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慌得一批
尖利的女声仿佛利刃刺穿耳膜，洛笙猝不及防吓得不轻，“呲溜”一下就窜到了白稷辰身后，看向虞不离的眼神中满是惊恐和意外。
这个冲着世间最强战力，9级妖王大人肆无忌惮大声咆哮的女人，真的是那个杀啥都费劲，死了只蚂蚁都要自我反省的虞不离？
他听说女人这种生物极其擅长变脸，每个女人都拥有人前人后两个灵魂，可他万万没想到，对着亲弟弟展露人后真面目的虞不离竟然这么彪悍。
洛笙揪着白稷辰后背的衣服，看向他后脑勺的眼神慢慢被同情充满，自家大舅哥这眼光不太行啊！看上的是只小白兔，内里却藏着头母老虎！
金大海夫妇的表情也颇为意外，但却只是微微惊讶，很快就露出了然的神色。到底是曾经为人父母过的，虽然自家女儿没有那个福气上到小学，但他们却和其他家长交流过育儿经验。
从轻声细语的淑女，到遇佛杀佛的泼妇，只需要一个辅导孩子功课的夜晚。
虞小姐长姐如母，看这样子想来一定体会深刻。
自始至终面不改色的只有白稷辰一个，他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目光投向率领着一众高阶异兽的妖王虞不弃，不言不语。
只有那微微失焦的双眼透露着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慌得一批！
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吧？他记得自己应该还没告知阿离实验室的大门密码吧？还没整理好的财产清单自然也还没交到阿离手上吧？
还好还好！
他还能反悔，重新再找一个温柔乖巧的女人应付念念的催婚！
虞不离看着末世都还这么不着调的弟弟，只觉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罚跪他三天三夜！
说好的姐弟重逢，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呢！
她设想过无数种与失而复得的弟弟相见时的场景，但绝不包括这货和末世前一样犯二！
高高站在异兽头顶的虞不弃也有点懵，这和他预想的情景也不一样啊！
不是说自家那傻女人被末世吓坏了吗？不是说她像菟丝花似的，依附着苏世安才活下来的吗？看到这么威武雄壮的自己，她难道不应该感动得热泪盈眶，飞扑上来拥抱自己吗？
来来，出来个人解释一下，末世的菟丝花都变异成霸王花了吗？
虞不弃不由微微垮了脸，不快道：“女人，给点面子行不行？这么多人看着爷呢！”
“铮”
脑袋里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
虞不离毫不犹豫地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他疾走而去，“爷？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想做谁的爷！”
杀气腾腾！
成功唤起了某弟弟少年时的记忆，虞不弃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座下的花斑虎纹异兽跟着一哆嗦，前爪一抬就要往后退。
视线一直落在异兽身上的白稷辰顿时浑身一颤，想也不想地往前跨了一大步，一把抱住怒气冲冲的虞不离，绷紧的声音略有些变形，“别过去！”
滔天的怒火瞬间戛然而止！
眼看就要化身人形母大虫的虞不离全身一僵，撸起的袖子沿着白皙如玉的手臂缓缓滑下。
她瞪着眼睛，艰难地低下头，看着那双紧紧禁锢着自己的臂膀，下意识地开口道：“你说什么？”
“不要过去……那边全是高阶异兽，太……太危险……”白稷辰紧紧抱着她，眼眸低垂不敢看任何人，有些结巴地解释道。
心中却是一片哀嚎，恨不得把自己做主伸出去的一双手给剁了！
不是已经想好重新再找一个温柔点儿的女人了吗？
怎么一看到对面异兽动了，手就伸出去拦人了呢？
最尴尬的是，真要是英雄救美也就罢了！
自己的手怕是成了精，不听大脑指挥，才会干出这么傻的事情来！
对面是谁？
那可是阿离的唯一的亲弟弟，更是统领异兽的妖王！
怎么会有异兽当着他的面，伤害他姐姐？
人家异兽抬个脚也许只是想挠个痒，偏自己大惊小怪，胆小如鼠似的冲了出来！
懊恼不已的白稷辰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无处安放的双手不自觉地在虞不离背后搅来搅去。
想放开，又怕虞不离误会他不是想保护她，而只是想占便宜。
不放，好像更尴尬了……
本就浑身紧绷的虞不离感受着背后传来若即若离的触感，心里越来越慌。
我是谁？我在哪儿？白教授为啥会蹦出来保护我？
莫非……
自己这个实验体1号真的这么宝贵？
虞不离不由对白稷辰肃然起敬。
要知道自己不怕那些高阶异兽，是因为信任自家亲弟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可白教授之前却是完全不认识不弃的，初次见面，不弃的出场又这么……这么一言难尽，任谁都难以琢磨不弃这个妖王到底会有什么举动。
因此白教授为了保护自己这个实验素材，可是实实在在冒了生命危险的。
虞不离又感动又敬佩，突然感觉白教授好像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他也会害怕，也会结巴，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她轻轻拍了拍白稷辰的胳膊，轻声细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宠溺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不弃不会伤害我的。白教授，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好！”白稷辰闻言，利索地收回了胳膊，笔直的大长腿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回原地。
顿了一秒，他又转身，拉起洛笙悬在半空的手重新搁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然后才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看向对面的异兽。
虞不离一个收势不住，拍了个空，额……白教授这是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配合一下？
她抿了抿嘴，重新瞪向对面的虞不弃，努力做出先前凶神恶煞的模样，大声喝道：“虞不弃，你给我过来！”
只是这声音怎么听，似乎都透着一股软绵绵的撒娇音色，全无先前杀气满满的感觉。
虞不弃浑身一抖，蹲下身子，托着腮，神情迷茫地摸了摸脚下花斑虎纹异兽的头顶，自言自语道：“刚才，我莫非是被塞了一把狗粮？”
137治疗检查
待一片鸡飞狗跳之后，虞不弃终于将人全都接进华阳基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重新走进华阳基地，重新回到自己住了三年的山顶别墅，虞不离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明明她离开这里连三个月都不到，可是却仿佛又过去了三年。
离开之前，她在这里锦衣玉食，却始终孤单一人，连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离开的时候，她被所有人厌恶，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
而现在，所有的厌恶都被小心翼翼地掩藏在畏惧之后。
她自己，则再也不会将这样的目光放在心上。因为，她遇见了很多善待她的人，而他们此时都在自己身旁。
虞不离摸了摸和自己离开时丝毫未变的别墅大门，摇了摇头，然后笑了起来，心境豁然开朗。
他们，不值得，那就不用再在意。
她弱得很，心也小得很，为什么一定要像世安一样，装着整个天下呢？
一直走在她身边的白稷辰若有所察，不禁微微转头看向突然露出笑容的这个小女人，只觉得一阵清风拂面。
仿佛一直以来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瞬间烟消云散，又仿佛蒙尘的宝珠重新散发出了光亮，炫丽得让他移不开眼。
“不弃，世安在哪儿？”虞不离踏进别墅，看向自家弟弟。神情虽然关切，但焦急却少了许多。
走在最前方的虞不弃有些纳闷地看了看一楼的客厅，挠了挠脑袋，“奇怪！那女人和小雷兽怎么一个都不在？她们明明说好在门口等你的。难道是苏世安又出了什么状况？”
他一大早准备出门接人的时候，家里的一人一兽一鸟就叽叽喳喳地要跟着，可最终考虑到苏世安的安全，她们仨还是都留下了。按照轮班，这会儿应该只有小鸟蜜儿在楼上看着才对。
虞不弃一边抬脚上楼，一边说道：“他就在楼上的次卧里。可能是又动了，他前两天就突然动了一下，看着像是要醒的样子。白教授，这人昏迷了这么长时间，突然要醒，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先前听了自家姐姐的称呼，他就猜到这个看起来特别消瘦的男人应该就是洛笙请来给苏世安治病的白教授了。
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年轻许多，看起来有点儿不太可靠的样子。
但虞不弃对他的观感却还不错，这人一看就是自家姐姐的爱慕者，还是情根深种的那种。
听说搞研究的人对待感情都比较单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夹杂在感情里。
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虽然看着有点儿傻乎乎的，不过人倒是确实很单纯，一眼就能看透。
比起楼上那个苏世安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虞不弃想到这里，忍不住撇了撇嘴。
当年苏世安第一次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他就不喜欢，十分不喜欢。
哪怕姐姐介绍说他在医院救了她和妈妈，他也对这人喜欢不起来。
从小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中长大，他比寻常孩子更加敏感，善意的，恶意的，善意背后的恶意，恶意背后的善意，他都能清清楚楚的分辨。
这个苏世安打从一开始出现，他就从这人的眼睛里看见了算计。
可偏偏姐姐喜欢，再加上相处久了，他也能看出苏世安对自家姐姐并非一点真心都没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后来到了末世，苏世安果然还算靠谱，虽然最终弄丢了姐姐，可到底还是护住了姐姐三年，就为了这一点，他也愿意对这家伙的算计容忍一二，愿意救他，愿意成全他和姐姐。
只不过嘛……
虞不弃摸了摸下巴，看向白稷辰的视线里又多了两份殷勤，要是有更好的选择，他当然也不介意给自己换一个姐夫呀！
白稷辰莫名背后一寒，总觉得这个脑回路不大正常的妖王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只待价而沽的商品，但却偏偏感受不到恶意。
他只得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得见了人才知道。不过苏世安身为人类第一人，这么多天了都还活着，想必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哟嚯！
情敌之间满满的嘲讽哟！
虞不弃心里顿时笑开了花，眼中更是笑意蔓延，教授不错嘛，很有战意啊！
一旁的虞不离看着自家弟弟抑制不住的喜悦心情，忍不住黑线，“你就这么希望世安他是回光返照？”
“没有啊！白教授不是说了嘛，苏世安死不了。”虞不弃毫不犹豫地否认道。
“你！”虞不离语塞，她总觉得白教授那话的语气也古里古怪的，像是反话，却又没什么依据，只得作罢。
楼梯不长，几句话之间众人就来到了苏世安的卧房外。
华阳听到动静向外看去，清冷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温度。
