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夜猫子
天色近黑,华荣月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漆黑的街道。古代一到天黑自然也就暗了,过年的那一天倒是会挂上好几盏灯笼,但是大年初一挺多人就撤下去了。
华荣月想了想,还是拿了一盏灯笼挂在了门口,她很害怕花船那帮人真的半夜摸过来后找不到路走到别人家里去。
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还没影。
那个白天暂时无家可去的人现在还在他们医馆里。华荣月白天以为人家是流浪汉呢,结果交谈之下发现对方谈吐倒还挺有修养的,应该不像是那种穷苦伶仃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大过年的在外面一个人走,就让华荣月瞬间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心说对方会不会是遇上了什么事吧……毕竟这个地方终究是江湖。对方看起来不太像是穷困潦倒的那种人,那怕是家里人遭遇了什么不测了。
这人今天还是没走,齐大夫让他在这里跟着住了一宿。毕竟大过年的附近连客栈都没有。华荣月看了眼对方看起来似乎像是摸刀留有老茧的手欲言又止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走说什么。
那个人居然就真的在百草堂里住了下来,华荣月把之前给病人住的屋子收拾了一下让对方住了进去,那个屋子刚好挨着萧翰现在住的那一间。
虽说现在这里看起来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但附近值班的六扇门的人还是有那么几个的,否则华荣月也不至于现在都不敢跟花船的人主动联系。
门外的灯笼在附近照着鲜红的影子,旁边有几个小孩正在放炮仗,华荣月估计再过一会他们应该就会把那些炮仗放完然后去睡觉了,到时候屋子外面就是一片寂静。
大过年的华荣月还不太想睡觉,她拿着一本书,安静的在大堂桌子上点着的一盏油灯下看着,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衣服,怀里抱着一只暖乎乎的猫。
在后院的青衣书生悄悄地爬了起来,他并不习惯于在这个时间睡觉,更别说是在这种环境里面睡觉了。他看了眼前后左右的屋子,貌似他们都已经熄了灯,但唯独大堂里面的灯还在亮着,从窗户这里能看见温暖的光亮。
“他怎么还不睡?”青衣书生心里有着这个念头。因为外面的人不睡,所以他现在都不敢搞出太大的声音来,但是他对白天那个店里的男人所说的那只长长的车队真的很感兴趣。
凭经验他觉得那个男人说的话中可能有夸大的成分,因为他总觉得对方描述的都不太像是真实的,但是他又知道对方的家境不错,貌似也不会夸大的太多,这让他有些纠结。
而且他没有错过白天华荣月听见对那个车队的描述时手上的动作,没有记错的是对方貌似捏紧了手中的杯子?青衣书生没太搞懂对方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但是对华荣月身上的任何动作却都没有忽视过。
幸好他的“信使”并没有因为这个地方比较危险而出什么事情。正在纠结的时候,青衣书生忽然看见窗户外面飞过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飞蛾。他心中一喜,连忙偷偷的开了窗户,把那只“飞蛾”放了进来。
“现在怎么还有蛾子啊?”还没等青衣书生打开来看的时候,就忽然听见外面传出了一个人的声音,青衣书生身体僵了一下。
他听了出来,这是那个叫做萧翰的人的声音。
萧翰根本没有管屋子里面的人到底怎么样了,或者说他都没看见刚刚青衣书生开窗户的那个动作。他悄咪咪的来到了一间屋子的窗户底下,然后开始轻轻的敲门,“小莲?小莲,你睡了吗?”
屋子里面的人一开始并没有理他,但他锲而不舍,持之以恒的敲门,终于门被开了一道小缝,万浮莲不耐烦的问,“干嘛?”
“我有东西给你看,特意买给你的。”萧翰的声音很小很小,万浮莲跟他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后还是让他进了屋子。
萧翰进屋的一瞬间,青衣书生就听见自己的隔壁,隔壁的隔壁,还有大堂里不约而同的传出了叹气声,仔细辨认,那声音似乎是两个年轻的男人还有一个年级比较小的小孩。
就在叹气声结束的一瞬间,青衣书生看见那个小孩子居住的屋子里传出了一声铁器声,似乎是正在磨什么东西的声音,仔细一看,窗口隐约看得见一个人手持着一把长剑坐到了窗户边……
青衣书生瞬间头上冒出了冷汗。
你们这个医馆好奇怪啊!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都在干嘛啊!
他怀着满满的槽点打开了手中的纸,看着上面的东西。小小的纸张上写了密密麻麻的的字,第一件就是那个车队的事情,他的线人传回来的情报说白天那个萧翰说的并没有错,实际上真实的情况可能比他说的还要夸张一点。
第二件情报就是天易楼前段时间丢的那件东西貌似真的特别严重,超出了他们之前估计的范围。因为天易楼最近明显已经有些暴走了,原本大家估计在六扇门的监视下他们是不会出现什么乱子的,但是新年刚过,他们貌似就蠢蠢欲动了起来。
青衣书生确信自己拿到的应该是第一手情报,或许六扇门的情报都要比他慢了一步。
他忽然有些担心了起来,天易楼丢的是什么东西啊?能让他们着急成这个样子?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先透露出去让其他人知道一下,防止出现什么太大的变故?
华荣月坐在大堂里看着鬼故事,老实说古代的对她这个现代人来说并不是很合口味,直到她发现了古代的鬼故事……还有某种颜色的文。
她发现古代的文在这方面特别的会玩,毕竟这方面也没什么r..18的行业标准,着实让华荣月了解了一下古代的日常娱乐。
正看着的时候,华荣月忽然嗅到了一种十分微弱的香味,其实华荣月的嗅觉并不是很灵敏,跟她的听觉比起来就更是渣渣了,可是这种味道实在是太独特了,让她一瞬间就感知到了。
她抬起头来,就看见门口有着一只飘飘飞过的……扑了蛾子,看起来这味道应该就是这只扑了蛾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好神奇的蛾子。华荣月突然间起了想把这只蛾子抓下来看看的心思,从小到大看见过的蛾子蝴蝶多了去了,她也知道有些蛾子是吃花粉的,但是这么香的蛾子还是头一次见到。然而就在她伸出手的一瞬间,那只蛾子就像是被电了一下,飞快的朝着跟华荣月相反的地方飞走了。
华荣月看着蛾子逃之夭夭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这蛾子是在……害怕她?
一只蛾子怎么会害怕她?
华荣月愣了一下,开始怀疑人生,她一个哺乳纲有朝一日居然被昆虫纲给嫌弃了。但幸好蛾子还比较小,所以她可以安慰自己那是看错了。
就在蛾子飞出去的一秒,华荣月忽然看见门口鬼鬼祟祟的跑过了一个身影。她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把书翻了一页,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继续看书。
刚才过去的那个人……是谁啊?华荣月思考了几秒——一身标准的夜行衣,看着不像是六扇门的人,应该是江湖上的人了,江湖上的人来这里干什么?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白天住进百草堂的人来的?
除了华荣月意识到外面多出来了一个人外,百草堂的其他人应该对此还一无所知。
萧翰还在屋子里跟着万浮莲说话,他偷偷摸摸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特别漂亮的金簪,对万浮莲道,“这是我特意买来送给你的。”
万浮莲傻眼的看着萧翰手中的金簪,问,“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就是前几天买胭脂的那家店啊。”萧翰道,“我前几天进了店,他们就非要卖给我这个,我说不想要他们还特意降价卖给我了。”
万浮莲一把将金簪拿了过来,然后直接扔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这是青楼女子头上的饰物,怎么到了你的手里了?”
“啊?”萧翰也跟着傻眼了。
两个人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就在下一秒,萧翰忽然觉得万浮莲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危险,温暖的屋子里一种莫名的寒气硬生生的把他冻了个哆嗦。
他忽然间开始思考,这种时候装作自己是个从不撒谎的孩子还有可行性吗?
……
“他们要抓镇上的小孩子?”青衣书生看见纸上的这行字时诧异了一秒。
天易楼的人把小孩子抓起来有什么用?
而且现在已经有人丢小孩的事情发生了,只不过这个消息现在还没有传播开来。
或许也因为目前丢的小孩子基本都是小乞丐,或者是被收养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比例本身就小,所以关注这件事的人也不多,大过年的街上又不像平日里那么热闹。
青衣书生愣了一会的时候,忽然间觉得这件事真的得找个人说一下了,虽然他大部分时候选择明哲保身,但他终究还是个有点底线的人,涉及到丢小孩的事情就有点严重了。
但是现在该怎么出去啊?这医馆看起来住了好几个夜猫子啊,尤其是出去的必经之路上堵了个正在看书的人……
青衣书生正头疼,随手推开窗户,想装作起夜的样子出去走走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大堂里面空无一人。
大半夜的,刚才还在这里看书的人忽然消失不见了,让青衣书生全身都出了冷汗。
他去哪了?
如果失踪的是其他任何人,青衣书生都不会这么害怕,但偏偏是这个人。
他脑子里不可抑制的开始胡乱猜想对方到底去干什么了。
过年,熊孩子
百草堂除了突然失踪了一个伙计外一切如常,大家都在各干各的事。或者说他们都没有发现华荣月的失踪。唯一能够注意到的竟然只有外来的青衣书生。
他朝着屋前屋后找了一圈后都没有找到对方,心里隐约有些忐忑,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却想不出来对方现在会去哪。
那华荣月现在在哪呢?
她蹲在那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穿着夜行衣的人身后,看着对方那个凹凸有致的身材,按下了自己蠢蠢欲动想要给他来一招千年杀的想法。
哎呦,这个身段撅的,不来一记千年杀总觉得亏了。
这人一直在百草堂附近徘徊,华荣月就跟在他的身后徘徊了一圈。从大堂到后院,从后院到大堂,华荣月看了半天最后发现他的眼睛盯在了某个屋子里,她愣了一下,那个屋子是李静怡所在的屋子,这也是她觉得对方比较奇怪的一个地方。
他哪怕是来找万浮莲的华荣月都不会太惊讶,谁知偏偏找上了李静怡。华荣月第一时间还真的没想到其他人,只是想莫非是李静怡的家里人知道她在这了?想要把她抓回去相个亲什么的?
华荣月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原本还只是偷偷的跟在对方的身后,确定了对方的目标后就默默地掏出了自己的大刀跟在对方的身后,期间围观了一下萧翰和万浮莲小两口的激情日常还有鬼鬼祟祟朝着外面走的青衣书生。
她忽然觉得百草堂一天到晚的也挺热闹的,为什么她之前都没有发现呢。
青衣书生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华荣月,终于还是放弃了。他想赶紧写消息让其他人注意点,却都根本不知道让他们注意什么。眼下来看,恐怕也就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顺便推测一下那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他的心里,对方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消失很难不让他想到某些时间上很巧合的事情。他也收到了天易楼的消息了吗?
对方的消息之快让他也确实有些惊了一下,当然他更是怀疑对方是不是比他早一步就收到了消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对方比他想的要更加的可怕。
然而这个猜测让他觉得很难以置信,但又觉得这似乎不是不可能。因为那个人似乎可以做到一切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外面的夜色似乎还是很安静,远远的看起来这就是个安静的不能再安静的江南小镇,没有半点需要奇特的事情。
华荣月本来想在屋顶上给那个穿夜行衣的直接来一jio,踹的他生活不能自理算了。却忽然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当然她觉得事情不对劲也并不是因为发现了对方是天易楼的杀手,而是忽然看见街道的那边似乎是传来了一束光。
那光线挺柔和的,华荣月站的高,望的远,所以刚巧就能看见那束光。她眯着眼睛仔细的观察了一阵后,忽然发现那边来的应该是一辆车。
车的前面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打扮的很干净利索的车夫。跟在马的后面的是几个侍女,每个人都戴着金银首饰,跟着马车缓慢的,几乎没有声音的前行。
他们没有惊动一路上的任何人,屋子里的人除了有人因为被光照到所以心生好奇才出来看一眼,紧接着被惊呆了外,那些没有看向窗外的,早就已经睡熟的人对此都是一无所知,那些人就像是一些无声无息的幽灵,不被任何人发现。
华荣月冷不丁这么一转头就惊呆了,她看了眼面前的这个黑衣人,又看了眼下面的马车,纠结了几秒后还是扔下黑衣人下了楼,朝着马车的方向跑了过去。
反正目前来看这位穿着夜行衣的人暂时也没有动弹的心思,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被下面半夜磨剑的李静怡给吓到了,现在还在这里呆呆的愣着。
华荣月转身下了楼,那只还在街道上默默无声行进的车队就像是鬼故事里面的车一样,没看在街上走了这么半天都没有一个人出来吗,不是没人注意到,是注意到了也不敢出来。
……大半夜的跟鬼车一样,看见的人都把窗帘拉上了在屋子里默默地装死,甚至烧起了艾草,有几个看着外面的马车艳丽好看的小破孩还用手指着窗外想要出去,然后通通都被家长拽了回去,然后一顿揍。
那为何花船的车队在马路上如此安静呢……这或许多亏了华荣月的日益教导,即使是离了花船这么远,他们也时刻记得保持安静,不能扰民。
车队里最大的那个马车窗帘门帘一直紧闭,门帘似乎被轻轻的推开了一秒,仿佛被一阵风吹了起来。这阵风过后,车内就忽然多了一个人。
车内原本坐着一个长相蛮清秀的男生,正在闭着眼睛休息,在车内被微风吹过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面前出现的人。
然后下一秒,他就低下了头,在狭小的车内半跪了下来。
华荣月把他拎了起来,然后又看了眼车队里被绑的那几个奇奇怪怪的黑衣人,有些茫然的问,“这些人从哪来的?”
对面的清秀小帅哥比她更茫然,“路上撞见的啊。”
“路上撞见的你抓人家干什么?”华荣月问。
“我看见他们抓小孩了啊。”清秀的小帅哥理直气壮的说。
抓小孩?华荣月沉默了几秒。她想起来了李静怡,心说那个人不是李静怡的家里人派来的,只是单纯的听说李静怡是个小孩才过来的?怀着这个疑问她问,“那这些人你问出来都是哪的人了吗?”
“问出来了。”对面的清秀小帅哥犹豫了一下道,“是天易楼的。”
哦……华荣月的表情忽然就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她这么一高深莫测,对面的小帅哥就更不敢问什么了,只能跟着她一起高深莫测。
于是两个人就在狭小的车内面对面的高深莫测。
青衣书生还在屋子里面思考着这种隐隐的不安来自哪的时候,忽然看见窗户口那里飞进来了一只蛾子,他疑惑了一秒,心说自己刚刚不是才放飞了一只吗?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一只?
然而他的想法还没在脑子里过上一秒,更夸张的声音开始从外面传了过来。他表情一僵,拉开了窗户,瞬间扑棱棱的几十只蛾子,蝴蝶,甚至是蜜蜂之类的东西都飞了进来,在屋子中盘旋,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小小的乌云。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见这个规模,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意识到现在是出事了,而且绝对不是小事……
正在茫然之际,忽然听见街道上传出了一声响,似乎是有人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这声音在空旷的深夜里格外得清晰,似乎像是某个人心中漏掉的节拍。
青衣书生听见声音后也顾不得会不会被百草堂的其他人发现了,连忙抓起了旁边一直蛾子,解下了它身上的纸条,上面却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快走。”
萧翰和万浮莲正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呢,萧翰隐约吞了口口水,都怪他平日里也没啥正行,这会就算是想说点什么正经话都显得如此无力苍白。但他依旧没有放弃,正在瞎琢磨的时候,同样也听见了街道上的那一声响。
“什么声音?”万浮莲愣了一下,“有人掉了什么东西?”
“我去看看!”萧翰连忙就蹦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面跑,想要躲避这个尴尬的局面,万浮莲想拽都没能拽住他,只能看着他逃之夭夭,她在后面喊,“外面的声音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想要跑而已,萧翰走到大堂的时候才算松了口气。
他看见了大堂亮着的烛台,又看见了空无一人的大堂,嘴里嘀咕着,“华荣月那小子又去哪了?去解手了吗?也不知道灭灯?齐大夫要是看见了又该嘀咕了。”
他嘴里吐槽着华荣月浪费,浑然不觉他才是百草堂最浪费的那个。
萧翰走了过去,拿起了华荣月扔在桌子上的那盏烛台出了门。大堂的门是关着的,但是没有锁,往常这道门都是华荣月锁的,所以想什么时候锁都是她的事。
他推开门看了看门外,空无一人,街道上略微的有些荒凉,空旷,除了白天小孩子放鞭炮留下来的那些炮仗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刚才外面什么声音啊?怎么什么都没有?”刚才出来的时候萧翰也仅仅只是为了躲避万浮莲的质问,但此时此刻是真的觉得有些奇怪了。他转了一圈,想找找刚刚那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却忽然在吹来的冷风中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这种味道对于萧翰这种人来说略微的陌生,却又有种骨子里的熟悉。他愣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味道。
是杀气。
萧翰大脑一空,手中举着烛台,整个人保持着一种安静的状态,似乎是若无其事一般又转身回了屋子,然后把门插好,吹熄了蜡烛。
然后他转过头,在漆黑的屋子里头也不回的朝着厕所的方向跑了过去,结果没有人,他又急忙的跑向了华荣月平日里睡觉的那个小柜子里。
“华荣月!”他心里一顿怒吼,“怎么偏偏这种时候你找不到人啊!”
