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吴星兽化
还没走到小院门口，远远便听到院子里传出的尖啸声。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
“竟然还敢逃！”
“能成为我的一部分，那是你们的福气！”
……
随之而来的，还有嘈杂的哭喊声和求救声，以及细微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这里说是小院，其实倒不如说是地牢。
四面高墙耸立，围墙顶端还安装了电网，纵横交错地将整个院落的顶部都笼罩其中。
只有一扇厚达半尺的铁门可以进出，门里紧挨着墙便是一间小小的岗亭，此时轮班的异能者正脸色发白地看着院内。
往里走上三五米左右，便是一个占据了几乎整个院落的巨大深坑，下挖足有十米深，再加上本就加高过的院墙，整个儿落差接近十五米。
而先前的那些异响正是从坑底发出。
一个身高大约2米，貂首人身的怪物正满脸暴戾地在坑底咆哮，一手拿着不知来自何人的残肢，凶残地咀嚼着，阴鹜的目光则紧盯着坑底那几个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异能者。
怪物身穿长袍，袍子污秽而残破，但还是可以轻易认出这身衣物正是当天与白稷辰大战的三长老吴星所穿。
此时的吴星，与那天那个将自己武装到牙齿的三长老已经截然不同。
少了身为人类时的谨慎小心，多了他所蓄养的那只紫貂的暴虐之气。
躲在坑底角落的异能者们满身血污，有的求饶，有的试图爬上深坑，却都不能引起他半分动摇，只是一边嚼着手里的残肢，一边尖声咒骂着。
吴启平走到小院门口，对里面的惨状视而不见，只是高声道：“三长老，大长老出关了，他想见您。”
是的，刚刚在大长老面前，他说谎了。
其实吴星早就已经被带回了基地，只是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叫他如何对大长老交代？
可大长老已经点名要见他，吴启平也只能破罐子破摔，认命了。
反正与吴月之死相比，吴星这情况已经算是很好了。
起码，人还活着，意识也是清醒的。
只是性情大变而已。
听到吴启平的声音，被变相关押在小院里的吴星倏然一静。
咒骂声停歇了许久之后，才又传出他那阴恻恻的声音，“大哥出关了？你不是在骗我吧？大哥闭关前可是说了，末世不终结，他是绝不会替我收拾烂摊子的！”
最后一句满是怨气，可吴启平却置若罔闻，只是十分肯定地回答道：“大长老确实出关了，正等着见您。三长老您去了就知道我并没有说谎。”
“谅你也不敢！”吴星冷哼一声，随手将啃了一半的残肢扔掉，双腿发力，“砰”的一声，便从坑底跳了上来，重重地落在小院铁门前。
也不等那吓得面无人色的轮班守卫给他开门，便伸手一推。
厚实坚固的铁门瞬间变形，咧开一个足够他出入的大缝。
吴星大步迈出院子，居高临下地斜睨了一眼院门外的吴启平。
眼中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似乎在说，就凭你也想囚禁我？做梦！
吴启平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再次朝大长老的居所走去。
囚禁？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真的囚禁这位三长老。
又不是嫌命长。
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给基地里的其他人一个交代，否则一个连自己人都吃的怪物，却没有得到任何处罚和制约，那谁还敢留在无限基地？
南方联盟尽会搞些小动作，一点儿都不安分，连自小在吴家长大的吴一等人都会背叛，他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异能者全都投靠了对方吧？
真要发生这种事，责任一定又是他来背！
当吴启平再次来到大长老的院落时，吴天选早已到了好一会儿，正和吴日相谈甚欢。
“大长老，您不知道，南方联盟的人真是太卑鄙了。他们连二长老的尸体都不肯放过，带着人跟犁地似的，反反复复把那片犁了三五遍，一幅不将尸体找到就誓不罢休的样子。要不是我机智过人，恐怕您就见不着我们了！”
“陈留那小子也不争气，有幸为二长老鞍前马后，帮着上阵杀敌，也没能起到什么大用，还整个儿过程都迷迷瞪瞪的，连二长老到底怎么死的都说不清楚。”
“他那契约灵我也问了，那就是个锯嘴葫芦！屁都放不出一个，我估摸着就是个傻子，以前看着就不大聪明的样子，真是白瞎我喂了它那么多晶核！”
吴天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吴日的神情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只是捏着茶盏静静听着，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
吴启平目不斜视地走进院子，也不进堂屋，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守在了门口，任由吴星一个人踏进门去。
在看见吴星的第一眼，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吴日便皱起了眉头。
手中的杯盏重重地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越的声响。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吴星凶性未驯，面对向来敬畏的大哥也多了几分胆量，“还不是南方联盟那些渣滓害的！紫貂还没驯化完成，我强行融合就成了这样。不过大哥你放心，过段时间，等我彻底消化了紫貂的力量就能恢复原样。”
“当真？”吴日眉头紧皱，显然对他这话半点也不信，“那巨灵神计划根本就是旁门左道，你从前做些无关痛痒的小实验，也就罢了。为何要以身犯险？”
“什么叫旁门左道！”吴星不服地叫嚷起来，“那个秘境如果一辈子都进不去，难道我们就要傻傻等到死吗？我可不像大哥你运气那么好，捞够了好处才被赶出秘境，我和……”
“放肆！”
不等他说完，一只价值不菲的青瓷杯盏便狠狠朝他的额头砸了过来！
滚烫的茶水撒了他满头满脸，杯盏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吴日脸色阴沉，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滚出去，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334不忠
吴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砸得有点懵，心中暴虐之气不受控制地猛然上涌。
“大哥！你竟然打我？这么多年我为你做牛做马，你竟然打我！二哥死了，你是不是想把我也杀了，这样就可以独吞秘境……”
他凶性毕露，龇出的獠牙上还挂着先前沾染的血丝，更显狰狞。双手手背上灰黄色的毛发飞快生长，不一会儿就将两只手都变成了异兽才有的利爪。
吴日脸色铁青，一挥衣袖，桌上的一整只盛着滚烫茶水的青瓷水壶便被拂到了地上。
水壶应声而碎，里面的茶水却汇聚成一条水线，如同灵活的小蛇一般闪电般掠向吴星的脖子！
一股骇人的气势冲天而起！
直将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吴天选死死压在了墙角。
而正面暴露在这威压之下的吴星，更是不堪。
“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偏偏茶水勒住了他的脖子，逼得他不得不将脑袋高高仰起，看着就像是被扼住喉咙，即将送入烤炉的鸭子。
在这威压之下，口不择言的吴星终于清醒了过来。
一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他顿时冷汗连连，吓得手脚发软，全靠那水线吊住脖子，才没彻底瘫倒在地上。
“大……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被那只该死的紫貂影响了！对！就是被它影响了！这都是它的想法，和我无关啊！”
吴星绞尽脑汁地辩解着。
吴日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头皮发麻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才漠然道：“我让你，滚。”
“是是是！我这就滚！”吴星不敢反驳，连滚带爬地“滚”出了门外。
一直守在门外的吴启平眼睑微垂，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甚至连吴星从他身边经过时，有没有瞪他，他都没有在意。
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屋里又只剩吴天选与吴日二人。
吴天选嬉皮笑脸地从墙角“拔”了出来，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完全无惧吴日的阴沉脸色，重又凑了过来。
“真是可惜了一壶好茶，大长老，要不我再给您来上一壶？”
吴日斜睨了他一眼，不喜不怒地说了一句，“你倒是好胆色。”
吴天选嘿嘿一笑，翻手便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取出了另一套上好的白瓷茶具，行云流水地泡起茶来。
他动作娴熟，拿捏精确，一看就是做惯了这种事。
呵呵，若不是他能讨得这位大长老的欢心，外门掌事的位子又怎么会牢牢坐在自家亲爹身下？他又怎么能在吴家横行无忌，无人敢来招惹？
投其所好，方能获得最大收益，这个道理他还没学会说话就已经明白了。
吴日重新品到了芬芳馥郁的新茶，因为吴星带来的些许不愉快仿佛也得到了净化。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杯茶，这才开口道：“老三的话，你怎么看？”
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吴天选没有多想就径直道：“这就看您想问什么了。如果是问我对三长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看法，我只能说，他轻敌只是原因之一，南方联盟那些人的实力提升得比我们想象中要快，这才是更主要的原因。”
他正经不过三秒，随即嘴角便扬起一缕邪笑，“您要是问我，他为什么会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来，那原因可就简单了。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巨灵神计划我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不管融合了多少中异兽基因，都只能抹杀神志，不可能控制神志，最多也就是将人心底最深处的恶魔释放出来而已。”
换而言之，那位三长老只怕是早就在心里埋了诸多不满，只不过平日里他性子谨慎，从不与人深交，这才没有暴露出来而已。
吴天选毫不掩饰地在吴日面前上眼药，说话极不客气。
吴日闻言却没有对他这以下犯上的评论表达什么不满。
这孩子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就连“天选”这个名字都是他亲自取的。
老三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在明山市丝毫不顾及小辈的性命，只想着保全自己，到最后还要吴天选依靠自己的机智才能逃出生天，这小子心中有怨气才是合理的。
若他粉饰太平，替老三说好话……
呵！
那才是不忠！
吴日慢悠悠地品着茶，不再说有关吴星的糟心事，转而便与吴天选闲聊起来，间或询问两句南方联盟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小院又恢复了宁静祥和，仿佛吴星从没来过。
