珑每次看见吴妄言时那种不稳定的情绪,她现在甚至有点怀疑易玲珑躲起来就是为了不让她发现那种情绪的,因为她一旦这样躲起来,华荣月就完全找不到她了。
多惨啊,变成残魂之后要是想不被人发现自己心情的话,还得躲得严严实实的,本来都活不成了,还得操心活人的事。
华荣月有点难受,她看着吴妄言的背影,心想易大佬这样躲着可不行啊。
吴妄言在黑暗里一转头,就看见角落里有一双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把他吓了一跳。那双眼睛的主人手环绕在胸前,正默不作声的打量着他。
他觉得华荣月……或者说是易玲珑的江湖经验比他高出很多很多,所以才能在刚刚那一瞬间就判断出来有人经过。
这种比他要厉害很多的人他接触过的机会不多,所以这会他再看向华荣月的时候,就有种很单纯的钦佩感,这种感觉是一个弱鸡的后辈在面对着比自己牛很多的大神时都会产生的。
但此时面对着是一个性格颇为有些“沉闷”的大神,他还不太敢和对方多说些什么。
吴妄言想了半天,最后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是跟对方道一声谢谢,而且刚才自己在心里还偷偷骂人家来着,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谢谢你。”
“……没事。”
对方依旧是很沉默的只说了两个字,明明白天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个人太过阴沉了,但经历过刚刚那件事后,他觉得对方这个沉默寡言的样子还意外的挺顺眼。
尽管嘴上不爱说话,但看起来真的如同江队长所说的一样,是个难得的靠谱的人。
华荣月在心里不停的试图引易大佬出来,别藏着了。
其实易大佬现在的情况想谈个恋爱应该也是不太可能了,所以华荣月这会也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那里絮叨。
易大佬喜欢一个人,那真的比霸总还要可怕——你喜欢啥不?我给你买;你看那个人不顺眼?我给你打死他;你想跑?没门。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套路。
以易大佬的性格,这会脑子里说不定想的都是她该怎么样再像上辈子一样把这个人给控制起来,然后再然后一想起来自己现在的状况,就自闭了。
华荣月将心比心来说,这个霸总套路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是一种幸福,但是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说真的就是种折磨。
她将自己摆到了吴妄言那个角度去思考,还真的能找出来挺多人家不喜欢易大佬的理由,毕竟谁也不愿意成天的被一个穿的花里胡哨,性格控制狂的“同性”给盯着。
易大佬这个惨绝人寰的审美观估计她是纠正不过来了,但是恋爱方法好歹也得教导教导,实在不行没事在旁边吹吹耳边风也行。
华荣月发现口头教育恐怕是引不了易大佬出来了,易大佬现在大概正处于叛逆阶段,所以现在不能采用叛逆期家长教育方式了,得采取学龄前儿童教育方式——哄。
她在心里苦口婆心的说:“爱情这个东西啊……不是说你喜欢别人人家就一定会喜欢你的……如果真的求而不得的话,那就还不如放人家一个自由……”
二十来年单身狗华同志说起来这种不腰疼的话那叫一个熟练,比杂志鸡汤还熟。
“你想想,就算你没办法跟人家好好处对象了,那看着人家过得好好的,是不是也挺不错?”华荣月差点给易大佬谈上一段佛法,要不是怕把易大佬或者她自己给超度了,她就真说了。
华荣月跟易大佬谈话的时候,吴妄言也在一旁打量着华荣月,他其实挺奇怪华荣月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选择加入六扇门,这绝对是他心里的一个未解之谜。
毕竟他清楚对方的身份是谁,那可是……咳咳,对吧。
这就让他对对方就更加的有了一种好奇的感觉,华荣月的身份天生就在他眼中透露了一种神秘,就像是遇上了一个神秘的谜题。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自己看着办了啊……我真自己看着办了。”华荣月发现易大佬真的骗不出来,就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准备回屋子里去换药。
虽然心里她哄易大佬的样子,像是要勾引她出来谈个恋爱什么的,但真的对上吴妄言这个人,她是一点也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而且她也觉得二人这辈子其实也不会有什么联系了。
毕竟易玲珑众所周知是个男人,而吴妄言是个直男,这本来就是虐缘,华荣月觉得这样的红线剪了得了。
不过看在易大佬的份上还是得好好照顾一下吴妄言的,不然别看易大佬现在安安静静的,出了事能把她手刃了。
华荣月听见吴妄言对她道谢,就很冷淡的说了句,“没事。”十足十的拿出了前辈的态度。
以易玲珑的身份,在吴妄言的面前绝对当的上大前辈了,所以上辈子易大佬要不是想不开非得和吴妄言谈恋爱,那吴妄言在她面前绝对是老老实实的拿出后辈的态度来。
就像现在这样,吴妄言在“易玲珑”面前规规矩矩的,格外得乖巧,跟上辈子他跟易玲珑动不动就来个冷战的样子截然不同。
吴妄言其实这会心里有点面对前辈的压力,但不知怎的,又莫名的非常有安全感。
毕竟现在的吴妄言只是一个华山派的小菜鸟,也没像上辈子一样学过华荣月给他找来的各种各样的武功秘籍,剑法也没有上辈子那么高超。
如果华荣月这会知道吴妄言心里怎么想的,她一定会说英雄所见略同。
华荣月的底气就是易大佬,易大佬就是安全感。
在这危机四伏的江湖里,易大佬就可以跟安全感这个词划上等号。
哪怕这会出面的只是华荣月,她在那里一戳,都从头发丝里透露着武力值无敌的易大佬所带来的安全感。
所以这会她就格外看不惯易大佬鸵鸟的样子,她心说你都这么牛逼了,为什么要躲得跟个鸵鸟一样!