她起身迎了上来，有些激动地挽住虞不离的胳膊，“阿离你终于来了。早知道这里是这样的情况，我就应该留在洛河基地和你们一起过来。”
虞不离路上遇袭的消息，早有传讯的小老鼠先行一步告诉了她们。
惊的华阳当即就要出门接人，不亲眼看见虞不离安全无虞，她根本就放心不下。洛首领对自家这个徒弟可不算十分上心，虽然白教授也在她身边，但他却不擅战斗。天知道阿离她到底受伤了没！
可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许久没再动弹的苏世安却突然又动了！
作为屋里唯一的人类，她只得返回二楼查看情况。总不能阿离到了，她的未婚夫却出了岔子吧？
“我没事。世安他怎么样了？”虞不离一边安抚着华阳，一边朝床上看去。
入目便是苏世安那一头几乎全白了的头发。
虞不离顿时鼻子一酸，“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稷辰状似不经意地走到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别在这儿碍事，我要给他做检查了。你们都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开口问话的是一直蹲在苏世安肚子上的雷兽念念，自家大哥以前检查实验体的时候可从没叫人出去过呢！
白稷辰瞥了她一眼，“我要把他脱光检查，你要看？”
138预定同款
白念念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珠子，狐疑地仰头看着自家大哥，又伸头看了看大哥身后的嫂子，总觉得他有公报私仇之嫌。
可转念一想，这是好事啊！
母胎solo的大哥居然会公报私仇了，可喜可贺嘛！
于是她便点了点头，踩着床头柜子，三两下就跳进了虞不离怀里。
虞不离见一只陌生的小兽朝自己跳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随即便习惯性地顺手撸了两下毛。
咦？这充沛的精神力，这顺滑的毛发，非高阶异兽不能有啊！
虽说她也近距离和不止一只高阶异兽打过交代，可无论是赤羽还是蜜儿，都是生着羽毛的鸟类，桐桐更是一棵连动物都不算的梧桐树，哪有这毛茸茸的小家伙好撸？
在洛河基地的时候虽然因为异兽诊疗室的关系，她也摸了不少四爪异兽，但也许是因为变异的缘故，越是低阶的异兽毛发越是坚硬扎手，就算是熊大的毛发摸起来也有些粗糙。
白念念只觉得鼻尖萦绕的都是阔别已久，令她分外想念的香味，头顶又突然覆上嫂子那柔软的小手，顿时有种兽生无憾的感觉。
想说的话一时间都忘记得一干二净，待到回过神来，她已经被虞不离抱着退出了房间外。
众人并没有下楼，去一楼的客厅等待，而是就守在卧室外。
虞不离关心结果，又怕白稷辰需要人手帮忙，故而不愿下楼。
华阳和虞不弃则是单纯为了陪她。
只有蜜儿听见金大海夫妇在厨房忙活开来的动静，没忍住诱惑，翅膀一扇就飞去了厨房。
和只会煮方便面的妖王大人，以及只会烤肉的华阳共同生活了这么些天，它觉得自己都快变成烤肉了……
蜜儿体型小，虞不离也没在意它的缺席，只是略显忧虑地看着紧闭的卧室门。
刚刚那有限的几眼，她隐约感觉到苏世安的情况十分不乐观，从他体内几乎感应不到精神力的存在，这对于一个曾经的7级异能者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尤其是她还曾与苏世安朝夕相处了整整三年，对他的精神力无比熟悉。
当日，连藏身那么隐蔽的陈留，她都能准确地感应到位置，如今却……
虞不离眼中划过一丝悲伤，难道真如不弃所说，世安他真的是……回光返照？
这些日子以来，也许是因为自己从他的身边离开，开始重新学会如何生存，也许是因为念念在自己耳边有意无意地念叨，又也许……是昨晚白教授石破天惊般的暗示，她觉得自己看待苏世安时，似乎少了几分盲目的迷恋，多了几分冷静。
过去的种种甜蜜，似乎都多了些违和感。
然而，一想到他已经命不久矣，虞不离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不管苏世安对不弃到底做了什么，他都庇护了自己三年，这三年来的一举一动也都付出了他的真心，所有人都可以埋怨他，责怪他，唯独自己不可以。
白念念见她叹了气，以为她是在担心苏世安的情况，心里忍不住有点儿小纠结，嫂子担心的不是大哥，她是该劝还是不该劝？
好吧，这些天在华阳基地见闻了不少，里面躺着的苏世安瞧着也确实挺可怜的，大哥也不应该为了自己同情弱小这件事而生气吧？
于是白念念便出声安慰道：“嫂子，你也别太担心了，有大哥在呢！就算苏世安真的死了，也可以像我一样找具身体复活嘛！你觉得我现在这具身体怎么样？是不是仪态特别优美，手感特别好？要不然回头等大哥检查完，找他预定一个雄性同款？”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却半天没得到虞不离的回应，不由仰头看去。
却见虞不离嘴唇半张，满脸惊愕地瞪着自己。
“嫂子？”
“你是念念？”虞不离看了好半天，才终于从那琥珀色的瞳孔中看出几分白念念的影子，不由错愕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还以为……以为……白教授为什么会给你准备这么一具兽形的身体？”
白念念先前的身体并非她原本的身体，这一点只要和她朝夕相处几天就不难发现，虽然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但是仔细碰触，还是能感觉出一点点硅胶的质感，而且体温也和人类有所区别。所以当白稷辰取代了她，操控那具身体时，虞不离才没有感到那么诧异。
念念是白稷辰的契约灵，这件事她知道，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念念竟然会真的以异兽的形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白教授明明不是很疼爱她的吗？
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妹妹像一只野兽一样存在？
白念念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比起屋里的苏世安，嫂子竟然更关心自己？
嫂子不是爱苏世安爱得深情不悔吗？
怎么几天不见，就跟她想象中不一样了呢？
好奇怪哦……
不过，她竟然有点小开心呢！
嫂子最关心的既不是苏世安，也不是大哥，而是自己呢！
白念念忍不住翘起尾巴甩了甩，殷勤地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大哥刚把我救回来的时候，我的精神力暴走，普通的人类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我的依附，只能先用从异兽身上提取的细胞培养出的身体将就着。我重新换回人类的身体还不到一年呢！”
就那具人类身体，其实也掺杂了异兽细胞，但大哥说这已经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其实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用雷兽的身体，她也挺习惯的了。只不过大哥他一直耿耿于怀，整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有点走火入魔钻牛角尖的感觉。
所以她才分外发愁，一门心思地想找个大嫂回来。所幸，她找到了。
虞不离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末世爆发到现在，其实人类幸存者的生存状态已经十分稳定，也安全安逸了很多，然而遗留下的伤疤依旧在不经意间提醒着人们曾经的那些苦难。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白念念那混不在意的模样，又突然说不出口了。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139病症根源
白稷辰臭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神色鄙夷地看向虞不离身旁人高马大的妖王虞不弃，开口道：“姓苏的就是跟你打了一场，然后变成现在这样的？”
虞不弃感受到来自姐姐的死亡凝视，忙不迭地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揍他！他是自己开那什么护盾，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我……我……我只是在一旁看着，对，就是看着！”
白稷辰毫不客气地“呵”了一声，那还不是一个意思？
“我问你，苏世安那只小火鸟去哪儿了？”
“啥？小火鸟？”虞不弃一时没转过弯来，下意识地问道，“你说赤羽？我哪知道啊？苏世安一晕，我可不就顾上他了吗？哪有功夫管他的鸟？你不是在给苏世安做检查吗？问他的鸟干嘛？”
白稷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想要说的话全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你不是说自己就在一旁看着吗？怎么连苏世安的契约灵去了哪里都没看见？怕不是在骗人吧？
虞不弃顿时就恼了，眼睛一瞪就想开口骂人，腰间两侧却同时一凉，害得他下意识就一哆嗦。
往左一看，是华阳那张冷清的脸，眼神却带着七分宠爱和三分严肃，按在自己左腰的手里还有一块刚刚凝结成型的小冰球，仿佛在说：乖雪儿，好孩子不能随便乱发脾气哦！
往右一看，是自家姐姐，动作虽如出一辙，却明显粗暴了很多。一柄没开刃的冰刀抵在自己的右腰上，眼中更是只有严厉，没有宠溺。
“好好回答白教授的话！人命关天，知不知道？”虞不离一看就知道自家这熊孩子要作妖，立刻出声喝止，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虞不弃撇了撇嘴，原先听说自己这个从天而降的主人是姐姐的师父，他还不信，现在他倒是不用怀疑了。
“这也不能怪我啊，当时情况那么混乱，我真没注意。等会儿啊，我问问手下那些小的们。”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只小老鼠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呲溜”一下冒出了头。小爪子抱在胸前像是作揖似的，前后摇晃了一下身体，便又一甩细长的尾巴，溜走了。
白稷辰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小老鼠来了又走，也不见虞不弃开口吩咐什么，不由见猎心喜，“这小老鼠倒是挺聪明的，看起来不过是最低等的1级异兽，灵智倒是比许多3级异兽都要强了。”
虞不弃大概是觉得先前的问题自己回答不出来，因此有些丢面子，这会儿遇到一件自己知道的事，便立刻说了出来，“这是虎妞特意训练过的，这一批传音鼠最少都是初中文化呢，只是不会开口说话而已，靠精神力传递消息那可是绰绰有余。”
“哦，对了，虎妞是我的坐骑，你们见过的，就是那只花斑虎纹猫。它在末世前是一所大学的校宠，最喜欢去各个教室蹭课，督促学生听讲。后来末世了，它就收容了一批变异老鼠，又掏了好几套小学初中教材，亲自开蒙授课，好不容易才教出了这些传音鼠。”
众人听着他那微带炫耀的话语，不由表情各异，一言难尽。
现在当老鼠都要这么博学了么？
哦，不，也许早在末世前，人类就已经输给了一只猫……
小老鼠去得快，回来得更快。
不一会儿就带着白稷辰想要知道的答案，从墙角边钻出来“叽叽”起来。
不等虞不弃翻译，白念念便抢先道：“它说有高阶异兽大人看见苏世安的赤羽就是在他肩头化为虚影，消失不见的。据说，当时赤羽看起来神情委顿，毛色黯淡，就好像随时都会一睡不醒的样子。”
虞不弃鼓了鼓脸，自己的话被抢了，他只得绞尽脑汁地补充道：“那只小火鸟我只打了它一拳，还是收着力道的。然后它就一直跟苏世安躲在那护盾里，应该是和苏世安一样，精神力透支了吧？”
“单纯精神力透支，他会昏迷到现在还不醒？7级异能者的恢复力跟狗一样，最多三天就能活蹦乱跳！”白稷辰瞪了他一眼，到底是谁做检查？什么都不懂，就在这儿胡乱猜测！
妖王就能这样说话不负责任了？