吴日甚至还兴致颇高地留吴天选在小院吃了晚饭，让不少蠢蠢欲动的吴家人又悄无声息地缩回了爪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南北相望，遥遥相对，堪称与无限基地距离最遥远的花都，此时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白稷辰早就知道女人的感情总是莫名其妙，可他没有想到竟然能够莫名其妙到这种程度。
明明前一秒，那个浑身谜团的花想容还对阿离心生杀意，想拿她生祭了那什么主人。
可下一秒，她开了花。
然后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仅放开了阿离，还恭恭敬敬地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别问一棵腰板挺直的牡丹树是如何跪下的，当那树干九十度弯折触地的时候，白稷辰一瞬间还以为她是要将本体折成两段自杀……
这还不是最惊悚的。
紧接着，她又玩了一出大变活人。
先前是如何将花娘融为一体的，后来就是如何又将她重塑了出来。
花娘满脸惊愕，显然是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然后就被花想容“赶”了出来。
“从今往后，你便是你，不再是我。好好照顾主人，来日必有一场大机缘等你。”
“额？”花娘一头雾水，“可我明明就是你的分身，怎么……”
“你无需明白，去吧，我要沉睡了。”
这是花想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便真的没了动静。
哪怕火冒三丈的白稷辰接连砍了它四五根枝干，都莫得反应。
335大灾难
“她这是什么意思！真以为我不敢刨了她的祖……根吗！”白稷辰本想说“祖坟”，一想她还没死，于是打了个磕巴。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松。
花娘扭着妖娆的腰肢，蹭到虞不离身边轻哼一声，“小姐，你看他，整天不干正事儿，就想着怎么把我的根给刨了呢！”
她伸手挽住虞不离的胳膊，微微弯腰屈就虞不离的身高，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搁在虞不离的肩膀上，白皙的脸颊蹭着虞不离的耳朵，双眼却看向白稷辰，满含挑衅。
虞不离嘴角微抽，她刚刚是真的已经做好了舍身取义的准备，突然画风变成这样，她也适应不过来啊！
“花姨，那位花想容……前辈，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的主人还在我体内没有苏醒，她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白稷辰冷哼一声，面色不善地看着花娘，“她不是留了这个眼线，让她照顾‘主人’吗？这不是明摆着嫌弃你现在这小体格不行，让她再养养吗！”
“内心黑暗的人想的就是多！”花娘毫不客气地怼了回来，“我本体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我替她好好照顾阿离小姐，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养猪似的？”
被养的虞·猪·不离：你们慢慢聊，这个话题我就不参与了，太没愉悦感！
好在等在入口的阿青及时赶到，阻止了这场没有意义的口舌之战。
“花娘！你活了！真是太好了！呜呜呜……”阿青一见到完好无损的花娘，顿时喜极而泣，飞奔过来就要一把抱住她。
却被白稷辰飞起一脚，踢回了入口！
没看清楚就想动手动脚！
那个讨人厌的女人和他的阿离跟连体婴儿似的，这么没头没脸地抱过来，到底是想占谁的便宜呐！
待到四人在花娘的住处坐定，时间已是半个小时之后。
阿青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兽，黏在花娘身边，满脸控诉地瞪着白稷辰。
白稷辰完全无视了他的眼神，只一个劲地瞪着死缠着阿离说话的花娘。
花娘却是与虞不离认真而严肃地讨论着正事儿，注意力全都没在这两个幼稚的男人身上。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花前辈为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花娘诚实地摇了摇头，虽然这么严格地将自己和本体完全区分成两个不同的个体来看待，实在有些别扭，但是多说几次似乎也就习惯了。
“我与花前辈的关系，小姐您也知道。最初我被分裂出来就是作为她的眼睛，她的耳朵，等到我有意识的时候，她就一直是这样沉睡的状态。这次强行苏醒杀了吴月，我还以为她会受到什么严重的反噬，所以才想着带您来见见她。结果……”
花娘无奈地看着虞不离，结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自个儿反而压根儿不知道！
谁让她是花想容的附属品呢，花想容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就算偶尔得到一星半点的线索，也很快就会被消除记忆。
虞不离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就不对劲了啊！一个害怕寂寞，为此还特意造出分身，就只为了多看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始终沉睡？”
睡着了，还看什么世界啊！
除非她的沉睡并不是出于自愿，而是逼不得已。
如果与她的主人寄宿自己体内，她的小伙伴无故失踪联系在一起，是不是可以推断出，在距今不知多少年前的过去，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灾难。
以致于除了花想容以外的众多异兽，或者说是妖怪，都死的死，逃的逃？
在虞不离有限的认知中，最大的灾难也不过就是五年前末世爆发。
就是这样的末世，现在也基本肯定是吴家弄出的**，而非天灾。
虞不离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让比秒杀了吴月的花想容，还要厉害百倍千倍的妖怪们，齐齐遭难。
至少以人类的史书记载来看，千年以内也就是普通的王权更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象发生。
白稷辰见不得花娘占去阿离的全部注意力，不由语气不善地说道：“没有记载，不等于没有异象。也许那些妖怪正是为了维护人间安稳，才遭遇不幸。超级英雄默默拯救了世界，所以才没有人知道，世界在某一刻有多么接近毁灭。”
“那倒也是。”虞不离赞同地点点头，妖怪们的能力如此强大，正想做点什么而不被人类记录下来，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白稷辰见她看向自己，顿时精神鼓舞，再接再厉地说道：“我们来这里，不是特地想来问问花娘对你弟弟现在的状况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的吗？”
虞不离眨了眨眼睛，特地？
不是啊，他们应该是特地来看望重伤的花姨吧？
询问不弃的事，才是顺带啊……
只不过……
虞不离看了一眼神采奕奕的花娘，明智地将这个问题含糊了过去，然后满怀期待地看向她，“花姨，我弟弟陷在幻术里，吴月明明已经死了，我和师父能用的办法也都用了，却还是没法儿唤醒他，这该怎么办啊？”
花娘与吴月交手之前，曾经惊鸿一瞥地看过一眼虞不弃，对他的情况也不是全然无知。
再加上虞不离的详细叙述，很快就弄明白了虞不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禁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就算他遇见的梦境再真实，你和华阳一同出手，也该唤醒了。”
“对啊，我和师父都是这么想的，可就是唤不醒。”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弟弟，虞不离已经将所有情况都反复推敲过了，却始终找不出原因。
虞不弃陷入的梦境，其实也可以算是真实发生过的情景。
对于重生的苏世安来说，那就是再真实不过的世界。
因为过于真实，所以不易被唤醒，这一点虞不离早有准备。
可不管多真实，重生的人又不是自家那个蠢弟弟！
就算吴月不知用什么方法入了苏世安的记忆，构建出了这样真实的幻术，也不可能在他死后这么多天都还毫无破绽啊！
336来点刺激的
花娘沉吟片刻，终于微微色变，“难道……”
“难道什么？！”虞不离顿时紧张了起来，一把抓住花娘的手，完全没有发现一旁的白稷辰彻底黑了脸。
花娘正了正脸色，妩媚的气质也收敛了大半，竟有了几分花想容的神态，也唯有在这时，虞不离才真的确定她与花想容原本乃是同一个人。
“我听说，秘境的藏里包罗万象，各种罕见冷僻的法门都有。曾经我见过主人身边的一只妖怪就能施展一种神奇的技能，叫做记忆嫁接。”
花娘努力地回想着不知多少年前的见闻，试图表述清楚。
“那技能不是幻术，而是从一人真实的记忆中截取一段，插入另一人的记忆中。这技能的成功率极低，毕竟要将两个完全不同g个体的记忆无缝对接，从逻辑上就很难实现。除非这两人恰好经历了同一件事，而且看到的真相还不尽相同……”
毕竟，相同的话，又何必费这功夫嫁接呢？
这事儿的难点就在于这里，两人观察的角度相似，才能对接。可角度相似，又怎么会看出个不同结果来？
虞不离一脸茫然，完全不解这法门到底有什么实际意义。
事实上，这技能最初不过就是玩乐的小把戏，类似于普通人类玩的万花筒。
明知道本质真相是什么，可是从镜子中反复折射就能看到不同风景，有没有意思暂且不说，起码能看个热闹。
花娘微微摇头，“小姐，您不要小看了这个技能，放在别人身上不过就是看个乐子，可是落在精通幻术的吴家人手中，那效果就全然不同了。”
尤其是吴月这样特别有天赋的幻术高手。
首先，苏世安关于另一个末世的记忆是真实的，更巧的是，在那个末世里，虞不弃入魔那天在场的许多人都是这个末世的他所认识的。
众人的焦点更是落在他最熟悉的姐姐和华阳身上。
这就给了记忆嫁接成功的可能。
剩下便是吴月发挥幻术的时候了。他只需要构建出一个“前情提要”，哪怕被虞不弃识破也无所谓，因为紧接着嫁接上去的就是真实记忆。
一段找不到任何破绽的真实记忆。
即便虞不弃识破了前半段幻术又如何？他越是找不到后面的破绽，就越会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
一旦开始怀疑自己，那就距离唤不醒又更近了一步。
更何况，苏世安所经历的那个末世才更加符合真相。
花娘面色不太好看，又带了些许不合时宜的侥幸，“幸亏吴月这一招是用在了您弟弟身上，如果中招的是小姐您，恐怕现在您就真的已经……”
死了！
幻术中一旦相信死了，那外界的身体也会随之失去生机。
最可怕的是，幻术中所经历的一切伤害，都会如真实经历一般。
早就听虞不离详细叙述过那幻术原委的花娘不禁心底发寒，这个吴月真是太狠了！
要知道，那个末世里的小姐可是万箭穿心而死。
可死了也就是死了。
如果是在幻术中经历这一切，死亡却还不是终点，小姐还未散去的意识将会再活生生经历一次被自家亲弟弟撕咬啃食的痛苦。
肉身的痛苦还在其次，杀人不过诛心。
到时候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哪怕把本体都搬出来，也救不回一个身死又心死的人……
虞不离有些尴尬地看着已经完全入戏的花娘。
她很想说，吴月这不是已经死了么……
就算没死，以自己这个脆皮的小身板，难道也值得吴月这样大动干戈？
一巴掌拍死，干净利落难道不好么？
白稷辰看着花娘反握住阿离的手，眼泪汪汪，无语凝噎。
连带着一旁当背景板的阿青都跟被遗弃的小狗一样，死咬着嘴唇，仿佛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哭出声来一般。
反倒衬得他这个正牌男人像冷血怪物一样。
白稷辰忍不住重重地咳了一声，等到三双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这才鄙夷地瞪向花娘，“我们来这里是想听听你有什么不同看法的，不是来看你演哭戏的。我家阿离会被区区幻术杀死？你自己没本事，也别把阿离想的和你一样没用。”
他骄傲地挺起胸脯，大声道：“阿离可是连明山市的幻术大阵都能一眼看穿的人呢！”
虞不离：忽然觉得有点丢脸是怎么肥四……
