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章 征程
我在浑浑噩噩中又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时间,耳边朦朦胧胧的听见有好几十号人吵吵闹闹的说话,其中几个我听的还比较清晰。
有个当地口音的男人在黑暗中急促的喊着:“快,快过来,这边还有一个,还活着的。”
声音在我耳边回荡,随即就看见了一片的雪白,用了很久,我才在脑海里找到了与它对应的东西,那是白面子灰粉刷的屋顶。
这是个老屋子的房间,房角还有黄色的水渍,白色粉末粉刷的油漆皮已经脱落了,一边的墙壁是涂了半身高的绿色油漆。
我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这屋子不大,一共并排放着四张床,上面各自都有人,床边也都有人趴着,这是一家医院,只不过可能是村镇的小诊所。
窗外昏暗,但并不是下午,窗户是打开的,可以看见天空,天上乌云密布,有鸡叫声从窗外传进来。气味除过盖在我身上的被子那难以忍受的味道之外还有一种泥土的腥味。
我躺在床上,浑身乏累,硬是斜靠在了床头。看着病房里的老式钟表大概到了六点半的位置,就进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穿着白大褂,估计就是医生了。
女医生见我醒了,过来也没先说话,给我夹了一根温度计,随后取出来看了看,就说:“没什么大事儿,身上的划伤都包扎了,指头骨折伤也接上了。睡了好赖两天,一会儿吃了饭出去走走吧。”
我一脸的不解,不知道怎回事儿呀,这医生好像也没有想要主动告诉我的意思,见他在其他人旁边抄完单子就要出去,我连忙叫住了她。
“护……医生,这是什么地方?我……我。”我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喉咙生疼,半天才憋出来几个字,自己已经给疼的脸上变了颜色。
女医生一拍脑袋,脸上微微尴尬的笑了笑,又走了回来:“奥,对了,还忘了问你了,这两天你一直晕着,也没法问。你是哪个镇的?还是说是上面县城的?发大水也不知道待在家里,给冲进水里,看你现在这样,哎,你也是运气好的,前儿个和你一起送来的,我这儿就不能下手,大腿都让石头片子给削断嘞。”
我硬是一句话没说,就听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黄河上游下了大雨,这雨是年年有,就在最近这几个月,大概时间就是我们进高楼的那一天。
大水一路下来,路过了平川县就吹塌了一座跨河的老桥,可是当时桥上还有十几辆汽车,这其中就有一辆路过的大巴,十几辆车加上三四十号人就被水卷进了河里,救援人员沿河而下找落水的人,一路都过了米脂。
我现在这个地方是米脂沿黄河往下游的一个镇子,我就是给人在河边捞起来的。这帮人将我捞起来,发现我还没什么重伤,就就近将我安置在了镇子的医院里。
看来我是运气好,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莫名其妙会从米脂出来。或者说根本就是一路从平川给冲下来的?但是听了女医生的叙说,我觉得这不可能,百十来公里啊,黄河水泛滥,河道才是刚刚清过淤沙,
河底下都是大石头片子。捞出来的多数都是惨肢,那场面女医生是见过的,惨不忍睹啊。
我们早前在空腔里听见的那声雷响,都不必多猜测,那不是什么雷响,是大水冲破了河道的开口之后巨石崩塌的声音,空腔放大了声音,才会是我们之后听见的样子。
我还能活着也或许就是那条河的帮助,河道果真就连着黄河底下,可能出口就在米脂附近,这条地下的暗涌实在太长了,近百公里呐,我想想就后怕。
见医生说完又要走,我马上追问:“还有一件事儿,那些捞上来的人里,见没见着一个胖子。”我大概比划了一下胖子的身材。
女医生却摇了摇头:“这个……那额就不知道嘞,那是你朋友?恐怕是……这里倒是没有,都是轻伤的,重伤和那些尸首都被送到县医院了,你要是找,可能就在县医院。”
我编瞎话说自己就是大巴车上的人,那个胖子是和我一起的,还有个老头子。医生也没问别的,就说如果是车上的人,就等过两天出院去县公安局一趟,人家要登记。我应了一声,但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跑路。
我身上的东西是没了个干净,想打电话这医院里的座机也都是断了线的,这回黄河水涝不轻,沿河岸的好些民房都被水冲了,电话线和好些电杆全断,没有信号,医院的电也是发电机供应的。
我在这儿住了三天,水退下去两米多。这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一时间又没有信号,浑身上下整不出一分钱,好在这医院是政府征用了的,没跟我要医药费。也正好医院的伙房去县里采购,我有幸搭乘顺风车去了县城。临走了,这女医生还追出来给了我一件东西,起初我还吓了一跳,结果一看才发现是那只绿松石色的类玉质镯子。拿到这个东西,我又是一阵踌躇啊。心中也赞叹了红色革命基地的陕北,人民群众的思想觉悟就是高啊,这要换成胖子,早都悄咪咪给他昧下了。
到了有文明的地方一切都好解决了,换了从医院穿出来的病号服,又猛吃了一顿,我就直奔去了县医院。可是在不大点儿的医院转了一圈我都没有找到胖子和师爷,那俩马仔更是不见人影。
直到最后我甚至都走到了写着停尸间的一扇门口,这门是上了锁了。结果最后一问,从河里捞上来的尸体都送殡仪馆了,这里没有。我一听,又是几个恍惚啊。
但总算是我知道这死胖子死不了,晃晃悠悠走到前台,就问那小护士,我也没墨迹,直接比划着问有没有一个胖子被送来过,尸体我也不介意呀,只要知道消息就成。
结果个头不高的护士看了我半天,就甩给了我一张纸条。我还想问,结果又来了个不病号,小护士也不愿意待见我,就随口匆忙的说了句:“他走了几天的,说有人来找他就把这个给他。”
纸上没几个字,写了个地址,就是县城的,我一看距离医院还不远,直接匆忙走了过去。那是个宾馆,门头还不小。进了前台问了房间号,一开门我就看见了两个浑身包满纱布的人正在吃包子。
我大叫一声,两个人比我还要兴奋,胖子直指着我就对师爷说:“看吧,看吧,这王八蛋多灾多难,但命他娘的是小强的命,再怎么糟践,就是死不了。”
一打问我才知道胖子和师爷也是同我大概的时间被捞上来的,只是他两要更上游一些,直接被送到了县城里,两个人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之后就连夜带着纱布溜出了医院。”
“你们俩不好好待医院里治病,跑这里来干什么,都包成木乃伊了也不像轻伤呀。”我捡起了桌上的一只包子,直接塞进嘴里,羊肉馅儿的全是肥油啊。
胖子抹了一把嘴,从边上甩出来两个东西,一个是白净的玉质面具,另外一个是已经被大概洗刷干净的青铜镜。这家伙真的是舍命不舍财的主儿,娘的我被捞上来连片儿衣服都不剩了,他到好,抓着这俩东西一路都没放。
“嘿,有这俩货,这趟也不算亏。”胖子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这才又转回了正题:“他娘的能不跑嘛,被浑另个儿捞上来,等我醒来的时候,这俩东西就在枕头边上。估计是捞我的人见我死命抓着以为是自个儿重要的东西,就没给我丢掉。可是他娘的才醒来就看见俩警察进了病房。这茬儿差点没给你胖爷吓背过气去。赶忙藏了东西,结果人家是来登记信息的,我装头晕混了过去,但是总不能一直待着呀,警察隔天还来,迟早得露馅,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些人不认识,但是拿去一鉴定就全明了了。没办法,我就拉着当时才找见的师爷跑了出来。哎,你来了正好,咱明天就走,要是真有机灵的发现问题,咱们还得倒霉。”
胖子说完,又将东西收回到了包里,师爷真就是个木乃伊,大腿上、腰上、胳膊上、就连脑袋也已经全给纱布包了。
我是没打算和胖子回北京,这事儿不算完,但我是不想和这帮人玩儿了。这事算是从现在开始和我杠上了,以前就光想着躲,但是怎么躲都是一副惨样儿,还不如我直接着手去查一查,这些事情的方向现在已经有了,住镇医院的三天我尽想了过程。
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胖子没什么大的表态,师爷自然不可能跟着他走,看来就得自此分手。胖子本打算回去处理了东西再分给师爷。可是师爷硬说什么老了不会玩儿转账那套。这话说的好听,什么呀,就是害怕胖子玩失踪不给他钱。
最后在师爷的旁敲侧击之下,胖子直接给了他现金,这两件东西的价值恐怕胖子和师爷心中都有数儿,胖子给的不少,一个糟老头子总算是能挥霍上个一年半载。胖子很客气的没有提起我那份儿,这小子自打在地底下就说明了,没我的,我也不好说什么,早在最开始其实我就没有想过这茬儿。
隔天,我们三个人吃了散伙饭,胖子还打问我什么打算,我就说进山去出家,这辈子都不出来了。胖子还是照旧的调侃了几句,说什么世间大好,何苦去体验老太监的生活呢。我骂了几句他也就不说了。最后师爷回他的老根据地平川,胖子回北京。而我则在归途的路上就预定了去四川的车票。
第二七零章 调查
半个月后,我手上的硬性固定终于拆了下来。我也一路坐车到了四川。其实这个想法早在半年前就有了,但是当时浑浑噩噩最后也懒得去干了。
刘全有现如今就是个没有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的残疾人,这结果非常惨,但是想象当年的那一场车祸,再看他,那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儿了。
二郎山的老路早就被封了,我没去过事发的地方,但是新路我是走过的,尽管现在全程都是隧道,但是那种万丈深渊给人内心带来的惧怕还是没法那么容易避免的。
百十来米高的山坡,老大巴车滚落下去,司机险中求生,其他的则没有一条活口,其中还有两具尸体没有找到。这与袭击他们的那帮持枪黑衣人一定脱不了关系。
刘全有最后应该是住在了成都或者周边的一家养老院里,其他的资料我并不知道,但是想来从他开始查起,至少这条路线就没有错。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个刘全有到底人在何处,我按照种种信息得知,至少这个人不会去别的地方,当时开大巴车的司机基本还都是国家层面上的员工,有保险,出了事儿一定是政府来照看。
但是整个成都那么大,我虽知道一定就在这里,但是埋头找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其实问题转个思路它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只要给耳姐打个电话我想她绝对是知道的,只是这个电话不能打呀,一来我怕她们知道我的行动,会有其他应付我的动作,这与我不利。其二还是出于情面,没法子开口。
我的思路有两条,但是等到了地方之后我就发现这法子根本行不通。我们国家的档案体系早在建国初年就成型了,大量的记实文档,例如各地的一些大小事务,不重要的一般都是三十年到五十年销毁一次,重要一些的例如案宗,志录之类的都有单独的永久存档,这是档案所压仓库的东西。其他比如机密文件,其实这些东西都不属于档案的范畴,没人会将它们存在明面上,他们也有自己单独的体系管理,常人,甚至是体制内的人都几乎不能窥见到。
一九九五年,这个时间段不算早,当年的民事类存档还没有到规定销毁的年限,而且自打进了本世纪来,网络信息技术大量用于档案存储,已经很好的解决了空间的问题,零零年前后的文档也一一存入到电子档案之中。
我的法子是想办法直接进当地的档案局,查询当年想关于事发地的案件记录,一车死了几十个人,这不是小事儿,不可能会没有存档。
但是各地疏通了关系,最后还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呀。我托人找到了体制内的一个朋友的朋友,从他口中得知,现如今那地方就别想了,档案局的职员也只是负责公开部分的整理和对外借阅,需要查询,个人也可以开证明去借阅,找不找人没什么区别。而那些封存入库了的,除非政府机关调查,否则就算是专项负责的职员也没有完全的权利借调出来。现在都是有系统的,汇总的时候,有人员或者件次出入,这都是大事儿。
我照那人所说,整整在借阅室查了两天,这里的东西确实齐全,时间最早的甚至到了一九五几年,那些县志资料甚至都有秦汉时期的,可是偏偏,我要查的东西就是没有。
案牍记时这边走不通,我也只能去找刘全有本人。但这路也不好走,浑浑噩噩已经在成都转悠了一周多。手掌上的骨头基本张利索了,估摸着再有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拆纱布。
差不多是在第二周末尾的时候,我曾经的一个同学听闻我来了四川,特意赶了过来。这个人其实就是成都本地人,我们只是同一届,但总的来说却是玩的比较好的那几个。这小子是学水利工程的,一毕业就失踪没了影子,一年多后才有了消息说是给发配到了云南,沿嘉陵江岸修水坝护坡。那工程当时还没完,小子是跑回来的,拍屁股不干了。说什么娘们都看不见,满山的尽是些猴子,一个个蓝脸红屁股,天天看着差点改了取向。