对于出身在镖局,但实际上自己没跑过一趟镖的萧翰来说,他现在有些懵了。
所以这个时候,他在第一秒就跑向了平日里被他嫌弃万分,但在此时此刻却显得格外靠谱的华荣月那里。
过年,陌生人拜访
万浮莲在屋子里面等着萧翰回来,虽然今天萧翰突然掏出这么一个簪子把她吓了一跳,但她总不至于真的以为这是萧翰从青楼拿回来的。
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但是萧翰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万浮莲就不禁有些担心,她心说萧翰去哪了?有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在街上走那么一个来回了啊?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万浮莲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她看见萧翰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然后转手把门锁上了。
万浮莲被萧翰的动作和表情吓了一跳,因为萧翰的脸上一片煞白的样子,像是遇见了什么吓人的事情一样。
那种表情没有半点虚假,任何看见的人都会觉得这个人是吓破胆了。
但老实说万浮莲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江连焕了,在她的心中对方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好像还从来没有过,萧少爷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什么事情能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当然万浮莲不知道萧翰此时的心情,萧翰人生的前二十几年内虽说跟江湖接触的挺近,但都是隔着一层安全带的。
现在忽然间直接接触了真实的江湖,小少爷他现在的心里用比较俗套的话来说就是……他有点慌。
万浮莲小心翼翼的问萧翰,“怎么了?”
萧翰把手放到了嘴上,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眼睛转到了一边的烛台上,一转头把蜡烛吹熄了。
原本还有着光亮的百草堂一下子变得黑漆漆的,看上去像是所有人都睡熟了一样。
青衣书生看着周围完全熄灭的光亮,也隐隐的有些害怕。他刚才看见那个叫萧翰的跟风一样的冲进了屋子里关上了门,虽然没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没事,恐怕对方不会是那么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
他的心态倒是比萧翰稳重的多,毕竟在江湖上也多闯荡了几年,此时的他把所有东西都藏在了自己的身上,随时观察外面的情况,一有不对就赶紧走。
正计划着逃走的时候,他也没忘记留意隔壁的声音,毕竟萧翰刚刚跟个愣头青似的出去了一趟,他还没萧翰那么生猛,刚好可以从他的口中听听他刚刚都听见了什么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出了什么事吗?”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万浮莲轻声的问着萧翰。她的声音很小,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几乎察觉不到,如果不是青衣书生仔细的辨认,恐怕就完全听不见了。
“……华荣月那小子怎么就这种时候见不到人了!”出乎意料的是,萧翰最耿耿于怀的居然还是华荣月不在的事,“平时他总说自己闯荡过江湖,这种时候跑的最快的就是他!”
你平时不是一直嫌弃人家来着吗……万浮莲心里默默地吐槽。
当然她也没把这话说出来,而是想要推门出去,被萧翰一把拉住,道,“外面很危险!街上有杀气,但是我看不到究竟是谁在外面!”
“那也得出去啊,静怡还一个人在屋子里呢。”万浮莲说着还是坚持着出了门,只剩下萧翰一个人在屋子里,他纠结了一会,一咬牙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有杀气?青衣书生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刚刚萧翰的话。他心说天易楼的人是已经到了吗?莫非华荣月刚刚是发现外面有什么危险才冲出去了吗?
有什么危险?天易楼的杀手过来了?
青衣书生神色一凛,他此时此刻才想起来了刚才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事情——百草堂里也是有着一个小姑娘的,难保不会被盯上。
天易楼的杀手来的事情他确实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如果华荣月冲了出去,那说不定天易楼的人就是真的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百草堂附近的某个地方八成正在发生着一场战斗。
万浮莲他们摸进了李静怡的屋子,李静怡都已经准备睡觉了,谁知他们两个人突然进了屋子。她有些疑惑的问,“怎么了?”
“街上好像出事了。”萧翰也没说太细,只是高深莫测的说了这么一句。当然他之所以这么说还是因为他除了这么说外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因为他出去啥也没看见。
在百草堂里没有华荣月的情况下,他还真算是众人的主心骨,毕竟其他人目前来说都算战五渣的,李静怡能比划几下,但在萧翰的眼里她的代称就是小屁孩。
“出事了?”李静怡皱起了眉。她马上问,“荣月哥呢?”
“你还找你荣月哥?这种时候最不靠谱的就是他了!”萧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
“你荣月哥……好像有事暂时出去了。”万浮莲犹豫了一会道,“暂时找不到他,那就算了,我们先小点声,去齐大夫屋里,然后今晚轮流守夜,明天一早就去衙门。”
“不行,我得去找荣月哥。”李静怡听了之后竟然二话不说就要拿起剑出门找华荣月。
万浮莲和萧翰连忙拽住了她。
“哎!等等,你找他干嘛啊?”
“你华大哥好歹也是个男的,丢不了的啊!”
李静怡就跟铁了心似的,拽着剑就要往出走,万浮莲和萧翰两个人力气竟然都没她大,毕竟静怡小朋友天天大剑抡着,就在李静怡即将推开门的时候,门外忽然传出了一个声音,“别出去,他们的目标是你。”
屋子里的三人一愣,同时听见这声音是今早来百草堂的那个陌生人。
门口的那个陌生人就站在门口,声音很镇定的道,“快点让我进去。”
……
青衣书生原本一直在隔壁偷偷的听这边说话呢,忽然发现情况不对,李静怡竟然要出去。他刚刚才确认了天易楼杀手的目标是谁,这会目标本人竟然想出去找人,青衣书生犹豫了几秒还是从隔壁出来敲了门。
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安抚住这个小姑娘别做傻事,而且他总有种莫名的感觉——这时候如果他不劝住这个小姑娘,如果日后被易玲珑……不对,华荣月知道了,那他估计会被整死……
门一直没开,青衣书生都怀疑屋子里面的三个人给自己吓傻了,就随手在门上鼓捣了几下,直接把门锁弄开,然后开了门,下一秒就迎上了一把剑。
“我没有恶意。”青衣书生看着用剑指着他的李静怡道,“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所以想过来帮你们。”
他尽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热心群众,用真诚的眼神看着李静怡。他看着举着长剑面对他的李静怡,忽然间从心里感慨了一声,小小的年纪看起来就已经有模有样了,不愧是那个人的徒弟。
“你不是白天华荣月拉过来的人吗?华荣月自己惹出来的篓子,这会他反倒是没影了。”萧翰斜着眼睛看青衣书生,“白天你被拽过来的时候我就说那小子瞎拽人会出事,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奔着你来的?”
——不,你没说过。百草堂在场剩下的两人同时在心里说道。
尽管百草堂的两人心中都在吐槽萧翰的话,但并不代表他们就对青衣书生那么放心,只不过暂时按兵不动而已。
“真的,你们信我。”青衣书生硬着头皮道,“天易楼最近在派杀手抓年纪比较小的孩子,已经丢了好几个了。”
他不太清楚对面这三个人都是什么身份,其实换句话说他还是始终不相信这三个人就是身份普普通通的三个人,总觉得他们应该有点别的身份。
正如同他不相信易玲珑会甘愿住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一样,所以当下说出来的是实话,并没有想着随便编一个理由。
对面的三个人还是不做声,实际上单论在场最“见多识广”的萧翰来说,他心中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
当他听见“天易楼”这三个字的时候,就终于确认自己已经被拉入了那些江湖之事之中了。
实际上萧翰这会有种想掉头就往家里跑的冲动,纯粹是因为万浮莲才没动地方。作为一个镖局长大的孩子,虽然他平日里谈论起天易楼好像没有什么,但他却真正的知道这三个字后面代表的含义。
“那,那怎么办?”万浮莲结巴了一阵道,“要不然就报官吧。”
“现,现在这个时间你报什么官?”萧翰结结巴巴的说。
“那不是有荣月哥吗!去找六扇门的啊!”情急之下,万浮莲干脆把华荣月的第二职业都想起来了。
……街上,一辆马车缓缓的出现在了巷子口。华荣月抬头看了眼百草堂的屋顶,瞳孔缩小,在黑夜里看起来就像一只猫一样。
后面的那些车里装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金银首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
华荣月刚刚问坐在车里的清秀小帅哥来的这一路上有没有遇上什么人的盘查,小帅哥反倒是很坦诚的说他们这次出门虽然主要目的是来看华荣月,但顺道也跑跑商,车上还有给客人的东西。
虽然这套行头夸张了点,但也是为了商品撑的场子,各种手续一应俱全,就算官府追查下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华荣月大概理解为……或许这么一列车队,都算是春节打广告?或者说种营销手段?
没想到,清秀小帅哥意外的是个……行商的好材料啊。
华荣月对着小帅哥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转头就披上了一身红白色绣着金线的衣服,拿起了一张面具遮住了脸,然后瞬间又消失在了车里。
百草堂屋子里的四个人正拿不定主意。
他们有的人想报官,有的人想按兵不动,有的人则只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
青衣书生就是按兵不动的一员,他想着华荣月刚刚出去了,说不定这会就在暗处默默地盯着这里,过一会就都处理完了。
正在几人都在纠结的时候,青衣书生忽然看见窗户上有一处阴影,他心中一紧,连忙喊到,“闪开!”
那处阴影渐渐放大,一个尖锐的东西戳破了窗户纸,朝着屋子里面的李静怡设了过来。
看来外面的杀手发现李静怡迟迟不出来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动手了。
青衣书生原本打起了十分精神,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闷响,然后那根刺向李静怡的银针也像是后继无力一样,仅仅刺破了窗户纸,就落到了地上。
屋子里剩下的三个人都被这突然的一下给弄得反应慢了半拍,青衣书生却忽然一把推开了门,朝着外面追了出去。
他推门的速度太快,快的连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也许也正是因为他这惊人的速度,外面的人也被他捕捉到了一点点影子。
在屋子里的三人就看见被月亮照的明亮亮的院子里,对面的屋顶上似乎是站了一个人。
火红的缎子,金色的线。
金珠子像是藤蔓上的果子一样,成串的从鬓间垂下,与面具上那抹鲜红和白皙交相辉映。
月下的人似乎是遥遥的望了他们一眼,鲜红的唇在掩了大半张脸的妖异面具下。他仅仅只看了他们一眼,就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不见。
过年,落幕
这恍然的一瞥,让屋子里面的四个人都愣住了,他们几乎以为自己的眼花了,但刚刚落在地上的针告诉他们这一切是真实发生了的。
李静怡站在人群最后,远远的看着那个离开的人,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波澜不惊,但她的心中渐渐的像是燃起了一股火烫的岩浆。这或许在她的印象里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江湖上的那些神出鬼没的人。
那些跟曾经来过他们家里,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却永远都接触不到的人。
青衣书生也楞在了那里,他刚刚听见外面似乎有人打断了那个杀手的动作,直觉上就觉得那人应该是易玲珑,不知怎么着脑子就忽然一热,推了门就冲了出去,想要看看在门外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然后他就忽然看见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刚刚那短短的几秒钟,他下意识的在面前那个男人的身上寻找华荣月的影子,还真的在细枝末节中认出了对面那个真的就是在白天里看了一天的人。
虽然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跟其他任何一个人说他恐怕都不会信,但他真的就这么做到了。
真正看见面前这个人的样貌的时候他也是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他之前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恰恰是因为即使他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后,依旧被这种强烈的对比和冲击力给震撼到了。
因为这未免有些太天差地别,天差地别到一个像是冬天的青笋,一个像是八月的骄阳。
青衣书生之前也曾经远远的瞥见过易玲珑的样子,大部分都是在偶然的情况下遇上的,今天还是他头一次“故意”,且“直面”上了对方。
如果不论平日里他伪装的样子,单纯论易玲珑这个样子的话。
对面的人离开前朝着他这里看了一眼,这一眼让青衣书生有些发抖。尽管白天他已经被对方看了好多次,但这还是头一次对方用一种丝毫没有任何遮掩过的眼神看他。
那一眼中有着淡淡的疑惑和一丝惊奇,似乎是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推门出来。但那里面更多的则是白天里从来都看不见的一种冷意,是隐藏在那身宛如星辰骄阳的装扮下的另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
这跟对方平日里简单沉稳的打扮下隐隐的透露出的一种温和的暖意可完全不同,平日里对方还算个温柔的人,但他现在可是会杀人的。
“刚才是不是跑过去了一个人?”在场中唯一一个还能用平常的语气说话的只有萧翰了,他愣了大概半分钟后,忽然蹦出来了这么一句话,打破了在场的寂静。
“我出去看看。”青衣书生被萧翰这一句话给弄得回了神。他忽然推门走了出去,其他人都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其实青衣书生也不是不肝颤的,他刚才就这么直直的出现在易玲珑的眼皮子底下,他很害怕自己再出门看看就被直接当成挑事的了。
但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行走江湖有时候就得莽一点吗。
他没敢用轻功翻过去,而是来到了百草堂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用的一个小门那里,把堆在门前的柴火轻轻的搬开,然后推开了门。
萧翰他们都顾不得问青衣书生为什么这么熟练,刚来百草堂一天就能发现这么个暗门了,因为拉开门的一瞬间,从门外透过来一片非常柔和的光。
古代跟现代有个非常好区分的地方,就是古代一般过了七八点就黑布隆冬了,对于现代来说这也只是夜生活的刚刚开始而已。
所以冷不丁忽然在大晚上看见这么亮的景象,大家都有种不真实感,明明面前的门就是百草堂那个熟悉的小门,地上的青苔也是熟悉的形状。
“怎么这么亮?”青衣书生是真的懵了,他看见过夜间这么亮堂的地方也就只有繁华地带的夜市;青楼;江南,金陵和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但这些地方无论哪里跟这里都是搭不上边的。
他推开门,小心翼翼的探头出去看了一眼,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长长的队伍——
这只队伍长的几乎一眼望不到头,最前面的两个是长得精致的像娃娃一样的姑娘,两个姑娘明眸皓齿,手里高高的举着一盏剔透的琉璃灯;
拉着车的马都是高头大马,车上悬挂着小一些的琉璃灯,成串的挂在车的两侧,琉璃灯本是易碎的,可是马车稳当的像是根本没有在行走一样,连一丁点碰撞的声音都听不见;
车上或是马上的人都在往前安静的走着,没有一个人朝着他们这边看,即使是百草堂其余的人因为好奇也都跟着探出了头来。
这只队伍正是白日里萧翰描述过的那一只,但描述终究抵不过真实的景象,当这只车队从他们的面前经过的时候,他们还是被它的景象震撼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其中唯一一个注意到他们的,是一个车内。那辆车是车队中最为奢华,最为精美的车,车帘上用金线绣着一个他们并不认识,但看起来像是一朵多瓣花的图案。
当车经过百草堂这边时,车内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大家就看见车帘被轻轻的掀开了一角,车内的人似乎是朝着这边远远的看了一眼。
这么惊鸿一瞥,他们发现车内的光亮似乎比外面的还要强一些,车内似乎还有另外的人,但看他们的只有那一个。
车中赫然就是刚刚出现在屋顶上的那个人,他脸上的面具似乎是已经摘了下来,却并没有拿下去,只是斜斜的扣在脸上。朝着这边惊鸿一瞥的时候,恍惚间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个精致且柔和的眉眼,但那眉眼在周围的热烈的余光里也只照成了一团光影。
他掀开帘子的一瞬间,车上的一盏灯被他轻轻的碰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这个声音是最明显的。
所有人中只有那个人朝着他们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像整只车队中都是鬼魂,仅仅只有一个活人注意到了他们;又像是一群仙子,眼中不容凡人,只有其中的一个对他们产生了怜悯之心,所以遥遥的朝他们望了一眼。
只是这位仙人又是为了什么才会对他们如此特殊呢?