她有多弱鸡，那是人尽皆知的事。这样生生吹得她好像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真的好吗？！
好不好，花娘不知道。
但是白稷辰一语惊醒梦中人，却成功让她的眼泪妙收。
“小姐，我想到了！”
花娘一本正经地收回手，坐直了身体，端庄得像个古代氏族大家千金，“你呢的弟弟之所以醒不过来，是因为他的心死了。”
“心死？”虞不离将这两个字反复在唇齿之间念了两次，然后摇头道，“这一点我和师父也想到了。但是没有用，不管我们怎么做，他都好像看不见我们一样。”
虞不弃的心结不难猜，只要让他知道虞不离和华阳没死，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可问题是，他关上了心门，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听也不看。
就算虞不离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要不是他本能还在，隐约能感知到虞不离和华阳身上的熟悉气息，令他觉得眷恋，恐怕这几天她俩连安抚都做不到。
“不不不，小姐你们还是小看了心死。”花娘露出一抹略显奸滑的笑容，“心里收到沉重打击，用你们的方法就能见效。可心死不一样，一点儿生机都没有，只是唤醒怎么够？”
她凑到虞不离耳边，用满是蛊惑的语气轻声道：“得来点儿刺激啊！”
“刺激？我们一直在试着刺激他的反应啊……”虞不离下意识地说道，然而看着花娘那满含深意，略显猥琐的笑容，她突然悟了！
“你是说？哎呀，也不知道师父愿不愿意啊……”
忽然兴奋起来的虞不离与花娘头抵头，嘀嘀咕咕起来。
白稷辰如遭雷劈：他的阿离被带坏了！
337速归
终于与“经验丰富”的花娘商议出完美计划的虞不离，一刻也不愿意在花都多待，拉着白稷辰就要回羽安基地，连洛河都不打算去了。
横竖狗大力再没用，起码能打啊！
不能“以德服人”，来个以“武”服人问题也不大，更何况，只要能唤醒自家弟弟，狗大力这个异兽军团的首领也就是个临时工，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很快就权衡出利弊的虞不离，毫不犹豫地从随身空间里拿出因为汽油短缺而许久不用的越野车，将白稷辰推入副驾驶，便钻进了驾驶室那一边，发动，踩油门，挂档加速，一气呵成！
一个车甩尾就开出了花都，异常潇洒，只除了车上吓得面无人色的白稷辰有些不那么完美。
花娘笑眯眯地送走了两人，然后朝阿青招了招手，“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阿青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迟疑道，“可是你的伤……”
“无妨。我已经完全好了。”花娘说着，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我的本体将这次的伤害完全承担了过去，还转移给我足足一百年的修为。”
“这么好？！”阿青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她分裂出花娘你这样的分身，难道不是为了加速修行，吸取你的力量助她自己突破吗？”
看看世界有多大？
呵呵，这样的话也就骗骗外人，同为植物化形，阿青比谁都明白想活着的心情有多么强烈。
动物开启灵智不易，可谁又知道植物更加不易？
就算侥幸开启了灵智，也不代表它们从此就能高枕无忧，相反，还要越发警惕那些为了天材地宝就将它们连根拔起的无耻人类。
想活着，只能比别人，比任何人都更加强大。
那位花想容小姐千年前有幸傍上了金大腿，可不等她修出个结果，金大腿就倒了，她只能靠自己活着。
俗话说，由奢入俭难。
花想容又怎么会好心给自己的分身好处？
花娘见他忿忿不平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为主，我为从。她强大了，我自然能沾光。我只是奇怪，明明由我自行恢复伤势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就好像是有意切断我与她的关联一样。”
本体主动切断与分身的联系，是一件两败俱伤的事。
分身再也得不到本体的供养，遇到危险也没法儿再由本体降临来脱困。
而本体同样不好受，实力大跌不说，还要承受精神分裂之苦。等同于生生将自己撕成两半。
可花想容不仅替她受了伤，还白送她修为。天上掉馅饼，掉的太大，花娘她不敢接。
但阿青也说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花娘的本体开花了。
他只知道开花意味着花想容实力大增，身为分身的花娘自然也能得到好处。
花娘说过，只要她的本体再开一次花，她就能天下无敌，再来一次吴月吴星，哪怕联手，她都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单纯的阿青将这话稍稍做了一点脑补，就成了花娘天下无敌，自然就能脱离本体的束缚，从此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再也不用随时都有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却没有想到花娘强了，身为本体的花想容只会更强……
花娘也不打破他的美好幻想，实在是本体的举动有些不同寻常，令她那驯服无比的心也忍不住起了一丝涟漪。
她真的有独立存在的那一天吗？
兴许是她脸上的迷茫太过明显，阿青抓着她的胳膊用力摇了摇，“花娘你才不是她！你就是你，和她一点儿也不一样。小姐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和花想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小姐就是这样说的！”
事实上，那时他离得并不近，就算竖起耳朵听，也只能听得模模糊糊，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扯起虞不离的大旗，来安一次花娘的心。
况且，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并没有骗人，小姐她打心底里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
“好了好了，我相信还不行嘛……”花娘揉了揉他的脑袋，嗔怪道，“连小姐的话都敢歪曲，我看你是被大家宠的无法无天了。走吧，再不走，小姐他们可就走远了。你放心小姐自己开车上路啊？”
不！不放心！
阿青脸色一变，想起了这两年被迫化身“车道护栏”，陪虞不离练车的惨烈回忆，不等花娘再催，当先跨出一步，急吼吼地朝基地大门外走去。
迎面却与负责驻守通讯室的值班异能者撞了个正着。
“青副首领！洛河基地发来消息，让白教授和虞小姐速归！”
“速归？”阿青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花娘。他记得先前小姐回洛河就是为了异兽军团不听调令的事而已，也没急到需要特地来催吧？
真要这么急，小姐也不会半道拐到花都来啊……
“洛河基地有说是什么事吗？”花娘心中有推测，问这一句只不过是确定猜想而已。
果然那异能者神色激动，仿佛每个细胞都充满了希望，“他们说实验室的种子都发芽了！”
别看花都植物茂盛，可那些都是异兽，光长肌肉……不是，是光长树枝，不结果子，根本就没什么能吃的。
相反，因为大量植物异兽占了土地资源，洛河基地好不容易分株出来的普通作物一落户就萎，跟被吓破胆的小媳妇一样。
因此，哪怕与洛河基地关系紧密，花都也是没有种植实验室的。
萎得太快太利索，洛河基地都不愿意往这儿送秧苗了……
如今一听说种子发芽了，花都的异能者怎么能不兴奋？
食物全靠“进口”，搁谁都底气不足，如今知道友军即将粮草充裕，他觉得，可算能放开肚皮吃了。
太过激动，以至于洛河基地传来的另一条消息就这样被这位路人异能者给忽略了——
“请白教授也速回老家一趟。”
不都是速归嘛，没毛病呀！
种子时隔五年才终于发芽，可不得赶紧回去瞅瞅？
338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的白稷辰，惊魂未定地从虞不离的车上下来，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从前虞不离开车，那是小心谨慎特别慢，也就比她自己跑得快。
可在经过了传说中的魔鬼训练之后，她却能将越野车开出赛车的即视感，可车技却一言难尽。
可能，魔鬼训练只负责训练她的胆量吧……
白稷辰不无怀疑地腹议着，软得像踩在棉花上一般的双腿，走上几步也就正常了，翻江倒海想吐的胃用精神力能压住。
没有问题，他还能再溜一圈！
但是虞不离显然没有陪他“胡闹”的闲心，殷勤地替他拉开车门，等他脚跟一抬起，就迅速将车收进了随身空间，然后旋风似的从他身边划过，直奔临时安置着自家弟弟的仓库跑去。
白稷辰忍不住心塞了一秒，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对着自己就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奶猫，偶尔张牙舞爪，也只能暴露她那不锋利的小爪子。
可如今，小奶猫会跑了，他就不重要了……
最心塞的是，要是他没理解错，自家阿离此时正忙着给她的弟弟划拉媳妇儿！
可他这个做姐夫的，两年了，该吃的都还没吃到嘴！
他上哪里说理去！
要怪也只能怪花娘那个该死的女人，一边严防死守，不给自己任何机会，一边却给阿离出这种馊主意！
他就没听说过这么不靠谱的法子！
阿离的精神力那么强，都无能为力，难道华阳献个身就能解决问题了？
简直就是胡闹！
虞不弃那个臭小子如果真这样就醒了，那他这个做姐夫的，也不介意教教他什么叫做亲情大过天，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
白稷辰满身郁气地远远跟在虞不离身后，留守羽安基地的吴一巡逻途中看见他，本想上前打招呼，脚迈出一步又收了回来。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基地门口新出现的刹车痕，不是说他们转道去了花都么？怎么连一天一趟的高铁班车都等不及，就这么直接开车回来了？
花都到这里可远着呢，这是开了一整夜么？
睡眠不足，难怪脸色不好。
极有眼色的吴一默默离开，假装自己从没出现过，还暗暗给其他人发了消息，巡逻尽可能远离这一片，不要打扰白教授休息。
虞不离不在，只有华阳一个人夜以继日地守在仓库里，虽然只过了短短两天不到，但整个人还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
“师父！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不是说了嘛，这次要离开好长一段时间，你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不弃他不会有事的！”虞不离一见华阳，就心疼了。
她身上还带着被虞不弃这臭小子打出的伤呢！
哪能这么熬着！
那臭小子的情况还算稳定，只要没有外人刺激，也能安静上好几个小时，实在不需要这样一刻都不错眼地盯着。
就算真的被他跑出仓库，吴一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发现，将他困住，关回仓库还是不成问题的。
毕竟，吴一他们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儿，动起手来没那么多顾忌。
至于虞不弃，呵呵，那就是被她从小打到大的，皮糙肉厚，不差这一遭。
再说了，连她的师父，他自个儿的主人，还有可能是媳妇儿的华阳，他都敢打伤，难道就不用受点儿社会的毒打么？
别说什么是因为幻术，因为什么都不行，认不出华阳，那就是不上心！
对自家弟弟向来严格的虞不离，在这一刻只觉得手里缺了根擀面杖，太影响她发挥！
她毫不客气地挽起华阳的胳膊，拖着她就往仓库旁临时布置出来的休息室走去。
华阳抚开她的手，气色疲惫却半点不含糊地问道：“你不是去给狗大力压阵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虞不离心道，我都去花都转了一圈回来了……