我本以为他还在自己的那些道道里混,见他满脸油光还穿着西装,以为这小子混得好发达了,就没忍住调侃了一句:“行啊你,光听人说干工程暴富,你这也好,那几年猴屁股没白看,现在不也好了,人见了都得叫总。”
我那同学一听,自个儿先往肚子里灌了半瓶酒,这小子莫名其妙竟然还给哭了起来,我以为是想起了这些年的种种经历,结果就听他说:“你看你,好不容易见面,就来戏讽我。我跟你说,那工程就不是人干的活,老话怎么说来着,好男不进工地,好……好……”酒劲一上来,这人就直打嗝,我硬是凑着耳朵才听完了他的说辞。
他当年在偷跑回来的路上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干那活儿了,家里人最后也都觉得没啥出路,没说什么,这哥们家里有点儿关系呀,后来就报了公务员,最后还真就考上了,又借着关系几次辗转调到了当地的人事部门,现如今总算也是个官儿。
当晚酒都不知道过了几循呀,总之我们这是好几年没见,一时心里的苦闷各自吐露了个干净,但始终最近这一年多的经历,我还是硬生生压在了肚子里。人家可是体制内的人,我干的是什么?薅国家羊毛,要是遇着几个脾气大的学者,得当场被打死,所以这话不能乱说。
总之到了第二日的晚上我才在住的宾馆床上醒来,头浑浑噩噩,满身满脸都是油腻的汗液。那小子应该是赶着周一上班就回去了,他也不是没留下什么东西,我看见桌子上零零散散扔了一沓的名片,这小子看来是想留个现如今的联系,只是估计当时酒劲上头,都差点儿没把钱包留下来。
我随手捡起一张一看,他还不是成都市内的机关单位,是附近一个大区的人事部门。我一看这头衔,瞬间就清醒了,还本打算着打道回府的心思立刻就散的无影无踪。
这小子竟然是专管伤残公务人员分配的,我心中大喜。这倒是做贼遇见劫道的,赶巧了。虽然知道几率可能不大,但是总比全没有的好。
我没好意思第二天就去找,又瞎转悠
了两天,才辗转去了同学所在的单位,把自己的来意一说,就说能不能有办法找到这个人。
同学问我找他干什么,我也不好说实话,毕竟上学的时候也都是各自知底儿,我家里就一个哥哥,这会儿蹦出来个出车祸死了的父母,我也不相信,诸事还得查明之后才好下判断。
我随口编了个瞎话,就一半实话,一半编的说刘全有是我一个老先辈的亲戚,先辈好几十岁了没法自己来,这俩老哥们几十年没见,早年听说出了车祸,落了残疾,还来看过,但是没找着人,现在知道自己时日不久,就打算临了儿之前,把这装心事儿给解了,免得死了还不能明目。
这瞎话说的我都相信了,自己也是脸不红心不跳,要是放在以前,结巴都得结巴好几次。说完那同学也是连连咋舌,不知道是出于内心还是看边上有同单位的同事,反正他是一口就应下了,说什么不只是他这个区,就连其他周边的区县,他也可以帮忙查查,只不过要几天时间,让我先别走,等他消息。
这一等又是将近一周,政府的办事效率还是没有因为这层同学关系快多少,但也没好抱怨,只得等着,心急之余,连着三天自个儿到了晚上就去吃火锅。我是个北方人,好赖也是关中汉子,吃起老碗儿面那油泼辣子就没一次少放过,可是实在没想到,这满锅全是油的火锅我还是没招架住,到最后满嘴的口疮,喝口水都是煎熬。
终于在我苦苦等了一周之后,同学那边有了消息,我马不停蹄又赶了过去。这小子是没让我失望,还真就给他找着了。只不过不在本区,有些远,距离成都也至少有个两百多公里。
说来也巧,不是他主动找,同学去市里办事,递交当地的一些材料,遇上了那个县区的领导,各自也都认识,就聊了起来。聊着也顺手翻看了对方报告材料,这些东西都是各自的政绩,看看也是求个心安。结果就在那份报告上看见有一批新上报的伤残公务人员名单,这名单上正好就有刘全有的名字。
刘全有是个糊涂名儿,字面意思,什么都有都不缺,当年也没那些工夫给孩子起多好的名儿,一家十几个孩子,能养活那都是好事儿。
这名字不特殊,同名同姓的人相当多。但是同学也就此追问了一段,最后得知这个刘全有是严重伤残,少了一只胳膊一只腿,早年是当地国转私之后的公交公司的员工,后来出了车祸,就由公司养着,时间久了体系转变就没人管了,家里的老婆当年事发就已经带着一岁的儿子跑了,前几年差点死在外面,后来没办法政府介入硬是各家一半给安排到了福利院,这一来一去现如今又给转到了养老院。
我拿着同学给我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心中顿生一种怪异的感觉,不知道为何,我又突然萌生的退却的想法,这个人其实想来知道的并不会太多,问了其实和老哥借庄老头之口传递给我的信息不会详细太多,但还是在我做了极其复杂的心理斗争之后,我决定不管有没有用处,且先去一趟再说。
第二七一章 老狐狸
这是一个总人口都不到五万的小城,往西边看可以看到雪山,只是渐隐渐雾,没多久又消失在了无尽的白色光晕之中。
刘全有的老家其实并不在这里,一般工务造成人员伤残,都是直接转送到户口所在地的疗养院治疗,只不过刘全有是个个例,
总之那场车祸几乎改变了他的命运,家庭,社会关系顷刻间化为泡影。甚至有一段时间这个人几乎处于没人管的境遇,现如今已到残喘之年,这样的结局恐怕已经是最好的了。
那地方本就不远,又有直通的大巴车,不到中午我就到了镇子,刘全有落脚的养老院很好找,匆匆吃了些东西,我就坐了辆摩的到了门口。
临进门时,我还是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进去之后该做什么,又该说什么好。
我愣头愣脑的上去问,肯定不行,这事儿还得好好合计合计,免得到时候闹笑话。按理来说,像刘全有现在的状态,不太可能对我造成威胁。但是这种人在身体和心里方面都同时受到如此大的打击之后还能继续坚持活二十几年,恐怕心智也不会简单。
在我的影响中,以前那些公家的长途大巴司机一个比一个牛逼,现如今这幅样子,我要是直接上去问可能得吃瘪。而且最关键的是绝对有早我的好几批人来问过,其中的过程人家估计都能背过了。
但只是想了解同老庄给我讲的哪一个版本,其实这一趟根本就没有来的必要,要想知道更多,我必须得有些筹码,想来也就只有钱了,可是天杀的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半年前在沈家胖子给我的那张卡,我看过,钱不少,几乎就是我五六年不吃不喝才能攒的下的,可是那些我是一分都没敢动,现在还在床底下压着呢,这钱动了可能就得倒霉。要说现在的关头,都给他也没问题,只是我没带,回去取的话,这一来一回又得好些天,我没法子等啊。
在门口转悠了半天,那保安都想过来赶我了。一时我脑中就想到了一个办法,随即窜进了最近的一家杂货铺。
见到刘全有的第一感觉就是这老家伙过的真他娘滋润,人是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老家伙看着就像是没有半边身子,但是依旧稳稳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旁边还有几个老头老太太正摆着龙门阵。
我瞥了一眼手上提着的黑色公文包,鼓鼓囊囊里面给我用买来的打印纸装了个结实,我还特意让老板比划着百元大钞的大小切了几刀,现在光是从外边的轮廓来看就像是一袋子的新钞票,这是下策了,要想别的,一时间我还真没个门路。这包只要不打开,一时半会儿还没发让对方发现不对。
老头子见我直奔着他过去,只是轻微抬头并没有起身。其他几个老头老太太看见我过来,纷纷住了口,望着刘全有就喊:“哎……老刘,你亲戚又来喽,这回带的票子不少哦。”
我一听这四川老太太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找他的人看来不少,但我可能是拿钱最多且最明目张胆的,只是这里恐怕没人知道,我这袋子里是一毛钱都没有。
刘全有躺了半天,听几个人说完,一个使劲就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这老家伙一脸的市侩模样,看的我就想马上走人,但碍于我有所求,没别的办法,只得装着一副晚辈的样子点了点头。
刘全有上下打量了我一圈,都没等我说话,立马先开了口:“哎呦,我说嘛,这是我大侄子来喽,来就来嘛,你说你带啥子东西喽。”
老家伙说着话就想过来接我的包,这我哪能给呀,一亮出来不就露馅儿了嘛。我赶忙收回手,紧了紧脸,斜眼瞥了瞥一边。
刘全有眼睛一转,马上理会了我的意思,独臂挥了挥手,说自己亲戚来了,就不和他们瞎扯了,自己先回屋,后面再聊。
我还想扶一扶他,没想到刘全有从躺椅下取出来一把非常奇怪的拐杖,往断腿处一卡,一头正好套在脖子上,这人站立起来朝一边走了两步,我竟也没看出他与正常人有什么区别。
老家伙朝我照了照断手,脸上尽是狡黠的笑容。他叫了我一声,就带着往一边类似宿舍的楼走了过去。
这楼很老,就两层,原本应该是大开间,之后才被一个一个隔开分成了宿舍。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尿骚 味,这家伙看着行走没问题,但是大小便还是没法像正常人那样,依旧得找屎盆子解决,里面味道奇大,我都差点儿没把刚吃进去的一碗杂肝面给吐出来。
老头子甩掉拐杖,一屁股靠在了床上的铺盖堆里,人斜靠着,简直就是一副佛爷相儿。这家伙活脱脱就是两幅面孔,一进屋子关上门,脸就变了,只盯着我手里的包儿看,也不理会我。
“您……”才开口,我就知道这话白说了。人家就懒得听这种套话儿,直接摆手:“你别说废话,我晓得你来干嘛。”老家伙扬了扬头,指向了一边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只牛皮笔记本,已经很旧了,这是七八十年代机关奖励的,质量很好,里面都是牛皮纸页,非常结实,凉着几十年都不一定会散架。
“所有的事情,都在哪上面记着,来问的人多喽,我也懒得说,不嫌麻烦自己看喽。要听我讲的,那得加钱。”
刘全有说完,我也没有理会他,心里没底气,总害怕被人揭穿。乘着现在还没直接开口要钱,我索性拿起了笔记本就大致翻动了一遍。
这家伙是真的不会写东西,内容繁琐,其中重要的内容总是一笔带过,细枝末节根本无关事件本身的事情写了一大堆,其中还不乏他自己的猜测和推断,那都是没有根据,可以说就是在瞎扯淡。
我坐在一边,忍受着刺鼻的气味,半晌才将这三十多页的笔记看完,内容大致划分,基本和老庄说的没有差别,恐怕老庄传递过来的消息也是这个版本的细化。
我心中琢磨不定,没法释怀呀。那两个……我想现在是时候得改口了。我的父母似乎绝无可能活下来,但又是谁将他们的尸体偷走的呢?又是为了什么需要连尸体都不留下。
之前我和胖子以及现在还不知道踪迹的老代一起误打误撞闯进了一个并无任何时记记录的地
方,那里我也发现了父亲留下的东西,按照时间推算,他一定是出了戈壁,之后才生下了我,又在同年的秋天,一路去了藏区,其中道理没一个说的通的,我一时脑中混乱,思绪也在各种曾经经历过的画面中飞舞,竟都忘记了还身处在一个满是尿骚 味的房间里。
刘全有硬是咳嗽了两声,我才从癔症中恍过神来。刘全有啧了一声:“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人,来来去去十几趟,也不累。也好嘛,我这个老残废下半辈子口粮都指着你们喽。”
“就这些?”我没有接刘全有的话,直接问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故意装作一副高深的样子。
刘全有并没有吃我这一套,哼哼了一声:“你就别问了,我看见的,经历的,就连后来被警察问的话,都在那上面。老头子我今年也快六十了,可不骗人,你要想听,我再费口水就行了嘛,只是……”刘全有用那只唯有的手掌上的指头搓了搓,这家伙意思我明白,是得加钱。
我拍了拍手中的包,没有直说,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你把别的事儿都说出来,这些是我今天拿来的,我就没想拿回去,说完整的,都是你的。”
此话一说完,那老头子直接火了,猛地在床上打了个身,就骂道:“你们这些龟孙,老子都说喽,都说喽,我还骗你做甚子,你爱信不信,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东西你也看了,放十张票子赶紧走。”
这老家伙是两边想站稳,笔记本里的东西确实是真的,这些东西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做不了假,其过程的连贯性和老家伙的写作手法,这是没法做手脚的。光是看着,就能发现绝对是一个人边回忆,一边才写出来的。但我怕的是,万一有心,这些东西也是可以刻意造假的,若是高手,恐怕我也不会认出来。
暂且不在这些方面较真,另外其实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那就是他有没有二次回去过,很明显我面前的这位是个聪明人,否则靠这些神叨叨的信息来赚钱,这要是放在一个正经人身上,谁会干出这种事儿。能活到现在恐怕对事发之时的经历避都避不急,还天天拿出来给别人讲。
所以在进这扇门之前,我都已经合计好了,任凭这个人最开始说些什么,我都抱着不相信的态度。这样对我没有什么损失,对他也算是一种威慑。