“那是……生命力透支？精神力耗尽了，不就得消耗生命力了吗？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虞不弃有些得意地猜测道，他也是博览群书的人呢！
白稷辰啧了一下嘴，不悦地点头道：“你这样说也不完全是错。他的细胞分裂速度是普通成年人的十倍还多，分裂次数被迅速地消耗着，所有的器官都在以常人十倍的速度老化。从结果来看，就是他的生命力在不断流失。”
闻言，虞不弃脸色的得意之色更甚，“我就说吧！那个什么护盾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弄来的歪门邪道，竟然要燃烧主人的生命力，真是太可怕……”
虞不离忍不住又是一道冰刀按在了他腰上，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白稷辰，“那还有挽救的办法吗？”
白稷辰瞥了一眼不得不闭嘴的虞不弃，慢慢悠悠地说道：“我可没说苏世安现在的情况全都是因为护盾的消耗造成的。护盾消耗，只是原因之一，以苏世安的城府，他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基地设置一个这样轻易就要人性命的护盾？他只是命不好，刚巧和第二个原因撞在了一起。”
“第二个原因？”虞不离心念急闪，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赤羽？”
“没错。”白稷辰点了点头，“除了开启护盾造成的内耗伤害，我在他身上还发现了另一个让衰老加速的病因。他脑袋里的契约印记也在不停吞噬他身体的能量。我猜，是那只小火鸟失控了。”
“失控？可是这些天并没听说有异兽失控暴走啊？”虞不弃小小声嘀咕起来。
“不是暴走失控，而是晋级失控。”白稷辰摇头道，“苏世安的契约灵应该是在你的威压之下，触发了晋级的契机，但偏偏苏世安在这时开启了护盾，后来身体又这样虚弱，他的契约灵始终得不到足够的能量晋级，就硬生生耗到了现在。”
140生死由命
“亏得他的契约灵还算忠心，都到了快油尽灯枯的时候，还没想着抛弃主人独自求生，要不然……呵呵！”白稷辰冷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嘲讽苏世安的自不量力，还是赤羽的愚忠，毫不留情地说道，“他现在坟头的草都三寸高了！”
“赤羽与他同生共死，彼此不知道救过多少次对方的性命，感情远超常人。赤羽是绝不会背叛的！”虞不离沉声道，“白教授，您问起赤羽，是不是代表世安还有救？是需要赤羽配合着做什么吗？”
白教授？世安？
这两个截然不同，亲疏分明的称呼，令白稷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表情越发不快。
虞不离见他沉了脸，心中也跟着一紧，难道世安的情况连白教授都觉得特别棘手？
她不由轻声唤道：“白教授，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不要叫我教授。”白稷辰下垂的视线死死盯着虞不离的脚尖，仿佛那里开出了一朵花。
“你说什么？”虞不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莫名道，“有什么不对吗？您不喜欢别人叫您教授？”
“也别用‘您’。”白稷辰执拗地继续纠正道。
虞不离愣愣地看着他，白大教授这又在闹什么脾气呢？难道是今天治病救人，所以想玩cosplay？
她迟疑地试探道：“白……医生？白神医？”
“噗！”一声闷笑在她身后响起。
回头一看，果然是自家那个中二弟弟捂着嘴，满脸地乐不可支。
虞不离瞬间变脸，狠狠踹了他一脚，“你在这儿又帮不上忙，还不下楼去厨房看看？这么大个儿杵在这儿，跟堵墙似的，碍事！”
“又拿我当出气筒……”虞不弃“切”了一声，也不走楼梯，手撑栏杆便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我去看看厨房的净化水够不够。”华阳见他离开，一本正经地抬腿跟上，半点看不出私心。
虞不离怀里的白念念在她经过时，顺势跳到了她的肩头，然后朝虞不离挥了挥爪，“嫂子，我也去看看，厨房里可能需要我去生个火。”
瞬间二楼的走廊上就只剩下虞不离和白稷辰两个人。
虞不离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由纳闷道：“有金大海在，为什么还要念念去生火？”
“咳咳，”白稷辰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貌似随意地说道，“以后叫我稷辰就行了。”
“额……稷……稷……”虞不离瞬间被拉回了注意力，磕巴了一下，又在心里将那个名字努力念了一下，这才为难道，“白教授，我……我叫不出口。要不我跟洛首领一样，叫你辰哥吧？”
白稷辰顿时脸色一沉，苏世安你怎么就叫得出口呢？
可想想自己与她认识的时间，好像又没什么可以计较的立场，只能十分勉强地点了一下头，不情不愿道：“也行。”
见他点头，提着小心脏的虞不离也一下子放松了不少，“那辰哥，要怎样做才能救世安呢？”
白稷辰瞬间又心塞了。
然而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到底还是没忍心让她失望。
“说难不难，说容易也很不容易。只要赤羽能够晋级成功，自然会将自己的生命力和精神力反哺给他。这样一来，他不仅能够恢复正常，而且还能因祸得福。但难就难在赤羽如今在他的契约空间里，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直接辅助它晋级。而如果通过苏世安体内的契约来传递能量，他的身体恐怕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庞大的能量冲刷。”
“不能让世安先恢复一点精神力醒过来，然后在让他放赤羽出来晋级吗？”虞不离咬了咬嘴唇，要让赤羽在契约空间里晋级，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要知道赤羽原本已经是8级异兽，想要晋级成功，也就意味着它必须成为9级妖王。
妖王有多难得，看看自家弟弟如今在异兽中的地位就知道了。
妖王如果这么容易晋级成功，苏世安当初又何必那样如临大敌？
白稷辰摇了摇头，不大负责任地说道：“反正我是没办法让他先醒来。他的精神力迟迟无法复原的原因是生命力耗尽。简单来说，他的状况更类似于异能者衰老后，实力的自然倒退。衰老不是病，我研究的药剂只针对精神力本身，治的是病，不是命。”
闻言，虞不离有些失神，“怎么会这样……明明世安他还那么年轻……”
原来即便是末世，依然会发生查出了病因，却依旧无能为力的这种事。人类觉醒了异能，依旧还是这样弱小无助。
白稷辰眼见着她的眼泪盈满了眼眶，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心中不由又焦躁起来，这女人难道真是水做的不成？又哭？昨天哭得还不够吗？这会儿眼睛都还没完全消肿呢，就又哭了？
“你别哭啊！我又没说没办法！”他忍不住微微提高了音量。
我哭了？
虞不离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触手微湿。她不由自嘲地弯了弯嘴角，自己到底还是心软。也罢，总归是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就算给他判了死刑，自己也总得听听他的解释。
“白教……辰哥，你想出办法助赤羽晋级了？”
“那倒还没有，我会先稳定住他的情况，然后再慢慢想。怎么说也是重生的天选之子，他可没那么容易死。”白稷辰头摇得理直气壮，虽然他不看小说，可是有个性子闹腾的妹妹，就算是他也知道，天选之子那就是妥妥的主角儿，苏世安要是死了，这世界大概就真的完了。
虞不离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白稷辰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眼角还闪着泪光，却突然笑了一下，只觉得白教授越发接地气了。
稷辰……稷辰……多练习两次，好像也不是真的叫不出口。
她冲白稷辰展颜一笑，微带感激道：“那就辛苦辰哥了，我先进去照顾世安。辰哥，你慢慢来就好，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说完，她便越过白稷辰，推开他身后的卧室门走了进去。
141初次交心
独自留在门外的白稷辰低着头，双目有些发愣，满脑子都只剩下虞不离那个带着眼泪的动人笑容。
容貌不过清秀可人的虞不离，在那一刻竟美得不可方物。
以前听人说什么“听见花开的声音”，他还不信，觉得那就是文人浮夸的想象力。
可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真的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那是他心里的烟花！
“砰！”
“砰！”
“砰！”
声音巨大，让他想假装没听见都做不到！
这女人一定是给自己下了毒！
阿离，阿离，就连唇齿间念出她的名字，也忍不住勾起嘴角，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白稷辰傻傻站在门外，笑了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不对啊，自己在这儿乐个什么劲？
自个儿的小美人还在照顾别的男人呢！
白稷辰难得幼稚地鼓起了腮帮子，一转身也推门进去了。
他的阿离心善，照顾病人无可非议，作为一个合格的对象，他应该做的不是阻止，而是和她一起照顾！
尤其那个病人，还是阿离的前任的未婚夫！
轻轻推开门，便看见虞不离坐在苏世安的床边，伸手拂过他那一头白发，动作轻柔，就像是怕吵醒他的熟睡。
“不用担心，他的契约灵要是晋级成功，头发很快就能黑回来了。”白稷辰轻声道，像幼稚的小孩，搬过一张椅子挤进虞不离和床头柜之间，让她不得不挪动椅子往床位靠了靠。
如此一来，虞不离便够不着苏世安的头发了。
虞不离没有多想，只以为白稷辰这么做是为了更方便的观察他的精神力情况。
她掖了掖苏世安的被子，然后握住了他那因为衰老而变得干枯褶皱的手，不过数日光景，手背上竟生出了淡淡斑纹。
虞不离看着那斑纹，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和不弃，也不知道三年前他和不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知道，世安他从不是坏人。我相信他不管做了什么，都一定又不得已的苦衷。”
“不弃变成妖王，不再是人类，可到底还活着。恩怨相抵，世安对我到底还是恩重一些，我其实不恨他。”
白稷辰看着她和苏世安交叠在一起的手，只觉得分外刺眼，闻言忍不住低声追问道：“那你就是还爱他了？”
“不。”虞不离摇了摇头，笑容有些苦涩，“我心里对他不管还剩多少感情，都无法再和他在一起了。我没有办法和一个欺骗我的人在一起。”
“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到，如果他真的是重生者，那么接近我一定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不弃会成为第一个妖王。他如果真的对不弃做了什么，也只是为了将他对人类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我不怪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果是我，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不会对不弃做什么。”
“可是，我不能接受他欺骗我。事前，他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怎么避免让不弃变成妖王。哪怕他不信任我，不愿意事前告知，也大可以在事后告诉我，不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选择了骗我，骗我说不弃死了。”