她的行踪并未避着人，这样才好让大家安心，可华阳却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可见自她离开后，这傻姑娘就没走出过仓库。
然而一想到自己从花娘那里讨来的主意，虞不离的心情又有些复杂。
师父对自家弟弟这么上心，应该是有那个意思吧？
虞不离有点儿走神，连华阳问的问题她都忘了回答。
这副样子落在华阳眼中，却成了妥妥的出事。
她顿时站定不动，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基地的那些异兽没了妖王镇压，伤了人？！走！我跟你回去！不弃的异兽军团，谁都别想捣乱！”
“啊？不是不是！异兽们好着呢！狗大力压着，谁打得过他呀……”回神的虞不离有些心虚，偷眼瞄着华阳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华阳露出狐疑的表情，下意识地说道，“我和雪儿相依为命，他是我一辈子都不会舍弃的家人。”
虞不离默了默，小声道：“可是，你应该早就知道他不是你的雪儿了吧……你刚刚还叫他不弃来着……”
华阳闻言，脸色一白，本就虚弱的身体竟摇摇欲坠起来。
虞不离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扶住她。
心里有些懊恼，可是却不后悔。
自家弟弟不是雪儿，反而是杀了雪儿的凶手，要想师父变弟媳，这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儿。
不戳破这层遮羞布，华阳只会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华阳站稳了身形，却慢慢推开了虞不离的手，看向她的眼神有点冷，有点陌生。
“你想说什么？”
短短五个字，更是像浸了冰碴一样。
是大家熟悉的那个冰山女神，却不是虞不离认识的华阳师父。
虞不离缩了缩脖子，有点儿怂。
要不是弟弟如今这情况，耽搁下去迟早会成为基地的隐患，她也不想逼华阳面对现实。
可她也说不出什么粉饰太平的幌子，只能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与花娘讨论的结果说了出来。
怕连累花娘，她还将一切都说成是自己的主意。
339抉择
然而，华阳只是在她说完后，又满目寒霜地看了她几秒钟，便十分肯定地问道：“这是花娘出的主意吧？”
“不，不是……”虞不离略显心虚，嗫喏道，“我只是觉得你和我弟弟的感情……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知道他当初杀了雪儿，是他不对，但是他当时的状态你也是知道的，不弃他不是故意的……”
虞不离越说越心虚，自家弟弟可不仅仅是杀了师父的契约灵，而且还吃了，若说这事儿还能解释过去，可这次他偏又打伤了师父……
怎么看，自家弟弟都是个没心没肺的渣男！
但是这两年，师父对他却是真的好。
也许一开始师父是真的将他当做雪儿来宠爱照顾的，但是后来……
她的师父可是有冰山女神之称的强者，性格冷静自持，天天与自家弟弟朝夕相处，几乎形影不离，更有契约随时能探查到自家弟弟的想法，又怎么会真的看不出他不是雪儿？
但是，她对他，却始终如初。
虞不离咬着嘴唇，自家弟弟那就是个没开窍的蠢货，可师父显然早就动心了。
第一次当红娘的虞不弃心里纠结得不行，这可真是个技术活！早知道，她就应该再和花娘商量商量具体的说辞！
华阳不说话，就一直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得她再也说不下去，最后只能丢下一句“我再去想想办法，师父你还是先休息吧”，便灰溜溜地逃走了。
虞不离溜出仓库，就见白稷辰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在门外等着她。
脸上还挂着一副“我早就猜到会这样”的表情。
“被华阳赶出来了吧？你说你傻不傻？花娘那是靠谱的人吗？她连一个完整的人都不算！她出的馊主意，你也真敢信？”白稷辰上前一步，揉乱了她的头发，“你放心，不弃的事包在我身上！”
虞不离垂头丧气，她怎么还是这么没用呢？
神情蔫蔫，语调更是有气无力，“花姨见多识广，要是有别的办法，她一定不会瞒着我的。唉，我还是再想想吧……我觉得花姨的话拓宽了我的思路，不就是强烈的刺激嘛！要不，我找狗大力来揍他一顿？生死之战的那种揍？”
白稷辰默了默，心里为虞不弃悄悄点了一根蜡。
不是亲姐，绝对干不出这种事……
但是，狗大力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狗，操作起来危险系数太大。况且，生死的刺激确实够大，但是要想拿捏得刚刚好，那实在太难了，换一个人来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最大的可能就是虞不弃白挨一顿揍，要不然阿离也不会开口就提下手最狠的狗大力。
白稷辰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阿离，你应该更依赖我一点儿。花娘见多识广，只是因为她活的时间长，并不代表她真的全知全能。你难道忘了？我们现在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虞不离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白稷辰。
她自然知道花娘不是全知全能，但也确实没有比她更加博学的人选了吧？
白稷辰眼中亮起求知欲特有的光芒，吐出两个字，“秘境！”
虞不离一愣，两只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兴奋地狠狠拍了一巴掌，“对啊！我怎么忘了秘境的藏！”
先前在秘境里，她和白稷辰只是粗略地根据藏书的目录，有目的地翻找了一下与“龙子”以及秘境来历相关的信息，至于功法，药典之类真正的宝藏，根本就没看上一眼。
如今明山市无人看守，正是再探秘境的好时机！
等到吴家反应过来，那必然又是一场恶战！
“快走快走，我们这就再去一次秘境！”虞不离推着白稷辰，仿佛不知疲倦的发条，恨不能立刻飞到明山市。
仓库的大门虽然厚重，但对于耳聪目明的异能者来说，并不能起到完全隔音的作用。
华阳站在大门前，听着一门之外的虞不离和白稷辰转头便又有了新主意，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缓和。
就算不需要她献身来唤醒虞不弃，那又怎么样？
她心里最深处的那道伤疤，终究还是被迫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末世里人命轻贱，更何况雪儿只是一条由黄金蟒变异而来的冰蛟。
在大多数人眼中看来，她失去的只是一只不过7级的契约灵，却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一只9级妖王来代替，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
但是于她而言，雪儿是不一样的。
她是孤儿，性子又不讨喜，更因为外貌的原因从小受到同性的排挤，异性的骚扰，只有雪儿才是她唯一的亲人。
事实上，她清醒地认识到虞不弃不是雪儿，要比虞不离以为的还要早。
别墅初见的时候，她确实因为内心的激动，一时间认错了。
可相处不到3天，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没有立刻翻脸，找虞不弃报仇，纯粹是因为那时她已经知道他是阿离的弟弟。
唯一的弟弟。
和雪儿一样，是与阿离相依为命的弟弟。
她失去了雪儿，知道那有多痛，所以不能让阿离失去弟弟。
所幸，阿离的弟弟很多时候都与雪儿很像。
比如，一样蠢萌，一样脾气暴，一样爱吃鸡腿。
尤其是无意识撒娇的时候，眼神更是一模一样。
催眠自己，让自己相信他就是雪儿，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她一贯的理智却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提醒她，虞不弃并不是雪儿。
比如，雪儿意识到自己又蠢萌的时候，会撒娇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但是虞不弃却只会故作凶悍地瞪人。
比如，雪儿暴脾气的时候，会单枪匹马地冲上去，又咬又打，但是虞不弃却会先叫上自己的一大帮异兽小弟。
比如，雪儿爱吃嘎嘣脆的冰冻鸡腿，但是虞不弃虽不嫌弃冰冻的，却明显更爱加工过的油炸鸡腿。
除此之外，虞不弃还会做许多雪儿不会做的事。
比如，替她吃掉她不爱的香菇，在她打喷嚏的时候脱下外套丢给她，喋喋不休地说何旭的坏话……
340才没有惺惺相惜呢
虞不离不知华阳心中的矛盾，她本就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有别的选择，自然不会真的逼着华阳做什么。
当她急匆匆走到羽安基地大门前的时候，正好遇上巡逻归来的苏世安。
“阿离？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苏世安满脸惊讶，因着白稷辰就在虞不离身边，他倒没有以为是洛河或花都那里出了什么事，只道是他们走到半道才发现忘了什么。
虞不离急着去明山市，但也不差这两句说话的时间，更何况她和白稷辰要进秘境，就得先进吴家的实验大楼，难保不会再触动吴家人留下的什么印记。
天知道吴家会不会得了消息，再次贸贸然地派了大军过来，苏世安如今全权负责边境线一带的安防，告知他一声还是很有必要的。
熟料苏世安听说他们要再去明山市的秘境一趟，却没有立刻应承下关于加强边境安防的嘱托，反而有些迟疑地开口道：“阿离，我想带赤羽和你们一起去秘境开口，不知道方不方便？”
话音刚落，他便收获白稷辰的瞪眼一枚。
苏世安有些无奈，他平时已经十分注意与阿离避嫌，但这次他是真的很想进秘境看看，如论如何都绕不开阿离。
与其背地里偷偷找阿离，让她为难，还不如此时当着白稷辰的面，光明正大地提出来。
虞不离心中坦荡，并不觉得苏世安的这个要求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羽安基地虽然没有正式加入南方联盟，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苏世安的立场，就实际战力来说，如今整个边境安防也都是以羽安基地为哨塔布置下去的。
作为南方联盟的实际掌权人，虞不离和白稷辰都有责任尽力提升所有人的实力。
这所有人当中，自然也包括苏世安和赤羽。
只不过，虞不离有些好奇的是，“先前你不是说，要先忙完备战工作，等确认了吴家的动向，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去秘境看看的吗？”
秘境的丹阁和武库虽然空空如也，但是试练塔显然对于提升实力还是很有用的。
微微尝到了一点儿甜头的白念念与洛笙这两年和苏世安混熟了，因此前两天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就问了他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虞不离当时虽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发疯暴躁的弟弟身上，但是也顺耳听到了苏世安的回答，故而才有此一问。
苏世安面色微苦，那只不过是他为了避嫌，刻意大声说给阿离听的话。否则打扫战场时一片忙碌，阿离又怎么会这样“凑巧”地听见？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白念念为了赤羽这两天一直缠着他，想要他陪着去国外走一遭，弄点材料回来，又不准他和赤羽解除契约。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去秘境的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和赤羽之间突破距离的限制。
如果真的耽误白念念组装战甲，那他可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这个原因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因此苏世安便坦白交代了。