见老家伙要送客,我心中又生出一计,转身就提起了包,一手抄起笔记本就要走。钱我自然是不会给。跨到门前,临开门的时候,我就听见背后的刘全有骂了起来。我并未理会他,只是最后回头说了一句:“你没说实话,我这钱也没那么容易给你呀,嘶……哎。”我故作可惜之色,看了看手里的包,就要跨出去,门已经开了一半,外面的沙帘全是油污,但依旧能透过去看到院子里的几个老头。
才要跨出去,背后的老头立刻尖着嗓子叫了一声:“你等等。”这话一出,我都没忍住就轻笑了一声,但这时候高兴,却并非是因为老家伙要说实话,其中的道理已经很明了了,不用再多说什么。而之所以我要笑,也恰恰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是假话。
第二七二章 花招儿
依照我见到刘全有之后他所有的表现来看,这家伙已经是被问的不厌其烦了,来过的人没有上百个那也有二三十。我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心自己会这么容易就套出话。以前来的那些人是什么本事儿?一个个想要将刘全有带走屈打成招都行,只不过他们没干,而且关键的问题是从这老家伙的嘴里也就套出来那一段儿,他们一定是什么法子都用了,但仍旧还是无能为力,所以我并不抱能完全问出真相的心思,只要我能从侧边知道一些旁枝末节的信息就行。
我直接转回了身,门顺势又被我关上,手里的包故意让我甩了甩直接放在了桌子上,这东西很有用,虽然老家伙现在还是一脸的怪色,但眼睛依旧盯着那只包。
“你说吧,说了这些都是你的,要是我觉得有用,可能还不止这些。”这话是我硬憋着笑说出来的,差点自己都没忍住。我也后悔自己单独行动,要是找来胖子,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给老头子五花大绑了。
其实要是放在以前,可能看完笔记本我就早走了。这事儿属于二次确认,不提可能又会有其他的变故。但是等我看见这已经半残了的刘全有,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是真的,那这茬儿也得当假的来听。这人太市侩了,说出来的话我是不敢信。
刘全有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倒是硬着身板直接反问了回来,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以前有公家的,还有拉青头的,要想我开口,你得说出个名堂来。”
这一问一下子就大乱了我的阵脚,我就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呀,还等着老家伙编瞎话,没想到他倒是直接阴了我一把。
我在脑中飞速搜寻信息,这话儿不能有停顿呀,要让他察觉出来,可能后面就全是瞎话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但是我能感觉到,这老家伙的嘴要被撬开,杀了他恐怕都难呀。
我脑中飞转,想着自己该是个什么由来,一时间不好再拖延,只得故作高深的冷笑了一声,随即就说:“这你不用管,你的事情就是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你不需要知道。”
此话说完,就听见老家伙尖声长笑了好一阵,声音再配合他那副样子,简直就是一只得了道的黄鼠狼。
“都是这么说的,凭什么,凭你那些钱,哈哈,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老骨头活不了多久,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我不稀罕。那事儿没别的说头,爱信不信,随你的便。”
老家伙一个劲的朝我喊,声音尖细不像是个人,再加上屋子里面又黑又臭,这老头子自个儿窝在被褥里,我都有几秒的时间,汗毛全给立了起来,背脊发麻那都是一阵一阵的。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鲁莽了呀,但是具体是哪里说错了话,那还真没法确定。我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继续开口。心里就想着老家伙为什么不说实话。
那笔记本里的多数都是添油加醋扯出来的,直接看看不出来,还以为刘全有会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是见着人,听了他这番说辞,我咬死了就认定他所经历的事之中绝对还有些隐情。
但是现在这
话让我给说死了,要想挽回除非我知道其中的一部分细节,能激这老家伙一下,要让他明白,我只是来确定这事儿的过程,而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那两个人去了哪里,你恐怕比我清楚吧,老家伙。”我心中一震,自己都给自己说这句话的口气吓了一跳。这话是我唯一能当烟雾弹扔出来的东西了,要说只是单纯的两具尸体失踪,他大可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呀,那山道曾经被称为汽车坟场,其中埋葬了多少生灵可想而知。这也并不能完全是他的罪过,何况老家伙还自辩,当年是我的老爹抢了方向盘才摔下悬崖的,这事儿他就不用负责任,更何况能安安心心活到现在,他也不会是一个内心脆弱的人。
老家伙微微抖了抖身子,但很刻意的又往被褥里探了探。他像是很冷一样,几下就将自己包裹了个严实,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这事儿不是你能知道的,我说了,我说了你也得遭报应。”
所谓演戏演全套,这家伙是贯彻了个结实,说话的口气虽然就是我要问他就要说的意思,但是我要真问了,他肯定还是不说,只是自己瞎咋呼拖延时间。
有了他现在的表现,我更加坚信当时车上和在山道上发生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现在一定也在脑海中寻找可能会让他漏出马脚的线索。
我心念更加坚定,知道老家伙是干了什么不能给人知道的事情,这话他一定到死都不会说,我心中又冒出了念头,当下也没多考虑,在老家伙沉默的时候又用之前那种冰冷的声音说道:“你干那些破事儿的时候发没发现旁边还有一双眼睛,那可是一车的人,后来你就没调查调查那一车人真的都死了?哼哼,做事儿也太草了。”我脸上带着笑摇了摇头,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能装成这样,我已经不敢想象后面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但立刻夺门而出的想法是已经预谋好了,要是我这话一旦炸错,那也就只能先跑了。
老家伙的反应奇大,直接从被褥里蹦了起来。这反应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我心中不免的暗喜,第一次害人,竟然还真成功了,这不乏从胖子身上学来的手段,不要脸那是第一大功臣。
“我日你仙人板板儿。”老家伙起身就骂,但气力也就保持了不到一秒,又瘫坐在了床上,口中一个劲的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这时候就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不等他心里想别的,我又补充道:“哎,当时啊,他也快没气了,多少看见了一些东西,东西不全,我听的也不全,我今天来就是想听你说个完整的,你要是说了,这事烂你肚子里也好,总之我不会继续来恶心你,你也不会再看见我。”我一边又拍了拍那只装了白纸的手提包,意思表现的很明确,这就是一手交钱,他那边动动嘴说实话的事情。
我有五分钟都没有再说话,知道他现在在组织语言,这茬逼的紧,我想他也不会再玩儿什么幺蛾子了。
我在一边又等了很久,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便先开了口,继续追问:“别想其他事儿了,从头到尾,说清楚。”
实这事儿最有可能的几个方向我已经大概知道了,看他的表现很容易猜到,这老家伙一定是干了什么大事儿,这大事儿或许与那一车人的死有关。
那一列车队八成就是之前那个版本的故事中唯一真实的线索,我的父母在干什么的,这事儿我并不清楚。而且此事儿还遗传到了下一代身上,老哥莫名其妙自杀,恐怕两者之间必然是脱不了关系的。而我是否会步他们的后尘,我心中一阵的惧怕呀,现在所做的事情,这何曾又不与他们相像呢?
“我是没有再去管那些事情,以为都死了,他人呢?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以前来的那些人知不知道他的存在。”老家伙依旧没有开口,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看来的确是事情不简单呐,否则再猾的人到现在了嘴还这么硬,不是一般的难对付。
为了快点让他开口,我知道我编造出来的那个人是老家伙的一个顾虑,马上我就说:“已经死了,几年前的事儿了,半植物人,比你还惨,临了了回光返照才把这些话吐出来。嘶……我是不知道以前都谁来找过你,但是我能确定,这事儿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你,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刘全有长出了一口气,见他有些释怀,总觉得他也该说实话了,但是我也不是傻子,老家伙这么问,是害怕还有把柄窝在别人手里,现在知道了只有我一个人掌握实情,随便放在谁身上那都是要灭口呀。我看了他一眼,他很刻意的藏在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里。但是我不看都知道,这家伙的眼神一定都能杀了我。只是我还能确定,这里他没法动手,而且制服一个残疾人,我还是很有把握的,我也没把他当成一回事儿,他就是个残老头子,想要暗算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儿。
这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到了顶点,我稍稍有些呼吸不畅,这种环境待久了唯恐我会露馅儿啊,生怕断送在自己的意志力上,我连忙转了语调,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了句:“怎么着,你不会在想着怎么弄死我吧,哼……有些东西,就怕丢了忘了,不只我脑子里存了一份,别处也有,我和你没仇,你干了什么我不感兴趣,我只在乎其他的东西,说了我就当你不存在……”
老家伙猛地出了一口气打断了我的话,他望了我一眼,脸被从门缝中射进来的阳光一照,我顿时遍体生寒,但这是关节时候,不能怯场,硬咬着牙,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他依旧没有说正题,嘴里的牙磨蹭了两下,倒是笑了一声:“好了,我说,只不过不能在这里,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要换地方住嘛,哼哼……这地方我住腻了,我老家还有个宅子,你那些钱够我滋滋润润过后半生,我以后也不住这儿,你三天后拿着钱到我老家找我,那里不会有多出来的耳朵,你放心,后半辈子我还想好好过,不会和玩花花肠子。只是你说的话也得做到。”
老家伙话说的真好听呀,但是怎么听也像是找个僻静的地方要干掉我,只是他不怕我给他的事情抖搂出去,完全可以在这里将我设法弄死,莫非是他看穿了我的把戏?这似乎不可能,或许还真如他所说。看了地址我也大概放心,不算偏僻,只不过还得一番舟车。
第二七三章 又栽了
要说算计人,那我还是真不在行.出了老家伙的屋子,我背后已经湿了一大片呀。好在那老家伙没有注意我,这种事情,我以后是不打算再干了。
此番获得的成果让我非常高兴,但也不是没有顾虑,刘全有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对付的人,我不相信他会真把事情告诉我,刚才答应,也只是顺着他的话来,免得这老家伙狗急跳墙。
说了那么多,我是得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至少在现在他还不想死,或者说还想将现在的安逸生活延续下去,这就是他想要的,我搅扰了他的生活,恶心了他一把,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但他越是这么想就越是中了我的圈套,总之这些花花肠子还得感谢胖子