百草堂的人心里有些莫名,不过那人转过头来看的那么一眼已经让他们心潮澎湃了,那一眼让他们有种莫名的兴奋之意,也不清楚是为什么,好像是被某个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突然注意到了的感觉。
帘子很快被放了下来,这只队伍虽然看上去像是没有尽头,但其实行进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几十秒的时间就远去了,就像是游鱼一样,忽然游过来,又忽然从指缝中溜走。
百草堂的众人还在门口站着没动,或许这会他们还在留恋着未完全消失的马车,所以没想到要走。
青衣书生在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刚刚出现在那辆马车上的符号,这个符号他觉得有些眼熟,依稀记得这花的图案曾经很像秦淮河上的花船图案。可是易玲珑和花船又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说过两个人产生交集啊?
他在心里回忆起了自己掌握的有关于易玲珑的情报——在易玲珑逃离天易楼不久后,他在秦淮河上出现过一次,然后受了重伤,紧接着易玲珑又消失了很长时间,这一段时间里无论青衣书生多么费尽心思,也没能找到有关于易玲珑的一星一点痕迹。
但今天青衣书生在这里竟然找到了突破——他发现易玲珑竟然跟花船有了联系,也就是说从天易楼出来后不久,易玲珑就毅然决然的加入了花船。
这是个让他心思震动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而且再想想,青衣书生忽然不能确认易玲珑是逃出天易楼后加入了花船还是为了花船才掏出了天易楼。
他因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心思振荡,几乎没有办法再沉下心来去想别的了,而萧翰此时忽然一把把门关上,然后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对他们说:“看见没!看见没!这就我白天跟你们说的那些人!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死了。”青衣书生无语的道,“刚才还是人家救了你们一命。”
“也是救了你一命吧?”萧翰转过头不满的道。
“我不一样。”青衣书生实话实说,“我只要想走,随时随地都可以走。”
他这话貌似挺欠揍的,所以萧翰就白了他一眼,紧接着就去了大堂。其他几人看见他的举动都跟着他走了过去,问,“你去干什么?”
“我去外面看看,现在外面没事了吧?”萧翰道,“去找找刚才的那个杀手怎么样了,刚才就听见他吭了一声,然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你想多了,估计早就被人绑起来了。”青衣书生道,“就算不被绑起来,你也对付不了。”
“小看谁呢?”萧翰一脸不屑的样子,举着手里被重新点亮的灯,把门栓拉开,“天易楼的杀手就算是站到我面前了,我也……”
他这话说完就忽然停下了,因为他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这人的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气,身穿着深色的衣服,手上并没有提着灯笼之类的东西。
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冷不丁一看,对面这人就阴沉沉的站在那里,吓了人一跳。
萧翰咬了口唾沫,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华荣月。
“荣月哥!”
李静怡眼睛亮了起来,万浮莲也跟着激动的道,“你刚才去哪了?”
看见华荣月的时候他们就忽然有了主心骨,毕竟萧翰这人实在是让人不靠谱,而华荣月却是个永远都让人安心的人。
刚才还有些害怕的萧翰在认出来这人是华荣月后,就瞬间松了一口气。
他也没顾得上别的了,刚刚的惊吓过后,他体内肾上腺素有些分泌过多,所以这会说话比平日里还冲,“你刚才去哪了?出大事了你知道吗?平时总吹自己靠谱,这么关键的时候去哪了?你刚才在街上看见那只车队了吗?”
门外的华荣月走进来一步,在门外的时候她的半个身子还隐藏在黑暗中,让她看起来莫名的有些阴沉。
等踏进屋子里后,她的全身就都被烛光照亮了,慢慢的露出了她那张熟悉的脸,脸上还带着熟悉且温和的笑容,她的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小的葫芦。
青衣书生远远的站在最后,不出一声,只是安静的看着华荣月。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疑问声中,华荣月带着一身的寒气走了进来,然后把手中的葫芦放在了桌子上。
“我去外面打了些酒。”华荣月看似非常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自己一个人醒着,就突然特别的想喝酒,正巧店里没了,我就出去买了点。”
她又环视了一圈挤在大堂的人道,作出了惊讶且疑惑的神情,那神情在众人的眼中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实。
“怎么我一回来你们就都挤在这里?刚刚……出了什么事吗?”
濒死状态
“幸亏我昨天在这了,不然昨天那种状况多危险?但是昨天那个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呢?今早想找他却没找到人。”
华荣月睡醒一觉来到大堂后就听见外面的萧翰在大声的说着话,貌似萧翰还在疯狂的吹自己昨天有多么的英勇,反正昨天“在场”的除了他就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孩,剩下的就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他还真的能算得上在场众人的主心骨。
她揉了揉眼睛去打水洗漱,昨晚睡得稍微晚了一些,今早居然起的还没萧翰早。
百草堂里的其他人或许也不比华荣月睡觉的时间长多少,只不过他们昨晚由于太过兴奋所以都没怎么睡好,今早更是一大早就起床来聊天。
华荣月正在洗脸的时候就听见大堂里齐大夫一脸懵逼的声音,然后齐大夫的懵逼和萧翰的牛逼就开始在百草堂的上空交相辉映。
“啊?这都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我怎么全都不知道?”
“啊?咱们这居然还来了天易楼的杀手!”
“啊?昨天那个车队还来了咱们店门口!”
华荣月一边洗脸一边听着齐大夫的疑惑三连,突然间想来个爆笑。看来百草堂最懵的人在这呢,恐怕如果萧翰不跟齐大夫说,齐大夫都不会发现。
昨天晚上也算是惊动了不少人,就像昨天青衣书生他们最早听见街上那一声把他们引出去的响,就是有个大娘出门想要倒水,结果一下子撞见了车队,吓得手里的水盆没拿稳然后掉在地上了。
幸好花船的人都被华荣月训练的宠辱不惊,否则很难说当时会不会笑场。
虽说昨天出来看的也就只有莽的不行的百草堂一行人,但很难说周围到底有多少人看见。华荣月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街坊四邻偷偷探出来的小眼睛。
这让她觉得花船下次出来的时候就应该在车身上写“花船胭脂水粉降价,七折优惠等你来拿”。然后车队在呼啦啦的走上那么一大圈,那多拉风。
……很可惜,为了花船的名声,这种事还不能做。
营销鬼才华荣月惆怅的叹了口气,不过花船是给vip客户送胭脂水粉的,简单来说,除了萧翰这种关系户外,那些正儿八经的预定了胭脂水粉的人在某天的某个时刻都会听见有人正在敲门,然后一开门,就会发现这么一长串队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华荣月记得自己曾经幻想过开着兰博基尼送外卖的情形,虽然很疑惑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神奇的幻想,但这个梦……居然就这么实现(?)了的样子?
她都怀疑那些接到胭脂水粉的人第一反应都不是兴奋或者开心,而是恐惧。因为将心比心,如果她忽然看见这么一大堆出现在自己面前,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快递小哥到了,而是自己摊上什么事了……
华荣月洗完了脸也去了大堂,没出初六,百草堂还没开门,所以她今早起床的时候也没急,就慢悠悠的。萧翰一看见华荣月就转过头对她说:“哎呦,这不是我们最靠谱的华荣月吗,怎么这个点才起来?”
“对了,荣月昨天在没在?”齐大夫转过头来看华荣月,因为他发现刚才萧翰说了半天,竟然没有一次提到过华荣月的。
“他昨天居然去打酒了。”萧翰道,“你说说他这时间也是寸,他平时都不怎么喝酒,那个时候非喝什么酒?”
华荣月在萧翰喋喋不休中走到了他的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萧翰看着他,止不住的乐,“不过这也算你没缘分吧,有些事情不能强求,你跟齐大夫都亏大了,昨天那个人真的不像真人,就像是神仙下凡似的。你这次碰不上,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齐大夫被萧翰的话说的心里直痒痒,华荣月低头喝粥,表情倒是有点精彩,不过她也没把头抬起来。
喝到一半的时候华荣月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昨天来的那个陌生人呢?”
“今天一早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萧翰道。
华荣月愣了一下,朝着门口看了看。萧翰道,“我怀疑昨天的那个人不简单啊……你知道他昨天跟我们说什么吗?说天易楼的杀手最近正在抓小孩,所以一直劝李静怡别出去……他是不是六扇门的人啊?”
萧翰也是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才问了华荣月的,他发现这件事有点不对劲,昨天那个人出现的时间就很古怪,他早上来了,晚上就出事了,而且这个人又是华荣月拉过来的,他怀疑这人莫非是华荣月的“同事”?
华荣月则是被萧翰这句话给突然点醒了,她才想明白昨晚那杀手是什么人,他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然后她就又被另一个疑问弄蒙了。
——我去!那昨晚那个人是谁?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出现在百草堂附近又是为了什么?
这两件事一下子就把华荣月给打晕了,她坐在那捧着饭碗愣了半天,等萧翰连喊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端起碗来拼命地喝了几口。
萧翰喊了好几声也没听见华荣月回应,好不容易等到她有反应了,就看见她猛喝了几口粥后,把碗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转身就出了门。萧翰被她就这么直接落在了后面,他很少碰见华荣月不回话的时候,所以自己也愣了一下,转过头问齐大夫他们,“我还真说对了?”
华荣月在百草堂附近搜寻了一下,她估计那个人应该也没走多久,如果这人轻功不好,那么以她的轻功,恐怕还追的上,然而事实证明,那人跑的比兔子还快,恐怕也是专门防着华荣月的。
看这样子,恐怕那人早就知道了华荣月的身份。
那人到底是谁啊!华荣月冷汗都下来了。她想来想去,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在天易楼找到的那些卷宗,当时她就怀疑天易楼是不是有一个或好几个知道“易玲珑”存在的人,这会几乎是瞬间就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了。
然后华荣月就很紧张的朝着安全屋跑,她想看看自己的那几本卷宗有没有事。
跑到了安全屋,认真的检查了卷宗后,华荣月才松了口气。
她心说这些卷宗还是得找个时间处理一下,运到别的地方去,其实华荣月知道最安全的地方还是自己的脑子里,她倒不如把这些东西尽早看了,然后来个毁尸灭迹,只是这么多的东西,她生怕落了一星半点的。
翻开了书,华荣月开始看起了一些之前被自己遗漏的地方,上次她就发现这书里似乎除了记载了易玲珑的日常外,还记载了跟疯子有关的一些事。
“疯子”可能是一种疾病,也是其他某种可以传染的东西。这东西最初的起源华荣月暂时是找不出来了,但这东西肯定跟天易楼有着很深的关系。华荣月觉得如果想找到这玩意最详细的资料,恐怕只有两个地方能够找到,一个是天易楼,另外一个……是六扇门。
六扇门那边的事后面再说,天易楼可能是最早接触到“蛊”这类东西的一员。所以这几本卷宗中也有意无意的提到了蛊,虽然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两句,但已经足够让华荣月用了。
华荣月之前就注意到这里面有提及了能让疯子保持一定理智的方法,除了让疯子待在所重视的人旁边外,还有另外一种方法是让疯子处于濒死状态之中。
这里面有一段话是记录者的自言自语,他曾经思考万一日后易玲珑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该怎么办?要不要对她使用一些“手段”?而华荣月猜测,那个所谓的手段应该就是将易玲珑给重伤到濒死,然后再将其控制起来。
华荣月以前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易玲珑既然上辈子都已经疯了,那这辈子以幽灵的形式存在于这个身体内,就不可能不疯啊,可是目前来说易玲珑好像也没做过太疯狂的举动——最起码在跟她有关的事情上没有。可是一个人又怎么会改变的如此之快呢?
现在想想,华荣月觉得易玲珑这么“冷静”很有可能是因为一直处于濒死状态……都成魂了可不就濒死了吗,华荣月其实挺想问问看易玲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这话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想了半天,华荣月决定迂回着来一下。她先问问看对方现在能不能随意的出来,好像自从上两次强行夺取了身体控制权后,易玲珑就一直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华荣月决定跟对方好好的交流一下,以后有什么事尽量商量着来,不要总是玩左右互搏的事情了。
而六扇门这边也在一大早就接到了昨天那个花车出现在街道上的事情,虽然看见车里华荣月的人不多,但看见帘子上那个多瓣花图案和车前的那些漂亮小姑娘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的。
这个消息在今早传到了六扇门的各个人员耳中,由于花船太过大方,目击者众多,描述过于详细,以至于江连焕今早听见的时候差点从床上翻了下来。
同样受到了惊吓的还有刚从全安镇逃出一命的赵烨。
……
“一朵花?”六扇门内,一个男人听见这件事的时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莫非……是正主来了?”
他没想到在这么风口浪尖的情况下,他们要找的人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了他们眼皮子底下,连遮掩的意图都没有,也没想要躲避他们,甚至顺手还解决了最近因为他们而四处游荡的那些天易楼杀手。
光从这里,男人就对这个组织越发的好奇了。能做出这种事情,他们的领头人一定是个肆意妄为又对自己充满自信的人。
“没想到,对面那人比我想的更加厉害,也更加大胆啊……”男人小声的说着,却又笑了,“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抓壮丁
正月初六过了,百草堂照常开门了。当然过年的这几天也不是没开过门的,依华荣月的经验,过年的时候正是小孩生病的高发期。
过年也没怎么歇着的华荣月开了百草堂的大门。那个诡异出现又诡异消失的男人成了华荣月心里的一根刺,因为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花船还是没能找到他。
华荣月心中暗呼此人恐怖如斯,自己如果再碰见他,一定要把他给当场打扁。
……也不知道青衣书生有没有感知到华荣月心中的念头。
……更不知道华荣月有没有察觉到天易楼此时此刻对她的念头也是这样的。
百草堂一开门,六扇门那边的防备也渐渐解除了,恐怕正月十五一过,各路牛鬼蛇神又会重新的冒出来。
江连焕前几天又来了华荣月这边一趟,华荣月没忍住问那个小男孩怎么样了,江连焕大大方方的说人还没死,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华荣月一开始对于江连焕的这个语气感觉十分无语,然后又问了六扇门其他的人,他们给华荣月的回答都是“好着呢”,“没事啊”。
两相对比之下,华荣月忽然发现江连焕的回答还算是有点参考价值的,估计真实的情况也就是半死不拉活的样子。
对于那个小男孩的身份华荣月现在还没有什么猜测,不过她觉得天易楼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人现在就在六扇门那里,所以现在还在满世界的胡找。
江连焕和华荣月是被分到一组的,华荣月本来都快忘了这一茬了,本以为自己要一个人去全安镇,还是江连焕特意提醒了她一下,华荣月这才意识到恐怕江连焕这次还得跟自己一起行动。
两个人无论是去全安镇,还是天易楼都是一起的,只不过分一个前后顺序而已。
这跟易玲珑记忆中的出了一些差错,按照现在的这个时间点,江连焕怎么说也该出现在天易楼里和易玲珑接触上了,结果这辈子的江连焕居然没去天易楼,而是选择跟华荣月先一起去全安镇。
这也是让华荣月非常迷惑的一个地方,她当时本以为这个分组只是瞎分的而已,就几乎没对这个分组上心过。结果这会忽然发现江连焕和她的行程居然是绑在一起的。
看起来这个分组非但不是瞎分,反而是把两人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华荣月猜想这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江连焕才会去全安镇?毕竟上辈子又没有“花船”这么个东西,六扇门现在可能错估了一下花船和天易楼的重要程度,所以就把他们二位大将派到全安镇了。
可是华荣月倒是更担心天易楼,因为上辈子蛊王就出自那的,结果这会终极boss江连焕居然去了全安镇,这一连串的蝴蝶效应不由得让她有点傻眼。
她心说这莫不是要放任天易楼让一个蛊王成长起来的节奏?