她最后终于在心里嚎了一句,“你就算是这么躲起来也没有用啊!要是真喜欢一个人的话,就用人家喜欢的方法对待人家啊!”
这话她倒未必是想让易大佬谈恋爱,只是华荣月对上辈子易大佬的悲催恋爱经历来的一个总结而已。
但谁知道,她说完了这句话的一瞬间,她的心里还真的感受到了一闪而过的东西。
貌似易大佬还真的因为她这么一句气话露头了。
翻船
距离易大佬上一次露头已经过了好几天了,然而除了那一次的露头之外,易大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整个人就像自闭了一样。
华荣月这几天也没什么心思去管易大佬的事情了,因为她得处理天易楼那边的事情。
根据花船人员后期的跟踪来看,被放出去的阿折已经成功的逃出了全安镇,这会应该已经到了天易楼。
阿折就像是一个鱼饵一样,来试探能吊出来什么大鱼。但华荣月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忐忑的情绪。
原本想把锅推到六扇门的身上,不过目前看来这个锅并没有推成。她觉得这事干的有点亏了,早知道把天易楼的杀手留下来几个就好了。
天易楼的那批杀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陆陆续续的自杀了,即使花船没想对他们下手,他们也根本就留不住。
如果说这件事真的还有点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忽悠住了吴妄言这个小傻子。
他一开始以为江连焕说天易楼那边有事是在开玩笑的,等到华山派那边真的传来消息告诉他说天易楼最近好像没什么动静时,他看着江连焕的眼神就像在看神仙一样。
江连焕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磕着瓜子享受着吴妄言的膜拜。
他那样子搞的自己真的像个神仙一样,无所不知,什么都能算的出来。
背地里华荣月默默地鄙视他。
嗯……不就是指望着花面出手把天易楼的那群人给干掉吗。
有时候人一无所知真好,因为江连焕不知道花面本人这个时候都怂的不行,所以他自然可以嗨嗨皮皮的等着花面来收拾残局,万一知道了真相恐怕就没这么快乐了。
然后华荣月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鄙视江连焕,她自己也是在当大仙忽悠人而已。
因为华荣月最近就跟闲的蛋疼一样,特意找了几个人在附近疯狂的散播了一圈有关于全安镇的鬼故事。
或许是为了圆上前几天她跟那几个天易楼的杀手编出来的那个谎,所以华荣月散播的鬼故事听起来都格外的瘆人。
华荣月的目标就是下次天易楼的人万一再来,他们还没进花街就先被吓个好歹的,要是直接吓走那就更好了。
这几天江连焕依旧没事就在外面晃悠,然后这一天他忽然回来跟客栈里的几人说今晚去上次去过的花街上面看一看。
这就导致华荣月想到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花船该怎么样好好的招待这几位,而是有些担心最近花街附近散播的鬼故事会不会给他们吓个好歹的。
江连焕依旧拿着那盏豆子灯,他走之前把客栈里挂着的那几盏灯笼也都拿了下来,递给了另外几人。
赵烨算是去过花街的,所以这会还没什么反应,吴妄言从来没去过,所以这会满眼都是好奇,这其中华荣月算是一个异类,她早就知道花船是个什么样子,这会还得装作一无所知。
华荣月有些庆幸自己比较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找了个小帅哥来跟她演双簧,假如说她没事先准备好,恐怕这个时候就要抓瞎了。
但华荣月这会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她心说江连焕也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要去找花面的啊,她怎么就这么笃定江连焕这次是冲着花面去的呢?莫非搭档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稍微有了点心有灵犀?