提前一天我就去了刘全有给我的地址,那地方只有两种交通工具,一种是坐进山出山的摩的,一路过去颠的要死,关键还不安全,主要是那些骑摩的的司机,这深山无路的,出个什么岔子那都是红口白牙任凭人家怎么说了。
另外一条是铁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连汽车都不通的镇子会有铁路线,但是看过去向我就发现这是个藏在山中的过度站,一条慢道,一条快速道。主要还是为了及时检修铁道的用途,其次正好也为当地出入提供方便,只不过为了避免与正常列车冲突,所以进去的车一周只有两次,还都是在晚上。凌晨才能到站。
我给那个同学招呼了一声,说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要回去,那人也是官面上混久了,硬是拉着我又搓了一顿,这才放我离开。
隔天晚上,我上了绿皮车,一路哐当哐当就没停过,车上人还挺多,一车厢有小一半都是坐满了的,窗外全黑,这是上了临河的岩山道,信号都没有,零星可以看见车窗外有几点灯火,估计是山里修路的。
那个镇子叫岗子井,车站里我就骚扰过工作人员,最后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岗子井在民国前后的时候原本是矿山,特产一种黑铁矿石,后来矿塌方了一次,据说整片山都塌了半边,死了上百号人。当时那个年代就不拿矿工当人看,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最后具体是什么原因,开始又住起了人,那就不知道了,总之到现在,那个镇子里还有两三百户人,反正就是除过大路没有,其他也和外面没有什么区别。
这地方一路都没有信号,我靠在硬板凳一般的绿皮车座位上极为难受,这车得走四五个小时,其实满打满算就只有不到一百公里,车上也都是些上了年龄的,估计是出来采买,买了日常用度,要么回去卖,要么就自己用,总之车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包裹。
大致是几点我都已经不知道了,总之在一长串火车轮摩擦铁轨的声音之后,我猛地被抛到了对面的座位上。再破的绿皮车我也是见过的,怎么着那座位里面也是塞了棉花的,可是这地方邪乎,座位就是硬板子,一脑门装上去我脑门上就出了包。
一时间车厢里全是骂娘的声音,没多大点儿的时间,一个穿着制服的胖女人就走进了车厢。胖女人脸
上擦着非常厚的白面子,被车厢内昏暗的橘红色灯光一照,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大家等一等啊,没事儿,不知道哪个龟儿子把石头架轨道上喽,等会儿清完就走喽。”胖女人没有停留的意思,直接去了后面的车厢。
我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在这胖娘们面前我也没心思卖惨,吐了口唾沫这才爬了起来。一想心里又不舒服,只得掏了烟拿着包去了车厢连接处。
这种车在哪儿抽烟都一样,没啥区别,但是我坐的那地方窗户打不开,已经被焊死了,没法子,我只得到了开门上车的地方。
这车一停下发电机也就不工作了,未免启动不了,每个车厢就开一盏灯,老爷车没办法,我看了看车厢里的锈迹,恐怕比我年龄都大。
这地方的门随手都能打开,我往外飘了一眼,前面有人拿着手电筒乱扫,似乎就是清理铁道的。正当我想缩回身,就听见身后突然炸出来一个声音。
这一声吓的我差点直接摔下去,回头一看,是个带着圆沿帽子的男人,这人口音有些怪,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地口音就是这样。
那人见我被吓到了,拍了拍我,就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他说的是:“兄弟,借个火。”
我没多说话,就将打火机打燃递了过去,这人也顺势探头过来,我正纳闷,就看他是个青年模样的人,还打算问他去镇子里干嘛的时候,我就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
顿时,我脊背就是一阵发凉啊,这个人我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好久没见,但是一看见这张脸,我几乎是瞬间就认了出来。
他是那个假姜淮呀,大半年前我和胖子还在去墨脱的路上收拾过他,最后这人没冻死在那个窝棚里,又到了墨脱的县城,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遇见他了,结果还是我自己吃的盐太少。
姜淮贱兮兮的笑了笑,他丢掉手里还没点燃的烟,一拍我的肩膀就说:“巧啊,咱又见面了。”
我是心里清明啊,这回恐怕又是我自己找的麻烦。在这件事情上,刘全有是以一个怎么样的地位存在?这是个关键人物呀,要是我想查点儿什么出来,没理由不会放过他,但是从他身上找不到什么信息,那转个思路,就专找找他的人也不可谓是一种门路。
姜淮恐怕就一直在养老院外蹲守,不是他自己也至少是有他的爪牙。我算是栽了,关键这事儿是我自找的。几分钟前还自认聪明,现在也不过是在别人手掌心里蹦跶。
“巧你大爷,你他妈就是一直跟着我。”我一时没了办法,只能嘴皮子上占便宜,还没等我骂两句,姜淮的背后又冒出来两个人。
我知道这回是彻底完了,恐怕得被绑架,眼下四处找门路逃跑,却也是一条路都没有。就在姜淮一脸奸笑要来按我的时候,突然列车的汽笛长鸣了一声,车内瞬间一黑。
这是火车前面清开了,转唤供电模式,车厢里面的灯才零时关一下,我
抓住这个机会就矮身往车厢内跑,只要到了有人的地方,我想这些人也不会太猖狂。
没想到才蹲下就听见姜淮哀叹了一声,随即我胸口一紧,一只大脚掌就踩在了我的胸膛,我的背后就是还没关完的火车门,这一脚直接给我从火车里踹了出去。
火车厢距离地面有一米多高,车站里的月台没那感觉,但这是外边儿,背后靠了个空我就摔了下去,这回可倒好,我开门的这边正是临崖的方向,至于现在是河道还是悬崖那我就不知道了。
猛地打了两个滚,我就感觉背后还是空的,叫了一声整个人就从落空的车道楞上滚了下去。这一路没遮拦,就根本没有停顿,还好杂草遍布,落下去都是软的,石头疙瘩撞上过几个,但越是撞我越是清醒,直到平稳落地,我只觉得一股难以忍受的眩晕感。
我半倒在地上,上面火车鸣笛声又响起,火车内灯光全开,那车已经动了。我连连叫苦,想往上爬,但是十几米的高坡全是杂草,黑暗里更本没有地方抓。
我在坡下就听见上面的姜淮说:“怎么回事儿,死了怎么办,快点下去找人,出了岔子到时候你我都得倒霉。”
马上我就听见几个人跳车的声音,车很快又动了起来,哐当哐当朝前开了出去,我想骂,但是害怕会招来麻烦,只得马上闭嘴赶忙往火车出去的方向走。
好在有杂草垫着,除过脑袋之外,全身上下也没几个疼的地方。这车要他快的时候它死活不走道,要它等等,却见一溜烟连灯光的影子都看不着了。
那火车道在半山腰上,我滚下来没落到河里,这地方还是个山梁台阶,往下能听见水声,只不过声音很远,我一听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呐,得亏了这道坎子,不然这要摔下去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身后几个人的叫喊声越来越清楚,我是不能落在这帮人的手里,被绑了肉票那恐怕不会舒服,当时可是没优待姜淮,还差点弄死他。我恐他报复,只得摸着黑压着声音往前走。
这种感觉非常诡异,我本就惧怕走夜路,现在还在这么黑的地方,往上往下都是摸不着边的黑,天上似有乌云看不见月亮,根本没有一点儿的光线,现如今我就像是得了夜盲症,只能靠着手掌摸着往前走。
身后的人已经下到了跟我差不多一样的高度,我趴在原地等了几秒,没有看见灯光,看来这些人也是没有料到,手里不见光源,那这就好办了,早前我是打不过你们,跑也没法子。现在咱都看不见,我只要冒着,他们也拿我没有办法。
但我还是害怕被那几个人包了饺子,慢慢的靠着坎坡往边上走,但是感觉着却是越来越往下,这路像是条斜坡,而且脚下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野路的坡坎子那来这么好走,连个杂乱的石头土坑都没有。
我摸着一边的杂草蹲下,一直顺着山坡往脚下摸。这一抹竟然就让我摸到了有横竖纹路的石头,几下过去,最后我竟然发现在我脚下的是一条石头路。
第二七四章 阴兵借道
我能绝对确定这是一条石道而并非山岩崩裂之后的乱石堆砌,就是因为这些石头不仅平整契合,而且就连石头之间的缝隙里也都有填充进去的细沙碎石,其中因为长年累月雨水与泥石混杂早就结块儿了。
这石道上杂草并不多,只是细微的几个地方和镂空的缝隙里会冒出来几根,周围两边就不一样了,满是藤蔓与灌木交织的茎藤网络,厚度足有半米,人摔上去就和弹簧床差不多。这一点也直接救了我的命,而一旦往下,那我恐怕早就落入浑河,此生也就只能做个水鬼了。
我背后的声音忽远忽近,他们似乎是开始分散寻找了。那一脚现在来看也不是糟践了我,对我的帮助很大,也是我运气好,没有掉下去。
我有心在恶心他们一句,但这地方没什么优势,但说我要是在火车上,非得破口大骂解一解心中的苦闷,可惜啊,那火车跑了,我也距离他们不远,一出声就得被活捉,为保不被绑了肉票,我只得咽下这口气摸着一边的斜山坡往石道前方走。
身后几个人捣鼓草丛的嘻嘻索索声逐渐远去,我大概是在黑暗中甩掉了那几个人。一时心如大赦啊,这得是什么命,才能在刀架脖子上的情况下还能活命,只是看看前方,再往前走,山路又不知道得走多久。
一路过去几个小时,手机一点儿的信号都没有,天空乌云密布,看不见月亮,我也不知道在往哪个方向走,但对于黑暗的恐惧还是促使着我一直不停脚。可是到后半夜精神头就跟不上了,一边走一边打瞌睡,这山林里也都是扑腾来的热气,一点儿的凉风都没有,几下我就已经受不了了。
眼下往回看了看,淡灰色的背景中没有任何动的东西,我在脚下找了个土坡,摸着草里没有蛇虫,就栽倒了进去,这一栽下去就直接见了周公,一觉睡到了天色灰亮,我才醒过来。
昨夜下了小雨,脸上身上全是水,但是这憋闷的天气闷热的要命,脸上的水也都是没有任何的凉意。醒过来愣了很久我才爬起了身。这一看吓的我顿时腿脚发麻。
我此时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处临崖小道,道边全是杂草,到我膝盖的高度,这石道残破不堪,有些地方已经塌方了。往下并不是完全的绝壁,而是一个大概有八十多度的大斜坡,下面足有一二百米呀,我脚下的路最多也才一米不到,此时看清楚了全貌,我已是不敢挪动半步。
我压着都快跳到喉咙管的心脏,半天又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大夏天的本来就没穿多厚的衣服,一会儿全身就给湿透了。
天色昏黄,是一种非常诡异的颜色。我扶着斜坡慢慢挪到了石道的边缘,往上一看我就心凉了,这斜坡往上一路都看不见山顶还那里有什么铁路呀,恐怕是我昨夜摸黑走,那火车道转钻了隧道。
这天的样子看着估计才到四点,往回走找火车道,恐怕会撞见那些人,要是那些人以为我掉进了山谷里,那还好,但是他们也发现了这条路,追上来到现在还没撞见,那我走回头路也就差不多要撞上了。
这路是沿着斜山坡走的,山势很险,一路过去还有
些云雾遮挡,这路走下去至少得没半条命。常说蜀地多栈道,这又是去关中的数条山梁河谷之一,恐怕我现在脚下踩着的就是几百几千年前的古栈道,且不说现在还有没有人走,前方到底是否通畅那还难说。要是古人技艺精湛,这路百年不塌,那我岂不是要一路走到秦岭的北侧,这一去可是一两个月的路,我来时包里没多少东西,全是些零嘴的吃食,一两天问题不大,多了就得吃树叶了。
没时间多考虑,我看着天色恐怕要下雨,害怕雨一下就没法走了,只得继续往前路赶。现在就没有四处乌漆嘛黑的时候那么大胆子了。石道上全是杂草,边缘还有一指头厚的青苔,这路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也没把握能一路顺顺利利走完。
一直往前又走了一两公里,这蜿蜒盘山的小道也没法估计长度,就在我绕开一段被巨树断枝压住的空隙之后,我突然发现前方的临崖道上星星点点出现了几点子绿光。
这些光亮的出现我并不惊讶,大概是知道现在至少距离文明世界不远,有些农村用的三无手电筒加上个绿色的塑料壳子就会有那样的效果,只是沿山过去一条路,他们怎么会在我的前面?
我没有停留,照旧一直往前追,那些光点可能是姜淮他们,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的光源,只是这些人都是瞎子吗?从我身上路过都没看见?
又追了十几分钟,这些人本身就距离我不远,看着山梁的轮廓比划了几下,最多不会超过七八百米。我很快就追了上去,前方清明的可以看见一串类似萤火虫的灯光,绿油油的有些暗淡。
距离近了我也大概看了个清楚,他们人数不少,也没几个说话的,一排人各个手中拿着绿色的光点在山道上走,速度还不慢,几乎就是在山道上慢跑。
这一看我立刻就认定他们一定不是姜淮一行人,人数首先太多了,沿途过去少说也得有个十来个,而且他们用于照明的光源,我怎么看着怎么像是灯笼,这年头还有提着灯笼走夜路的?