华荣月对江湖的未来忧心忡忡,江连焕对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
于是他在大年初六的早上亲自来了百草堂,跟百草堂里的几个人打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我不太清楚,得问一下其他人,荣月你也不用问了,他当时有事出门去了。”齐大夫笑的有些尴尬,然后把萧翰和万浮莲给拽了过来。
齐大夫对于当天自己没醒的事情还是有些郁闷的,不过齐大夫倒想的开。
他还跟华荣月他们说自己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有一次他所在的地方就有两个江湖闻名的大侠比试,整个镇子都轰动了,他烧了一天,所以什么都没看见,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江湖上的这些事情好像天生就跟他无关,每次一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他就赶不上。
齐大夫这么说的时候,华荣月就站在人群里用诡异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她心说就你这身边各种神奇人物频繁出现的状况居然都没碰上什么奇怪的事,这能上哪说理去。
萧翰来了之后就跟江连焕一顿吹,吹到最后居然还想整点小酒。
他这么能吹也是有理由的,经过这几天的发酵后,那个车队已经被不止一个人见过了,不少人都对那个车队有兴趣,而且被传的挺玄乎的。但真正跟那只车队接触那么深,而且还有了一段恍如梦幻般接触的也就百草堂这么几个人。
这绝对能给萧翰的人生中又添上“精彩”的一笔。
江连焕也是个神人,居然就这么笑呵呵的听他说了半天,着重问了那天他们看见的那个人的长相,还问了那车队究竟有多少人。
华荣月站在门口等江连焕出来,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她不好意思的清了声嗓子,准备等江连焕问她点什么,例如当时她为什么没在百草堂,她偏偏那个时候喝什么酒……这些借口骗骗百草堂的人还行,骗江连焕就没必要了。
她思考自己应该这么编,就说自己再百草堂里正准备睡觉呢,结果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些奇怪的声音,就追出去看,然后就被打晕了,回来后为了不让齐大夫他们担心,就说自己去打酒……对,就这么编。华荣月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好几次鼓劲。
然后江连焕走到她面前时,华荣月下意识的想把她这套说辞说出来,一个“昨”字还没说出口,江连焕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道,“对了,这次去全安镇之前咱们还得去一个地方,到时候跟谷夏前辈一起走。”
“谷夏前辈?”华荣月一愣,跟谷夏前辈去干什么?哎,对了,说起来年前谷夏就说要去挑战江湖名宿,不知道这会去没去呢……
“反正你跟着去就行了,多做点准备,这几天武功也不能落下,时常练练……”
江连焕说了一堆都不歇气,等到他说完时间赫然就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门口他的车夫都过来看过他一次了,江连焕这才恋恋不舍的一挥手,转身潇洒的走了。
华荣月从头到尾就没插上一句话,从一开始的太紧张一直忍不住的摸鼻子,到后来两眼开始画圈,反正最后江连焕走了她觉得自己脑子里都嗡嗡的,江连焕话痨起来杀伤力一点都不比萧翰弱。
等到江连焕走了,她才发现自己的借口一句话也没用上,白准备了,江连焕压根就没打算问她。
华荣月觉得自己好像被故意忽视了,一般情况下来说这会让她觉得不爽,但她此时此刻还觉得挺高兴。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一天。
华荣月准备出远门,临出门前特意把萧翰给叫了过来,嘱咐他如果店里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一定要表现得英勇一点。
最近百草堂这边风起云涌的,华荣月很害怕万一百草堂真的闯进来几个不长眼的,那就太可怕了。
虽说萧翰平时不怎么靠谱,但好歹也会点功夫,必要时候挡一下也是可以的。
萧翰并没有领华荣月的情,让她快点消失。华荣月就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走了,毅然决然的踏上了背井离乡的道路。
出了镇子,上了另一辆马车,华荣月就看见谷夏坐在车里冲着她笑。华荣月愣了一下,也跟着她笑了一下,谷夏的旁边坐着另外一个华荣月熟悉的人。
“你怎么也来了?”华荣月惊讶的看着赵烨,赵烨苦着脸说:“江队长让我来的。”
……苦了你了。华荣月转身上了车,挤在了角落里。这辆车很大,青色的车帘子,从外面看不是很起眼,六扇门的几个人就这么挤在里面。
“我们要去哪?”路上赵烨问,谷夏似乎是很惊讶的说:“江连焕没有告诉你们吗?我们要去华山派。”
车轮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华荣月挤在角落里微微的抬起了头,朝着谷夏这边看了一眼,又把头低下。
马车带着华荣月他们一路朝着华山派那里走去。
所谓的“华山派”其实并不仅仅在华山上,就如同六扇门肯定不会只在江南一样。
江南这边也有华山派的人,数量还不少,因为华山派在江南这边有产业。
华荣月他们坐了两天的马车就到了华山派的产业下。
华山派在江南这里开了好几家武器店,凭着华山派的名号生意还是挺兴隆的。
他们下了车之后就看见了一条人来人往的街,这条街真可谓男性荷尔蒙十足,来往的都是剑客,往这街上一站,好像分分钟就会跟谁打上那么一架。
“我这次来是跟住在这里的一个前辈比剑的。”谷夏道,“不过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抓壮丁。”江连焕回答的特别快,让后面的华荣月和赵烨齐齐的喷饭。
“我们是六扇门……”赵烨小声的提醒江连焕,让他稍微注意一点。
江连焕一副滚刀肉的样子道,“就是借着六扇门的名号才好抓呢,你俩看着,我给你们演示一下,下次就不用我上了,你们俩自己上。”说着江连焕就整了整衣服,大步走了进去。
华荣月和赵烨在后面看着江连焕大步走了进去,也就一起跟了进去。
其实从心里来说,华荣月还挺好奇江连焕会干什么的。
傻子被我关起来哒!
华山派虽然是江湖一大门派,但归根结底还是在六扇门手底下混的,况且这年头谁家没有跟官方有点关系的,江连焕牛哄哄的进去,马上就被请到了雅间。
她正在琢磨上辈子是不是也有这么一茬,就看见门口溜达进来一个熟人。
新进来这人看了屋子里的江连焕,正准备满面春风的上去和他打招呼,一转头忽然看见旁边的华荣月,瞬间都差点磕巴了一下,幸好还没忘了自己来是干什么的,愣了几秒强行回了头。
江连焕笑呵呵的坐在那里看着他,华荣月忽然有种错觉,自己是不是被叫来撑场子的啊,总感觉有自己这张脸在这里坐镇,恐怕吴妄言脑子再灵活这会都要断片,说不定“谈判”会更方便一点?
吴妄言其实心里还真的在疯狂肝颤。
他刚才被人叫过来,说是有个六扇门的人来了,就连忙收拾好过来想要看看六扇门的人有什么指示,回头就看见易玲珑也笑呵的坐在那里,身上还穿了一身相当“低调”的衣服。
那副场景不亚于出去吃个饭就撞上了霸王龙。
吴妄言当时如遭雷击,赵烨以一种十分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他都能猜到这哥们的心里究竟有多么的绝望,实际上当他知道要再去全安镇的时候他也一样的绝望。
华荣月虽然现在笑呵呵的,但其实心里是有点些微的不自在的,只能靠微笑来缓解。
易大佬今天貌似心情还算稳定,除了人刚进来时华荣月感觉到了一点点情绪波动外,其他的都还好——对,华荣月把易大佬没有当场杀出来闹个天翻地覆都称为“心情稳定”,综上可见,她对易大佬的要求不高。
吴妄言看见华荣月之后就有点莫名的拘束,估计是在全安镇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消退,看见华荣月就总担心她会突然站起来换上身画风清奇的衣服,然后再掏出一把大刀……
华荣月偷偷传音给江连焕,“你要抓的人就是他?”
“别看这人好像有点呆,在华山派这一辈已经算不错的了,之前也去过全安镇,你不能太挑。”江连焕对华荣月道。
“……我没挑。”华荣月心思复杂,她只是想确认一下上辈子吴妄言是不是也是六扇门抓过来的,江连焕却跟华荣月说起了六扇门的小算盘,“这些大门派平日里有事没事就找六扇门,到了用人的时候一个都不出来,总算逮到个机会把他们都给抓过来了。”
“其他大门派的人也有?他们会同意出人吗?”华荣月问。
“不同意也会同意的,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是很好过。”江连焕道,“你想一想这年头哪个大门派里能没有几个‘疯子’?他们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些疯子,也不能放任他们不管。如果没有六扇门的帮助,他们一定会出大事的。既然如此,六扇门让他们帮忙干掉几个疯子又怎么了?”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华荣月想起来了之前嵩山派的那一对苦情鸳鸯,那就是男方变成了疯子,女方跟着男方逃到了十八亭。她当时就觉得几大门派一定还会有这样的事,但是上辈子易玲珑却从来没听过是有点奇怪。
整半天几大门派和六扇门之间都有些暗地里的小交易,恐怕六扇门帮几大门派防止“蛊”继续扩散并且告诉了他们一些让疯子控制理智的方式,所以上辈子出了蛊王的貌似都是天易楼这种肯定不愿意跟六扇门合作的地方,几大门派还真没出过这种事。
“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江连焕道,“所以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考虑的如何了?”
吴妄言表情有些纠结,华荣月心说华山派内部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的样子啊,否则吴妄言的表情也不可能这个样子。
这么仔细一观察,华荣月才注意到吴妄言的黑眼圈很深了,一副熬夜很久的样子,她有些心虚,上辈子吴妄言有过这种状况吗?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吴妄言在干什么来的?
华荣月在脑子里疯狂的拼凑时间线,然后发现在原时间线上吴妄言已经在天易楼里安家落户了。
华山派当时好像还出了点事情,但是这些事在易大佬心里都不值得一提。好像吴妄言后来提了些要求,易玲珑转身就帮他把华山的那些事情都给解决了。
当时易玲珑刚当上楼主不久,在最开始的时候,易玲珑在众人的心目中还是个相当出色的楼主的,毕竟还没疯的太厉害。
众人对她的评价基本全是——心思深沉,手段有些残忍,不过也算得上一代枭雄,外人看来跟天易楼那个地方还是挺般配的,恐怕这样的人更能镇得住它。
对于那个时候的易玲珑来说,华山派基本不被她放在眼里,况且就凭易玲珑对吴妄言当时的感情,那不是说要星星就给星星,说要太阳就给太阳。
以易大佬的直球思维来说,看见不爽的就揍,看见喜欢的就宠才是正常啊。
华荣月看着面前的吴妄言这个纠结啊。她大致也能感受的到吴妄言的心态。
他不一定是自己想来的,恐怕他出现在这里既有华山派的推动,也有六扇门的推动。让他现在答应也就相当于让他再回到全安镇,想想也知道,全安镇在吴妄言的心中此时此刻不亚于地狱。
吴妄言纠结了好长时间,最后说:“你让我再想想……”
“你先想着,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江连焕起身走了出去。华荣月也跟着走了出去,路过吴妄言的时候转头看了他一眼,吴妄言被她这一眼看的一激灵。
然后华荣月心中瞬间就有点微妙。
她微妙的点在于吴妄言现在看见易玲珑居然还会被吓得一激灵一激灵的,记得上辈子吴妄言在易玲珑心中那是一个波澜不惊,孙秀青眼里剑神啥样吴妄言就啥样。
……哦,对了,这辈子吴妄言还没练上易玲珑教给他的剑法呢。
华荣月跟江连焕他们出去找了个当地比较有名的酒楼,吃饭的时候赵烨有些疑惑的问,“他会答应吗?”
“他不答应还能怎么办?”江连焕道,“现在已经容不得他多考虑了。你知道华山派有个柳寒吗?”
“柳寒?知道啊。”赵烨道,“寒山剑客吗。”
“他上个月疯了。”江连焕道。
“啊?!”赵烨瞬间就惊了,在他看来柳寒疯了貌似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华荣月则是思考了几秒这个寒山剑客是谁。
好像是华山派的一个有点名气的剑客,但在易玲珑的记忆里这人还配不上什么位置。
对于赵烨来说,这个柳寒或许就已经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毕竟赵烨自己也就是一个六扇门的普通小人物。
对于吴妄言来说,这个柳寒或许也已经算是了不起的人物了,毕竟他只是华山派的一个弟子,上头交代他要控制“蛊”的传播他也一定会遵守,而这个柳寒或许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
上辈子或许吴妄言跟易玲珑提过这个人,或许没有提过,但在易玲珑的记忆里确实是没有这个人的太多印象,只因为这个人对于她来说也就如同任何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但貌似这么一个柳寒就把吴妄言搞的焦头烂额了。
华荣月突然很想知道这辈子如果没有吴妄言没有去天易楼,他究竟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生轨迹。
于是她就买了一盒子糕点准备到时候回华山派那里去看看热闹。
他们又回去的时候,华荣月敏锐的捕捉到似乎门内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争吵的一方大概是吴妄言。
华荣月用尽全力去听,大概有人在说,“……你上哪再去找一个能帮你稳住华山派的势力?”
“但是六扇门那帮人也不是没有图谋的!他们想让我们派人去填那个窟窿……”
“那就去。”屋子里面那个人斩钉截铁的道,“毕竟现在咱们是去求人家的,如果不拿出点诚意,恐怕它也不会答应我们。”
“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吴妄言声音有些不甘的道,“咱们就不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填窟窿?看来六扇门想搞的事华山派也知道一些啊……也是,彼此联系那么紧密,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华荣月在外面想。
这个东西就是这样,既然想要受到六扇门的帮助,就肯定得需要付出点什么……华山派自此算是上了贼船了,而上贼船的代价是要靠华山派的人命去填的。
华山派上辈子死的人倒不是很多,最起码在易玲珑死之前华山派发展算的上是人丁兴旺,相比之下其他的名门正派不管情况如何,人数增长反正是没有华山派这么快的,现在想来或许是华山派在这场跟六扇门的交易中并没有付出太多的缘故?
也是,毕竟名利金钱全都不要,一句话为你死为你活的能有几个,也就易大佬这个二傻子一个吗。
不过现在不同了,因为二傻子已经被她关起来了!华荣月骄傲的挺胸。
华荣月没先进屋子,而是绕了个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她隐隐的有种预感,恐怕没了易玲珑的帮助,吴妄言这段时间会辛苦那么“一点”……
双簧
全安镇对于华荣月来说是避风港,对于其他人来说是绝路,对于某些人来说是难得的天堂。
因为全安镇最近正在卖一种特别好看的口脂,这种口脂在外面都买不到,只在全安镇里有。细腻柔滑,香气扑鼻。
华荣月他们一进镇子就发现镇子之中格外得热闹,好像比上次来还要热闹百倍。赵烨疑惑的道,“才刚过完年,怎么这么多人就来这了啊?”
“正常,这种地方向来都是希望人越多越好,所以会不停地增加人数,只是增加人数的方式有所不同。”
江连焕拿起了放在摊子上面的一盒胭脂,仔细的打量了一下。
全安镇胭脂盒子和外面的也有所不同,这倒不是华荣月故意隐藏二者之间的关系,她没什么心思去隐瞒全安镇和新开的这家胭脂铺的关系,因为从进货渠道什么的也能找出蛛丝马迹,华荣月就不做那么无聊的事情了。
他们来了这,就找了一家丝毫不起眼的小客栈居住,跟上次由华荣月大摇大摆的出去找了一家当地豪华的客栈一点都不同。
估计是被吓怕了,华荣月心说。然而她进了这家客栈后没多久,周围的行人中就多出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在人群之中来回走着,不一会就逐渐的分散了开来。
华荣月看着那边逐渐离开的人,躺在床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江连焕表现得却没有上一次那么谨慎。他虽然挑了一个挺小的客栈,但既没在门锁上做什么手脚,也没安排人守夜,就很淡定的在小客栈的床上一躺,翻个身自己也睡了。
赵烨疑惑的问,“江队长,咱们不需要……派个人守夜什么的吗?”
“没必要,睡吧。”江连焕道,“人家要是摸不到这来,咱们就不用防备了,人家要是能摸到这来……咱们就更不用防备了。”
赵烨似懂非懂,但江连焕还真的大大方方的睡着了,不一会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赵烨实在是睡不着,他现在只要待在这里就浑身难受,还莫名的起鸡皮疙瘩。想了一会,他还是坐了起来,准备去走廊上透透风,一出门就看见吴妄言也站在走廊上。
两个人尴尬的对看了一会,然后彼此都明白对方是出来透气的,笑了一会之后干脆就站在一起聊天了。
“你上次回去后怎么样?”吴妄言道,“六扇门……有发现吗?”
他这么一说赵烨就更尴尬了,因为他知道吴妄言问的是华荣月的事情有没有暴露(没错,这俩人心里都坚定的认为华荣月就是易玲珑)。赵烨犹豫了一会道,“江队长没有说出去……我也没有说出去。”
——这简直就像二五仔心思剖白。
“啊,我也骗过我师父了。”吴妄言也道,“我怕他们知道了会不小心说出去,然后闹出什么事情来。”
——二五仔开会。
赵烨觉得自己还是个对六扇门挺忠心的人,结果这么一说,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就像个反派似的。
他就故意转移了话题,然后说着说着就不知怎么的把话题绕到了上次去的那条花街上,吴妄言听着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你是说那些衣架什么的都是专门预备来给……那个人的?”