白稷辰沉默地听着她略显悲伤的诉说，第一时间反省了一下自己是否存在欺骗行为，然后心中一颤，随即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很有底气。
“阿离，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嗯？哦，那你说。”虞不离有些茫然地看向他。自己刚刚只是看到苏世安现在这个样子有感而发，却想不出白稷辰会在这种时候跟自己说什么。
白稷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那个医药费不……不用给我了。前两天统统刚把上个月的财务结算结果告诉我，其实救你没花那么多钱，就是为了刺激你的生机，模拟了几个场景，还有给你喂了点营养剂。”
虞不离默了默，她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
怎么就让白教授联想到医药费了？
难道这是花式催账？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白稷辰一眼，低声道：“辰哥你别这么说，你救了我就是救了我，该给的医药费，一定要给的。你做实验需要消耗那么多材料，我怎么能占你便宜呢？”
“真不用给了。你后来不是同意为我提供实验样本吗？”
本来当初胡扯出那什么9级晶核就是为了忽悠这个傻丫头乖乖做自己的实验体，早知道这丫头这么好说话，他也不用扯那个谎啊！
白稷辰讪讪道：“作为实验样本，救治你的过程也相当于是数据采集的过程，那些花费都算作实验经费了。你真不用给我了。”
“是这样吗？”虞不离狐疑地眨了眨眼睛，她虽算不上学渣，可因为家庭的关系，当初并没有选择太好的大学进行深造，对于实验什么的确实一窍不通，只能听白稷辰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嗯，就是这样的。”白稷辰肯定地点了一下头，“末世前我们征召志愿者做临床实验，也不是无偿的。你放心吧，绝对不是因为我对你特殊照顾……”
还没说完，他便暗中握紧了拳头，这张臭嘴！为什么要说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虞不离闻言，并没有多想，只以为白稷辰说的特殊照顾是指他看在念念和自己交好的份上，有意给自己行个方便之类。
于是她看向白稷辰的眼神便更加感激了，“辰哥，真是太感谢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一定直说，我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了，你有几天没取我身上的样本了，要不现在取一个？”
说到样本，白稷辰面色微微一动，既然阿离这么积极地配合自己，现在又将话都摊开了，那他倒是可以更加深入地问些问题了。
他挥手打开了随身空间，取出了一枚鳞片递到虞不离面前，“样本不急，倒是这个，你仔细看看，有没有觉得眼熟？”
“这是鱼鳞？蛇鳞？”虞不离接过鳞片仔细看了看，却没有半点头绪，好奇地看向白稷辰，“这个和我有关？”
白稷辰微微皱眉，直言道：“对，和你有关。初步推测，这应该是从你身上脱落的！”
142白稷辰的进化论
“我身上脱落的？”虞不离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呢？我觉醒了净化异能，是绝不可能发生变异的。而且，我也从没有失控过，世安可以作证。”
人类身上会不会生出鳞片，这个问题在末世爆发之后就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不提那些彻底变成了异兽的人类，就是诸如宋清这样虽然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变，却依旧保持人形的人类，在失控的时候都有可能脱落几枚鳞片下来。
可这事放在完全变异的人类身上，就是天方夜谭了。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苏世安真的是重生者，那么虞不离若是有万分之一成为异兽的可能，他恐怕都会选择先下手为强，绝不会大费周折地藏了她三年。
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血脉和变异之间的关系，可就凭她有个成了妖王的弟弟，任谁都会觉得和妖王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变成第二个妖王的可能性更大。
此话一出，白稷辰和虞不离二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世安。虽然这个证人无法开口说话，可是虞不离此时还好端端的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
白稷辰赞同地点了一下头，“以他大公无私的做派，确实做得出斩草除根的事来。他没杀你，那就表示他所经历的未来里，你没有异变。但这鳞片……”
他想了想，便将鳞片发现的经过告诉了虞不离，连同实验室里发现的那几片也没有落下。
虞不离皱紧了眉头，“这样说来，确实是我的可能性最大。但是，辰哥，我真的没有头绪。”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白稷辰的意料，如果阿离真的隐瞒了什么秘密，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地配合自己取样。
“我比对过鳞片和你提供的血液样本，相似度是97%。一个人身上正常来说不可能出现两种不同的基因，即便是那些变异过程中被抑制，最终重回人形的人类，基因虽然会发生改变，但是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除非……”
“除非什么？”虞不离不自觉紧张起来，握着苏世安的手无意识地加重了几分力气。
白稷辰眼中闪着灼灼亮光，看着她的脸，语气中有掩藏不住的激动，“除非在你身上发生了真正可逆的异变。”
“可逆的异变？”虞不离有些不解，在她看来，像宋清那样变异后，又恢复人形的情况，就是可逆了，完全不明白白稷辰为什么这样强调。
“我想了很长时间，比较了两次鳞片脱落时的具体情境，发现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发生在你生死一线的时候。”
虞不离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在实验室的时候，她甫一醒来并没察觉自己是身处模拟环境，只以为自己是真的落入火山口，小命不保。
而在洛河基地被傀儡掳走时，她也一度以为没人能追上来，自己恐怕在劫难逃。
那照这样推测的话，先前在来这里的路上第二次遭遇傀儡袭击时，岂不是应该也会留下鳞片？
她猛地抬头看向白稷辰，刚要说话，就见他点头道：“我已经让统统派机器人去现场搜集过样本了，只不过现场被破坏得比较严重，实验室那边还没分离出结果。”
鳞片很小，不过指甲盖大而已。
而当时的情况，虞不离虽然整个战斗过程都被洛笙的土蛹禁锢着，可战后却只有她一个人收拾残局，外加一个笨手笨脚的变异梧桐，那一树枝扫过去，地皮都要被刮掉一层。
就算虞不离真的又落下了鳞片，也不知道被扫到哪个角落去了。
白稷辰干脆命令统统让它将那大片地皮挖地三尺，全部运回实验室去再慢慢分离寻找。
这会儿连十分之一都还没找完呢……
至于那段路面凭空出现的三尺大坑，白教授表示谁爱填谁填，反正末世爆发毁掉了路基又不止这一处。
虞不离讷讷地点了点头，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神情恍惚地看了看，皮肤光滑细腻，连个老茧都没有，怎么看都看不出有鳞片生长的痕迹。
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见白稷辰这样重视的举动，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辰哥，我不是拥有净化异能吗？为什么还会发生异变？”
“觉醒了异能的异能者，也有可能变成异兽，而且一旦这种情况发生，新诞生的异兽还会继承原本身为人类时的所有异能。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白稷辰耐心极好地循循善诱道。
“嗯，知道。”虞不离点头，正是因为如此，人类与异兽的战斗才会总是在此消彼长中始终处于绝对的劣势。
白稷辰见她乖巧向学的模样，不由露出真心的笑容，“既然如此，同样是异能，为什么净化异能者就会特殊呢？目前也只是还没有发现净化异能者变成异兽的先例，并没有实验依据来证明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发生。说到底，你认为异变到底是什么呢？”
“这……”虞不离抿了抿嘴唇，她要是能回答这个问题，那些基地实验室里的学者们还不早就找到了答案？末世又怎么会持续了三年依旧没有结束的兆头？
她心中满是疑惑，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坐在自己身边，提起专业所学的白稷辰，看起来异常兴奋，整个人就像在发光一样，熠熠生辉，让她忍不住失神。
白稷辰没有察觉她的走神，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侃侃而谈：“让所有生灵发疯，只剩本能？如果只是这样，又怎么解释高阶异兽反而大多都重新恢复了神志？因此，我认为，异变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进化。就像异能带给人类的身体进化一样，并没有本质差别。”
“只不过一般的进化可能需要亿万年才能完成，成功进化的物种便生存至今，进化失败的物种则淘汰在历史的长河里。而末世这样压缩了时间的急速进化自然也会因人而异，有的人能够承受这样激烈的变化，便成了异能者。而大部分人无法承受，就成了异兽。”
143苏世安苏醒
“大自然不会第一时间淘汰那些进化失败的物种，同样，变成了异兽的人自然也就拥有回归正确道路的机会，所以才会出现恢复了神志的异兽。”
白稷辰说着说着，忍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一把握住虞不离的肩膀，大声道：“所以，我一直相信殊途同归，异兽终有变回人类，哦，不，应该说是新人类的机会！而你，很有可能就是第一个能够从异兽变回人类的先驱者！”
虞不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中感慨，难怪人家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认真起来的白教授真的很平时大不相同，冷情，别扭，坏脾气，仿佛都成了无伤大雅的小点缀，就连削瘦的身躯似乎都伟岸了两分。
虽然她也不懂为什么连异兽都不是的自己，怎么就成了异兽变人的先驱，可是白教授的话听在耳朵里，就是这样叫人深信不疑。
她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认真道：“辰哥，你一定可以研究出让异兽变回人类的方法的！我一定会努力配合你的！要不然这样，我一个人出去走走，看能不能再引来那些傀儡。你就隐藏在暗处，这样说不定就能看到鳞片是怎么出现的了。”
“不行！”
原本还在畅想着未来无限希望的白稷辰，闻言瞬间便清醒了。
满心的热情顿时凝成了冰。
“你不要命了吗？好不容易从傀儡手中逃了两次，竟然还傻乎乎地主动送上门？真以为自己的运气每次都这么好？这次是多亏桐桐及时出现，你才侥幸逃过一劫，下次它们再出现，肯定会有专门针对桐桐的傀儡！你根本不可能再有逃走的机会！”
虞不离瘪了瘪嘴，“那我……换一个方法？单挑一只3级异兽？不，估计得4级才能让我真的感到生命受到威胁。”
“你说什么傻话呢！”白稷辰气恼地摇了摇她的肩膀，“清醒一点！真想体会这种感觉，去我实验室模拟一个恶劣环境就是了，用得着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吗？”
“可是……”虞不离纠结道，“可是，我都知道那是你的实验室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真的危机感嘛！您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推测假设的，不都得建立在这鳞片真的来自于我这件事的基础之上么？不尽快验证这个前提条件，您后面的研究肯定会耽误的吧？”