越是跟的近,我心里越是害怕,这些人出现的没来由啊,路是肯定只有一条,往前摸黑的那一段我没法肯定,但是后面这段我可以打包票绝对没有岔道汇入。
如若它们没有古怪,的确是大活人,那从我身上走过去没道理不会漏掉我呀。当时醒来的时候我还清楚的记得,我是半身坐在石道上,脚踝都探到了石道外的空中,整个就是堵着山道的。这还让我心虚还好姜淮没有追上来,否则绝对得在梦中被人提溜起来。
我大概保持在距离前面那帮人身后的二十米处,脚步声非常清楚,我踩了踩地面,自己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那些人走道却好像穿着木质的鞋子,这声音像是日本人穿着木屐在地板上走路。
绿光根本没有照明的作用,就悬在半空中,的确是灯笼,能看见最后那个人手中提着一根杆子。那人有些高,样子也很古怪,这些家伙身板的魁梧程度已经超出一般范围了,而且各个身形类似,能找到一队过度发育的壮汉就不错了,现在我竟然还看到了一队少说十几个。
我心中已经有
了些不祥的预感,只是自己也不敢把那东西给搬出来,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前天忽悠刘全有那个劲头哪里去了?怎么现在遇着个似是而非的东西就给怯了。到了了最惨不过就是几只老鬼,其实想过来这些东西光吓人了,按说吓不死他们也不会上来掐死我。
我没有停下继续跟踪,身子紧贴着山坡崖壁免得后面的东西回头。时间恐怕就要五点了,虽然是闷雨的阴天,但总不至于大白天都是这个样子,这路少说怎么也得走个个把小时,只要我能一直跟到天亮。那他们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也就一清二楚了。
山道崎岖,但是大方向是没错的,一路沿着河谷走,那火车道也是一个方向,岗子井就在河谷的边上,顺着这条山道可能就能走到岗子井去,到了镇子里面,再偏僻那好歹也有几百号人,我心里想着也慢慢的加快了些脚步。
天也慢慢凉了起来,有些淡色一并入眼了一些。只是眼见之景都是灰蒙蒙的,活脱脱就是一副山水图画。前面的那队挑灯人已经距离我不过十五米了,这些人我一路跟着走了小一钟头,还没见过回头的,半会儿我也没了顾虑,只是他们身上的衣服颜色,这还是让我刻意的和他们拉开了些距离。
那些个大高个子肯定不是人,就算是那也不是正常人,这三更半夜过了黑天,哪有正常人会提着绿光灯笼穿着黑青色长杉子在山里跑呀,一个个还像是过道的阴兵。
我心中才蹦出来这个念头,一下子就给吓的停在了原地。我他娘的现在在干什么?又是为什么要跟着这帮子人。顿时身上就跟长了毛似的,浑身发痒,就连心肝脾肺也都是痒嗖嗖的。
阴兵借道,一时间我就不敢跟着走了,这个样子,他娘的不就是阴兵借道嘛。我莫非是已经死了,正给这些王八羔子带着去地府?难怪我看见的景象都是灰蒙蒙的没有颜色。
我压着牙根不让自己乱想,照这么下去那些东西不是阴兵我也得跳河呀。阴兵我还真没见过,那也没地方见去,只是常常听说,但那些多数都是没有根据的谣传,再加上有心之人故意营造气氛,总之此类神鬼之说,那是有几个假几个。
但也不能一棒子全给打死,谣传的多,那自称亲眼见过的人更多。据说1976年的时候,赶去唐山执行救援任务的大批军人半路就遇到过阴兵过路。总之传闻中说车队往唐山的方向走,忽的所有车一齐熄了火,前路上云雾顿生,其中就走出来了一长溜的阴兵礼队,队伍延绵了一两里,有亲眼看见的说那些阴兵各个身穿子午甲胄,手中持大小兵器,长的短的都有,总之阴兵带着地震的死难者而过,之后车就莫名其妙的又能发动了。
但是这事儿年代太久远了,要追寻,更本找不到当事人,有些自封的也多半还是江湖骗子。到现如今那事儿具体是有人刻意写的故事还是否是真实发生的事件,早就没法子说了。但管不了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我是亲眼看见了,这些人身上虽然没有甲胄,但是行为和身形,实在是太像了。而且那种暗淡颜色的长衫,再加上手里的鬼火灯笼,简直要比那些谣传中说的还要玄乎。
第二七五章 老行当
那只队伍没有停歇,我也不甘心就这么被落下,这事虽然诡异,但总觉得它们指向的并不是我,事儿表面上看着危险还不大,就算我现在不去一探个究竟,那也是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他们不知道是否真的是阴兵,一个个浑身都是力气,我跟着走的口干舌燥也没见一个停下来歇息的,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走,依旧不见有回头看一眼的。
路走到后半段,我都不主动去躲了,天色渐亮,眼看着就要出太阳驱散这白茫茫的一片云雾,可是我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一缕阳光撒下来。
直到我眼看着一队怪人前方又出了新的东西,这才缓步放慢了脚。那应该是一幢房子,只是在这大山之中略微显得荒凉了一些。石道在不久前就开始往缓的趋势发展了,一边的大山同样应和着放平了它的身形,山中的河谷出现了一片几百米见宽的平缓地带。
那幢房子就建造在缓坡上,房子周围没什么杂物,一边可以看到石道通过去,边上也修了一条方便取水的路。
一队怪人疾步到了屋子前,我远远的站在石道拐弯处看的清楚,从屋子里出来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深色衣服,这扮相倒是正常了许多,活脱就是个老乡的模样。
一队怪人也没说话,就自己进了屋子,那人站在一边并没有阻拦,等所有的人进去,他也背身转进了屋子。不过半分钟,我远远的就听见,那屋子的旁边忽的鸡鸣声起,这声音洪亮异常,整个河道山谷都回荡起了声响。
我看着远处的草屋直发愣,这事儿不难看明白,现在至少可以证明那些怪人的确是人,但也不排除整个屋子就是鬼魅设法的孤坟,只是一边有鸡鸣就不一样了,以前好像听说鸡这东西有神性,血可以挡煞,总之,有它在这里未必会是鬼窝。
我晃掉脑中那些不太正经的念头,缓步踩着石道朝屋子走了过去,屋子是个人字顶缓斜面,斜面很大,里面的空间估计也不会小。
四下打量着我就到了屋子外,这屋子要是黑灯瞎火的来那还真会以为是鬼宅,屋檐外挑出来足有三米多,屋檐下全是一片的黑,只是透过木质的蒙纱窗户可以看出里边开着灯,只是那灯一闪一闪的不像是电灯。
白纱窗之后,隐隐约约闪烁光点,那是点着了的蜡烛,我没敢直接去敲门,就侧身猫在了屋子的外山墙角,这里没有靠近的窗户,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我刚想往前挪一挪,就感觉肩膀头子上搭上来一只手。
头都没回,我整个人直接坐在了地上,全身瘫软,电都不知道过了多少遍了。回头去看的力气更是没有,我半瘫坐在地上,回想刚才也没看见有人影出来啊。这时候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墙根冒出来的两个人,这一看我瞬间就明白了,但腿依旧还是不听使唤。
那手的的确确是只人手,搭在我肩膀之后瞬间又堵住了我的嘴,我朝后仰面就看见四个人站在我的身后,而那个堵住我嘴的,就是姜淮呀。
我心中又气又怕,心说这人怎么老是突然就冒出来,一点给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姜淮非常市侩的咧嘴笑了笑,随即又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我知道他是不想惊动
屋子里的人,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这家伙是认定了我跑不了,也没给我套上什么束缚就撒了手。我看了一眼土墙茅草顶的屋子,脑中飞速旋转,莫非……
我扭头望向了姜淮,压低声音就说:“你玩够了没有,娘的要抓就快点,搞这么多幺蛾子想干嘛,总拿老子当猴耍,你们有病吧。”
一骂起来情绪就激动了,嘴上没压住声音,一下子蹦出了几个字,好在我瞬间意识到情况,立刻就闭上了嘴。姜淮没有看我,在土墙上扣了扣,一大片干土落下,这房子的土坯已经开始散了,想必建成的时间不会晚,只是在这地方住,一大早还来那些个怪人,这恐怕不会是什么良善人家啊。
“你不跑不就没事儿了吗?这都是你自找的。”
这话说的漫不经心,多少还有些嘲讽的意思,我一听,心中又来了气,本想破口大骂,却未等我开口就被另外的一个人捂住了嘴:“别说话,会害死我们的。”
姜淮没有感情的说了一句,就摆手让边上的人将我拖到了后面。那人捂了一会就放了手,我依旧没住口,这问题我必须得问,无关其他,主要还是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为了避免再次被几个大汉捂嘴,我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问道:“怎么着,那些人不和你们一伙的嘛。嘶……咱商量商量,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告诉我,我也好配合呀,老弄出这些东西来恶心我,我怕我那天就给你们吓死了。”
“吓死你?哼哼,你这是犯贱,怪不了我们,还有,你觉得我们现在像做贼一样,像是和他们一伙的嘛,别打岔,不懂不要问,认真看。”
这个人在我看来几乎就可以给它颁发影帝奖杯了,当时临时起意未免得突然冒出来的胖子察觉,他直接装成了姜淮,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名,这家伙在半年多前还没有发难的时候,我几乎就认为他本就是个文化单位机关里的干事,自来熟再加上这家伙话多,很能在组织里吃的开。
我被呛了一句,半天没想到该用什么话怼回去,只得被几个人包围着蹲在原地,等他们观察了一会儿,我这才继续问他:“天尽让你聊死了,我现在想通了,我不跑了。你们到底要干嘛,我不想知道,你要是乐意告诉我,我也不介意。要是不愿意,那我也不问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咋别总那么神神秘秘的行吗。”
姜淮抽笑了一声,回头瞥了我一眼,眼神极为不屑,我这话说的大了点,眼下自己是给人包抄了,硬着嘴皮子占了回便宜,可这便宜不好占呀,换来的则是背后一人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我神魂颠倒,有几秒我几乎感觉自己要把内脏吐出来,好在对方手法特殊,很快,极其难受的感觉就消失了。
姜淮依旧是那副招人打的表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最好什么都别做,什么也别说,这些话可不像是一个安稳俘虏的人能说出口的,我劝你,安稳点儿,下一次就要来真格的了。”
他瞥了瞥嘴,身后的人才从我的后脖颈上取下手掌,那只手力道极大,我尽管用力顶着,但依旧被压得喘不过去。
这话都说了,我也不敢再耍
自己的心思,之前在刘全有哪儿玩心机的优越感完全消失,现在甚至还有些羞愧,只是不知道那老家伙是否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我在虚张声势。的确,那种话题在哪儿都可以说,老家伙的话只是借口,既然在哪儿都可以说,那么要是真的有心之人,我们任平是上了天,他也能偷听到。我心中顿时生寒,太鲁莽了呀。那些话虽然是我猜的,还不完全接近事实,只是个范围。但老家伙的反应绝对的真实的,只不过他很冷静,瞬间的舍弃掉了情绪,恐怕借口要我去他的老家,那可能是真要灭口呀。
我庆幸老家伙住在养老院,要是第一站就寻到老家伙的家里,恐怕现在我已经被处理掉了。
“哎呀,没想到这年头了,还有这种行当,不会……”姜淮自言自语了一句,他照旧蹲在原地没有动。
身后的一个人撇头看了一眼草屋的大门,门很矮,这是我一开始就发现了的,要我进去必须得低头才行,也不知道主家出于合意,这种设置,似乎往哪个方向想都说不通。
“南广几年前还撞见过一帮子晚上赶路的飞毛腿,有人去追过,不过后半夜那些人就从山路上消失了,当时是只见人,不见落脚处,这里山高林密,又常年不见太阳,给那些飞毛腿当阴路,也未免不是说不过去呀。”
身后的一个人冒出了头,离着姜淮很近凑着耳边说了一通。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说的到底是些什么。姜淮一副古怪的样子望向了我,脸上全是令我遍体生寒的异色笑容。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问道。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直接摇头也不做声,这回是学乖了,要是哪句再犯了太岁,这一巴掌下去,我可能就得表演生吞肝肺。
“檐过一丈,门不过五尺,窗户顶梁,这是一家义庄。”
我愣了几秒,这家伙难免正经,过了半句我才仔细去听。这听清楚之后又是半晌的迟钝,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但等我扭头再看,就马上发现了一些蹊跷。那屋子不像是给活人住的。屋檐外挑几乎就快要落在地上,长长的伸出去,白天屋子里都得是乌漆嘛黑的,这房门直着腰板子定然是进不去,只有弯腰才行。而那窗户,顶着房梁安置,这么穷尽所能的保持格局,又大肆的避免光线射入。义庄。我差点都当它是与驿站类似的名词啊。
联系起刚才看见的那些怪人队伍,我猛地一惊,姜淮瞥见我的样子,嘴角抽了抽。我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大半夜的走路,鸡叫之前就休息,走路怪声响,怪装束,一个个外表上看着人高马大。娘的,这他妈是在赶尸呀。
我背脊生寒,都不知道不久前自己傻呵呵的干了什么,追着一帮赶尸的飞毛腿走,这事儿干的也太傻缺了。
所谓飞毛腿,是蜀、贵、广、湖这些地方的土叫法。其中就是称呼一种神乎其神的职业,赶尸匠。这话现在说有些扯淡,但其实人家所谓的赶尸并非赶,而是背,只是因为转述和行为的古怪,看见的人只能发现排头的是个人,后面的那些古怪身形则统统被谣传为了尸体。其实细致去看,还不然。
第二七六章 义庄赶尸
赶尸,又叫移灵,是一种流传已久的巫蛊之术,这东西故时常见在湘西,所以广面上都被叫做湘西赶尸,它与蛊毒、落花洞女一起,被并称为“湘西三邪”。其玄乎程度不亚于东南亚的降头之流。
但此前也说了,赶尸,名为赶实则为背,只是因为碰巧撞见的人所见之景像是一个人在赶着一排尸体行走而得名,但那些都是因为夜半灯黑,看见的人也是心里忌惮,其实只要自己凑近了就会发现古怪,之所以我跟着那队人的时候发觉他们不像是人,其原因就在于此。
不只是湘西,几乎沿长江以南之地都有这种可以称之为风俗的诡秘术术,其发展之因果也没有传得那么邪乎,只是将死在他乡之客送回故里,落得个落叶归根罢了。
赶尸人一般都是家族传承,一来不容易找到外人,二来也是相比外人自己的亲属还能略微的可靠一些。
这行当不在三教九流之中,属于偏门,但也吃的是辛苦饭,归根结底也是卖力气的技术活。其中流派众多,以家族为单位,但总的大方向却非常的团结。
赶尸不走寻常路,所谓阴人借到,那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一般情况下,这行都有自己专门的路,路定是偏远离开城乡,山中穿行难见活人,这条路是阴魂走的路,活人……总之未到必须,这路是万万不能给活人走的。
这条路纵横各地,穿山而过,修建的年代没法考究,就像我误打误撞上的那条。路的中段都有中转,便是我们面前所见的义庄,这是存放死人的地方,影视小说中常常能见到,早年的港片也是将其渲染的诡异异常。
赶尸人只能晚上借路,天亮鸡鸣之前就得入庄休整。一是苦手要休息,二则是他们背上的客家儿也要避讳太阳。
姜淮拍醒了我,他有些诧异,但很快脸上的多余表情就消失了,留下的还是那种极其招人打的贱样。我躲过他的眼神,这情况不妙呀,傻子看都能看出对方心里憋了坏。
“去敲门,追了你一晚上,咱们也该休息休息了。”
“你要和死人睡觉?什么毛病,不是……碍着我什么事儿了,你们这么多人,干嘛让我去。还有啊,你要是真想睡觉,这地方找个草窝子也行啊,跑里面找那晦气干什么?”