顿时，白稷辰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自家妹妹竟然和苏世安这么熟了？
她难道不知道这个姓苏的不安好心，随时都有可能把她的嫂子抢回去吗？
还有洛笙那个混小子，天天跟在念念身边，怎么就不知道拦着一点儿？
不就是材料不够了吗？去北方联盟，吴家的地盘上抢一票回来不就行了？
吴家的大本营无限基地虽然危险，但距离边境可远着呢！找几处不起眼的实验室或是小基地，抢了就跑，还是极容易操作的，怎么就非要去国外呢？
白稷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关于战甲的研究，他也确实是门外汉，既然念念这样说了，那也许是缺了什么特别稀有的材料吧？
妹妹的愿望是一定要实现的。
但是想想原本的二人世界，要加上苏世安这个闪瞎人眼的特大电灯泡，还是个随时会插足的电灯泡，白稷辰心里就十分不快。
他刚想反对，那厢虞不离就已经毫不迟疑地点头答应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在藏的目录里确实看到有关契约的类目，应该有你想要的资料。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好！”苏世安暗暗松了一口气，抢在虞不离前面唤来了赤羽，热情而又坚定地邀请她和白稷辰共乘一骑。
虞不离也不推辞，有赤羽在，确实比她开车快多了。
看在苏世安还算有眼色的份上，白稷辰的不快微微收敛了一些。
与阿离的“死亡专车”相比，他觉得乘坐一次苏世安的契约灵，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在赤羽背上坐定，他看了一眼苏世安，本意是暗示他可以起飞了，然而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带有劫后余生意味的惺惺相惜。
白稷辰不动声色地转过脸，伸手搂住了虞不离的腰，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说道：“坐稳，我扶着你，小心别摔下去。”
呵！
阿离是他白大教授的！
他怎么可能和苏世安这个失败者惺惺相惜！
苏世安顿时眼神一暗，也转过头去，轻拍一下赤羽的脖子，“我们走！”
呵！
明明就不敢坐阿离的车！
有本事宣示主权，那倒是劝劝阿离以后别再碰方向盘了啊！
两个男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虞不离并没有注意。
羽安基地距离明山市很近，赤羽不过飞了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到达研究大楼的上方。
也许是因为吴一等人的反叛，导致整个幻术大阵缺少了中枢调控，此时的明山市已经从幻术中露出了大半真容。
残余不多的幻术也在虞不离的指挥下一一避开，一行人成功降落在了研究大楼的门前。
失去了维护的大楼，仿佛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迅速地彻底废弃了。
一楼大厅里，当时打斗的痕迹都覆盖上了灰尘，四处可见的血迹隐隐散发出一股**的难闻气味。
虞不离刚要踏进大厅，却被白稷辰突然伸手拦住了。
“等等！有人来过！”
341脚印
虞不离一愣，随即浑身寒毛竖起。
“吴家最后那个大长老？！”
她下意识地问出口，这才看见大厅里那破损严重的地面上隐约印着几个脚印。
时间仅仅过去几天，落下的灰尘并不算厚，再加上当天吴星土系异能的参控，整个地面都扭曲变形，坑坑洼洼极不平整，因此几乎很难看到一个完整的脚印。
大多只有小半个前脚掌，看不出实际的脚有多大。
但是按照脚印之间的距离来看，应该是个身材比较高大的男人。
考虑到吴家那些兽化得奇奇怪怪的巨灵兵，也不排除是个天赋异禀的女性。
除此之外，几人都并非刑侦出身，也判断不出更多线索。
赤羽为了能一同进入研究大楼，特意变换了人形跟在苏世安身上，是个体型娇小的小姑娘，不到二十岁的模样，一头显眼的红发与她的羽毛同色。
她听见前方虞不离和白稷辰的对话，不由吸了吸鼻子，然后歪了歪头，露出微微疑惑的表情，“闻着像是同类。”
“妖怪？”
“异兽？”
虞不离和白稷辰同时开口，说出了不一样的两个名词，但彼此对视一眼，却知道对方和自己想到的是同一个答案。
化形异兽。
和狗大力相似的存在！
严格来说，赤羽和虞不弃也算是化形异兽。
但此时两人同时想到的，却不是他们这样在末世后才觉醒灵智的异兽。
而是像狗大力这样，末世前就已经拥有灵智的存在，也就是花想容口中所说的妖怪。
根据虞不离母亲留下的遗书中所述，三十年前出现在这里的那些人，显然都是人形。
可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看着是人形，并不代表就是人啊！
其中狗大力和花娘已经证实了他们确实不是人。
吴家那三个长老暂且不提，其他人难道就真的是人吗？
两人对视之间，都看到对方眼神微微一沉。
人，已经很难找了。
如果不是人，那就更难了。
对方完全有可能以意想不到的形态或样貌出现在他们面前。
偏偏当年花娘是偶遇，狗大力也一问三不知，根本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线索。
苏世安不知道三十年前的旧事，却也从两人的神情中看出了凝重。
他低声问道：“赤羽，记住这个气味。如果下次遇到，一定要认出来。”
赤羽也知事关重大，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白稷辰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赤羽，便当先跨进了大厅，亲自测量并记录了几个脚印的信息，这才示意其余三人进来。
最后一枚脚印就停留在一楼洗手间的镜子前，显然是直挺挺地冲着秘境而来。
但是，钻进入口之后就没了痕迹。
不知对方是没有进入地下，还是抹除了痕迹。
最为奇怪的是，所有脚印看鞋尖的朝向，都是朝里走的，没有一个朝外。
可虞不离放出精神力扫过了整个研究大楼，也没有发现有人或兽潜藏在里面。
一行人面面相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进入秘境再说。
玉墙一如往昔，但这却是虞不离和白稷辰第一次见到。
上一次，他们一穿过镜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迫不及待的玉墙吸入其中。
这一次倒是不急不缓，走下台阶，虞不离的脑中便跳出了秘境的选择框。
“是否进入秘境？”
她仔细看了看玉墙上刻着的浅浅图案，看画风似乎与灵脉那几间高级玉室门上的雕花，出自同一人之手，一样的简单抽象。
已经进过一次秘境的虞不离，自然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几个图案代表的意思，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便默默选择了“是”。
只觉得眼前一暗，再睁眼，她便已经出现在连接了试练塔，藏等地的大厅里。
身边站着的人，却只有白稷辰一人。
而她脑中的选择框则换了一个新的。
“是否同意新追随者进入秘境？”
在她点了“是”之后，立刻又跳出了一个名单，赫然写着苏世安和赤羽的大名。
虞不离又将两人的名字都勾上，然后点了最下方的“同意进入”按钮，大厅里才终于又多了苏世安二人。
“这里就是秘境内部了吗？”苏世安神情自若地看了看四周，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藏。
他与虞不离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带着赤羽走了进去。
再不走，只怕某个小心眼的男人就要发飙了。
白稷辰轻哼一声，对苏世安的识趣并不太领情，随即便揽住了虞不离的肩膀，“我们也开始吧！”
虞不离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是藏啊……”
所以，苏世安先行一步的举动，毫无意义！
白稷辰脸色一僵，顿时黑了一个色号。
麻蛋！就知道二人世界没这么容易如愿！
藏，之所以称之为“楼”，是因为它有三层。
上次来这里，虞不离和白稷辰只是通过藏的古董电脑查询了自己想要的资料，便将资料所在的一楼粗略地看了一遍。
而这一次，他们需要找的，是关于记忆嫁接，以及幻术相关的功法，或者破解方法，这些类目都储藏在二楼。
虞不离二人上楼的时候，隐约看见苏世安和赤羽的身影正在一楼的书架中来回穿梭。
契约相关的资料好像也在二楼吧？
虞不离微有不解，随即反应过来苏世安和赤羽应该是没有那几台古董电脑的使用权限，这才从一楼慢慢找起。
她刚想开口提醒，就被白稷辰拉着往楼上走，“让他们自己去找就好，说不定还能遇上正适合自己的小把戏呢！”
虞不离一想也对，要是直接将苏世安拉到二楼契约类目前，他肯定就老老实实只看那么一排书了。
还不如这样让他和赤羽无意识地多“占点便宜”呢！
想到这里，虞不离不由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白稷辰，满眼都是骄傲。
她的男人果然吃醋归吃醋，该识大体的时候还是很大气的！
白稷辰：呵！电灯泡还想跟上二楼？做梦！
342三个月
四人在明山市秘境里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一天24小时，固定拿出8个小时在藏里查阅资料，再用8个小时去试练塔里进行训练，最后的8个小时则各自待在自己的玉室里休息。
当然，去试练塔训练的只有白稷辰，苏世安和赤羽。明明是“龙子”，是这整座秘境主人的虞不离依然毫不留情地被试练塔拒之门外。
她虽心有不甘，可也只能乖乖利用这段时间为三人做好后勤工作。毕竟，饭还是要吃的，换下的衣服也还是要洗的，在塔里受的伤也需要上药。
为此，虞不离在自己的规划中又加入了补充丹阁的课程。
当初什么都没有，吴十三都能拿着一堆草根花叶整出一颗药丸，如今她坐拥整座藏，没道理比自己的药奴还差。
虞不离的随身空间本就比常人大了数十倍，里面早就存满了来自各个异能者和异兽的“孝敬”，其中自然也不乏草药一类的炼丹原料。
白稷辰见她捣鼓这些东西，也不需要离开秘境，便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还将自己空间里的库存都倒给了她。
他本精通药剂，库存几乎都是各种草药，甚至还有许多加工过的半成品，远比虞不离空间里的那些品质更好，也更专业。
偶尔休息的时候，他还能与虞不离讨论上两句，为她答疑解惑。
虞不离顿时感到茅塞顿开，如虎添翼。
苏世安虽然对于虞不离这种时不时就会炸炉的危险行为，有点儿心惊胆战。有心劝阻，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在他看来，只要虞不离的异能一直对异兽有效，她就可以在这末世里有尊严地生活下去。
有白稷辰，虞不弃甚至是花娘的保护，她根本就不比担心沦为任何人或异兽提升实力的工具。
就算真出了什么意外，这么多保护她的人也总不可能一下子都死绝吧？
但是这几天在秘境的朝夕相处，他也更加明白白稷辰的想法。
在白稷辰看来，仅仅只靠异能的不够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阿离都必须拥有自保之力。
不依靠她的药奴吴十三，也不依靠药奴的宠奴狗大力，只单单属于她自己的自保之力。
白稷辰之所以对阿离学习炼丹这件事倾尽全力的支持，就是因为藏里的药典并不只有治病救人的良药，还包括了杀人的毒药。
苏世安默默看着，他能看出阿离其实对那些毒药并不感兴趣，但是却依旧学得很认真。
不得不说，她专注的样子，很美。
与白稷辰讨论时，偶有所得的恍然模样，也很美。
赤羽大口大口吃完虞不离准备好的晚餐，瞄了一眼自家又看痴了的主人，十分不解风情地挡住了他的视线，“主人，该去试练塔了。”
“好。”苏世安有些遗憾地低下头，三口两口扒完碗里的剩饭，便转身又进了试练塔。
他和赤羽之间的距离问题，早在进入秘境的第三天就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一本看着就有些年头的古籍中记载了一种名为“神游太虚”的秘法，可以无限增加精神力的感应范围。