他的眼睛投向了客栈大厅里的一个角落上,那里刚好就摆了一个做工非常精致的衣架,看起来跟周围格格不入。
吴妄言很早以前也就注意到了那里,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吴妄言表情阴沉不定了半天,最后反倒是劝起了赵烨,“其实听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下次说不定我也有机会去看看。”
“我不觉得那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赵烨一脸真诚的说,虽然那地方美女很多。
“或许咱们这次去,就会看见那条街的范围变大了。”吴妄言忽然说到。
“啊?”赵烨懵了,“那地方还会变大?”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那种地方确实是会变大的,说不定有一天会变得比这个镇子还要大。”吴妄言认真的说到。
两个人的对话华荣月并不清楚,她还在屋子里面赖床呢。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冒出各种各样的神奇念头。
上次见到那个用好几个人声音说话的精分小男孩的时候,她就想过要不要让易玲珑时不时的出来透透风……
因为易大佬一直偷偷的躲着,华荣月都摸不清楚易大佬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对于华荣月来说其实是个挺危险的事情的。
如果再说点别的原因,那就是华荣月私心里也想让易大佬更开心一点。天天窝在某个地方对于放松心情是没有好处的,人总该时不时的出去透透风,才能心情变得愉悦。
眼下就有个非常适合易大佬锻炼的角色——花面。
日后说不定也有华荣月和花面需要在一起出现的情况,华荣月必须得让其他人把她和花面分开来,不让别人怀疑她们是同一个人。
倒不如就此安排一个花船的人去扮演花面,然后让易大佬用传声来给“花面”配音,这样一来就很容易造成华荣月和花面在同一个场所出现的场面,而且这个招式经过那天那个小男孩的实际操作来看还是挺好的,轻易不会让人发现,除非有人比她的功力要深。
华荣月越想越觉得这个操作靠谱,接下来就是如果骗……咳咳,如何说服易大佬同意她的这个计划了。
她试探着问,“易大佬,你最近……想不想出来玩啊?”
易大佬并没有出声。
华荣月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然后道,“花船那边有个人跟您身材体量都挺相似的,下次我做面具的时候顺便把脸给遮上,你看行吗?”
易玲珑迟迟没有回话,华荣月却觉得她像是在认真的纠结一样,也不清楚这对于易大佬来说究竟有什么纠结的。
这么光说肯定易大佬没有什么实感,所以华荣月准备来点真格的试验一下。她叫出了小黄鹂,然后在上面写上了纸条,让花船的一个人准备好,随时待命。
她叫的那个人,正是某个曾经坐着轿子去了百草堂的清秀小帅哥。
这人跟华荣月的身材还真的相差不多,戴上一张把嘴遮住的面具,就真的没人能看的出来他有没有说话了。
最重要的是……华荣月发现这人对于女装还真的没啥反感,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就是任何奇装异服都能当成睡衣穿的性格,着实让华荣月认为这是个花船未来可以培养的人才。
来送信的小黄鹂貌似就是曾经卡在窗户上的那只小黄鹂,看着华荣月的时候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膛,华荣月总觉得这个姿势似曾相识……
她还要防着天易楼那边会出什么事,毕竟年过了,天易楼那边也该算账了,虽然华荣月一天天的看起来什么事情都不想,挺心大的一个人,但实际上,她需要担心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就如同华山派不得不抱六扇门的大腿来保全自己一样,花船现在也得抱上六扇门的大腿,只不过抱的方式有那么一些不同。
天易楼,某个人手中拿着一盒胭脂,掀开了之后嗅到了扑鼻的香气,下一秒脸上就露出了很嫌弃的表情。
天易楼的杀手们闻惯了血腥气,但闻不惯这样的香味。或许这在他们的眼里,都属于软弱无力的东西,跟他们这些人天生就无关。
“你说……那个图案真的是来自于这个地方吗?”那个人手里拿着这个胭脂盒子,表情有些玩味的说道。
“是。”旁边的一个下属毕恭毕敬的低下了头。那人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胭脂盒子,抬起头来道,“孤舟,你觉得呢?”
旁边赫然就站着曾经跟华荣月见过好几次面的易孤舟,他跟华荣月记忆里的样子瘦了一大圈,瘦的脸颊都凹下去了,如果华荣月要是再看见他,恐怕会吓一跳,瘾君子恐怕都没有易孤舟瘦的这么快。
他拿着这盒胭脂,翻到了背面,看着那几个字,渐渐的出了神。
“怎么了?”旁边的人问。易孤舟回过神来,放下了盒子道,“没什么。”
他随手把盒子倒扣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孤舟,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杀手了。”他对面的人笑着说,“我从来没有培养过比你还要出色的杀手。”
“跟那个人比起来如何?”易孤舟忽然说道,那个人道,“他从天易楼逃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永远都追不上你了,我希望你永远的记住这句话,因为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易孤舟低着头,表情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想,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底下,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痣。
那个清秀小帅哥偷偷的溜进了屋子,他本想像往常一样跟华荣月打个招呼,然后忽然就看见“华荣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就像是猎手盯上了自己的猎物,他就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今天的老大……好奇怪啊,平时好像都没有这种感觉过。清秀小帅哥在心里默默地嘀咕道,他下一秒就听见对面的“华荣月”开口道,“有件事要告诉你。”
老大的声音比往常也要略低沉一些。
“你一定要好好做。”“华荣月”继续说道,“否则就杀了你啊。”
花街增殖
全安镇在白天从外表上来看和一个普普通通的镇子还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几人在白天的时候心情还算是不错。
然后到了晚上,天色越来越暗的时候,天色逐渐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心情也跟着随之沉寂了下来。
黑暗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恐惧的东西,但全安镇的晚上却很奇怪。
“怎么还是这么亮?”吴妄言有些奇怪的探头朝着外面看了过去,然后映入他眼帘的景象就让他整个人惊呆了。
外面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上了灯笼,那灯笼或大或小,样式各不相同,这些灯笼就那么挂在那里,顺着这条街一路蔓延到了这里,就像是一条被人工铺造的道路一样。
除了这条街道,其他的地方倒都没有这么亮,吴妄言凭直觉感受到。如果其他的地方也都是这么的亮,恐怕天边都会被照的一片透亮,但现在亮的也就只有这一条街。
赵烨也想起来了白天吴妄言说过的那条街估计会慢慢扩大的事情。他当时倒还真的思考了一下吴妄言所描述的那个场景,但那也就是思考了一下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对方描述的那个画面会这么早的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怎么外面家家户户都点灯?”赵烨拽了正在那里擦地的店小二问到。这么小的客栈的店小二也不像他们之前去过的那种大客栈的店小二一样热情,只是耷拉着眼睛道,“这不正过年呢吗?”
大哥,已经过了正月十五了啊……
赵烨也没敢细问,他生怕自己再多问问对方就会突然翻脸什么的,直觉上他不怎么敢惹这个店小二。
他们俩下了楼,就看见江连焕早已经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吃上饭了,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真是甩了他们俩几条街。直到两个人坐下来后,才听见江连焕淡定的道,“看来咱们想躲起来的愿望实现不了了。”
江连焕的语气格外得淡定,但却把两个人说的几乎心脏骤停。
华荣月慢悠悠的跟着下了楼,那个清秀小帅哥在前不久偷偷的溜出去了,华荣月看着易玲珑把事情都“教”给了对方,反正清秀小帅哥离开的时候是玩命般逃出去的。
在旁边围观了一下子易大佬和清秀小帅哥的谈话过程,华荣月忽然觉得……易大佬果然跟她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啊,她属于有什么想法喜欢来个山路十八弯,说东说西才能让对方听明白的那种,而易大佬……太过简单直接,俩人就没有一个能在那个正正好好的位置上的。
画风突变的“华荣月”估计也给小帅哥留下了点心里阴影,华荣月也试验了一下,只要她和易大佬想,那她们俩弄出两个人同时说话的感觉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个方法听起来也略微鬼畜了些,江湖上对于这种说法也闻所未闻,如果不是恰巧碰见了一个精分的小孩子,恐怕华荣月也想不出来这么画风清奇的办法。
但是这件事情操作起来倒也不难,只需要会传音,而且那个人还精神分裂就行。
看着外面的灯笼,华荣月还觉得挺意外的。怎么花街忽然被搬到了这个地方来?或者说它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幸好华荣月仔细辨认了一下,就发现这地方也只是被灯笼给笼罩起来了而已。大概是花船的某个马屁精想要给华荣月来个惊喜才这么搞的吧。
华荣月虽然有点懵,不过还是下了楼。等她下楼之后,她就发现赵烨和吴妄言已经被外面的画风吓的有些心不在焉了。她不禁有些心虚,凭心而论,她没想故意吓唬他们的,毕竟她觉得这样很麻烦。
江连焕倒是坐在那边,不显山不露水的,整个人一副淡定到不行的样子。华荣月想去问问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坐在了江连焕的身边,江连焕往旁边瞥了她一眼道,“终于下楼来了?你再不出来我都以为你已经被人拖走了。”
“谁能拖走我啊?”华荣月特别无语的说道。
“你说说我们下一步应该干什么?”江连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问题。
华荣月心说这个问题可真是奇怪了,难道我说咱们下一步要干什么,咱们就能干什么?江连焕这个态度奇奇怪怪的,让她总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在哪里露馅了。
但华荣月既然被问到了头上,总不可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这跟她的人设不符。于是她认真的思考了几秒后道,“呃……要不然我们去外面看看为什么外面会这么亮?”
“好主意。”江连焕居然也没细想过华荣月这个主意到底靠不靠谱,直接就从座位强行站了起来,把华荣月吓了一跳。她连忙一把按住江连焕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的!你别这么着急啊。”
江连焕对着白天一直爱答不理的店小二道,“有没有灯笼?给我们找几个。”
“您要几个?”店小二听他这么说,就停下了脚步。
“三个。”江连焕道。
赵烨,吴妄言,她加上江连焕自己,这不少了一个吗?华荣月刚想开口提醒江连焕,就看见江连焕跟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盏小小的灯笼,小的就跟一个豆子一样,正是他们上次从这里“逃出去”时带的那盏豆子灯。
没想到江连焕居然把这东西都带出来了。
华荣月看着这盏灯笼的时候愣了一下,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曾经随手扔了一个废纸盒子转头却发现邻居已经捡回去卖钱了一样,她都快把这灯笼忘了,但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在江连焕的手里。
店小二给他们拿来了几盏灯笼,赵烨手中的是一盏很大的红灯笼,吴妄言手中的个头略小一点,青纱罩子,上面还提笔写了字,华荣月的是一盏小小的桃子灯,粉粉的,被灯光一照,看起来又跟透白的一样。
这个店小二估计也不知道华荣月的身份,但是他拿的这几盏灯倒是都挺有意思的,华荣月总有种感觉,他是根据人选的灯,而不是瞎给的,然而这就非常有意思了,华荣月不记得花船上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就过年这几天吗?
他们手里拎着灯想要出去,华荣月眼角忽然瞥见屋子的角落里飞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华荣月装作没有看见那只小黄鹂,黄鹂也格外的机警,落在了窗框上,然后就不往前飞一步了。
华荣月跟着江连焕他们出了门,然后看了一眼楼上,那只小黄鹂就又慢悠悠的飞了起来,朝着楼上华荣月的房间飞了过去。
街道上灯火通明,赵烨走在其中总有种时间倒流了的感觉。但是这条街道和之前他们去过的花街还是有着一些区别的,因为花街上几乎只有女孩子,而这里行走着的人群还是五花八门的,什么大爷大叔,大娘大姨满街,这个样子还是稍微冲淡了一些街道上的诡异气息。
“为什么……这些人晚上还这么精神?”吴妄言小声的说:“这帮人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因为最近订单多……在他旁边的华荣月默默地在心里回答道,年末大促销,导致商品太过火爆,供不应求,花船一时间也没想到会这么火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就先雇佣了在全安镇里面生活的花船众人和家属,就导致镇子上有挺多人天天996。
仔细一看街上走的这些人基本都是送货进货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当然,在古代是很少看见这么热闹的画面的,古代人的生活方式跟现代那种快的吓人的也一点都不同,这在华荣月看来已经算是很正常了,但在古代人土著的眼里简直就是昼夜颠倒。
“这些人……感觉跟上次来的时候有些不同了。”赵烨很谨慎的说道。
等他们绕过了这个拐角,来到了一个地方后,赵烨的脸色瞬间就又变了,他看见那边的街道上空也悬挂着一排排的灯笼,这一排排的灯笼跟他们之前在花街上看见的一模一样,简直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是他永远挥之不去的画面。
华荣月也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她在几个人的最后面,也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这个样子。
她忽然间就理解了为何大家都说文化输出跟经济实力有关系,想当初“花街”也就仅仅蜗居在全安镇的一个角落里,转眼间就已经“扩散”到了这,这速度简直比流感还要快,而这仅仅只是因为花船最近的口红卖的比较火爆而已。
这种繁荣在古代确实挺少见的,面前这场景说不定也只是昙花一现,但如果花船以后赚更多的钱,花街会不会“蔓延”到更远的地方?
想象着四处都是花街的样子,华荣月竟然有了点心神荡漾的感觉。
江连焕也谨慎的看着面前的景象,正当几人正在小心翼翼的行走时,天空之上飞过来一只鸽子,准确的朝着江连焕的肩膀上落了下来。
紧接着天边又飞过来了一只白鸽,这只白鸽准确无误的落到了吴妄言的肩膀上。
这两只鸽子几乎是前后到来的,但一个带来的是华山的消息,一个带来的是六扇门的消息。
吴妄言和江连焕面色或疑惑或镇定的抽出了鸽子腿上的纸条看了起来,赵烨在旁边茫然的看着,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太平静。
华荣月忽然想起来刚才去了客栈的小黄鹂,跟江连焕的白鸽来的时机几乎相同。
她心说这信使怎么来往这么频繁啊……外面莫非出了什么事了吗?
经验错误
江连焕掏出纸条看了一眼后,表情瞬间就变得严肃了起来,然后他把纸条给华荣月看了一眼。
华荣月看了一眼,就发现那上面写的是是有关于天易楼的消息,正月十五过后,天易楼果然开始行动了,这次他们行动的目标不知是谁,只知道有了很大的动作,所以外面的人提醒这里注意一点,随时掌握动向。
江连焕看了之后,表情也略微的谨慎了一下,他道,“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
……他无缘无故的冲着你来干嘛?华荣月默默地斜眼看了江连焕一眼。
吴妄言也掏出纸条看了一眼,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他道,“我这边收到了消息,说是天易楼好像有动静了,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天易楼无缘无故跟华山派对上干嘛?华荣月又默默地斜眼看了吴妄言一眼。
上辈子也就你一个人跟天易楼有瓜葛,这辈子你也没瓜葛了,怎么可能跟他们有关系?
华荣月和江连焕默默地在私下里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搭茬。
当然,两人也没想到吴妄言接到的消息居然跟他们是一样的,如果双方收到的消息都是一样的,那足以证明这次天易楼的动静有点大了。
吴妄言还略微有点担心的道,“不会是冲着华山派来的吧?”浑然未知旁边的华荣月和江连焕的眼神。
他和江连焕这幅没事瞎担心的模样引起了华荣月无穷的鄙视。
等到华荣月鄙视完了,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等等,有只小黄鹂现在还在楼上等着她呢……
江连焕一转头就看见华荣月的表情似乎是陷入了呆滞之中,他问,“你怎么了?”
“啊?没,没怎么。”华荣月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她道,“继续往前走走吧。”
江连焕他们并没有在华荣月这个奇怪的举动上多停留多少目光,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天易楼这个时候忽然有所动作,华荣月心知肚明,它最有可能对付的是……自己。
几个人忧心忡忡的在外面走了一圈就又回了客栈。华荣月在楼下还是闲庭信步的样子,进了屋就饿虎扑食般的朝着小黄鹂扑了过去,掏出了它脚上绑着的纸条,认真的看了一眼。
……果然是天易楼的人来了。
刚才两个完全无关的人担心的够呛,真正的事件主人还悠哉悠哉的在外面溜了一圈。
天易楼要先对花船的哪一部分下手啊?华荣月有点头疼。
虽然当初对人家挑衅的挺熟练的,但真的说起来,华荣月对于天易楼还是从心里发怵的,谁知道天易楼会怎么对他们下手?
如果是以前,华荣月倒丝毫不害怕天易楼会对花船下手,导致花船遭受到危险什么的,她估计会愁……天易楼能不能找到花船啊?会不会找错了啊?
你要说华荣月对花船现在为止最放心的是什么,那就是花船举世无双的躲藏功力,华荣月一句话下去,一天之内就能传遍整个花船,按照以前的花船来说,凭借着丰富的东躲西藏经验,绝对能让天易楼找不出一丝痕迹来……
毕竟这么长时间下来,花船别的不说,打游击战的功力绝对是一绝。
但随着体量的增大,目前花船倒也出现了一个算的上是目标也是唯一目标的东西,体积太大的东西终归是不那么好躲的——全安镇。
目前花船最热闹的地方,毕竟这里聚集了不少商人,最近花船对外的商业往来几乎也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这里对于花船来说就相当于温州批发小市场。
他们如果真的能摸到全安镇,那也倒蛮让人头疼的,华荣月心想。犹记的很久以前,全安镇还只是让她来养老的一个小地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个挺重要的地方。
“反正那都是神仙打架,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华荣月下楼去找江连焕的时候,他还挺乐观,“神仙打架,咱们只要不被卷进去就可以了,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华荣月默默地看着江连焕,心说您老人家还真是过分乐观啊,她该告诉你外面的神仙打着打着就会不小心陨落砸到下面的凡人吗?