“叫你去,你就去,别废话,我们追你追累了,没力气。”姜淮甩了甩脑袋,言词不容置疑,手还摸向了自己的腰间,这是要拿家伙呀,这些难免不都是亡命之徒,能在火车上正大光明的打劫,我还是有些忌惮的,而且这时候偏偏我背后的那人,手掌又摸到了我的后脖颈,这威胁起到了作用,我免得麻烦他拿家伙,自己苦闷的应了一声,就脱开背后那人的制服,几步跨到了义庄的门口。
犹豫了很久,我才敲了两下破旧的门板。门板有些松动,往里沉了半寸,咯吱之声立刻响起,随后才是两声空荡的木板敲击声。
其中根本不等我做出任何反应,不过一晃神,门就拉着极其刺耳的声音朝内缓缓打开。里面冒出来的是个灰白头发的老汉,屋内灯光有些昏暗,屋外才是暮晓,光亮也亮不到哪里去,那老汉的脸阴沉的不正常,脸颊突出有质,光影在脸上形成了半边阴影半边明亮的奇景
“住店?”那老汉的口音还算在意料之中,声音也没想象的那么沙哑,就是个五六十岁的蜀地老汉,只不过这话说的没来由,住店?老子又不是死人。
我没敢回答,斜眼看了看一边墙角站着的几个人,那老汉也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四个人直挺挺的站在墙角,画面之猥琐,难以言表。
“你们谁背死人了,这地方咱们好像不能住吧。”我无奈的摊了摊手,又把目光撇向了老汉。
这话一出,老汉就上手捂住了我的嘴,老汉严词紧巴了很多,多少还能听见些怒火:“日你仙人个板板,少说那些没调调的话。”
老汉很快放手,我莫名其妙,他摆摆手,做了个口型,我半天才意识到,是不能说死人或者死字。姜淮已经凑到了跟前,斜眼往屋里看了看,老汉并未阻拦,只是往外凑了凑,门外的木框上斜靠着一个牌子,老汉将牌子翻了过来,上面写着“农家乐”三个字。
我看见差点都没吐出血来,这王八蛋竟然还是死活通吃的,还没等我惊讶完,老汉就说:“一个人一百,你们……五百。”
姜淮很大方的掏出票子,我们便随着老汉进了屋,屋子里没有墙面的隔断,全是挂在梁上的布面,布面垂到地下,隔出来好几个格子,这些格子全部统一集中在进门后的正墙背后,门的左右全是黑布面遮住的空间。
前方一条小道过去放了几张桌子,桌子往后就是一排通铺,其中又拿了几扇木板隔了四个小隔间,老汉招呼我们坐下,一会儿破茶碗就倒上了水。
“你这小店儿可以啊,黑白通吃,死人活人的钱都赚,利润不小吧。”姜淮四个人中的一个看着倒水的老汉指着门两边的黑布说了一句。这个人叫楼古山,当时在屋外,有人叫他的名字,因为这个姓氏和名字都很奇怪,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那老汉腿有些问题,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稍稍有些跛,走几步才会有明显的颠一下。老汉姓孙,几下盘问就自己开了口。跛子孙望了一眼墙角的黑布,微微摇了摇头就说:“这就别打问了,忌讳的多,人家还在呢,我这也……”跛子孙偷瞄了一眼其中一个木制的隔断,里面寂静无声,但我们知道,这里面住着十几个人。
跛子孙倒完水就去忙活别的了,楼古山一直望着用黑布遮挡住的墙角没有挪动视线,他看了半晌一个起身站起就静步走了过去,黑布是垂地而落,屋子本来就黑,那些布面不仔细看一时还会将它和墙面当成一类。
跛子孙没有注意到楼古山的动作,背着身子捣鼓水缸。我也好奇,没有发出大动静,跟着楼古山走了过去,其他三人则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楼古山瞄了一眼跛子孙,又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我会意和他缓慢偷偷猫了过去,屋子里没风,黑布挂着不会飘动,下面也没有东西固定。
楼古山缓手拉开了一段黑布的角落,其中之景立刻显露在了我们的面前。那黑布后面的东西惊的我心中一沉,这些个家伙我见过呀,老港片里穿着深色官府的僵尸,他娘的一个个被挂在半空之中,脚下悬空,个个都如吊死鬼一般。
我猛地压下心悸,这才发现,其中的东西与
我想到的差距还是甚远。那些长衫与戏剧之中的官府没有相似,长度超过两米,托在空中不动弹。
我们只能看见其中尸体的大概形态,脸却看不清楚,长衫包裹的严实,上半身还有些轮廓,下面就是个空桶,尸身从肩膀处挂在梁上,几根牵扯住尸体的绳子是糊着白纸的粗麻绳,绳子一指粗细,上面的白纸上似乎也画着什么纹路。顺着尸体往下,地面是夯土,不过在尸体的正下方各自有一只盘子,看光泽,应该是某种金属的。
之前之所以说是背而非赶,其中缘由就出自尸身上的古怪。以前我只是听闻,这回却是亲眼看见。楼古山并没有忌讳,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出来一根铁钎,铁钎一尺多长,他直伸过去,就挑开了长衫,马上我就看见在长衫之下除过尸体还有一只很奇怪的架子,架子一定是古物,木质。上面早就包浆了,这里太黑,是红是黑看不清楚,架子一边可以卡在人的肩膀上,后边则已经卡主了尸身。
赶尸的队列有两种分工,一个开路,一个干活。开路的就是那个常人常常能见到的,不管是身穿道袍还是异服奇装,总之这些人的主要工作就是开路,一只队伍中一般只有一个。其次的就是干活出力的毛腿子。飞毛腿是对赶尸人的另外一种称呼,有说赶尸的尸体是跳着走,其实并非那样,看见的人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并没有了解其中原因。
那些飞毛腿背上装置特殊悬架,架子后面卡住尸身。一到夜晚,或是奔跑或是急步,总之行走的速度不能慢,慢慢悠悠,尸体都烂了就得不偿失了,虽然尸身都有处理,所谓五门七窍必须封堵,但是距离太远的,那也不能拖的太久。
想想就知道,一个背着一具站立状尸体的人在林间狂奔,有林草遮挡,那可不就是在一蹦一蹦的跳着往前嘛。
这种状态实在太诡异,尸体穿着很普通,是个现代人的装束,长衫往上是封口的,看不见脑袋,楼古山也没往上继续掀,想必青紫七窍是少不了。
我们正上下打量着尸身,忽然脊背就被拍了一下,扭头就看见跛子孙恶狠狠的看着我们,他的一边还站着一个人,后面的隔断木门也已经打开了。
“你们干嘛?叫你们不要动,不要动,非要动,现在,现在自己和人家说嘛。”跛子孙一甩手就闪开了,那个新冒出来的人则马上挤了上来。
这个人穿着并无异状,长相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夸张,就是个普普通通老乡模样的人,他一把推开我们,力道很大,手腕和老虎钳一般。
我白了楼古山一眼,他脸上还带着笑,迎上来的人并不客气,嘴里骂了一句,也不直着和我们说话,整好尸体身上的长衫,就出了黑布蒙住的隔断。
这人应该是个头头,很可能就是开路的。其他人都没有出来,他上前就推了跛子孙一把,撂下一句不太善的话,挨个扫了我们一眼,就又走了回去。
跛子孙一脸苦色,但也不是那种唯诺的样子,他上前将我和楼古山拉回到桌凳旁:“你们安省点儿嘛,这东西是要出漏子的,出了什么问题,你可别怪我,我可和你说清楚了。就一句话,不该看的东西别看,你们也是赶夜路来的,该睡觉睡觉嘛,就别耍喽。”
第二七七章 发难
跛子孙没有给我们好脸色,这让我有些不舒服,虽说也不是我给的票子,但好歹我也是顾客的一份子,顾客就是上帝,这话似乎在此就不起一点儿作用了。只是看了看墙角黑布隔断之中的东西,我就觉得可能是我搞错了,这地儿实际真正的客人也不是我们呀。
水很苦,估计取的就是外边的河水,那河一路沿山谷下来,想来怎么着也应该是山泉净水,但是苦涩质感不能入口,可能是山中有其他什么矿产,这水不能多喝呀。
进了隔断,我们几个就躺在了炕上,这不是火炕,就是土坯打出来的台子,顶上的隔断没有包严实,站在炕上就可以看到对面那间屋子之中的情景。
“听说你,差点弄死他呀?”
我看了一眼靠角落躺着的姜淮,他并没有直视看我,但总觉着这人在玩什么小心思。有了顾虑,我当然不敢说实话,只得摇摇头,对着楼古山就说:“不是我,我不知道。你别再害我了,睡觉。”
我甩开一边的楼古山,姜淮明显就是那种记仇的人呀,这里就他不能得罪,一边的这个人,名字古怪,人也好像少根经,我不敢磕硬的,脆皮核桃还能不敢砸了吗?
楼古山低沉的嬉笑了两声,本以为他会自觉没趣,自此也安稳的躺下,没想到他又凑上来问道:“那个人呢?”