原本他和赤羽的精神力感应范围相加，便是赤羽能够远离他的极限。
延伸了精神力的感应范围，赤羽的活动范围自然也就会随之增加。
只不过秘法有了，却还需要他和赤羽不断练习。为了尽快满足白念念的需求，他和赤羽双管齐下，一同训练，短短几天便有了不小的进步。
想要去地球另一端的国外，虽然还差了不少，但是按照现在的进步速度，也就是一个多月的事。
当然，苏世安也知道不管什么秘法，越到后面，进步就越困难，因此，他给了自己和赤羽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之后，哪怕还没有达到预定的目标，他也决定先放赤羽陪同白念念同行。
她们一路收集材料，也不是非要走到最远的国家。
时间紧迫，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
在这三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洛河基地的种植区，在木系异能者的催熟之下，终于迎来了大丰收。
虽然何旭大手一挥，就将半数以上的收获划进了下一批的种子里，并不会作为粮食分发给基地的异能者，但是异能者们依旧欢欣鼓舞，很多人都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种子发芽了，种子出苗了，种子抽穗了，种子变成了更多的种子，希望难道还远吗？
再比如，同样距离边境不远的天阳基地，发动了不下十次小规模攻击。
然而全都不等靠近边境线，就已经被苏世安早早安排下去的严密安防给发现了。
吴一等人亲自出手，带着勉强被狗大力打服的异兽军团，给予天阳基地严酷的打击。
不仅大获全胜，还俘虏了不少活口，全都送去种植区那里做苦力了。
种子发芽大大激发了种植区的生产热情，开荒，插秧，收获都需要大量人手。
可以说，这批俘虏来的正是时候。
但是，天阳基地屡战屡败，屡败又屡战的行为却引起了基地众人的疑惑，总觉得对方不像是在替吴家打前站，而是在有意送人头。
吴一等人胜得十分没有成就感，终于在最后一次“袭击”后将俘虏扣下了。
经过严厉的审问，甚至吴一还动用了从吴家偷学来的幻术皮毛，这才知道，这帮子无耻之徒还真是来送人头的！
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在上次大战之后，天阳基地的首领陈留明明已经逃走了，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回到自己的老巢。
现在的天阳基地是由他的夫人吴天娇暂时代管。
可众所周知，陈留的女人并不止吴天娇一个。
吴天娇虽然是他的正牌夫人，又有吴家在背后撑腰，但却早已不是陈留最宠爱的那个人了。
吴家那边不知是不是因为吴月之死的缘故，也一直没有新的命令传来。
吴天娇根本不能服众，于是天阳基地的很多人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343送人头
最初，不过是天阳基地的内斗，个个都忙着争权夺利，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招惹边境另一边的南方联盟。
内斗这事儿对于天阳基地来说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
在天阳基地还是华阳基地的时候，就已经轰轰烈烈地来过这么一次，结果还是原首领苏世安下台，篡位者陈留胜利。
因此，众人野心勃勃，都觉得这一次胜利的会是自己。
而勉强算是正统的吴天娇，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那就是攻打南方联盟。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但是，却没有人阻止她。
反正她调集的，都是陈留手中最忠心的那批人手，以及她自己的私军。
战死再多人也与他们无关，相反，此消彼长，还能让他们的胜算大增。
又何乐而不为呢？
很快，吴天娇就将自己能够支使的人手全都折了进去，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
整个天阳基地都在看她的笑话，说什么难听话的人都有。
甚至就连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人，都敢当着她的面嘲笑她，“离了男人就成了扶不起的阿斗，比当初那个金丝雀还不如！”
金丝雀，自然指的是虞不离。
只不过如今的虞不离早已不是他们能够随意议论的人，因此也只能用这种不算隐晦的代称来避讳她的名字。
天阳基地的这些幸存者，少有不知道吴天娇和虞不离之间的恩怨的。
更加知道吴天娇最厌恶的事，就是和虞不离做比较。
因此才故意这样说。
其言，不可谓不诛心。
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背后有人指使，也不言而喻。
但是，吴天娇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依然我行我素，将最后一点儿自己的亲卫都赶去了边境战场。
吴一审问的，正是她的亲卫之一。
然而，即便是亲卫，也实在不知道吴天娇到底想干什么，只知道她确实是将自己手中所有的人手都白白“送”给了南方联盟。
“我怎么觉得她这模样是不想活了？拿南方联盟托孤用呢？”吴一的九师妹，也就是吴九，凭着身为女人的直觉，一口道破了吴天娇的用意。
吴一一愣，看着吴九半天说不出话来。
女人的心思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托孤？
还托到死对头手里？
这女人怕是疯了吧！
要不是种植区那里缺人，真以为他们会这样心慈手软，留下这么多活口呢？
无奈吴天娇这些被俘虏的亲卫，也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闻言都傻了眼，却说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只能瞳孔地震地陷入自己到底是不是只配被托付之“孤”的自我怀疑中。
吴一连幻术都用了，十分肯定这些亲卫所言都是真的，也得到了不少关于天阳基地的最新情报，却依旧参不透吴天娇的想法。
好在吴一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边境线上便又迎来了最后一波袭击。
这一次来的，只有一个人。
正是疑似疯癫，神志不清的吴天娇。
与众人的猜测不同，她看起来十分冷静。
不仅穿了一条极为罕见的连衣裙，还十分讲究地用早就过期的化妆品化了淡妆，搭配着为了战斗便利而再没留长的短发，显得有几分违和。
她一步一步走到边境线，不急不缓，直到巡逻小队发现她，叫停了她，便站定不动。
既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让人传话的意思，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一片黄沙荒野中。
吴一得了消息，立刻丢下俘虏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与他同队巡逻的吴九。
两方见面，有点儿尴尬。
吴天娇是认得吴一和吴九的。
早年在吴家，她虽然是旁支，但也跟随父母在吴家集会时见过当时负责维持秩序的吴一等人。
末世后，因为天阳基地距离明山市很近，她也替吴家给吴一他们送给几次补给。
而吴一等人原本对吴天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毕竟吴家人数众多，旁支繁茂，吴天娇不过是无数不起眼中的一员，不值得他们特别记住。
但是末世后，对于给自己送过补给的人，吴一还是有印象的，也知道她是陈留的夫人。
可再相见时，自己却已经叛出了吴家。
吴一并不觉得羞愧，这件事追根溯源也是吴家对不起他们在先。
但对于吴天娇，他却没什么恶感。好歹也是送过吃送过喝的人，况且这女人说起来也挺可怜，虽是吴家旁支，可也同样只是被利用的人而已。
如今又被丈夫抛弃，在基地的处境岌岌可危，吴一不由语气放缓了不少，“你来这里干什么？”
却不料吴天娇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略有些颤抖地反问：“怎么是你？羽安基地的主事人难道不是苏世安吗？”
吴一一眼就看出了她内心的慌张，不由气闷，难得自己想做个好人，怎么适得其反？
这女人也太不经吓了吧？他可什么都没做呢！
他面色不虞地回头看了一眼吴九，冲她微微一摆头：你来！
吴九捂着嘴想笑，不过还是很给面子上前一步，将吴一换了下来，“这里是谁主事，你管不住。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回答将决定你的命运，就可以了。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旁将这两人叫来的巡逻异兽纷纷不忍直视地转过了脸去。
相处久了，它们自然知道这两个吴家出身的家伙今天这态度已算是极为和蔼可亲了，可却不能掩盖他俩那如出一辙的威胁架势。
毕竟，有些从小接受的烙印是没那么容易抹除的，瞧把人家首领夫人可吓的……
换了吴九，吴天娇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白了。
“你们……怎么会是你们……那我先前派来的那些人是不是……是不是都死了？”
额……
吴九的笑容僵在脸上，刚刚吴一的尴尬，她现在感同身受了。
她难道长了一张吃人的脸不成？明明自打抱上南方联盟的大腿，她已经从良很久了啊！
“没死！”心情不好，她也懒得装温柔，恢复了惯常的凶悍语气，“怎么？你还想单枪匹马救他们回去啊？”
344无条件释放
末世五年，吴天娇早已觉得自己不算是个女人了。初始的颠沛流离，后来的委曲求全，直到现在的众叛亲离，她已经快要想不起来末世之前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天阳基地在南方联盟也是有眼线的，她知道陈留早就逃出来了，可是却迟迟不归，甚至半点消息也没有，丝毫不管她一个人在基地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就连陈留的嫡系人马，都有一大半倒向了他养的那些狐媚子，说这就是陈留的命令，让她彻底寒了心。
既然如此，那她也只能自谋生路了。
只是她计划得好，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羽安基地的主事人竟然不是苏世安！
不是那个心慈手软的苏世安，而是凶名昭著的吴一等人。
吴天娇面如金纸，单薄的连衣裙紧贴在她身上，与烈烈风中更显柔弱萧索。明明是直面异兽也能心不跳手不抖安放诱饵陷阱的异能者，可此时在吴九面前却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吴九见她摆出一副震惊不能自拔的模样，久久不回话，还反衬得自己越发凶悍，顿时更没了好脸色。
她反手唤出一团火焰，不客气地威胁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滚！再不走，我手里的火球可不长眼睛！”
“我……”吴天娇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到这里，又怎么能真的无功而返？
即便开局不利，面对的是铁石心肠的吴一和吴九，她也只能攥紧拳头，坚持将原本想说的话说下去。
“我是来找南方联盟谈判的……我要求……要求无条件释放所有被俘异能者……”
“哈？”吴九掏了掏耳朵，回头看了一眼吴一，脸上的困惑清晰明了：这女人在说什么梦话？不会是我听错了吧？
吴一朝她微微摇头，表示确实如此，然后看向吴天娇，“想要回俘虏，也得看你能拿出多少诚意！”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就是要求你们无条件释放！是无条件！”吴天娇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现在反而有种豁出去的气势，说话也流畅了许多。
吴一皱着眉头，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先前那十几波袭击明摆着就是白送人头，现在又想把人要回去？