华荣月头一天跟清秀小帅哥搭了话,让他准备好,顺带着戳了戳易大佬。她觉得这会江连焕去花街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最起码让她有了个可以骚扰易大佬的理由。
“大佬,过段时间演一段双簧呗。”华荣月在心里面说道,过了好一会才听见易大佬应了一声。
她有点放心,果然啊,易大佬不管怎么别扭,在正事上求她的时候答应的向来还是很干净利索的,通俗来说就是靠谱,靠谱的让她特别有安全感。
如果换做以前,华荣月或许还会交代一下易大佬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但现在情况有些特殊,华荣月不太敢刺激易大佬。
她也试着偷偷的旁敲侧击一下,结果易大佬完全没有反应的样子。
后来华荣月想了想,心说还是随易大佬去吧,大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江连焕去花船准备的还是很全的,之前华荣月就觉得他来了花船后就格外得咸鱼,还长着他是不是已经被打击的丧失斗志了,结果现在看来也不是。
未来的蛊王大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丧失斗志,他一边不正经的逗着吴妄言,一边把大钢。刀,匕首簪,毒药之类的东西藏在身上。
等到他终于全都准备完了以后,华荣月偷偷打量着他,觉得如果这会他上秤量一下,估计能比平常重个三分之一的样子……
江队长比她这个前职业杀手还要专业,华荣月觉得自己有些惭愧。
他们大概傍晚的时候出发,如果按照上一次的路线走,等他们到花船的时候估计也就天黑了。赵烨其实对于再去花街这件事是十分抵触的。
他曾经偷偷的跟江连焕说:“咱们上一次都是死里逃生,怎么这一次又重新回来了呢?”
江连焕给赵烨的回答是,“你觉得咱们这样,躲不躲着有什么必要吗?”
他拍了拍赵烨的肩膀道,“现在不是你能不能骗得过人家的事了,是人家想不想杀你的事情,既然你现在还活着,那就不如再去看看美女,放松一下心情。”
华荣月觉得江连焕想的还真的很开。
直到江连焕这一次看见比上次来时前进了不少的界碑时,江连焕的表情也发生了一点变化,他挑了一下自己的眉毛,然后惊讶的道,“这花街扩张的速度挺快啊。”
因为最近生意真的是变得越来越好了吗……华荣月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
她心说最近花街应该还会推出美妆刷和美妆蛋业务,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顺便把衣服产业也给做一下……
原本到这里的时候应该是天黑的,但现在天还带着光,街道之上空无一人,吴妄言来了这里之后还隐隐的有些失望。
来之前赵烨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跟他重复花街这个地方的危险性,虽然他早早就清楚了这个地方很可怕,但心里对于那满街的灯笼和美女的景象还是十分的好奇的。
然后冷不丁来了这里,却发现这里街道上空荡荡的,还有些没有扫干净的落叶,就略微的有些失落了。
江连焕挺淡定的走在街道上,对赵烨说:“去上次咱们去过的那个穿莲花罗裙的女人的那里。”然后就在街道上闲逛了起来。
华荣月从进了花街开始就一直走在最后面,她不太清楚清秀小帅哥能做到什么程度,所以这会有些担心,所以看起来就很心不在焉。然而走着走着,她就发现江连焕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
她看了眼前面正在领路的赵烨和跟着走的吴妄言,也很自觉的落后了一步,想听听江连焕要跟她说什么。
江连焕对华荣月轻声说:“你最近有见到过花面吗?”
“……”华荣月愣了一下,她心说江连焕是怎么判断出来这一点的……她这几天在外人眼里除了在屋子里面躺尸之外也没怎么出过门啊。
江连焕没等华荣月说话,就又说:“我见过他。”
……他见华荣月半天都没有说话,以为她可能是被自己的话给惊到了,就转过头来对华荣月道,“你知道他最近出了什么事吗?”
华荣月茫然的摇了摇头。
惹上了天易楼算不算大事?除了这个外应该也没什么了啊。
江连焕道,“啊……那既然你不知道,就有必要跟你说一说了,免得你再见到他的时候吃了亏。”
他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道,“他换了张新的面具,从上到下都遮的严严实实的,一点都看不见了。”
……那是为了防止演双簧被认出来的。华荣月心里都提了一下,心说大哥,不会吧?我就换了个严实点的面具,你都这么敏锐?
要不直接杀人灭口算了——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华荣月渐渐的起了杀心(?)。
江连焕倒是真没意识到华荣月在想些什么,他说道,“他现在的表情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之前还能看到他的一点点表情,现在连这个都看不见了,而且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要更强了。”
“更强了……”华荣月心说这个倒是真的,易大佬那绝对不能跟她这种小虾米混为一谈啊。
“他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江连焕道,“可能是杀了很多人,也可能是杀了几个蛊王,再或者是干了些什么更丧心病狂的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他在华荣月彻底茫然之前道,“我感觉他现在已经疯到了临界点,也许分分钟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如果说他原本是一个大船的船长,那我觉得他这船分分钟都有可能会翻。”
江连焕这是在变着法的提醒她什么呢……华荣月在心里想到。
他们说话的功夫来到了上次来过的那个女人的屋子里,华荣月和江连焕他们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子里面传出了赵烨奇怪的声音,“江队长,屋里面没人。”
他给外面的两人展示了一下身后的景象,屋子里空荡荡的,桌子上还有着一个来月无人留下来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