我没听明白,但他很快又做了个动作,我立刻茅塞顿开。楼古山伸出手,无名指和中指动了动,他说的的断指,就此我也完全确定了他们就是一帮人。
这时候想起他我也有些疑问,当时遇着那只虫子组成的铜俑,这孙子就一溜烟跑了,至于后来我们也只是感觉有人跟踪,但因为一些事情就给耽搁没去管他。到最后发大水,此人去了哪里,那我还真是不知道。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他死了,被水淹死的,你要想去给他上坟,我可以带路。”我一口气说完,就埋头藏进了角落,跟着赶尸的队伍走了一路,现在倒是又起了乏累,懒得搭理这个王八蛋,说完,我就捂住了耳朵。
“死了?他倒是如愿了。哼哼……”这家伙也没有再烦我,自己意味深长的哼笑了两声,就不再发出声音了,听他的动静,也斜靠在了隔墙上。
屋子里的蜡烛几下就灭掉了,这屋子里完全是一片黑暗,屋子外面看着是有窗户的,但是到了里面,还哪有什么窗户呀,被布蒙的严实,不注意还会以为是一堵墙,这窗户修的可能也只是为了看着舒服而已。
一觉没有睡多久,我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微盹也只是昨夜没个安生,醒来才刚刚中午,一睁眼我就发现其他人都坐在隔断里,我刚想问怎么里,嘴就被另外一个人捂了个严实。
姜淮趴在隔断墙上,耳朵紧贴墙面正在听对面的声响。我虽没立刻明白他们意欲何为,但也知道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马上点了点头。让对方放手。
这些隔断本就是烂木板造的,根本没有隔音的效果,贴合倒是挺紧密,没有缝隙透过,不过要偷看,站在土炕上就成。
几个
人坐在炕边不发出声音,楼古山也出奇的没有理会其他人,自个儿低着头似想着什么。我不敢主动打搅他们,站起来偷看对面,这恐怕会捅出篓子,眼下看了看,似乎只有学着姜淮的样子最为靠谱。
我缓步挪到了隔断墙的旁边,地是夯土地面,使劲踩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我将脑袋也探了过去,耳朵整个贴在了墙壁上。
这个屋子里很安静,几乎没有任何的杂音,按理说吃力气饭的人睡觉都会打呼噜,那些人光看头头就知道,各个五大三粗,没理由一点儿的动静都不发出啊。
耳朵才贴上去,我就发现这事儿的的确确是有些不正常。杂音散去,这木板后竟然也没有任何的响动。屋子内的木质隔断没有膈音的功能,在某种意义上,这种木质的盒子反倒是能起到扩音的作用。但现在显然并没有发挥出它的功能,四处寂静无声,唯一的只有我们自己的呼吸声。
我不明就里的望了一眼身旁的姜淮,才准备做嘴型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结果嘴都没张开就被他堵在了喉咙里。姜淮压了压手,再没有别的举动,随即又集中注意,贴近了隔断一些。
我正打算结束这一傻逼行为,却不想正要挪开耳朵,就突然听见木板的后面咣当响了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落了地,还是个金属的。声音有些余音,颤响了很久才停下。
之后又是一阵的寂静,但这种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十几秒的时间一过,我只听见身边的姜淮猛地动了一下,马上就发现他正抬头望着天花板。
顺着方向才过去,这一眼看完,就让我猛地打了个激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对面的隔断上空探出了一颗脑袋。
那不是我们之前见过的赶尸人头头,此人面色黝黑,表情凝重,一双怒目就死死的盯着我们。一时间身后的人也才反应过来,这颗脑袋探过来无声无息,我们五个人竟都没有一个有所察觉。
那人死盯着我们,也不说话。就在我压制不心中躁动,想要问话的时候。身边却又是一声炸响,隔断的木门扇从外被人一脚踹开,木门板已经酥烂了,一脚下去,门应声而断,碎片打了我满头满脸。此时一看,门外已经站了四五号人
这些人走路简直是无声无息,低头一看,几个人都穿着一种奇怪的袜子,称之为袜子似乎不太贴切,撕开的布条缠在脚上,这倒是说的过去。
来者不善,没一个脸上不带着怒火的。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看着屋内的几个人,他们也都没注意我,只是死望着对方,不做挪动。
“我说,你他娘的怎么招惹人家了。哎……你不会又动人家的客人了吧。”对着面不改色的姜淮说了两句,我立刻就想起了楼古山,这人不安省,难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又偷摸去干了什么。
楼古山摊了摊手,他倒是自证并不是我想的那样。问话的工夫,对方的头头已经从几个人之中走了出来,那人没有停留,径直走了进来,眼看着绕开我,到了姜淮的身旁,就听他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了一句什么。
这不像是一句话,我想过方言,但立刻就否定了。这声音根本就不是语言,语调奇怪,难以理解对方是出于何意。
姜淮也同我一样露出了一张疑惑的脸,这人看来也不是什么都明了。马上赶尸的头头就晃了晃脑袋,随即走了出去。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戏剧性的完了,却不想对方走出隔断的房间,就一并走向了蒙着黑布的简单隔断。
我们几个也跟了出去,站在木隔断门口,我就看了看姜淮:“到底怎么了,这帮人要干什么,他刚才……”
话还没完全吐出口,就被姜淮摆手拦住,他斜瞥了我一眼,又望向了已经被几个赶尸人拉开的黑布帘子。
“有好戏了,怎么着,等会儿那些家伙动起来,你来打头阵?”姜淮似问又似调侃的说了一句,但看着的始终却是那些已经显露在我们面前的长衫尸首。
“不是,玩的什么幺蛾子啊,老头,老头,他娘的瘸子哪儿去了。”我见这状况越来越诡异,难免的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急忙叫喊跛子孙,可是半天也没见着他出来,他原本躺着的椅子上也是空无一物,人早就不知道何处去了。
“别喊了,还没看明白嘛,人早就跑了,一伙的,咱们要倒霉。”楼古山说着,袖口转了转,一只黑色的金属钎子顺手而出,桌上的蜡烛火光闪烁,那根金属钎在暖光线却是寒冷异常,这东西光是看就非常有杀伤力。
对方不紧不慢的将长衫一个一个拉开,我们就亲眼看见,那些长衫上的一根细绳被拉了一下,随即长衫从胸膛敞开口子,顺着挂在尸身上的轮廓就落在了地上。
遮挡一去,我们都被所见之景惊了一跳。不出乎意料的是,那里面的的确确就是尸首,只不过尸首的状态实在有些诡异。
尸身无异都是男性,上身**,唯一诡异的地方就是这些尸体的胸口,竟然全部都是空的。若只是一具,还会觉得他会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故而死,但挂在门口后墙两边,一共十具尸首,无一例外个个都是胸前开口,位置整齐划一,方寸不差,就在**之下不过两寸外的地方。
空洞有大概一只搪瓷碗的粗细,我们能直接穿过尸体看见他们身后的墙面。那用于背起这些尸首的架子,也并非卡主尸首的腋下,而是一根粗木直接穿过尸首胸前的空洞,稳定程度,我自是不知,但想来,这种方式背起来体型也正好高出一个脑袋。
“他们想干什么?咱还是想办法跑吧。”我望着这些举措奇怪的赶尸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实在是被这些人的行为吓的不轻,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对方出于何种目的,想要和解谈判,这些人也没一个说人话的。
“都说了,有同伙儿,门是被锁着的,跑,你还是乘早找个地方躲一躲吧。”楼古山喃喃了一句,我没理他,但也没敢上前,自己先往后缩了缩。就在我们紧张的注意着对方想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却猛地发现安置在桌子上的蜡烛,火光忽然闪了闪,绿光幽动了几秒,随即噗的一声,整个屋子就又陷入到了黑暗。
第二七八章 死鬼难缠
黑灯瞎火不见一片影子,我已经无数次的厌恶过这种处境了,但总是又会遇到,这就如同魔咒一般,甩也甩不干净。
在黑暗中,我被一只手臂猛地的推回到了木质的隔断内,这只手非常有力量,我只觉得胸口一紧,呼吸都停了几秒,随后便一屁股撞在了土炕上。
黑暗中,从我面前不远的墙角传来了一声一声的金属响动,那声音一猜就知道,是那些挂在悬架之上的尸体落地,又撞击到了它们脚下的金属盘所致。
那只盘子大概不过一尺的宽度,通体都是金属,现在听声音就有些像是整体浇注而成,这似乎是青铜合金,当时看见虽不明白作何用处,但还是觉得诡异。
声声响起,一直等我听见十声之后,那声音才停下。我估摸着数量,估计所有的尸体都被放了下来。
只是又过了十几秒的时间,原本还感觉人头攒吨的屋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四周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空气如同死了一般,而原本的那些赶尸人,我都觉得他们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整个屋子大概四五十平方的样子,一没了声音,气温也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情况,总之温度降了下来,上下足有七八度,原本还闷得慌,现在却有些觉得身上发凉,直起鸡皮疙瘩。
在我身前的几个人,除过缓慢的呼吸之外,就没有多少动静了,还好呀,这些人虽与我是对头,但好歹也在,总不至于我又莫名其妙的陷入孤地。
所有人都没有动作,一点儿多余的声音都没有。此时敌我不明,最关键的是我们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目的,其实也有些瞬间就出现的猜测,但总觉得赶尸都成背尸了,那尸体再整出什么幺蛾子,那事情就有些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不久后,在我想象之中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黑暗中的墙角在沉寂了几分钟之后还是发出了第一声响动。其实我很乐意将那种奇怪的声音想象成是赶尸人发出的,但现实却并非如此呀。那是一声清脆的骨头摩擦声。不必多想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原本还挂在悬架上的尸体,它们竟然动了。
恐惧使得我一直缩到了土炕的角落,面前一米多外,几声利刃出鞘的声音告诉我,姜淮他们几个已经准备要上手了。
没等多久,只听见黑暗中一声破空,不知道哪边先动的手,总之在下一秒,我就又听见了刀划开衣服布料的声音,刺啦一声,声音响的骇人。
这些人的实力,我多少还算是检验过,应该不算弱,只是不久,我就听见了四个人中的一个闷哼了一声,随即又是一阵的混乱。
桌凳被搅动,这种架势看来是已经打的火热了,两眼一抹黑我都替他们四个捏汗,这要是哪个不长眼,一刀插了自己人,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我为免得有东西找我麻烦,硬是将自己缩挤在了土炕的边角,后面一边是夯土墙,一边是木板,木板被我挤得咯吱咯吱作响,弧度都压了出来,但我依旧还是惧怕眼前的所有黑暗。
随着
面前不远的木板断裂之声,我就感觉空中飞过来一个东西,那东西很大,绝对是个人,不管是体积还是分量,都不容我有躲闪的机会。
我应声迅速趴下,脑袋躲过一劫,但那只身躯还是猛地栽在了我的脚边。力道之大,几乎都要让我的脚踝脱臼,我猛地抽开脚,就准备朝另外一边爬去,但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听见了黑暗中有东西哼哼了一声,这似乎是个人。