总不会是短短三个月就后悔了吧？
女人都是这么善变吗？
吴九看不得这女人惺惺作态，极为暴躁地打断了吴一的沉思，“还跟她废话什么？一起绑了送到后方做苦力就是了！”
这女人的异能等级也不低，虽说不是力量型的异能者，可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呢！
吴一总觉得吴天娇的举止有些反常，只是他的身份多少都有些尴尬，也不好独断专行处理这位天阳基地的首领夫人。
吴九的话虽然很武断，但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押送回后方的洛河基地，交到何旭手上，至于他如何处理，那都是南方联盟自己的事，与他和吴九无关。
活捉吴天娇的过程十分和谐，她穿成那样出现在边境，一看就不像是来打架的，吴九亲自抓人，她也没有反抗，只在粗糙的麻绳捆上手腕时微微皱了几下眉头。
虞不离送训练有成的赤羽离开秘境时，正赶上吴天娇和最后一批俘虏从羽安基地押运出发。
她与吴天娇打了一个照面，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载着吴天娇的卡车便开出了羽安基地。
虞不离惊讶地看着卡车驶离的背影，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刚刚那个……是吴天娇？”
这三个月来，她和白稷辰也从秘境出来补给过几次，虽然来去匆匆，但也隐约知道边境经历了不少次战斗。
只不过规模都不大，她只以为是吴家的试探，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看见吴天娇，她才惊觉不对。单纯试探可用不着牺牲天阳基地的首领夫人啊！
白稷辰瞥了快没影的卡车一眼，“她跟陈留可真有默契，一个逃走，一个就送上门，跟轮流接班似的。”
“她也会幻术，这样押送回去会不会有危险？”在幻术上吃过亏的赤羽，面有忧色。尽管边境的安防是由她的主人一手安排，却还是不自觉地操心起来。
“放心。”吴一的声音远远响起，“吴九亲自跟车，保证万无一失。”
他们本就是吴家训练出来的，哪会犯这种疏忽。吴天娇的幻术又不是登峰造极，吴九一个人盯着她，绰绰有余。
虞不离见吴一已经安排妥当，便不再多问。她得送赤羽和念念出远门，还得去看看自家弟弟的情况。
自从她捅破了师父心中的那层窗户纸，华阳对她和虞不弃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奇怪。
日常还是与虞不弃同吃同住，寸步不离。从藏里找到的方法，她也愿意反复尝试。
然而，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也不和虞不离多说半句废话，显得十分冷淡。
虞不离有些后悔当日的冲动，却也别无他法，只能尽可能地不再刺激她。
当然，她就算想刺激，也没什么机会。每次来羽安基地都匆匆忙忙，一分钟都不会多耽搁。
就像现在，她与华阳确定上一次带来的几种方法都不管用，便马不停蹄地将最近一段时间从藏找到的法门细细讲给华阳听。
等到传授完毕，天色已经擦黑，便又到了回秘境的时间。
走出仓库，虞不离略显疲倦地捏了捏眉头，却意外发现白稷辰丝毫没有做好出发的准备。
“辰哥？我们今天不回秘境吗？”
白稷辰极为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边走边说：“我觉得吴天娇的行为有些不对劲，今晚我们在羽安基地休息一晚，明天回洛河基地一趟，你最好与她当面谈谈。”
虞不离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她和吴天娇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但随即她便反应了过来。
辰哥的意思应该不是真的要她去“谈”，而是需要她看破幻术的能力。
再者，整个南方联盟里，她也是最了解吴天娇的人。不敢说一定能看透她在想什么，起码能够分辨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345攻心
虞不离和吴天娇再次相见，是在第二天的午后。
吴天娇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单人囚室里，刚刚吃完一顿没有任何味道的营养膏。
很难吃，但胜在管饱。
自从改进过的二代营养膏有了各种各样的口味后，这种没有味道的初代营养膏就失了宠。
尤其是在种子发芽的消息传遍整个南方联盟后，初代营养膏就更加没有市场了，正好用来投喂这三个月来突然增加的俘虏。
吴天娇微微垂着头，看着面前那个被自己挤得干干净净的包装袋，沉默不语。
自她被抓以来，这是她吃过的第4餐。
昨天被抓的时候，刚好快要到中午。她本以为自己会在羽安基地饿上一顿，但是给俘虏送饭的小异兽却也给她送上了一份。
晚餐时，她已经被押送到了洛河基地。交接俘虏，给她安排单独的囚室，都耽误了不少时间，彻底将晚餐的饭点给错过去了。
她本以为自己这次肯定要挨饿一晚，但是约莫晚上**点的时候，她还是收到了自己的晚餐。
而今天早上，当她被送饭来的小异兽不太温柔地叫醒时，更是有一瞬间的茫然。
直到小异兽走了，她才反应过来，它是来送早餐的。至于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地叫醒她，那是因为南方联盟有规定，不可以浪费食物。
它得叫醒她，确定她是否真的不需要早餐。
待到半个小时前，她再次收到属于自己的午餐时，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惊讶，尽管……心情有些复杂。
每餐的分量都不算多，也就能吃个半饱而已。
但这可是供应俘虏的食物，而且竟还像末世前一样，一天三餐，餐餐不落，这让吴天娇的内心异常苦涩。
即便她贵为天阳基地的首领夫人，可近一年来，也只能维持一天两餐了。至于分量，也只是不至于饿死而已。
她一直以为探子们传来的消息多少有些夸大其实，却没想到竟都是真的。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让自己白吃了四顿饭，估摸着也该有人来见她了。
哪怕南方联盟的食物多到可以喂狗，也绝不会拿来白养着她这个俘虏。
真·狗·大力：狗才不吃这种没滋没味的营养膏呢！
事实上，吴天娇猜测得没错，来审问她的人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囚室门口。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人竟会是虞不离。
她以为，即便不是苏世安，至少也该是何旭，再不济还有白大教授，怎么样都轮不到虞不离这个只会拖累别人的金丝雀。
即便这两年虞不离名声大噪，人人都将她捧得像无所不能的仙女一样，可吴天娇却始终难以相信她真有这么大的变化。
也许她确实地位变高了，也许确实有很多人推崇她，就好像那天她竟也能带领那么多异兽驰援边境了。
可在吴天娇看来，很难说这其中到底有几分是白大教授刻意为她造的势。
那些异兽看似是听她的，可谁知其中又有多少其实是听她那个妖王弟弟的呢？
不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可直到此刻，只有寥寥几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虞不离依然如众星拱月一般站在最前方，完全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就朝她开了口。
吴天娇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才彻底破灭。
不是造势，不是伪装，当年的那只金丝雀是真的长成了巨兽。
“吴天娇，这几个月你在天阳基地的日子，不好过吧？”
吴天娇怔怔地看着她，仿佛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虞不离没指望自己一句话就能让她乖乖配合，于是继续说道：“我记得这条连衣裙是五年前你从家里逃出来时，穿在身上的那一件。和它搭配的，应该是一双中跟的驼色小羊皮靴子。”
她身后的白稷辰以及何旭，一脸懵逼地听着她细数服饰搭配，完全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有什么意义，更不觉得仅凭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就能撬开吴天娇的嘴。
谁知，吴天娇竟然真的开口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穿着的军靴，虽然已经努力擦得干干净净，但依旧无法掩饰它破旧污损的事实。
“那双小羊皮靴子早就被陈留偷偷拿走，不知送给哪个狐狸精了。”
虞不离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心中却有些唏嘘。
初见吴天娇的时候，她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人，陈留也将她保护得很好。不仅耐心地劝说她换下那一身并不适合逃亡的衣服，而且还厚着脸皮求了一名空间异能者，用宝贵的空间将那身衣服珍藏了起来。
说是将来有一天末世过去，一定会让她再穿着这身衣服漂漂亮亮地回到他们共同的家。
虞不离记得，这一身装扮可不止是连衣裙和鞋子。
还有好几样小配饰，甚至包括了吴天娇与陈留的婚戒。
然而，此时的吴天娇所拥有的，却只剩一条连衣裙。
她不知道的是，即便是这条裙子，也是吴天娇亲手杀了一个失宠的女人才抢回来的。
但她从这一条裙子看出吴天娇过得很不好，这就已经足够了。
足够攻心了。
“我记得五年前这条裙子还是很合身的，可现在……”虞不离刻意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下吴天娇，然后摇头道，“你瘦了很多。”
吴天娇握紧了拳头，眼眶却忍不住泛了红。
“呵！你都看出我瘦了？可陈留却扣下我的粮食份额，送给别的女人！”
否则，以她首领夫人的身份，又是能跟随队伍出任务的异能者，怎么可能落到吃不饱的境地？
“天阳基地果真已经如此缺粮了吗？这样说来，你故意将手下的异能者送来这里，是为了给他们挣一口吃食吗？”
虞不离叹了一口气，不再绕弯子，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猜测。
白稷辰和何旭却不由面面相觑。
天阳基地缺粮这件事，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以天阳的作风，那也应该是甩脱那些实力低微，或者干脆连异能都没觉醒的普通人吧？
怎么会拿有战力的异能者送人头？
346吴天娇的威胁
白稷辰对吴天娇的了解，仅限于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当初将阿离赶出基地，丢进大海的直接执行人。
和陈留这个罪魁祸首相比，很难说谁比谁更狠。
但毫无疑问，在白稷辰眼里，这就是一个心狠手辣又虚伪至极的女人。
因此，他才会对阿离问出口的话，感到十二分的诧异。
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会这么好心替自己手下的异能者谋求生路？
事实上，在今天审问吴天娇之前，他们已经与押送她回洛河基地的吴九打过照面，大概知道了昨天抓住吴天娇的情况。
按照吴九的直观感受，吴天娇显然是以为边境线上做主的人是苏世安，才会一波一波地将人送过来。
苏世安的性子众所周知，既是冲着他来的，那吴天娇的目的自然不可能是让自己的手下送死。
对于白稷辰的诧异，虞不离不知该如何解释。
吴天娇想要她的命，这件事她可以理解，但是却不会原谅。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与吴天娇再也不见。
但现实却不允许。
那她也不会因为这些过往，就将吴天娇贴上恶人的标签。
如果没有对自己生出嫉妒之心，吴天娇当初未必会乖乖听从陈留的指示。
如今她已对陈留彻底失望，想来也该时候为自己谋划一条出路了。
虞不离与吴天娇认识了五年，朝夕相处了三年，对她还是了解一二的。
因此才在确定了她的处境后不再拐弯。