江连焕倒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他探头朝着外面看了过去,缓缓的说出了他觉得自己今晚说的最严肃的一句话,“我觉得他比之前要更厉害了……这是他正在扩张吗?”
扩张吗……如果真的是扩张倒还好了。华荣月没什么心思在这里再多待了,自己上了楼,然后就换了一身衣服,准备一个人偷偷的出门。
一脸严肃的江连焕等着华荣月回话呢,等了半天也没反应,等到一转头才发现华荣月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走了。
全安镇在晚上看起来的确挺热闹的,华荣月很少在古代看见这么热闹的地方,她凭心来说,一点都不希望让外人来破坏这么美的全安镇。她也没想到天易楼真的下手这么快,六扇门刚放松一点他们就过来了。
“这或许也是六扇门故意的?”华荣月心说,莫非六扇门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探听一下花船的虚实?否则他们不会放任天易楼这么随意的赶过来的,尤其是在他们已经明确的知道了天易楼最近要动手的情报之后。
华荣月意识到这一点后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心说完了,这下子玩的有点大,她本打算让六扇门帮着拦一下天易楼的,结果因为扮演大佬太过出色,让六扇门产生了黄雀在后的心思,不得不说是一场成功的失败。
但是怂肯定不是华荣月的风格,也不是易玲珑的风格,华荣月想了半天,眼神忽然就发了狠,然后刷的一下子从原地消失。
既然这是六扇门故意给她下的套,那就不得不让她对六扇门也下套了,礼尚往来,况且对于现在的华荣月来说,她有充分的可以给对方下套的机会,那么好的机会,如果不充分利用一下倒是可惜了。
……
客栈里,江连焕他还在屋子里睡觉呢,蜡烛也是熄着的。
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只有睫毛在不断的颤动,似乎是梦见了什么让人不安的事情,但忽然在某一刻,他睁开了眼睛,朝着屋子的某一个角落看了过去。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人。
江连焕忽然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然后朝着那个地方看了过去,坐在那里的人依旧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那张面具掩盖住了他的所有表情,就像是一个雕像一样。
江连焕看着对方,心里莫名的有些发虚。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不要在跟对方的谈话中落于下风。
……虽然在跟对方的谈话中,他就没有一次不落于下风的,尤其是在类似于这种情况下,他躺在床上,对方衣冠楚楚的坐在床下。
不知怎么回事,江连焕觉得对方的眼睛比之前自己看见的要更瘆人一点。那种瘆人的感觉是透进了骨子里的。
如果说之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有点危险但还保持着一定理智的人,那么现在这个人好像已经丧失了更多的理智,变成了一个浑身充满着暴虐的怪物。
上一次江连焕跟对方在一个车里尚且可以跟对方面对面“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但这一次,明明空间变得更大了,但江连焕却感受到了比上一次还要更加压迫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江连焕额头上有冷汗慢慢的流了下来,这种感觉并不是错觉,也不是他最近变弱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对面的那个人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变得更强了吗?
江连焕知道,蛊王是一种很邪性的东西,虽然蛊王的实力非常的强悍,但这种实力更像是通过献祭得来的,越是厉害的蛊王越是会逐渐的丧失人性,这种事情他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对面这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他忽然一下子武力暴涨?明明六扇门最近过年的时候对他们进行了镇压啊,也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奇怪的行径,对方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
在江连焕的眼里,对方此时此刻武力暴涨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简直就像是一种嘲讽一样,明晃晃的打了他,还有他身后的六扇门的脸。
对面坐着的花面开口了,他道,“多日不见。”
这几个字一出来,江连焕觉得自己后背上又出现了一堆鸡皮疙瘩。
他在心里疯狂的呐喊。
不一样了!
绝对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个人跟上一次比绝对改变了什么东西,他现在究竟是要干什么的?他大半夜的来这是要做些什么?
……华荣月默默地看着,听着易玲珑的声音,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怨念感,她心说……看来易大佬对于上辈子可能被江连焕干掉的事情还是怨念颇深的啊。
当然,目前他们需要做的事情也不是这个。
华荣月小心的提醒了一下易大佬,易大佬也没忘记来之前华荣月嘱咐(哄)她的话,对着江连焕道,“还认识我吗?”
江连焕迷迷糊糊的脑袋里赫然冒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咦?居然还能正常交流,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这个人究竟是做了什么?按照正常情况,他现在不应该还保持一丁点理智啊……
我的帕特呢儿思路像大海
华荣月不知道江连焕震惊的点,活着她完完全全的理解错了。
她还以为对方是单纯的被易大佬的武力给震慑住了呢,毕竟就算是对自己有点滤镜加成的她,也不得不承认在气势这一方面易大佬已经拿捏的死死的了。
或许再把滤镜加深一点,华荣月可以说自己比易大佬多出了那么一点点的腹黑气质……但好像腹黑气质不表现出来也什么用都没有。
气氛极其压抑的屋子里,华荣月的思路跑偏到了十万八千里远。
——江连焕坐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心脏狂跳。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易玲珑为什么没有疯的这个话题上徘徊不过弯来。可以说江连焕是个经验很丰富的人,即使在六扇门中,他也属于跟疯子们接触的比较多的那一群人了,所以自认为自己对疯子的每一个阶段还是相当了解的。
所以面前这人他没一上来就直接大招拍脸就非常的不科学。
这种异常说明了什么?江连焕不知道。但是他深知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最起码对六扇门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在江连焕的记忆中,最初的一份六扇门拟定好的如何抑制住疯子的方案中,让疯子自己走向毁灭绝对是经常被提到的事情。
不乏有一些天赋惊人,而且心狠手辣的疯子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这些疯子中有很多并不把六扇门放在眼睛里,甚至在一部分人的眼睛里,他们几乎已经做到了称霸江湖的地步了,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江湖上依旧平安无事,甚至没有掀起过太大的风浪。
那些曾经称霸一时的枭雄都淹没在了历史之中。
这些无非是六扇门和江湖上的其他组织通过一些小手段才造成的局面,大家都不希望局面超出自己的控制,大家也都不希望冒出来一个不属于自己这边的蛊王,所以那些死去的蛊王原因可能很简单,无非就是……超出了某些人的控制,或者不符合某些人的心意。
江连焕深知这些看起来强大无比的蛊王在某些方面有多么的脆弱,他们虽然一个个拥有着强大无比得实力,却又有着容易被人控制的缺点,这也让他们很容易成为别人控制的武器。
但是现在忽然就冒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对面那个气势惊人,但看起来居然还尚存理智的人饶有兴致的跟他打了个招呼,江连焕觉得对方甚至是在欣赏自己看见他的感受,欣赏什么?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江连焕也是一惊,他忽然有种非常可怕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完全被面前这个人给看透了,而且他正在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他们在暗地里进行的一个个小动作。
“不知阁下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江连焕这次的语气可没有上次在车中和对方说话时那么随意了,他同时还注意到了一个很小的细节——对方的面具已经全了,由原来的只遮住了半张脸变成了遮住了一整张脸。
对面的人视线并不一直在他的身上停留,他在等待江连焕的时候就已经看向了外面的窗户,似乎是正在欣赏外面的景色,如果这景色是对方故意弄出来的,那倒的确有欣赏的理由——江连焕一直觉得对面这人的兴趣爱好跟其他的一些蛊王也挺不同的,最起码除了面前这个人外,他就没看见过审美这么……正常的蛊王过。
一个蛊王的性格如何,有时是会从他喜欢的东西上面反应出来的,在江连焕的记忆中,蛊王喜欢的东西几乎没有逃脱过骨头,血,肉这几个东西上,所以前不久刚从天易楼抱回来的那个小孩子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杀人和精分江连焕一点都不例外。
还有一些蛊王喜欢的东西看似正常,但在细节之处也总是能发现一些很让正常人不适的东西。
曾经,江连焕在六扇门的卷宗中看见了一个特别爱他妻子的疯子,然而在他的妻子不幸去世了后,他就整个人变的古里古怪,平时特别喜欢接触一些丹药之类的东西,并且经常抓来一些长相跟他妻子很像的女子,这人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很爱自己妻子的男人,甚至小有名气,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而且一些蛊王一般会把周围一片区域慢慢改造成属于自己的“罐子”,这些罐子的风格往往也就代表了蛊王的风格,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所以十八亭才是那么一片脏乱差的景象,天易楼才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和杀手机构。
而面前的这个人喜欢艳丽的颜色,喜欢耀眼的东西,喜欢花,蝴蝶一类的图案,喜欢好看的衣服,脂粉,首饰,还喜欢漂亮的女人……江连焕摸着良心说,虽然这些景象跟一个男人不太符,但对面这个人跟这些东西看起来竟然还挺搭。
尽管这些景象都只会在黑夜里出现这一点有些略微的诡异,但对面这人的审美还真的……没让江连焕觉得太奇怪,有一种艳丽又诡谲的感觉,跟一般的艳丽不同,跟一般的诡谲又不同,是两者融合而成的一种很独特的风格。
那种美确实很容易让人震撼,但前提是别让人知道这是一个疯子的地盘,否则就会出现一种很微妙的内心感受?
江连焕对于对方居然有这么“正常”的审美而震惊,就像他震惊于对方此时此刻的“正常”一样。
他心说难道这代表对方有着超强的控制力吗?如果一个人已经疯狂成了这个样子了,他几乎就已经丧失了全部的控制力了,这点江连焕敢保证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变得像对方一样疯,他都不会做到这一点……而面前这人竟然穿着跟往常一样的衣服,挺平静的坐在他的对面。
华荣月和易玲珑这次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尽可能的“忽悠”江连焕,让江连焕赶紧跟六扇门联系,派点救兵过来,当然要讲究方法和尺度,直接说是不行的,那完全不符合花船在六扇门眼中的一贯形象,说不定还会惹来什么麻烦,所以华荣月和易玲珑就只能暗示,暗示……加暗示。
如果换成华荣月,面对江连焕的提问估计也就回答“只是听说你们又跑了回来,所以想过来看看你们”,务必让语气轻松的就像来看几只小蚂蚁一样漫不经心,营造出来一个隐藏在幕后的顶级大佬形象,给对方营造压力感。
然而易大佬与众不同,前面说过了,易大佬是个直脾气,能动手就觉不废话的那种。
易大佬就用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连焕,过了半天才说:“想想该怎么杀了你。”
华荣月,江连焕,“……”
华荣月觉得江同志这会要是能开口说话一定会感慨一声我好难啊,然后她这边还得极力安抚易大佬,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直接爆起把江连焕干掉,毕竟以她的直觉来说,她觉得易大佬说的……应该不是假话,她这会是真的想把上辈子的仇给报了的……
江连焕感受着对面浓浓的杀气,一边在心里复读这人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一边有种浓浓的无力感。他觉得对面这人的杀意好像是有目的感的,而且绝对不是那么的简单,这在江连焕的心目中还是第一次,毕竟这人在他的心里一直是一个对他有些爱理不理的人。
那这个杀气的来源是因为什么呢?
江连焕脑子里像是有一道闪电略过,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会江连焕反应的如此快,正是因为他还真的做了一件亏心事,所以很快就联想到那里了……
那件事说来也不陌生,就是前不久他拉着华荣月去天易楼的事,当时华荣月是一脸茫然的跟着他去的,江连焕也欺骗对方自己是带着对方先适应一下罐子里的气氛,但只有江连焕自己清楚,不是。
江连焕没想到那件事居然会让对方生气成这个样子,恐怕他这次来也就是兴师问罪的,然后他就有了个想法,如果这次他不说明白,恐怕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现在华荣月大概正在楼上睡觉……
江连焕忽然就觉得自己悟了,他什么都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我存了些利用前辈您的心思,但我没想到会那么的危险。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了,我也不会再带华荣月去那里了。”
江连焕说完后就感觉屋子里面骤然一片寂静,好像自己的听觉都已经被剥夺了一样,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前面,自然也就看不见对面那面具下……有点茫然的眼神。
没错,易大佬茫然了。
再一次复读一下,易大佬是个直性子,思考方式比较直来直去,对于一些太过跳跃的对话理解的不是……那么透彻……
不过尽管易大佬茫然着,却也没阻挡她对江连焕磨刀霍霍的意图。
华荣月却总觉得江连焕这话里有话,她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八成江连焕把自己上次从天易楼平安归来当成了花面一直在背后保护的结果?
她看着江连焕,渐渐的脸上也同样出现了茫然的表情。
时至今日,华荣月才忽然发现了一个之前被自己忽略了的事情,就是自己这位帕特呢儿好像有着神奇且细腻的脑回路……
但是再想想好像她没什么错,当时确实是华荣月和花面一起进了天易楼,当时华荣月也确实是仗着“花面”才有胆子在天易楼里浪到飞起。
所以虽然江连焕猜的相当离谱,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江连焕这还算蒙对了?
法译演无敌
江连焕明显不知道对面这(俩)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面前的杀气确实是缓和了一秒。
这在他看来就是已经有用了的意思,所以他对于自己刚刚悟出来的东西非常的坚定。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华荣月玩了命的拉住易玲珑,他这会就已经被就地解决了,以易大佬现在的功力,解决一个现在的江连焕还是轻而易举的。
外面灯火通明,平平安安,看起来挺繁华的样子,但华荣月估计天易楼的人这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从街上钻出来了,一切的平静也都只是镜花水月。
江连焕倒是意识到对面这人一直在看着外面有点不正常了。
他心说对方貌似是在等待着什么,外面有什么事情是让他觉得有意思的呢?
他正疑惑的时候,眼角忽然看见了一只雪白的鸽子朝着这边飞了过来,心里瞬间咯噔了一声,觉得自己好像要凉了,和六扇门互相传情报居然传到了正主的面前。
但是紧接着他又镇定了下来。为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这点小事恐怕对方早就知道。
今天下午信能到自己的手上,他都隐隐觉得那是经过了对方的手后才到了自己手上的,对方既然能在这个时候找到他,恐怕已经对他们进了镇子之后的所有动向都一清二楚了。
华荣月看着外面飞进来的那只鸽子心中一紧,心说我去!不会是天易楼的已经打进来了吧!幸好现在控制着身体的是易大佬,所以大佬只是略微鄙视的看了一眼那只鸽子,然后就没再管它。
这只鸽子稳稳的落到了江连焕的手上,江连焕一边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件,新来的这封信上只是说让他们在全安镇小心一点,一旦发现了什么奇怪的情况立刻向六扇门汇报。
江连焕觉得这信中的内容没有什么太过需要遮掩的,就放心的稍微把信稍微偏了一点角度,这个角度刚好可以让对面人“不经意”间看到。
华荣月觉得江连焕真的是把小心谨慎发挥到极致了,不过她也借此看见了信上的东西,她觉得六扇门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才会给江连焕写出这样的信来。但华荣月转念一想,这说不定也是个好事,能误导一下江连焕,让他误解一些事情……
正好易大佬能够完美的表现出那种不屑的感觉,所以华荣月就将计就计的在一旁围观。
江连焕把消息偷偷的给对面的人看,然后发现对面的人对于这个消息貌似并不感兴趣,可是不管对方感不感兴趣,江连焕都要主动把消息给对方看的,这是给对方面子的问题。
但是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六扇门为什么要突然提醒他们要小心点?莫非是天易楼那些人的目标是他们?