“耽误就耽误！”白稷辰脱口而出，“总之，我不允许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要是敢擅作主张，私自行动，我就……我就打你屁屁！”
“哈？打我什么？”虞不离想掏掏耳朵，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屁屁这种词怎么可能从白大教授的口中说出？
白稷辰瞬间脸色爆红，完了！
他一着急就把教训念念的话给说出来了！
这绝不能怪他！
要怪就怪这傻丫头比念念还傻！
自己看起来难道就像是一心只有研究的实验狂人吗？
连她的性命都不顾？这么丧心病狂？
虞不离脸色也有些微红，作为一个有弟弟，且还是个熊弟弟的人，稍稍一想就能猜出这话惯常用的语境。
只不过她自认和白稷辰的关系还没那么熟悉，和念念这样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妹妹相比，自己最多也就是比陌生人再熟悉一点而已。
没想到白教授竟然真的这么爱惜她的小命，而且，还不单纯只因为她是珍贵的实验体。
虽然莫名有点感动，可是亲眼目睹白教授的失态和激动，她还是有点怪不好意思的，总觉得会让白教授太羞窘。
两个红了脸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虞不离那只一直握着苏世安的左手正隐约发出一片朦胧的白色微光。
微光沿着苏世安的手指，再到手腕，最后没入被子之下。
而被虞不离握着的这只手上，淡淡的老人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褪去，干瘪褶皱的皮肤在微光的映衬下似乎也在慢慢变得水润充盈起来。
苏世安那紧紧锁在眼帘之内的眼珠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一头白发渐渐染上了一层绯红色的光影，虽然仔细看去颜色依旧没变，可是却连雪白的枕巾都似乎染上了红色。
苏世安的意识隐约清醒时，只觉得身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随即感到的便是从四肢五骸中传来的沉重感，重得让他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倦，让他忍不住将本就闭着的眼睛再闭一次，让好不容易聚拢的意识再次散去。
就这样继续在黑暗中沉沦下去。
可是有一侧的指尖却源源不断地传来着力量，耳边那个熟悉的声音似乎在不停地呼唤着自己，让他想要挣开眼睛，看看她到底是谁。
不知努力了多久，他终于勉强挣开了一条缝，久违的光明刺入眼睛，让他瞬间又闭了起来。
耳边的声音却渐渐变得清晰，是……赤羽吗？
“主人，快醒醒，不能再睡了，主人醒醒，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赤……羽……”苏世安在心中轻声唤着，迟钝的思绪让他的心声都变得干涩起来。
“主人！你终于醒了！你快挣开眼睛看看吧！女主人她回来看你了！”
女主人？
是……阿离吗？
她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苏世安只觉得自己那本已变得孱弱不堪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立刻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眼睑上，他只是想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难？
也许是听到了的心声，指尖传来的力量猛地一震，瞬间加快了许多。
他能感觉到全身都仿佛沐浴在暖洋洋的温水之中，五脏六腑像是干涸依旧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力量的滋润。
终于，他攒足了力气，掀开了挡住自己视线的眼睑。
入目却是，他想念已久的阿离，正用满眼崇拜和热烈的眼神，看着令一个陌生男人。
而那男人放在阿离肩膀上的手，是那样的刺眼，让他恨不得重新闭上眼睛再不睁开。
他的阿离，任由那男人握住她的肩膀，却不曾推开。
苏世安看着虞不离的脸，记忆和意识慢慢回归，眼神中的喜悦激动终是彻底消散，只剩下苦涩。
144阿离，你回来了……
那天他从白市回到基地，远远看着，就不见每次都会来城门迎接自己的阿离。他便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出发前他安排保护阿离的异能者们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告诉他“首领夫人不听劝阻，擅自离开基地”的消息。
哪怕他再三询问，那几个异能者也都坚持这个说法。
呵，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阿离善良又胆小，总是温柔地替别人考虑得更过，生怕自己连累别人，又怎么可能做出“不听劝阻”的事来？
可众目睽睽，众口铄金，他连事情的经过都只能听这些人的一面之词，又如何反驳？
更何况，一整个基地的人都还在等着他从白市运回来的这批物资。
城门口翘首以盼的人群，可不会管他是因为什么，才会在城下逗留，一心想的不过只是自己这一行人能够尽快进入基地，清点完物资，然后挂牌出售。
容不得他反省自己这个首领是不是做的很失败，他便在声声催促下，押送着物资进了城。
清点分配物资自有基地的后勤部负责，他第一时间将物资交接了出去，便快步赶回了他和阿离的家。
别墅的外门大开，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没有打斗的痕迹，客厅的茶几上甚至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每一粒灰尘都在提醒着他，这里已经有很多天没有人进出过了。
他将别墅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少。
不仅食物没有少，就连阿离的衣服鞋袜都没有被盗的痕迹，唯一不见的，大约只有阿离最喜欢的那件睡裙。
甚至她的鞋子，所有的鞋子，都没少一双。
一个主动离开基地的柔弱女人，会连鞋都不穿就走吗？
他不敢想象在阿离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立刻去找了所有可能和阿离接触过的人询问那天发生的事。
可，一无所获。
每个人都用真诚中略带焦急的目光看着他，一遍遍地摇头，说自己真的不知道。
他没有读心术，也不能将所有人抓起来严刑逼供，根本没法儿从中推测阿离的去向。
他向自己出城去找，可是却总有各种各样的事务来绊住他。
实验室需要精度更高的仪器，种植区有人鬼鬼祟祟出没，药剂价格上调引起大小争端不断……
一桩桩一件件，如果处理不好，都会动摇基地的根本。
亲信异能者对于阿离离开这件事的含糊其辞，让他再也无法完全信任他们，只能亲自处理。
他总想着处理完这一件，就去找阿离，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而妖王虞不弃，显然不会等他。
当阿离的弟弟出现在城外的时候，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明悟，不管这个世界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但至少他的阿离不会再陪着他了。
他记得妖王诞生之日，便是阿离身死之时。
他竭尽全力，也没能改变阿离的弟弟成为妖王这件事，或许就注定了阿离的命运同样无力回天。
因此，当他和阿离的弟弟短兵相接的时候，他是真心以为阿离已死的。
可是，陈留说了什么？
他竟说阿离还活着，就在洛河基地！
激动吗？当然激动，他甚至想要流泪，感谢老天对他的厚爱。
可瞬间，一个背影蓦地浮现在他眼前，打断了他所有希望。
陈留明明和自己一起去了白市，他又是怎么发现阿离的呢？
恍惚间，他耳边仿佛响起一个娇俏的少女声音在问他，“苏首领，你有空间晶核吗？”
少女身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距离他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他却只能看到少女手里的那颗8级晶核，那颗能给基地换来足够药品的8级晶核。
他却没有仔细多看那身影一眼。
如果还有多余的力气，苏世安此时只想仰天长笑，笑自己眼瞎！笑自己心盲！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的阿离就已经不再是他的了。
苏世安看着记忆中那个已经模糊不清的背影，慢慢与自己床边的阿离重合在一起。
感受着眼眶中的凉意，浸透自己的心，侵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
千言万语滑过唇边，却又消散，终究只剩下一句轻若浮尘的叹息，“阿离，你回来了……”
四目相对，还红了脸的白稷辰和虞不离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
虞不离下意识便将白稷辰推开，看向被他挡住的苏世安，顿时泪如雨下，“世安！你终于醒了！我不在基地的时候，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苏世安气息微弱，声音很轻，想要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相处三年，他的一个眼神虞不离都不会看错，于是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又在他身后垫上枕头，帮他重新掖好被子。
白稷辰酸溜溜地看着两人之间满溢出来的默契，硬邦邦地绕到床的另一边，帮着虞不离将人扶了起来。
虽说这货现在身体衰败，可到底也曾是个健壮的男人，阿离那点力气哪里弄得动他？
万一磕了碰了，阿离又得自责。
这家伙要是再奸诈地卖个惨，说不准就又把阿离给骗回去了！
自己来得迟，又没有重生这种天选加持，没能早点认识阿离，他已经落后一步，可不能再给苏世安任何机会了！
苏世安痴痴地看着为自己忙忙碌碌的虞不离，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一样。
可身体另一边传来的不属于阿离的力道，却无时不刻地在提醒他，阿离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一个心胸宽广，正直大度的好人。
他连一个阻拦阿离的借口都找不到。
“世安，你想喝水吗？还是先吃点东西？”虞不离一边问着，一边转身看向床头柜上的水壶。
不等她翻找水杯，白稷辰便先她一步打开了下方的抽屉，干净利落地取杯子倒水，“我来吧，先前都是念念在照顾他的，那丫头放东西的习惯我比你更了解。”
145原本的未来1
虞不离有点受宠若惊，刚想拒绝，就见白稷辰又从另一边的抽屉摸出了勺子，浅浅舀了一勺水，微微吹凉，便送到了苏世安的唇边。
她不由默了默，为什么明明是在自己家，她愣是生出了一种做客的感觉？
她抬了抬手，小心地瞄了一眼白稷辰的脸色，“辰哥，要不……还是我来吧？”
“我说我来，那就是我来！你坐下！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水烫着呢！你要是拿不稳，洒在他身上，这锅难道要我背？”白稷辰胳膊微微一缩，就让开了她的手。
开玩笑！
阿离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
怎么能让她喂前未婚夫喝水！那可是前！未婚夫！
苏世安垂着眼睑，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勺子，眼神有些复杂，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男人喂水呢！
但干裂的嘴唇不容他拒绝。
他顺从地接受了这个陌生男人的好意，喝了小半杯水后，便摇了摇头，“谢谢，这些就足够了。”