吴天娇不想在南方联盟的这些人面前表现出狼狈，尤其是虞不离面前，可惜命运总是与她开玩笑。
她明明收到眼线的消息说，虞不离最近三个月都常驻在明山市那里，鲜少出现在边境或是洛河基地，她才会孤注一掷地冒险行动，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撞在了虞不离的手里。
吴天娇漠然地看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虞不离，然后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何旭，正襟危坐，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既然何副首领身边有人看穿了我的打算，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虞不离见她刻意无视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退后一步，在白稷辰身边站定，将何旭露了出来。
突然被cue的何旭微微一愣，没有说话，反而先有些忐忑地看向了白稷辰。
白稷辰冲他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他才开口道：“你有话直说。但是无条件释放俘虏的这种话，就不用再说了，我们不可能答应。”
吴天娇笑了笑，显出几分女人的娇美，“恰恰相反，我是来投诚的。”
“投诚？”何旭嘴角微抽，有些哭笑不得，“陈夫人，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你手下的人马已经尽数成了我们的俘虏，你拿什么来投诚？”
吴天娇面色不变，依然保持着微笑，“何副首领这话可就欺负我不懂行了。那些人是你们的俘虏没错，可他们效忠的对象依旧还是我。人数不多，但也不少，如果真想做些什么，纵使不能令洛河基地伤筋动骨，起码也得头疼一阵子。”
何旭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慢慢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就连你自己都已经是阶下囚，根本没有与他们互通消息的机会。你想指挥他们发动暴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吴天娇摇了摇头，笑容不变，“不需要互通消息的机会。我早与他们约定好时间，明天正午之前，如果你们不能接受我的投诚，他们看不到我成功加入南方联盟的信号，自然就会开始行动。”
“你以为凭那几千号人，就能搅出什么动静来？”白稷辰看不下去何旭的温和态度，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威胁，“他们若敢暴动，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吴天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抚平了连衣裙上的皱褶，“选择权在你们，反正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们大可以现在杀了我，反正我回天阳基地也是个死。光脚不怕穿鞋的，洛河基地家大业大，如果良田被毁……呵呵，吴家应该很愿意看到整个南方联盟都陷入混乱吧？”
闻言，白稷辰顿时面色铁青。
这个女人知道那些俘虏都被送去开荒了！
所以才有恃无恐！
为了加快开垦进度，何旭并没有禁锢他们的异能！
虽然安排了足够的看守，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更何况，从第一批俘虏送去种植区到现在已经3个月了，搞不好人家早就做完小动作了！
白稷辰可没有忘记这个女人在幻术异能暴露之前，可一直都是凭陷阱手艺吃饭的！
这件事归根究底也怪不得何旭他们大意。
一来，那些俘虏被俘之后表现得异常乖巧，让干啥就干啥，任劳任怨，跟一头头老黄牛似的。
二来，谁都知道如今粮食短缺的厉害，就算再多的阴谋诡计，也不可能冲着种植区和粮仓来，这是末世生存的底线！
可谁会想到吴天娇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真的敢拿底线做文章！
但白稷辰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挑了一个最好的好时机。
种子发芽的消息只是振奋人心。
只有等粮食完全收获到手，那才是真正安心的时候！
何旭早就已经将粮食陆续收获入库的消息放了出去，各个基地前来领取配额的人也已经在路上。
甚至有些离得近的小基地，这两天还额外派出人手帮忙收割，脱粒，晾晒。
如果粮食在这时候出了意外，白稷辰很难想象大失所望的幸存者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哪怕知道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可那一瞬间的打击却极有可能沉重到根本无法坚持到下一次希望。
这一次出了意外，谁又能保证下一次就一定顺利呢？
而最可怕的是，人人都知道末世前留存至今的种子，是有限的。
如果没有足够的种子，就算现在种子已经能够顺利发芽，又有什么用？
白稷辰瞬间就能想到的事，吴天娇计划周详，不可能想不到。
那些俘虏这两天因为帮着将留种的粮食搬进仓库，多的是接触种子的机会！
347接受
吴天娇见面前的几人都像是要吃人一般，反倒放缓了语气，“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的本意不是威胁你们。我只是想投诚，希望南方联盟能够庇护我而已。用这种方法将人送进洛河基地，也是逼不得已。否则，恐怕不等我带人走出天阳基地，就要被围剿干净了。”
“你处境艰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投诚？”虞不离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她的话，“别说是因为对陈留失望，我知道你对陈留早就已经很失望了。”
吴天娇身子一僵，不太像回答虞不离的问题。
如果刚刚不是这只讨厌的金丝雀拉着她扯些不相干的事，她也不会一时失察，暴露自己的处境。她本可以用更加平等的身份，与何旭谈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色厉内荏地威胁，又故作哀兵之态。
但白稷辰凌厉的眼神却不放过她。
她敢打赌，如果自己不回答这个问题，那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一定宁可将俘虏全杀光，也不会接受自己这么有诚意的投诚。
吴天娇努力不去看凶神恶煞的白稷辰，也不看仿佛能看透她内心的虞不离，而是努力对着何旭露出一抹哀婉之色，“我没有撒谎。陈留迟迟不归，便有人野心勃勃地想要成为天阳基地的新首领，我这个首领夫人就成了最碍眼的存在。如果想在天阳基地活下去，只有成为其中某人的玩物这一条路。我只是想有尊严的活下去而已。“
事实上，就算她自甘堕落，成了玩物，也不能保证她一定能活着。天知道她押宝的那人会不会得到最后的胜利，如果不能，她便只能再一次另投他人的怀抱。
可，谁会喜欢一个三姓甚至四姓家奴？
还不如趁自己手中势力还算完整的时候，另寻靠山。
正巧，南方联盟在这时候传出了种子发芽的消息，瞬间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天阳基地的原身是华阳基地，苏世安被赶走时，能带走那些不堪大用的研究员，却带不走那数百亩良田。
陈留接手之后，自然也安排了木系水系异能者去照料那些良田。
可不知道为什么，田里的粮食不管是什么品种，都慢慢开始枯萎。哪怕那些异能者照料得再尽心也没用。
直到后来，洛河基地传出兴建种植基地的消息，她和陈留才隐隐猜测，苏世安到底还是摆了他们一道！
这些良田一定需要特殊的手段才能维持种植效果！
可那时苏世安早已被赶出基地，他身边又有一只妖王级别的契约灵，光凭武力硬来，陈留根本就派不出能够制服他的人手。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数百亩良田再次慢慢变成荒地。
天阳基地缺粮，与这件事关系巨大。
但好在那时陈留已经巴结上了吴家，无限基地多少会支援一些，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而开垦了大片良田的洛河基地，也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
只靠分株，无论是粮食的种类和产量都极不乐观。
当初苏世安投入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才有点儿成果，怎么可能因为搬去了洛河基地，就有突飞猛进的进步？
因此，陈留虽然眼红，却也没想过来抢粮，全因得不偿失。
吴天娇身为他的夫人，又是吴家旁支，对这些都心知肚明，所以才更加明白种子发芽对于南方联盟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要苏世安掌握的良田改造方法不泄露出去，那么南方联盟就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没错，吴天娇并不知道良田改造的关键其实是虞不离的排泄物，因此才会将主意直白地打到了苏世安的身上。
她昨天刻意打扮得十分淑女的模样，也是为了模仿几分虞不离，不求让苏世安心动，起码也得让他无法拒绝才好。
徐徐图之，总有一天她会从苏世安口中套出良田改造的秘密，到那时，谁都不能再凌驾于她的头上！
然而，现实十分残酷，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尽可能坦白，赢取何旭的信任，降低白稷辰的怀疑，然后以合作者的身份留下来。
因此，她不仅将天阳基地的情况竹筒倒豆子，就连自己对良田改造的觊觎之心都没有隐瞒。
虽然虞不离三人听到最后，表情都有些古怪，但心里却都相信了吴天娇的话。
吴天娇手段用尽也要潜入南方联盟，目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首先便是那位全身金属化的异能者小陈，吴天娇有可能还没放弃将他“偷”走，但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吴天娇大可以挑一个虞不离不在的日子，再次用幻术偷偷潜入，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其次便是吴家又给了她什么任务，需要她潜入洛河基地才能完成。可吴天娇本身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异能者，前一次的任务又失败了，吴家又怎么会将重要的任务再交给她？
最后便是与种子，粮食相关的算计，而吴天娇已经坦白。
虞不离很容易便能看出她并没有说谎，也许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心思，可那严格来说也只是个人私事，没有必要刨根究底。
三人商议了片刻，很快便做出了对吴天娇的处理决定。
接受她的投诚，但是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俘虏都必须在监控下无偿劳动一年，一年之后再根据每个人的具体表现，来决定是否可以甩掉俘虏的身份，像普通异能者那样在南方联盟生活。
吴天娇对于一年的时限有些不满，但还是沉着脸点了头。
何旭亲自送她去种植区，加入耕耘者的行列。
而留在洛河基地的白稷辰和虞不离，脸色却不大好看。
“天阳基地的良田怎么会退化？”虞不离十分不解，又有几分心疼，“苏世安明明反复实验过，撒了我的……那啥的良田，只会慢慢恢复到末世前的状态，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退化的情况。”
要不然，就凭她一个人的排泄量，怎么可能维持得了数百亩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