江连焕原本还真的没这么想过,直到面前这位大佬突然出现,并且用很嫌弃的目光看着他……按照江连焕对于对方的理解,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对方恐怕是不会闲的没事来找他们的,可是对方现在即使是一边嫌弃一边还过来看他,估计……就是因为他们这边要出什么事了……
江连焕也是有点做贼心虚的,而且他的做贼心虚要比华荣月更厉害。
虽说上次在天易楼里挑衅的最厉害的就是面前的这位“大佬”,而且他一个人吸引了几乎所有的仇恨,但是从那里带出来的小蛊王认真说起来还在六扇门的手里,这是最明显的证据,对于天易楼来说其他的或许都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天易楼发现了这一点,难保他们不会恼羞成怒以为自己被耍了,从而把仇恨加倍的加到他们的身上。
他们跟面前这位大佬可是不一样的,面前这位大佬可是在挑衅了之后还可以全身而退的人,但是以他这种段位,估计敢跟面前这位大佬一样就连灰灰都不会剩下了。
那么这位大佬为什么半夜来找他们呢?江连焕眼睛默默地往楼上看,既然他们这一群人在对方的眼里都是土豆地瓜大萝卜,那么对方来这里的唯一原因,恐怕就只有在楼上那个正在睡觉的人了……
估计刚才对他的威慑也是对方计划中的一部分,对方可能看他很不顺眼,这跟上次天易楼的事情肯定有一定的关系,对方估计也是特意来警告他的,那冲天的杀气无非也就代表了“小子我提醒你,这次千万别像上次一样了,否则我让你好看。”
江连焕忽然觉得自己掌握了对方的一些小心思,虽然不知道这些小心意在和对方的博弈中能占据多少的优势,不过这也是江连焕至今为止唯一一次稍微看透了对方。
那么现在稍微提出让对方来帮忙,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
江连焕忽然眼睛亮了起来,对啊!面前这位大佬可是自己一个人就敢挑衅天易楼的人啊,怎么可能会怕那些小角色?恐怕他现在担心的事情在对方的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看见对方的眼神,华荣月就明白对方大概是已经被自己给忽悠瘸了,恐怕他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强大无比,似乎要翻天覆地的大佬本质上也在想跟他一样的事情——如果要是六扇门帮自己一把就好了,自己就完全都不用担心什么了。
可以说华荣月明明是想占人家的便宜,却偏偏表现得像是别人占自己便宜一样。她还是一脸不屑的看着外面。
江连焕想了想,鼓起了勇气道,“有一件事想请前辈帮忙,不知道前辈是否可以帮忙出手……”
易玲珑转头看了一眼江连焕,江连焕感受着像刀子一样刮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硬生生的挺着,华荣月觉得现在的时候也差不多了,提醒易玲珑,易大佬过了一会冷笑了一下,“你倒是一直都这么机敏。”
江连焕觉得这话好像不是什么好话,而且略微的有点奇怪,但是他还是坚持着试图劝说对方,甚至还用上了一些理由。
他斟酌着语言道,“您想,帮了我们对您自己也有利,天易楼里也有挺多的蛊王,我们手中有一些关于这些蛊王的资料,如果您想要看的话,我们跟您合作也是可以的……”
对,江连焕甚至用上了最有杀伤力的东西——蛊王,没有任何一个蛊王能拒绝的了其他蛊王的消息,因为那是他们能够成为更厉害的蛊王的最快途径。
上次对方跟着他们偷偷的潜入过天易楼中,也详细的观看了他们是如何把小蛊王偷出去的全过程,江连焕觉得他当时没对那个小蛊王下手,可能是因为对方的实力还太过弱小,入不了对方的眼,但那已经足够证明了六扇门有掌握其他蛊王的能力。
江连焕对于自己的这个“意见”是非常胸有成竹的,他觉得对方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无论他现在究竟如何,无论他在想什么,都逃不过这个诱惑。
就在江连焕信心满满的等着对方的回答时,他忽然听见对面这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跟你们?六扇门?”对面的那个人听见了这个要求,忽然间就笑了起来,笑的很不屑一顾的那种,江连焕的心中一紧,心说难道连蛊王都对他没有吸引力了吗?
不能啊,不应该啊……
“跟你们合作,杀了其他的蛊王,慢慢的变成更厉害的蛊王。”对面的易玲珑缓缓的开口,嗓音有一点哑。
她说这话的时候,连华荣月都有点猝不及防,然后她就看见对面江连焕的表情可以说的上是瞳孔巨震……
华荣月心说这话可不是我教的啊,这话是易大佬自己想说的,估计是刚才听见江连焕的话后没控制住就说出来了,因为上辈子易玲珑就是这么被阴死的。
这个既视感实在是太强,如果易大佬不是也死过了一次,恐怕这会也就毫不犹豫的答应江连焕的话,因为上辈子易大佬确实就栽在了这个上面。
但能看见易大佬反应的这么快,华荣月竟然还有点诡异的欣慰……
“一点一点的强大,一点一点的迷失心智,杀着六扇门提供的蛊王,成为你们手中的一把刀。”易玲珑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她声音里面的疯狂越来越多,却理智的根本不像这个疯狂的人。
是的,江连焕整个人都傻了,他现在有种自己的底裤都被扒光的感觉。
因为前面就曾经说过,这个计划可以说的上是六扇门阴人的一个必备法宝,六扇门用这个手段都不知道阴死过多少个人,江连焕也见过不少了。
而且这些人都是尚存理智的,在面对这个诱惑的时候都完全克制不住,他们往往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会扑上去。
然而面前这个人就像是一个奇怪的个体,他的声音越疯狂,表现得就越是理智,理智的简直就像是一个看破一切的智者。
江连焕整个人都给吓到了,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碰上怪胎了,一个实打实的怪胎。
华荣月看着易大佬的表现,感慨的同时,忽然意识到易大佬也算是熟练运用法译演的第二人了。
看来法译演**,是真的无敌啊。
常识暴露
刚刚躺回床上的华荣月听着楼下叮叮咣咣的声音后,稍稍松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目前已经把江连焕给忽悠住了,就看江连焕给六扇门传回去的消息是什么样了。
华荣月现在就只担心一件事,就是六扇门真的认为天易楼就是冲着花船来的,她现在就要努力的纠正六扇门的这个思路,努力的把他们往瘸的方向上忽悠。
“他到底在想什么?”从华荣月那屋里刚出来的清秀小帅哥正在纠结。身为一个高层,他自然也清楚天易楼的那点事,老实说他这会也有点担心,但这终究是自己老大搞出来的事,他也没办法多插话,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老大真的内心有谱。
不过花船倒是真的比以前要旺盛了很多……那种旺盛不仅仅是指生意比以前要正常的多,更指的是大家的心境。
以往的花船美是很美,但那种美丽之下往往流动的是很血腥且残暴的东西。现在的花船虽然看起来还是诡异了一点,但在他这个花船资深人员的眼中已经相当不错了,跟以前比多了一丝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东西。
从花街上往后面看,满天的灯笼照亮了整个黑夜,像是给暗无天日的黑色增添了火。
……
华荣月对于“罐子”也算是有过一定的了解,她曾经觉得江连焕对于罐子的猜想都太过奇葩了。
什么“你一进来的一举一动就都放在蛊王的眼皮子底下了”,什么“蛊王几乎能猜透你内心在想的一切东西”,以往华荣月只会拼命的吐槽江连焕,但现在她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这么想。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这么想了,那华荣月倒还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天易楼的人给盯上了。但华荣月一直以来还是有个疑问,其他的“罐子”能做到这一点吗?她最熟悉的罐子也就是天易楼,但是对于天易楼的判断又太过片面了,所以华荣月不太敢说自己了解。
尽管华荣月对这个问题并不敢说,但对于花船群众的衣食住行问题还是特别上心的。
骨子里还是个公务员的华荣月最注重的就是民生问题,可能她所注意的东西扔到天易楼那边会把他们给逗死,普通的蛊王关心的是死亡率的问题,她关心的则是出生率的问题。
尤其是钱这个问题,华荣月提出了一项重要政策就是“按劳分配”,用最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在大街上循环播放,务必给全安镇居民达到全民洗脑的地步。
有时候华荣月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纯粹的正义玩家,即使是这么混乱的地带也能玩成这个样子。
她这边搞定了江连焕,那边通知花船这边小心的观察一下最近往来的人员,如果有感觉不对的就立马通知她,既然江连焕觉得她手眼通天到能察觉每个进入全安镇的人,那她就表演一个呗……
虽然华荣月本身有点悲观,她对这些人的唯一指望就是别把镇子门口那俩大石头狮子给看丢了就行。
全安镇也秉承了花船的某个特性,那就是传消息非常的快,一条消息传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个可能归功于花船的体量较小,也归功于华荣月前段时间发火时候的□□得当,反正这个速度说出去也是称霸武林的。
……只不过目前这个在华荣月看来很危险,在江连焕眼里看起来也很危险的事情在镇子上的大部分人眼里都是跟他们日常无关紧要的事情。
刚刚出去交代完了的华荣月想着随便去看看,然后就在街头看见了这样一幕——
“什么样的人是奇怪的人?”
大街上正在进货的大妈手脚麻利的捆着盒子,一边捆一边闲聊天。
她旁边的大爷头也没抬,继续打包着胭脂盒子道,“这咱哪知道,最近来的人太多了,咱也分不明白啊。”
……跟他们在同一家店里打包的还有另外两个大妈,随意的抓了一把胭脂盒子,熟练的用绳子把盒子包裹住,然后放进了垫着一层厚布的盒子里,打包上车。
“不知道啊,咱们这一天天来这么多的客人,上哪去找奇怪的人啊?”
“你说隔壁梁家那个天天不出门,就晚上拎着灯笼出来瞎溜的姑娘算不算奇怪的人啊?”
“不算吧,那小姑娘平时我看人挺好的啊,见到我还跟我打招呼呢,就是笑起来有点奇怪。”
华荣月,“……”
算了,她觉得他们的石狮子保不住了,趁早赶紧想想换个什么新的玩意吧。
全安镇的人口组成其实是一个挺奇怪的地方,或许在江连焕的心里,这里大部分都是花船的本地人,但华荣月知道这里的本地人其实都跟这个江湖没什么关系的,比百草堂里的齐大夫还要对此一无所知。
华荣月跟这些人说“奇怪的人”估计他们会朝着各种神奇的地方去想,但绝对不会是那些疯子,但如果给他们科普疯子的事情,恐怕他们都不会把这个词往平日里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漂亮小姐姐身上想,更别说一个外来人了。
对,没错,就是这么一群朴实到有些夸张的原住民们,在全安镇的胭脂生意起来后,成为了做生意的强劲力量。毕竟赚钱的事情还没有人不喜欢做,这些人也就在这种情况下渐渐的融入了花船,变成了之前华荣月从来都想不到的状况。
这也是华荣月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其他地方估计会渐渐的把正常人同化成疯子,例如天易楼。
华荣月非常怀疑天易楼里究竟还有没有一个正常人了,或者说那些即使是看起来很正常的人其实也慢慢的在走向疯狂之中。
但是全安镇不一样,居住在这里的正常人……就真的只是正常人,哪怕是去衙门查都查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来。
华荣月有时候也不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好还是不好,但事已至此,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在华荣月心灰意冷了之后,她就没再围观这群大爷大妈们忙碌的加班身影,大家加班都很快乐的样子,毕竟以前也都是种地的,现在昼夜轮休能抵得上以前种地三年的样子。
她就这么一脸闷闷不乐的往客栈走着,路上接过了一个大妈看她这幅衰样觉的可怜强塞给她的肉夹馍,一边啃着一边回去了。
刚才华荣月站着的地方,几个大爷大妈还在认真的打包着东西,他们都没注意刚刚有个看起来挺失落的小伙子默默地走了过去。
几个大妈大爷把东西打包好,准备再来弄下一波的时候,忽然看见旁边来了个一脸笑呵呵的小伙子。
那个小伙子看着非常的面善,属于大爷大妈会挺喜欢的类型,他站在旁边的时候,还有几个大妈多看了他几眼,似乎是琢磨着这个小伙子是不是着附近的,能不能说个媒什么的?
小伙子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低下头似乎是想要问点什么事情。他看了看旁边的一盒胭脂,看见了独特的盒子样式。
他在看见这胭脂盒子的样式后就忽然露出了一个让人琢磨不明白的笑容,似乎终于确认自己找对了地方。
旁边的大妈看着这小伙子盯着胭脂一直看的样子,心里微微的有些遗憾,心说这小伙子八成已经是有心上人了,所以这会才盯着胭脂不放。正想给这个小伙子推荐点他们这边的好胭脂时,忽然听见那个小伙子开口说道,“这个胭脂……看起来很漂亮。”
“对,是挺漂亮的。”大妈笑呵呵的跟小伙子道,下一句就要接“是不是想要来一盒?”
“所以你们平时有没有见过他?”那个小伙子忽然说道,“我想这里是他平时的一个避风港,但他总不会天天来这里吧。”
“……啊?”大妈有点茫然了一秒,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依旧笑呵呵的,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虽然一时间小伙子好像说出了很奇怪的话,但是生活在全安镇的原住民都已经习惯了,就是时常在街上碰见个看着挺好看的姑娘或小伙子,问了他几句话之后对方的话题就忽然朝着没有一丁点逻辑的方向偏移——就如同刚才大妈说的大半夜老梁家提着灯笼出来的姑娘。
这些都属于正常情况,只眼不是大半夜的在街上鬼吼鬼叫,那在大妈的眼里都属于虽然奇怪,但还是好姑娘的姑娘。
“没什么,刚刚就是我随便说说。”那个小伙子慢慢的把胭脂盒子放下,似乎转身想要离开。然而在他离开之前,他忽然转头,继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放在地上刚刚打包好的那些胭脂道,“这些都是他喜欢的东西?也难怪……这个人也真是奇怪,偏偏喜欢这些东西。”
“小伙子,你说的‘他’是谁啊?我们这些东西都是准备拿出去卖的。”旁边大妈觉得小伙子的话有点听不明白就回了一句。
那个小伙子的表情忽然就变得格外的奇怪。
“卖?这些东西卖了之后钱还会给你们吗?”小伙子有点诧异的问,他冷笑了一声拿起一盒胭脂来颠在手里,嘴边露出了一丝冷笑道,“这听起来倒是稀奇,那个人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
无论是刚刚站在他旁边的大妈,还是后面正在捆东西的大爷,都一致转头。
就连地上啃骨头的小狗都下意识的也跟着看向了他。
嗯?不对啊,这个氛围不对啊,刚刚还在冷笑的小伙子冷笑忽然僵在了脸上。
他就是觉得这个蛊王神经病,这么大个罐子都是你的了,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呗。
这按照常理不是很正常的情况吗,怎么现在大家都在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那个,大娘,我有事先走了。”这个小伙子觉得有点发毛,这么多大妈大爷一起看他,他还是觉得挺奇怪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啊,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反问了一句吗。
究竟是哪里引起了他们的警惕,让他们直勾勾的盯着他?
在那个小伙子离开不久,有个大爷说道,“这个算不算?”
“这个肯定是外来的。”
“本地人都没有问这个的。”
华荣月睡的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又被小黄鹂给啄了起来。
她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忽然就变得满头问号。
嗯?怎么回事?她不过刚回来半个小时啊,怎么就找到天易楼杀手的踪迹了呢?
华荣月只看的满心疑问,心说难道我华荣月还真的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练成了无所不知了?
常识爆炸
华荣月去看那几个据说是天易楼杀手的人时还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呢,毕竟她心里觉得自己这个小破镇应该不会那么的神奇。
……直到她自己偷偷摸摸的看见了那几个画风跟周围肉眼可见有某些不对的人。
虽然说不上这几个到底哪里奇怪,但在看见这几个人的第一秒时,华荣月就不得不承认情报应该是对的,她就是看这几个人不顺眼,即使不是天易楼的人,估计也是花船的叛徒。
华荣月默默地跟在这群人后面,然后开始数人,一个,两个……好吗,一共二十来人,这些人虽然走的略微有点分散,但目前来说还没散的太厉害,而且他们脸上的表情总让华荣月觉得有点熟悉。
仔细一想前段时间她跟江连焕偷偷去天易楼的时候不就是这么个样子吗,都是这种小心翼翼试探的感觉。
当时华荣月熟知天易楼的一切陷阱和障碍之类的,面前的这些人不知道。如果这要是换成他们一无所知的在类似于天易楼那样的地方走,估计这会早就已经gg好几个了,将心比心,他们觉得全安镇也一定是个跟天易楼一样全都是坑的地方。
然而华荣月还真的没给全安镇布什么杀阵,全安镇唯一一个杀意比较浓的地方是花街,因为那里疯子有点多,华荣月害怕这帮疯子们惹出什么事来,所以把兵力都派到那里去了。
只是这看起来很“风平浪静”的全安镇在这些杀手的眼中实在是太奇怪了,没看他们进来有一段时间了也没分散开走吗,就是害怕这个地方会突然出什么事,可是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任何的声音,这些人也绷不住自己冷面杀手的风范,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怎么回事?咱们来对地方了吗?”
“应该是吧……正常的地方应该也不会这么晚还有这么多人。”
“挺奇怪的啊,怎么现在没遇到什么危险啊?”