白稷辰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是怕水喝多了，去厕所不方便吧？少在这儿矫情，我现在算是你的主治医生，补充水分有利于你身体恢复，至于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阿离的弟弟身强体壮，足够伺候你了。”
苏世安抿了抿嘴，妖王还在这里滞留吗？
也对，阿离来了，他怎么肯走？
也就是说他们姐弟俩已经见过面了？
苏世安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那阿离怎么还活着？难道未来真的已经改变了？
他微微抬起头，疑惑又带着一些惊喜地看向虞不离，“你见过不弃了？”
白稷辰眼神微闪，他是故意提起虞不弃的，看苏世安这反应，应该是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吧？
不等虞不离回答，他便抢先往苏世安嘴里粗暴地塞了一勺水，“把水喝完，再吃点东西，我们可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呢！”
苏世安被迫又喝了一口水，眼神不由落在白稷辰脸上，这个男人说他是自己的主治医生，可自己却从没在基地里见过他。
也就是说，这是阿离带来的外人？
他仔细端详着白稷辰的脸，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拒绝了自己招揽的男人，“你是白稷辰白教授？”
“喝水，别磨磨唧唧地废话！”白稷辰没有否认，也没承认，只是加快了喂水的速度，脸色看起来明显透着不耐烦。
虞不离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旁，翻出那包开封的藕粉，又翻箱倒柜地找出碗和另一柄勺子，为苏世安准备了一碗流食。
待白稷辰像填鸭似的将水和藕粉都灌进苏世安嘴里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苏世安虽然还是垂垂老矣的模样，但精神却稍稍好了一些。
白稷辰从来就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不可能好心地等他痊愈，见他恢复了几分力气，便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单刀直入道：“说说吧，我们的天选之子重生者，你接近阿离到底是为了什么？”
“果然被你们看出来了。”苏世安苦笑起来，随即反问道，“你最想知道的，难道不应该是未来会发生什么吗？”
白稷辰“切”了一声，不屑道：“人类的未来，关我什么事？我知道未来要毁灭，难道就要去拯救吗？我只知道，不管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我和我想保护的人都会好好活着。”
苏世安怔怔地看着他，果然是末世前就被誉为医学界第一明珠的年轻天才白稷辰吗？这样的自信，是他经历再多都无法拥有的。
白稷辰见他不说话，便继续道：“更何况，你知道的那个未来，现在还有意义吗？你难道就没做什么改变未来的事？既然如此，这样的未来我还有什么要问的必要？你就别顾左右而言他了，老老实实交代接近阿离的目的吧！”
最重要的是，他最想知道的，关于异兽的真相，恐怕就连苏世安这个重生者都不知道。
这个傻子要是知道，还不早就大公无私地公布于众了？
至于别的，他也只想知道与阿离有关的事而已！
闻言，苏世安呆愣了片刻，突然便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你说的对，现在的未来早就不是我知道的那个了。”
他顿了顿，然后郑重地看向虞不离，轻声道：“阿离，如果我说，我故意接近你，是为了救下你的性命。你相信吗？”
虞不离咬了咬嘴唇，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我相信。但是世安，你想救的，应该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命吧？”
苏世安的眼神沉了沉，苦涩而缓慢地点头道：“没错。我救你的命，是为了阻止人类的彻底灭亡。”
“说明白点，阿离的命怎么就关系到人类存亡了？”白稷辰屈指敲了敲身旁的柜子，提醒苏世安赶紧说重点。
“因为，在我经历的那个未来里，妖王虞不弃入了魔，完全丧失了本性，誓要杀光所有的人类……”苏世安看着虞不离，一字一顿道，“用所有人的鲜血，为阿离陪葬。”
虞不离一愣，她竟是必死之人？
白稷辰瞳孔微缩，瞬间杀气四溢，“你说什么？阿离死了？谁干的？”
“所有人……”苏世安声音有些干涩，“是所有人逼死了阿离。”
在苏世安所经历的那个未来里，一切的根源其实都发生在虞不弃晋升妖王的那一天，也就是冰山女神华阳的契约灵被吞噬的那天。
在那个未来里，华阳基地的首领并不是他苏世安，而是现在的副首领陈留。
他只是一个需要仰望陈留的普通火系异能者。
没有强大的7级实力，也没有足以保护整个基地的8级契约灵赤羽。
因此华阳基地远没有现在这样稳固的地位，异能者的数量和等级更是远远不及现在。
每次出去狩猎，或是收集物资，都需要派出比现在的小队更多的人，用人数填补实力的不足。
巧遇华阳的冰蛟被吞噬的那天，也是如此。
那天，带队的人正是陈留，而他只是小队中最普通的一员。
146原本的未来2
意外发生的时候，苏世安甚至没能看清当时还是8级异兽的虞不弃到底是从哪里跳出来的。
他只看到一道白影从自己眼前划过，紧接着便地动山摇起来。
毫无神智的虞不弃身形魁梧，满身毛发，看起来更像是金刚猿猴，而非人类。
他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冲到自己这一行异能者面前，又毫不停留地追逐着那道白影而去。
强大的威压，哪怕只是一点点余波，就让在场的所有人心惊胆战，手脚僵硬。
带队的陈留当即便下令撤退，远离战场，谁也没有异议，整个队伍安静如鸡。
那只8级异兽在追逐着什么？
是否会波及在附近收集物资的其他人？
所有问题都不是他们这个最高不过6级的异能者小队应该去考虑的。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没多久，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另一支异能者小队。
对方身形狼狈，血迹斑斑，精神萎靡，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领头的那个异能者是个相貌很普通的中年人，后来苏世安才知道这人就是洛河基地的副首领何旭。
那时的何旭自然早早就认识了身为华阳基地首领的首领，见到是他亲自带队，顿时焦急的脸上便露出了喜色，说是愿意用物资作为回报，换取陈留相助。
何旭开出的价码不低，要求又只是吸引刚刚那只8级异兽的注意力，他们的队伍里有好几个敏捷型的异能者，甚至风系异能者都有一个，理论上来说只要怯场，这笔物资还是不难赚的。
动心的不仅是陈留，还有队伍里的其他人。
陈留同意之后，何旭才和盘托出。
原来那8级异兽紧追不放的，正是两世都得了“冰山女神”之名的华阳相依为命的那只契约灵——冰蛟雪儿。
在那一世里，没有苏世安这样的重生者，人类费了不少时间才摸索出晶核的用处，以及提升异能的方法。
因此那时的冰山女神更多的只是形容华阳的美貌，她的异能等级不过刚刚5级。尽管她同样不喜与人打交道，可是实力所限，自然不可能像这一世那样独来独往。
她选择的依附的便是洛河基地。
副首领何旭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在她的实力不足以应对外界的危险时，自然也不可能如这一世一样，放她独自离开基地。
8级异兽虞不弃，就是在一整支洛河异能者小队的面前，抢走了雪儿。
何旭带人拼死一战，也不过为雪儿挣得了一线逃生的机会。
可不知为什么，虞不弃对着剩下的十多名异能者毫无兴趣，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紧追着逃跑的雪儿走了。
身为主人的华阳，是受伤最重的。
被两个女性异能者搀扶着走在最后面，满身污迹，形容憔悴，女神的风采连一成都无法窥见。
直到何旭简单地说清楚前因后果，苏世安才注意到她。
同时看到她的，还有陈留。
华阳基地这个名字，便是陈留取的。关于原因，苏世安不得而知，但看到此时陈留瞬间发光的眼神，以及突然热情起来的态度，也能猜到一二。
很久之后，他才打听到，在自己还未加入华阳基地的时候，陈留曾经许下了副首领之位，想要留下这个冰山美人成为自己的禁脔，却没能得逞。中间发生了什么细节，那时已无人能说清，只知道最后陈留的妻子吴天娇被赶出了基地，而华阳则去了洛河基地，几乎再不踏足陈留的地盘。
想来这一次若不是为了雪儿，他们大概也不可能与华阳相遇。
彼时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两支小队，就这样合二为一地追了上去。
途中还遇到了不少异能者，为了多几分胜算，陈留热情地邀请了他们，于是人数便一下子增加了到了上百人。
那时的苏世安认识的外人不多，只能从偶然听到陈留的高声招呼中得知，四大基地中另外两处，花都和无限基地的人也在其中。
浩浩荡荡的人群追在虞不弃和雪儿的身后，足足追了三天，才将它们堵在了一处山坳里。
精疲力尽的雪儿再也找不到可以藏身拖延的水域，只能绝望地朝人群张望，想要看自己的主人最后一眼。
然而，为了让它能够逃脱，通过契约一路上倾尽最后一点精神力的华阳，早已昏迷不醒，一直由另一个女人好心照顾着。
战斗就这样爆发了。
也许是人多势众，也许是觉得那8级异兽长途奔袭一定消耗不小，原先定下的什么诱敌之计，全都被头脑发热的异能者们抛诸脑后。
每个人满心满眼能看见的，只有8级异兽的兽皮，兽血，利爪，以及晶核。
随着一个一个异能者倒下，始终游离在队伍末尾的苏世安才看清那8级异兽此时的模样。
它追逐了三天三夜的雪儿已经被撕成两段，一截在它手里像鞭子一样挥舞着，甩向前赴后继攻向它的异能者。
而另一截则在它嘴里叼着，整个脑袋都已经没入它的嘴巴，腮帮子鼓鼓的，尖利的牙齿正大口咀嚼着。
鲜血浸染了每个人的身上，脸上，根本分不清那到底是谁的血。
不知为什么，苏世安看着这一幕，心中的不安却慢慢扩大，疯狂的异能者们已经彻底为利益红了眼，就连对华阳恋慕情深的何旭，也成了这狂欢中的一员。
他忍不住慢慢退后，一直退到了昏迷不醒的华阳身边。
“你是特意来保护我和华小姐的吗？”一个女人的声音怯生生地在他身旁响起。
因为每次收集物资伤亡率都很高，小队的人员变动也十分频繁，所以直到虞不离出声，他才惊讶地发现本该留在基地维持后勤的净化异能者，竟也参加了这次行动。
那时的他，与虞不离只不过是点头之交，最多也只隐约听人抱怨那几个为基地提供净化水和净化肉的异能者里，有一个特别娇气的女人。轻轻一碰就会受伤，要不是看在她的净化异能比旁人强上那么一丢丢，恐怕基地里早就容不下她了。
147原本的未来3
即便如此，虞不离在基地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净化的食物比旁人多而遭嫉妒，又因为身体孱弱而被欺负排挤。
就像此时，苏世安也能看出她是因为真的走不动了，才会被落在最后面照顾华阳。
而她身边跟着一只火红色的小鸟，看起来不过才3级，体型也不大，驮着她和华阳两个人，还需要她紧紧抱着华阳，才能勉强不滑落下去。
可如果没有这只鸟，恐怕她早就掉队了。何旭也许会另外再安排一个人来照顾华阳，但绝不会有人多带一个虞不离。
令苏世安觉得诧异的事，却是虞不离与这3级变异鸟属性并不相合，甚至截然相反，她为什么会与这样一只变异鸟签订契约呢？
战斗起来属性非但没有加成，还会因为排斥而拖后腿。
那时的苏世安心里不停摇头，只觉得这个传言中娇气的女人，不仅脆弱还很蠢。本来战斗力就已经很差了，竟然还做这种不明智的选择。
一般人宁愿不要契约灵，都不会这么干。难道还会嫌自己命太长吗？
对于注定要死的女人，苏世安虽然觉得同情，但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婉转地说道：“你还是带着华小姐离这里再远一点吧，我一个人很难保护你们两个。”
那一世的虞不离同样乖巧，闻言便感激地看着他，点头道：“多谢你提醒。赤羽，我们再退后些。”
那名叫赤羽的小鸟听到命令，顿时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灵智。
只见它灵巧地将两边翅膀微微上翘，仿佛是在虞不离和华阳两侧竖起了护栏，这才平稳地起身，准备向后退去。
“这只鸟……”苏世安眼睛一亮，刚想问这只与他属性更配的火系契约灵能不能转让给自己，就猛地感到脑后生风，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瞬间笼罩了他全身。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死神的镰刀已经划破自己的喉咙，距离死亡只差那么轻轻一勾而已！
“吼！”
8级异兽的咆哮声在他头顶上方响起，随即他便被一股大力甩飞出去！
毫无还手之力！
在他的身体高高飞出之时，他看见那只8级异兽手中的雪儿尸体已经半点不剩，而它本身则像大山一般，将那两个身形纤细的女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吼！”
“吼！”
“快追！”
“只差一点点了！”
“杀了它！”
在兽的咆哮声，与人类的怒吼声中，飞在半空的苏世安清晰无比地听见刚刚才向自己致谢的那个女声满含惊讶和欣喜地唤道：“不弃？怎么会是你？”
……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没有亲眼见到。”病床上的苏世安说到此处，顿了顿，有些气力不支地喘着气。
而虞不离和白稷辰却都极有耐心地没有催促，白大教授甚至还十分尽职尽责地又检查了一次他的身体，为他注射了两支精神力补充药剂，这才双手抱胸，倚靠在床头柜边缘，皱眉道：“难道异能者们挟持了阿离，威胁妖王就范？”
苏世安的表情更加苦涩，隐约还透着隐忍的怒火。
“如果只是这样，那后来世界也就不会真的毁灭了。”
被抛飞的苏世安当场就晕了过去，却也因此侥幸逃得一命。后来发生的事都是他从那天的幸存者口中拼凑出来的。
在那一世中，异能不过5级的华阳，契约灵雪儿的等级也只有堪堪6级，远不足以让虞不弃晋升9级妖王。
被利益迷花了双眼的异能者们，自觉拿下它不过是迟早的事，压根儿就没想过什么挟持威胁。
相反，一发现虞不离和眼前的8级异兽竟是亲姐弟，竟有人第一时间高呼出声，“她有个8级异兽的弟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也变成异兽了！到时候他们姐弟联手，我们哪里还有活路？兄弟们，上啊！趁她还没异变，斩草除根！”
柔弱无力的虞不离，是当着虞不弃的面，活生生被人射杀的，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甚至刚引起了他注意的小火鸟赤羽，以及无辜却昏迷不醒的华阳，都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同样命丧当场。
吞吃了雪儿之后，慢慢恢复了神志的虞不弃，也许只差几秒钟就能重新恢复语言能力，然而却再也没有机会让虞不离听他叫一声“姐姐”。
于是，他暴走了！
瞬间陷入了狂化！
苏世安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干涩道：“他狂化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了阿离和华阳的尸体，让自己当场晋升成了真正的妖王。”
“我不知道他后来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有恢复了清醒。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他根本就不是活物，而是从阴间爬出来的修罗。”
“他率领着异兽大军，一个接着一个扫平了人类所有的基地。直到最后仅剩的华阳基地，那一天他兵临城下，数十万的异兽围而不攻，而人类幸存者却连一万都不到。”
“那天是人类彻底灭绝的日子，妖王虞不弃一个一个，亲手杀了所有人，包括我，世间再没有幸存者。”
“而我，”苏世安满脸都是疲惫，“再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末世爆发前的6个月。”
他说完最后一句，便彻底安静了。
而虞不离和白稷辰也都沉默不语。
虞不离双眼通红，她根本想象不出自己那个末世前只知道惹是生非，最喜欢热血漫画的中二弟弟，变成修罗是什么样子。
但是她却明白，弟弟最终会变成那样，恐怕只是因为不能原谅自己吞吃了她的尸体。
所以他恨所有杀了自己的人，恨所有觊觎他晶核对他纠缠不放的人，恨所有依旧亲人在侧的人，恨让他变成异兽的这个世界。
最恨的却是那个被区区一条冰蛟诱惑了的自己，无法保护任何人的自己，连吞食的本能都不能控制的自己。
白稷辰原本正在脑中整理苏世安叙述中的疑点，打算进一步刨根问底，就见对面坐着的小女人满脸悲伤地低下了头。
他不由有些烦躁地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命令你不准再想了，本来就不怎么聪明。这些事不都没发生吗？有什么好难过的？你弟弟都已经是妖王了，难道还能再吃你一次？”
148资格与傲慢
虞不离浑身一僵，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想要避开白稷辰的手，却不防身下椅子一晃，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小心！”一直痴痴看着她的苏世安惊呼出声，音量却不比猫叫声大多少，无力的双手只抬起了半寸便力竭垂下。
反应敏捷的白稷辰一个箭步就跨到了虞不离的侧面，一把扶住了她的后背，嘴里还不忘嫌弃道：“你躲什么？我又不是没摸过你的头。”
不仅摸了，还取了好几次头发当样本呢！
虽然用的是念念的身体……
虞不离条件发射地抓紧了白稷辰的胳膊，吓得连心中对另一个世界的弟弟的心疼和难过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也是，白教授这样的天之骄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先前他用念念的身体时，与自己朝夕相处，甚至同床而眠，都没对自己有什么邪念，更何况现在换回了自己的身体？
他应该只是作为研究者，尽心尽力地保持自己这个实验体的心情愉悦，以减少情绪对实验结果的影响吧？
“谢……谢谢辰哥，我就是有点被世安描述的末世吓到了，才一时反应过度。不是……不是对你……”
“行了，我又没说什么。苏世安现在已经醒了，你也该放心了吧？去看看金大海到底在瞎忙活个什么劲，到现在还没做好午饭。”白稷辰索性架起她，半强迫地将她推出了门外，“苏世安也需要补充营养，让他做点好吞咽的来。”
虞不离本想留在屋里照顾苏世安，闻言便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太粗心。
白教授对世安这样上心，认真又负责，自己竟连他饿着肚子都没有察觉到。
于是应了一声“好”，便急匆匆地转身下楼去了。
走到楼梯口时，她才隐约想起刚刚自己险些摔倒的时候，世安好像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虞不离有些迷惑地皱了皱鼻子，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吧？要不世安一定会嘱咐再三的，比如嘱咐自己不要随便离开别墅，嘱咐自己出门一定要有人陪……
想到过往的种种，她突然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如果原本的末世真的那么令人绝望，那世安对自己那样紧张，才是最正常的，不是吗？
以前她还会偶尔觉得憋屈，可现在知道了原因，却是再无芥蒂，彻底放下了。
虞不离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厨房，却全然不知楼上关闭的卧室门另一边，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你喜欢阿离。”苏世安轻声却笃定地说着，看向白稷辰的眼神中满是复杂。
白稷辰关上门，转身便直接倚在门上，双手抱胸，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与苏世安遥遥相望。
他勾了勾嘴角，毫不掩饰心中的得意和自信，“是，又怎么样？你难道还觉得自己有资格留在她身边？”
“我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苏世安精神虚弱，却毫不退让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与她从没解除过婚约，在世人眼里，她还是我的未婚妻。事实上，末世降临之前，我们已经准备结婚了。”
“呵呵……”白稷辰冷笑道，“那为什么没结成功呢？一个明知道末世会在哪一天爆发的重生者，你不要告诉我说，是你记错了日子。”
苏世安沉默了片刻，他当然不会记错末世爆发的日子，只是留给他准备的时间只有6个月，光是打听阿离和他弟弟的行踪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临近末世的那些天，他更是一刻都不敢远离地盯着虞不弃，想要发现他发生异变的前兆，努力将一切悲剧扼杀在摇篮里。
哪里还有时间回到阿离身边，和她去领一张在末世里完全没有用处的结婚证呢？
白稷辰不屑地看着他，无非就是觉得反正都要末世了，只要把阿离捆在身边就行，结不结婚根本不重要罢了。
他最讨厌苏世安的就是这一点，道貌岸然，自以为是，总是一副“只有自己干的才是大事”的傲慢模样。
“苏世安，你要记住，是你先放弃她的。从来都不是我从你手里抢走了她。”白稷辰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着，“在你选择妖王，而非她的时候，在你选择华阳基地，而非她的时候，在你选择所有幸存者，而非她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资格说自己是她的未婚夫了。”
“那如果你是我，你又能怎么做？眼睁睁看着那样的末世再发生一次吗！”苏世安用尽全身力气握起了拳头，瞳孔四周满是赤红，“如果我不这样选择，等到悲剧发生的时候，阿离她一样活不了！”
“以你的脑子和魄力，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白稷辰嘲讽道，“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又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这样做就能保护世界了？不过是重生而已，就让你变得这样傲慢了吗！”
苏世安额头青筋暴起，向来温和有礼的脸上表情有些狰狞，“你难道就比我好到哪里去吗？你站在这里事不关己地动动嘴皮子，难道就不是傲慢？你对阿离的喜欢，难道就没有掺杂任何其他原因吗？”
“掺了啊！”白稷辰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坦坦荡荡地回击道，“我最初注意阿离，就是因为她体质的特别，我想留她在身边研究而已。这一点，阿离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我现在难道就不能对她生出真心来吗？”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
苏世安恨恨地瞪着白稷辰，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人对什么都无所畏惧的模样！
在天才眼里，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所以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轻飘飘地说出这句“那又怎么样”！
同样都是别有用心，凭什么只有他可以这样无遮无拦地在阿离面前肆意妄为。
而自己却只能活得小心翼翼，掩饰了一层又一层，就连自己的真心都必须压抑在旁人的束缚之中！
“你瞪什么瞪！就算瞪死我，我也还是这些话。”白稷辰“切”了一声，终于将话题转入正题，“别在这儿跟我浪费时间了。我把阿离支开，是还有话要问你。”