华荣月,“……”
有些人真的就是被环境逼成抖。m的,你看面前这群可怜的杀手们,现在连周围没有危险都害怕了。
华荣月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走,幸好全安镇有两大地理优势,一是入口就仅仅那么一处,四面环山,想要从别的地方过来还挺难的;二是全安镇地方小,荒地也少,所以这群杀手就算再藏也只能在居民区里藏,华荣月在居民区里藏起来比他们更容易。
天易楼的那群杀手越走越觉得心惊胆战,全安镇是个特别繁华的地方,晚上到处都是人,而且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危险,可是就是让这群杀手们胆战心惊。
为什么?因为看不透。
“等会。”前面那个天易楼疑似是这次行动队长的人举起了手,制止住了身后的人,对身后的人道,“别走了,我觉得我们……中圈套了。”
他这么一开口,身后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华荣月也跟着停了下来,准备听听这群天易楼的杀手们准备怎么说。
“老五,你刚才去问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这个天易楼的队长问刚刚去问话的那个小伙子,那个小伙子刚才还确实没有把过程详细的跟这些天易楼的杀手们说,因为觉得那场面确实有点诡异,而且他也看不透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们现在已经在这里打转了半天了,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遇见的那个奇怪的大妈说了出来。
他说完之后,在场天易楼的杀手明明一个个内力雄厚,这会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点点背后冒凉气的感觉。
有种心态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无论是封建社会还是现代社会,无论有神论还是无神论,无论有钱没钱有权没权,无论是大爷大妈还是小萝莉,都可能会拥有一个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共同特点。
……咳咳,简单来说那就是怕鬼。
或者说是害怕一些听起来觉得瘆人的东西,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有鬼的存在,只需要达到让人头皮发麻的那个点就好。就例如刚刚那个小伙子讲的故事,整体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但就是让人听了觉得瘆得慌。
目前这群天易楼的杀手们内心里那根怕鬼的弦忽然就被勾了起来,觉得毛毛的。
很明显,即使杀手们平日里也时常说自己什么都不怕,身上有煞气可以抵挡一切妖魔鬼怪,在这种时候也不由得心里有些肝颤。
毕竟他们杀的人太多了。所以虽然平时一个个的说不信鬼神,但其实也容易自己吓唬自己。尤其是全安镇被吹的很厉害的时候。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吗。华荣月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坦坦荡荡的人,所以不太能理解这群杀手的内心,但恶人虽然凶狠,其实终究没有好人的心平静。
华荣月目前还没太明白这群杀手们一个个在害怕什么,因为人在一个挺有安全感的地方是不太会想东想西的,所以她这会也不懂这群杀手们身上的杀气忽然淡了一些事因为什么。但走着走着她就忽然懂了……
为什么,因为这帮杀手们即将要去一个比较黑没有灯笼的地方了,全安镇虽然灯笼现在比较普及,但终究没有普及到全镇,所以也会有黑一些的地方,很显然,这群杀手们走着走着就开始往不对劲的路上走,他们挑了条最黑的……
然后一上这条路,华荣月也怂了,她左顾右盼了一会,格外的期盼这群杀手换个方向走,最起码别在这条路上走,因为这条路眼瞅着就要进山了,这群杀手们连个地图都没拿就敢过来也是头铁。
她必须得拦一下,不然她还得被迫跟在这群天易楼杀手背后加班,毕竟花船现在能紧紧跟在这群杀手身后不被发现,还不被甩下的人没有几个。说不定到时候她还得跟他们一起进山,万一要是碰见点什么奇怪的事情……恐怕回去后得做上一宿的噩梦。
这群天易楼的杀手们往这边漆黑一片地方走反倒是有些安心,有种回家了的感觉,毕竟对于古代人来说,一到黑天就暗的场景或许才是最熟悉也最让人心安的。
虽然全安镇灯火通明,但在这群天易楼杀手眼里未必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结合着刚刚那个小伙子讲的故事,这群杀手忍不住多想,就会联想到传说当中的“鬼市”,“鬼城”之类的故事。
古代人和现代人的差别在此显露的就很清楚了,华荣月还觉得这灯火通明的晚上让她找到了点回家的感觉,毕竟她在现代的时候窗外就灯火通明一宿,一开始来古代她还不习惯。
天易楼的这些杀手们越走越暗,后面有个杀手问,“咱们再继续往前走恐怕就要进山了。”
“进山就对了。”前面的那个队长淡淡的道,“你觉得仅仅凭借一个镇子,可以做到能轻易潜进天易楼的地步吗?”
身后的杀手摇了摇头。
“所以我怀疑他们真正的大本营就藏在山里,外面的镇子只是遮掩之用。”这个天易楼的队长道,“而且刚刚在外面你们也看见了,完全没有一点陷阱,这根本就不正常,所以我推测真正的杀招应该就是在这山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面前这座山,江南这边的山山水水还是挺多的,面前的这个山白天看的时候就像是山水画活了一样,到了晚上就显得有些诡异,时不时还能听见夜猫子的声音在林子之中响起。
队长说了这番话后,大部分的天易楼杀手都信了,毕竟没有一个陷阱的地方确实是有些奇怪,然而只有一个人欲言又止,那就是场中刚刚去问过大妈话的那个小伙子。
刚才他仅仅只用了描述,就让这群杀手觉得瘆得慌了,可他自己觉得他描述的奇怪程度没有他刚刚亲身经历过的十分之一。
他心说刚刚那个镇子真的如同队长所说的一样一点危险性都没有吗?恐怕不见得,他觉得那个镇子的危险性就隐藏在那些细微的地方里,可是他这会即使是这么跟队长说了,估计队长也不会信。
这个看起来一点危险都没有的小镇,危险之处到底在哪里呢?
——是啊,在哪呢。
……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面坐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这么出现在了荒郊野岭里,一头黑发如瀑,身上穿着一件血红的衣服,衣服就像是鲜血里刚刚浸过一样。
女人忽然出现在路边,让这群杀手都愣了一下,她低着头,也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看见她似乎靠着什么东西,然而这么黑,她靠着什么大家也看不清。
几个杀手全都停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会,那个队长看着这个一身红衣的女人,似乎也愣了一下,但马上冷哼了一声,“装神弄鬼。”
江湖之中,有不少武功练起来都会让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们以前出任务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装神弄鬼的,在他们看来通通都是小事,所谓的“鬼”只要被杀死了,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管它是真是假。
他随手几个金钱镖甩了过去,然后转身就走,队长对于自己的暗器还是相当有自信的,在天易楼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在他看来,那个女人恐怕是花船的人终于发现了他们,所以派来的要来拦住他们的人了。而这一金钱镖下去,估计对方再也不会跟上来。
队长信心满满的往前走了半天,背后忽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都有些奇怪,“队,队长……”
“干什么?”队长不耐烦的道。
“我跟你说个事……”
“有什么事快说,怎么娘们唧唧的?”队长很烦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这要不是出任务,他非给那人来个难忘的教训不可。
“不是啊,队长。”身后人的声音有点哆嗦,“你刚才杀的那个女人好像还跟在咱们身后啊……”
“啊?”队长有些不信,然后听见那人又补了一句,“而且那个女人……好像刚才动都没动,那个金钱镖就从她身上穿过去了一样……”
刚才队长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这句话的形容却硬生生的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穿”过去是怎么过去的?
他以前遇见的那些“鬼”一镖下去鲜血四溅,即使没有血也会有所动作。
可是“穿”过去……
这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刚刚队长听见那个小伙子跟他说所有人一起抬头看他一样诡异,却比那个还要强烈百倍,是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感。
而那个红衣服的不知名女人也就这么慢慢的跟在他们身后……离得这么近,队长没有听见一点声音,就像她一点重量都没有。
……
华荣月默默地跟在这群人的后面,袖子底下的手攥着那个金钱镖。
其实这金钱镖不是从她身上穿过去了,只是她躲的太快了,所以这帮人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躲的。
估计在他们的视野里也就是微微一闪,更有恐怖片的效果。
她心说大哥你们就这么头铁?都这样了还要坚持上山?
前面那个队长猛的一回头,华荣月看见对方还跟人家和善的笑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他的脸色忽然就绿了。
“……走,下,下山。”那个队长咽了口口水小声的说,随着他的下令,瞬间所有杀手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跑。
远远的看着似乎还有个红通通的玩意就那么“飘”在后面……
嗯,毕竟华荣月最厉害的就是轻功,躲金钱镖都是小事,想飘一下也是可以的。
问路推荐高德地图
队长带着天易楼的杀手们玩命的往山下跑,终于跑到了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他瞬间就松了一口气,再一转头,就看见身后的那个穿着红衣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华荣月舒了一口气,这群杀手看来胆子也不大吗……
她也不想想大半夜进深山忽然看见个貌似透明的红衣女在半空飘着,别说是几个比较迷信的古代人,就算是个现代人也得怀疑一下人生。
山下不远处就有几家住户了,他们是世代在山下看守的人,灯笼还没连到这里,所以这里看起来还是一个很平静的地方。一群杀手看见那边的灯亮着就赶紧闯了过去,屋子里面坐着一个正在抽烟的老大爷。
大爷一抬头看见门口忽然站了这么一堆人,吐了个烟圈道,“你们大晚上的在外头干嘛呢?”
领头的杀手听见这话就松了口气,这么长时间终于碰见一个作息时间跟正常人一致的。他表情僵硬了几秒,终于还是开口说道,“你们这边山上……有一个穿着红衣服,脸色……还有点白的女人吗?”
领头这话问的有点暧昧,他没直说,老大爷又抽了口烟,想了想道,“穿着红衣服,脸还有点白的女人?”
他的语气里听着还有点怪异,领头估计这老头把他们当成是神经病了,也是,谁大半夜的会突然跑到人家家里问这里有没有穿着红衣服的女人?
谁知大爷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小伙子,你们不是本地人吧?你们看见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边经常有,不用害怕。”
……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领头的在一句话之内就又掉马了。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要说又。
“那边晚上经常会有女人出现的,你们小心点,不要往那边去就行了。”大爷道,“靠近她们我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但是有人告诉我们碰见了她们就稍微离得远一些,她们也从来没到这里来过。”
领头的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看着大爷,可能他是想说大爷你为什么如此淡定,或者说大爷您难道就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吗?可是再一看大爷翘着二郎腿,抽着烟,他又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大爷脚底下是有人影子的,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领头的不太想在这个大爷这里多待,随后就出了屋子,然后一脸凝重的跟自己的手下们又站在了一起。
“咱们……先去山下看看。”队长道。他手下有个人道,“我估计咱们刚刚看见的应该就是这里的一个高手,不是什么鬼。听当地人的话,这些人应该也经常在外面走动,所以当地人都见怪不怪,还有人专门过来跟他们说避开那些人,恐怕也是为了让他们不要发生冲突之类的。”
“我也觉得是这样。”手下的人纷纷响应,队长也觉得是这样,但那种莫名的古怪之意还是在他的心头徘徊不去,让他总是有些恐慌。
这个罐子粗略的看几乎没有任何血腥残暴的地方,但进来之后就一直给他们一种稀奇古怪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都没有任何缘由。
队长跟着自己的队员们下了山,从山上往下看,底下是金碧辉煌,灯火闪闪的一片,跟背后黑漆漆的山上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两者却又说不出谁要更吓人一点。
一面漆黑,一面光明,漆黑却是真实的,光明却是虚无的,两者存在于同一个时空。
华荣月跟着这群人又来到了山下,朝着全安镇里面进发。时间慢慢的快要到凌晨了,对于全安镇的居民们来说,即使再能熬夜这时候也该睡觉了,所以街道上的人变得少了一点,可是灯是一点都没少的,明晃晃的灯笼配着空无一人街道,使得全安镇显得有些凄凉。
这群杀手们一直是朝着全安镇里最亮的地方走的,而目前这个时辰全安镇最亮的地方只有藏在全安镇最深处的花街,全安镇的街道是蜘蛛网形状的,他们只要顺着街道上连绵不断的灯笼,就一定会走到那个地方。
“咱们这一次来先探一探路吧。”原本天易楼的杀手是准备这一次直接就给全安镇整点乱子的,但刚刚在山上看见了那么一位身手莫测的“女人”,他们就暂时歇了这个想法,先摸清楚这里面的情况再说。就在几人还在说话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石碑。
石碑上面写了两个小小的字,“花街”。领头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心说花街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这个东西或许挺有用,就先一步走了进去。
……人群最后面的华荣月则是茫然了一秒。
她心说这不对劲啊……上次她记得这个石碑应该没到这个地方啊,还得往前走上很长一段距离,什么时候花街是从这里开始算起了?这要比原先大很多。
因为她来了全安镇就一直在江连焕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也没有机会去外面看看,这会看见花街也是过年之后头一次。前面那群人进去的时候她还犹豫了一会,怀疑是不是花船搞了什么陷阱却没有提前通知她,但转念一想好像花船也没这个胆子。
那些人进花街的时候华荣月确实是心慌了一秒,花街一直是个挺独特的地方,她说不清楚到底哪里独特,反正就是跟别的地方不同。但这会看见这么多人进去,她忽然间有些担心会不会被这些人看出花船的底蕴其实不深,基本只是装装样子。
正在心里疯狂暴风雨的时候,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了淡淡的一句话,“怕什么,当年我在天易楼不也是这样的吗。”
华荣月听见刚刚说话的似乎是易大佬,她忽然在这个时候说话挺让华荣月惊讶的,但是华荣月却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下。
对啊,怕什么,虽然她是菜鸡,但不是还有易大佬呢吗。
华荣月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这么久以来她也从来都没跟易大佬说过花船这边究竟有多难的话,但易大佬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她这么一开口,华荣月才意识到在易大佬的眼里,恐怕现在的局势还比不上当年她刚当上天易楼楼主时危机四伏的状况。
毕竟……现在还有六扇门这种“外援”呢。
华荣月灵机一动,叫来了一只小黄鹂,写了一张纸条塞了过去,然后自己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天易楼的这些杀手潜进了花街里,他们刚刚转了一个弯,就明白了这个地方为什么叫做“花街”了,因为这里走在街上的全是女的。
几个杀手即使都是不近女色的人,来到这种地方也晃了晃神,满街美女如云,但这些女人却跟上次江连焕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理他们。
杀手们观察的也十分详细,他们很快就发现街上的这些女人们眼角下几乎都有着一颗颗小痣,这也就证明面前的这些女人们几乎都是疯子。
她们都是疯子?怎么可能?
天易楼的杀手们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奇妙。他们有人想上前去跟这些姑娘们搭话,却见那些姑娘们绕了个弯,轻巧的从他们身边躲过,没有被他们碰到一片衣角。
“不行啊,我们在这里太显眼了。”有个杀手很焦急的道,“这边都是女人,我们在街上岂不是很快就会被那些人发现了?”
“那怎么办?”队长也暗骂了一声,“这边怎么全是女的?那个蛊王真是个色胚,什么都不干,只想着拉女人过来了。”
花面风评无端被害。
华荣月换上了一身女人的衣服也走到了街上,脸上戴着半张面具。现在她再隐藏那可就是轻而易举了,恐怕谁都找不着她,以她的模样随随便便穿上一身衣服就能完美的融入人群之中,谁也找不到。
不过有个东西是变不了的,那就是面具的样式。虽然花船上戴面具的人很多,就连花街上都有不少戴的,但整个花船只有她一个人会用这种几乎全白,只在眼睛处有点红的半面具或全面具。
华荣月刚刚一时间也找不到有什么别的面具了,只能掏出它戴上,然后就……导致情况有些惨烈。
有不少姑娘正在路上笑呵呵走着呢,估计一会就该回去睡觉了,正兴高采烈嗨嗨皮皮。
然后她们一转头就看见靠在门框子上,气质有点慵懒,模样有点性感的那个“小姐姐”,正有些心动想上去问问小姐姐你这衣服去哪做的,能不能让我康康你的脸,再偷偷拉个小手手的时候,眼角忽然瞥见那个面具的样式,笑容就渐渐消失了……
从华荣月身边经过了十来个小姐姐,几乎都是嗨嗨皮皮的经过,然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离开,但谁也没开口说话,因为大家谁都知道自家老大的那点爱好。
他忽然发个疯在大家看来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绝对不是。
老大玩的开心那能叫疯吗!
能吗!能吗!
——所以大家都非常心有灵犀的谁也没说话,只是安静的走着,眼不看,耳不听,装作根本啥都没发现。
况且大家也都拿不准,以老大对自己那个外貌的自恋程度,他应该是笃定了大家发现不了那个“美女”就是他吧……恐怕以老大那个被甜食腐蚀了的大脑也意识不到他的面具已经出卖了他。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给他捅破了……那下场多么惨烈啊。
“咱们就只能在这边干站着吗?”天易楼的杀手有些心急,几乎所有的女人都绕过他们走了,就像他们是鬼魂一样。
正心急时却看见对面街道上,有个很美的“女人”正站在那里。因为街上大部分的女人都故意绕开了他们,所以这个从刚才开始就一动没动的“美女”就格外的显眼。
她一身红色的衣裳,脸上戴着半张面具,身上有一种独一无二且无法言喻的气质。
那个人独自静静地待着,没有跟周围的莺莺燕燕们站在一起,只是独自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