149不同
“你要问我什么。”苏世安眼中压抑着怒火，就像过去三年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要以人类的未来为重一样，反复在心中提醒着自己，眼前的白稷辰是白教授，天才的白教授，他的问题，自己只能认真对待！
白稷辰在心里撇了撇嘴，这人明明恨自己恨得牙痒，却还这么乖觉地配合自己。
他要不是自己的情敌，自己还真要对他竖个大拇指。
虽然自己永远成为不了他那样大公无私的救世主，也不认同这样牺牲自己成就他人的想法，可也还是愿意夸他一句“英雄”的。
白稷辰从随身空间里取了一台充满电的微型摄像机，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柜上，让镜头对准了苏世安，这才开口问道：“那个末世里，我在哪里？做了什么？”
苏世安看了一眼摄像机，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沉着脸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个末世里人类的生存环境远比现在严苛，最开始的一年还能听说你的消息，你和现在一样研制出了抑制药剂，也组织了几次物资交换。但白市还没形成规范，你就没消息了，那才是末世第二年。”
没了白教授的药剂，其他研究人员又迟迟拿不出成果，许多现在还保持人形的人类，在那个末世里都早早成了异兽的一员。
宛如恶性循环一般。
“末世第二年？”白稷辰回忆了一下，便大概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末世第二年，正好是他努力想要为念念培育出一具人形身体的时候，研究一度陷入了瓶颈，对药剂的研究也几乎搁置。
毕竟，他原本研究抑制药剂，就是为了保持念念的神志，够用也就行了。
他的最终目标可不是为了让念念这一生都只能依赖药剂生存。
在他遇到瓶颈，整个人几乎陷入暴躁颓废中的时候，华阳基地对外公布了许多异兽的信息，甚至还有异能提升的正确方法。
洛笙将这些资料带到自己面前时，他只觉得豁然开朗，很快便有了新思路。
不久之后，他完成了念念现在使用的那具人形身体，这才重新恢复药剂研究，希望新的药剂能够让念念尽快提升实力，以便延长寿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找到真正复活她的方法。
按照苏世安的说法，在那个末世里，没有他公布出来的资料，自己恐怕直到最后都没能突破瓶颈，因此才会彻底销声匿迹。
如果是这样，那么念念和洛笙的消息也就没有必要问了。
念念没有恢复人形，洛笙那混球又怎么可能看上她，然后死缠着不放？更加不会为了念念去建什么洛河基地！
所以在那个末世里的洛河基地，恐怕首领不是洛笙，而是何旭。这才会倾整个基地之力追在华阳身后，以致于成了最终悲剧的导火索。
白稷辰撇撇嘴，丝毫不觉得自己应该为那个末世的灭亡负什么责任，只是发现自己原来不经意间已经承了苏世安的人情，心里有点不爽而已。
当然，这话不必告诉苏世安，大不了之后自己对他多照顾一点就是了。
白稷辰若无其事地开口问了第二个问题，“虞不弃在两世里，都是因为吞噬了华阳的那只冰蛟，才晋升成了妖王。你知道那冰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要是有可能，他自然是想直接取了冰蛟的样本研究的，只可惜，冰蛟早就被虞不弃吃得渣都不剩了。
他没指望苏世安能回答这个问题，反正过后他还会再询问冰蛟的主人华阳。
不料苏世安竟然点头道：“那是因为华小姐的雪儿是最早恢复神志的异兽。我后来找了很多人打听末世之初的事情，才知道雪儿几乎是在末世爆发当天就已经清醒过来，然后一直守在华小姐身边。”
“最早恢复神志？”白稷辰微一皱眉，“你是说那只冰蛟身上存在有助恢复神志的东西，所以晋升了8级异兽却依然浑浑噩噩的虞不弃，才会对它穷追不舍？”
也就是俗话说的“缺啥补啥”，虞不弃当时距离妖王，只缺一个神志，补上了，他便成了妖王。
那个末世的冰蛟等级不足，他才无法直接晋升，可这也不过就是再吞吃几颗晶核的事。如果不是被人类围杀，他也许根本不用吞噬阿离的尸体就能晋升。
恐怕清醒过来的虞不弃就是因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更加憎恨，无法原谅。
苏世安心中不由感慨，果然是天才吗？
自己收集了那么多的信息，想了很久这才大致推测出来，可白稷辰却只思考了短短数秒，就得出了与自己分毫不差的结论。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白稷辰深深地看着苏世安，缓缓开口道，“阿离为什么能让异兽亲近？你的赤羽，和那个末世里的赤羽有什么关联？”
人类与异兽签订契约何其困难？
看异能者们对能够辅助定契的阿离的觊觎，就可以窥见一二。
可阿离在那个末世竟然和一只属性截然相反的小鸟签订了契约，他可没有忘记，连8级夜枭王蜜儿都主动想要成为她的契约灵。
问题是，还失败了！
那只叫“赤羽”的3级小鸟又凭什么能成功？
还偏偏与苏世安现在的契约灵同名！
要说没有猫腻，他第一个不信。
对于这个问题，苏世安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的赤羽，是不是那个末世里阿离死去时陪在她身边的那只。那个末世里，欺负阿离的人很多，却没有真正关心她的人。在她死后，我根本打听不到她身边那只赤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只知道有一天她偷偷拿了基地交给她净化的食物，给那个赤羽喂食时，被人发现了。所有人都说，她一定已经偷偷养了很久，要不一只3级异兽怎么可能认她为主，一定是她用基地的物资从1级养到了3级。为了不被赶出基地，为了补上她‘偷走’的巨额物资，她才会被逼参加那次物资收集行动。”
苏世安苦笑，如果那只赤羽就是现在他的这只契约灵，以赤羽的资质，怎么可能在末世三年的时候都晋升不到3级？哪里需要阿离喂多少物资？
不过就是欺负她而已。
150给，还是不给？
白稷辰眼神暗了暗，倒不是不相信苏世安说的话。
相反，他深信不疑。
那小女人身体柔弱，性子更柔弱，这一世如果不是苏世安早早像老母鸡似的护着她，铁定也是被人欺负的命。
他只是有些头疼这个永远也无法得到验证的真相，简直能逼死他那有强迫症的求知欲。
而无法验证的疑点，还远远不止这一个。
比如，阿离数月前被人扔进海里的时候，正是凭借惊人的生命力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可苏世安的叙述中，阿离却轻而易举地在虞不弃面前被杀了。
赤羽有可能不是同一个，可阿离却不可能冒出另一人，与她同名同姓同相貌。
两世的阿离又为什么会出现截然不同的情况？
是异能等级？
不，不对，按照苏世安的说法，在那一个末世里，阿离为了生计，可从没间断过异能的训练，与别人恰恰相反，这一世养尊处优的她，异能等级反而还不如那一世。
白稷辰有些恼火地瞪了一眼苏世安，不专业，太不专业了！
要是有可能，他真想把这家伙一脚踹回那一世，把该收集的样本全部收齐了再回来！
苏世安虽然对白稷辰了解不深，无法揣测他的内心活动，可光是看他脸上的嫌弃，也大概能猜出他心里一定没什么好话。
嫌弃自己能提供的情报太少？
苏世安紧紧抿着嘴唇，心中的火气也越烧越大，他在那一世起步不过就是最普通的异能者，打听消息远没有现在方便，要不是后来异兽迅速蚕食着人类的领地，逼得最后的幸存者几乎全都集中到了华阳基地，他恐怕连阿离末世前的住处都打听不到！
然而，想想人家白大教授好歹也是为了救自己，才屈尊降贵地来这里，他就算心里再冒火，也不能真的与他撕破脸。
苏世安只能按捺怒火，生硬道：“我知道的基本就是这些了。还没谢过白教授救命之恩，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尽力满足。”
白稷辰一张嘴，刚想说“我还没开始治疗，是你自己福大命大”，却猛地一怔，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情况怎么跟数月前阿离从昏迷中自己醒来一模一样？！
难道，阿离的异能不仅仅对异兽有帮助，对人类也一样？
不，不一定是异能，还有可能是生命力，阿离的生命力强大到惊人，而先前昏迷不醒的苏世安缺的恰恰就是生命力！
难道生命力真的也可以像异能的能量那样彼此间传递？
白稷辰顿时兴奋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念念也许根本不用晋升到9级妖王就能真正复活了！
想到这里，他语速飞快地对苏世安说道：“你现在别高兴得太早，醒来不代表脱离危险，如果不能尽快让你的契约灵完成晋级，迟早它会再次将你的精神力吸干。等你彻底恢复，到时候我自然会向你索要报酬。”
这份报酬，他拿得心安理得，虽然苏世安醒来与他无关，但他刚刚的提醒也算救人一命。
说完，白稷辰便麻利转身，打开门就走了出去。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只有做实验，做实验，带阿离回实验室，一起做实验！
然而条件所限，这里也不是洛河基地，兴致冲冲的白稷辰最终还是只能拉着虞不离，在最宽敞的客厅里摆开了他随身携带的部分仪器和试剂，做起了针对性分析。
而独自一人被留在二楼的苏世安，听了白稷辰的话，第一时间便查看了契约空间里赤羽的情况。
几分钟后，华阳基地的后勤部便收到了一道晶核支取命令，来自流言中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基地首领苏世安。
“陈首领，您看，这晶核我们是给，还是不给？”一个满脸谄媚的中年男人哈着腰，赔笑在陈留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果仔细分辨，就会发现这个男人的轮廓，和妖王虞不弃竟有两分相似之处。
“给！怎么能不给？他毕竟才是基地的首领！”陈留阴沉着脸，声音像磨刀般刺耳。
显然中年男人带来的这个消息，令他十分不悦。
原本以为只能乖乖等死的家伙，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那个姓虞的女人到底替他请来了哪里的神医？整整三年她都没有离开过基地，又是在哪里结交的人脉？
难道是洛河基地的洛笙多管闲事？
陈留眯起了眼睛，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他回洛河基地接虞不离来和妖王团聚，却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看来这个洛笙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为难了！
虽然猜错了过程，却在某种意义上猜对了结果的陈留，露出阴狠的神情，心里再次给洛笙狠狠记上了一笔。
原本只想给那个仗着运气好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家伙一个教训，现在看来，教训还远远不够！
陈留想起昨夜得到的消息，十拿九稳的截杀竟然以失败告终！
也不知对方是为了推卸责任，还是确有其事，竟然告诉他，是一只8级异兽出手救走了洛笙！
想到这莫名出现搅局的家伙，陈留的心里顿时更加烦躁不已。
他一抬头，就见后勤部的那个中年男人还傻不拉几地站在自己面前，便控制不住地呵斥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把晶核送去！”
“可是……”中年人有些为难，“苏世安要的都是高阶晶核，仓库里没有那么多啊……”
“没有？”陈留顿时眉毛倒竖，厉声道，“怎么会没有？他不是只要10颗7级晶核吗？仓库不够，就从应急储备里调！等他痊愈了，再让他双倍补上！”
中年男人觊了一眼陈留的脸色，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应急储备里……也不够……上个月您的夫人一下子支取了20颗，把应急储备也掏空了，至今……至今还没补上……”
“什么？”陈留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她要，你就给？这个基地还轮不到她一个女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