我知道可能是四个人中的一个,四下摸了摸黑暗,没有阻挡,就急忙又爬了回去。手掌触及到的最远处我摸到了那人的胳膊,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猛烈的抽搐,似乎是受了重伤。我使了死劲拉住了对方的胳膊,这么抖不是个事儿了,现在两眼一抹黑,我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受了什么伤,这要是撕裂的伤口,继续抖下去,可能就会使得伤口撕裂的更加严重。
这个人不知道是四个人中的哪一位,总之力气非常大,可能伤势过重致使他极为痛苦,总之,我是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没稳住对方,不得已,我就想爬过去骑在他的身上。
我又往前挪了挪,越是往里就越觉得奇怪,拉下因为撕扯卷在胳膊上的破床单,就摸到这个人竟然没有穿上衣,而且浑身冰凉冰凉的。我顿时心中一种厌恶和恐惧的感觉升起,才骂了一声娘,手下的人就是个一个翻身。
一时间除过骂自己白痴竟然也没有别的想法了,他娘的这哪里是个活人,分明就是那些赶尸人的客人,那些原本还挂在悬架上的尸首。
被尸首一个扑腾掀翻,我就摔落在了土炕之下的地上。随即我都没有考虑别的,大概朝着隔断的门口就骂:“他娘的故意的吧,要谋杀来直接的呀,还搞借刀杀人这一套,都他娘的是小人啊。”
这具尸首一定不是自己飞过来的,虽说也有飞僵的说法,但是真要能飞,那我们也不需要活了。它多半就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在打斗的过程中被踢飞了出来,但前因后果一联系,不去的别的地方,就直奔着我来,这里面总是觉得有点儿阴谋的味道。虽说其意并非可能是杀我,但来戏耍我一番的意图还是非常明显的,这时候被搞得神经紧张,也管不了多的,破口就是一通的大骂呀。
老王八还是在百忙之中回了话,说话的人是楼古山,一听他那口气,我就知道已经破案了。楼古山显然正在被多具会动的尸首牵着,就听从黑暗里传来一阵对方气喘吁吁的声音:“别老是躲着,多运动,小心三高。”
我大骂他娘的还不用你操心,才说完,背后就是一阵劲风袭来,那具尸首又朝我反扑了过来,我是不知道它是如何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所定我的,但这一扑我是绝对躲不过了。
急忙之下,自己竟然侧倒在了地上,面庞上空腥风而来,下意识我就伸手去挡,手上的骨折伤早就好了,提拉重物没有多少困难,只是现在还缠着纱布罢了,这一手出去,力道也并不小。
可是等手掌拍出去半天,却是摸了个空,但马上还是有一块巨大的东西撞在了我的身上,这家伙上身**,冰凉的就像是一块冰。我
为之打了个冷战。但更加令我不能接受的就是那只已经猛推出去的手臂。
胳膊绝对没有半点儿偏差就是奔着朝我扑来之物去的,但却又摸了个空。等尸首压在我的身上,我才瞬间恍悟,在尸首的胸膛上还有一个搪瓷碗口粗细的大洞。大洞贯穿而过,我的臂膀此时就套在对方的胸口空洞之内。
这种奇怪的尸首形态倒是让我想起了山海经中的一种东西,众所周知,那本不知出处的奇书之中记载了几百上千种的奇形异怪,可谓是妖魔群起,只有想不到,自是不必担心上面没有。
而在这本书的海外南经一册之中就有一句简短的记载,其原文没有必要多做赘述,只需要知道文中记述的是一个满是怪人的国家,此国名曰贯胸国。国内的所有民众,在胸口的位置皆无一例外都有个窟窿,这些人出门不坐轿子,而是前后两人扛一竹竿,竹竿穿过中间之人胸前的孔洞,两边抬起,就抬着人走。总之就是这些人的大致形态与常人类似,但却胸前穿孔,更加离奇的是,这些人与常人对战,就算被常人制服,也找不到其人的心脏,难以对他们施以致命一击。
我并没有找到这两者之间除过外貌之外的其他相似之处,但显然有一点证明了这两种东西之间的差别,我的手臂能感觉到,这具尸首胸前的孔洞边角有些毛刺,并不平整,也绝非先天长成这样,而是后天所致,联系赶尸人奇异的背尸方式,恐怕只是碰巧撞上,实际不会有什么互相牵扯的关系。
我猛地晃过神来,身前的尸首已经在努力要来咬我。实际黑暗中我并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是身子感觉,就发现尸体正在一抽一抽的想要把脑袋探向我的脖子。我努力挣扎,也好在手臂穿过了对方的胸口,这倒是起了牵制的作用,但此法也绝非长久之计,若等我吃不上力气,恐怕就得卸力放手,到时候任凭人家将我的脑袋啃食个干净都不会有人救命了。
我乘着尸首半身抽起,猛地一膝盖就撞在了尸首的裆部,尸首没有过大的反应,这时候我才知道,人家早已经是一副皮囊肉身,就算有裆中之物,那也是任凭我将其砍断人家也不会眨一眨眼睛。
知道情况危险啊,这一膝盖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帮助了尸首又将脑袋探过来了几分。我已经是无力应付,无奈之下,只好仰头朝后大喊救援。
身后的黑暗中已是一副嘈杂,这些活尸还不好对付呀,四个人应付九个,全给牵制住了,但我知道主要还是因为没有光线,我们这边始终是弱势的一方,尽管对方真是皮肉僵硬,做不了几个动作的尸首,但是说来说去,我们还是落在下风,
我破口喊叫,原先才好了不久的嗓子又开始发出撕心裂肺一般的疼,声音随着喉管也变了味儿,只听见一种如同锈刀摩研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娘的,你们得优待俘虏啊,我他娘就要给咬断气了,你们给点力呀,大大方方弄死我,我也好过死了变成僵尸。”一时间,脑中混乱,手上狂砸着癫痫一般抽搐的尸首,脑中想象的则是几十年前港片之中那些僵尸咬人的画面。
第二七九章 花脸红帘狸
“你他娘的别说风凉话,哥们儿也没你舒服多少,你要是不服,咱俩换换,我这边有三个秃顶老鬼,估计挺和你胃口。”楼古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过来,他一边说,声音如牛喘,看来纠缠住他的也绝对不是少数。
“去你娘的,你自个儿留好了,老子不需要。”此话才骂完,突然之间黑暗中就响起了一阵牛铃的响动之声,声音巨大,整个屋子里忽然之间就没了打斗的动静。
紧跟着那声音后面,我身上原本的力气却也突然就消失了,那具尸首如飞起一般直接从我身上离开,力气一下,我也没多做犹豫,直接打滚朝着不知何处的方向滚了出去。
牛铃一直响了一两分钟,屋子里的动静也少了很多,原本还让人发抖的寒气也在顷刻之间就消失了,屋子里我已能感觉到,似少了很多的东西。
只是安静了几秒,距离我大概五六米的地方恍的亮起了一团火球,火球逐渐减弱变成了烛焰的大小。火光是姜淮四人中一个人手中拿着的打火机,那人脸上挂了彩,他几步找到翻倒在地上的桌子,蜡烛已断,他又将蜡烛重新点燃,闪了几下之后,屋子里这才又明亮了一些。
屋子内空荡荡的,几间隔断已经损坏了,原本放在堂间的桌椅,现如今断腿的断腿,散架的散架。几个人的脸在火光中被照的映红,他们脸上半数全都是血,身上的衣服也无不破烂。
“怎……怎么回事儿,那些尸首呢?”我环顾了一圈屋子,不大点儿的房间内现在就没有死角,但是转了一圈,连那些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没见着有东西。
几个人四处环顾,却又是面面相觑,现在看来那些尸首又好像不是尸首了,是他娘的鬼魂。我们眼见这破败的环境,不免的也生出了一丝的恐惧啊。
“这是兰若寺?”我极没底气的说了一声,本想着打趣一下,这气氛给他们搞的好像死了爹似的,却没想到这帮人真的没一个给面子的。
“不会说话就闭嘴。”姜淮语不带调的应付了一声,随即就走向了门口,门本就不过天灵盖,很低,当初我还以为这屋子会像东北山里的地窨子一样,至少进屋之后是往下凹陷的,没想到这地方果真就是这么低矮的门框,不知其意图何为。
门被姜淮拉了一下,纹丝未动。里面的插销是落在一边的,门外还似有锁链锁着,砸几下会传回来金属的撞击声。
没等姜淮有所决断,楼古山首先将自己的那根细铁钎插入到了门缝中,缝隙根本看不见,门外也没有光线透射进来,铁钎应声而出,木门的门缝两边发出几声木屑断裂之声,随即这才有几束细细的光线射入。
“锁着的,打不开。”楼古山手腕使劲撬了撬,但是门却依旧是纹丝未动。他手里的铁钎非常结实,硬撬肯定没问题,但是这东西太细,很难有太大的作用。
抽回铁钎,几乎在我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那根铁钎就消失在了楼古山的袖口,速度极快,只是长袖动了动,似乎是有精密的机扩用转。
我们回到蜡烛旁,这会儿心里更加纳闷了,此前虽然眼不见五指,但总归感官知觉是有的,屋子狭小,身边有没有东西,连我都能感觉到,只是那些会喘气的赶尸人也就罢了,这些尸首嘛……我一时间脑中乱搅和,完全想不明白这十具尸首到底是如何消失的。
想着我不由的缓缓抬起了头,其他四个人见我的动作,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学我一般。被抬起的桌子上放着重新点燃的蜡烛,这支蜡烛都不知道用了多久了,只有大拇指长短,但是却有茶杯口粗细,想必也能继续烧四五个小时。
烛光不能照远,光线是发散的,在加上我们几个的影子,屋顶一片黑一片红,光线闪烁,那些亮出的影相也并不稳定。
我们定睛看了足一分钟,但屋顶上确实什么都没有。不只是没有悬挂物,就连个天窗也都没有,这间屋子此时却也能称它为密室。
我们从进来到现在所有的经历肯定都是绝对真实的,他们各个受了伤,那些尸首指甲很长,坚硬的和骨头也差不了多少。
尸首手爪锋利没让这四个人吃什么好果子,我也不比他们好多少,身上也有被尸首抓出来的口子,但好在隔着衣物,多数都是红印子。
伤口一下一下的发疼,这一点是绝对没法骗人的,只是令我们匪夷所思的还是那个问题,它们去了哪里。
就在我低头苦想,恍惚要想到的时候。却忽听面前几个人嗯了一声。我立刻朝几个人的目光看去,蜡烛已经给他们端了起来,烛火腾空而起,我们的影子纷纷从屋顶落在地上,这时候我们五个人就清楚的看见,在屋顶中梁的上方似乎放着一个东西。
视线依旧有些昏暗,再加上横梁粗壮,那里是个死角,所以看不太清楚。我们端着烛火,挪到了一边,这时候所见便清楚许多了,在横梁之上果真就放了个毛茸茸的东西。
烛火被端起老高,火焰距离横梁不远,梁上之物也没有动作,似乎是个死物。虽没有听到发话,但马上就见一个身手极好的人借着桌子一个飞跃跳上了横梁。
梁上都不知道多久没人触碰过了,那人上去,就是一大片絮状的灰尘落下,我紧赶慢赶但还是吸进去一口,味道苦辣,全然是灰尘的酸腥味儿。
“是一只猫,已经死了。”没有等待,梁上的人马上传回声音,他也没有提醒,一手直接将猫尸踢落。尸体径直落在桌子的正中央,一时间,这烛火璀璨,场面已经诡异到了极点。
我大骂一声急忙闪开,这回算是自己反应快,提前看见了那人的动作,一时间黄色的毛发在空中飘舞,我几个闪身才躲开了飞来的猫尸毛发。
“义庄里面养猫,这帮人有毛病吧,不诈尸也难啊。”我捂着鼻子等毛发完全落下,这才回到了桌子旁边,梁上之人也没继续待着,飞身跃下又是几片灰影。
我说着话就捡起了地上的一段木屑,猫尸圆滚滚的不像我之前见过的样子。猫我倒不是很厌恶,只是此类野猫死后的尸体,我还是嗤之以鼻的,那
种皮骨干瘦,眼眶空洞的干瘪尸体看一次,晚上绝对没有好梦做。
这具猫尸却不一样,时长见到的都是干瘪扁平,不知为何野猫死后尸体都会莫名其妙的收缩,直至成了一张大饼,其状诡异异常,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尸体被我搅动了几下,明显这副躯壳虽然圆滚,但始终是年头久远,已经成了干尸。尸体非常硬,已然是一副标本的模样。
猫尸的脸转向屋顶,我都没去看第二眼便瞬间转过了头。这东西无疑让我心腹抽了一抽。怎么会有长相如此狰狞的猫。黄毛猫身形还没什么异常,但是脸一转过来我就发现此物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猫首极大,脸上的毛并没掉,眼睛闭着,顺着眼角各自有两撮亮红色的毛发延生而下。我能清晰的辨认出那些亮红色就是毛发之色而并非枯死之后的珠水泪痕。
血色一般的毛发只有奇怪的一撮,顺着猫脸的两侧延生而下,一直到下颚。其余则是点点斑白的白绒黑鬃。
这张毛脸若是去掉那两条如血泪一般的长鬃,竟是一张猞猁的脸。脸盘圆大白色绒毛在一边映衬,原本就有些似兽半人的脸更加扭曲狰狞了几分。
我咽了口唾沫,扫了几个人一眼,见他们半天都没有做声,自己心里也暗自觉得这帮人难不成也被惊到了。
没等多想,姜淮倒是先开了口,他道:“多久了?”
姜淮没有指向任何人,就连身子眼睛也没有动弹,但那个不久前上了梁的人却马上回应道:“没法估计,印子很深,全是灰,这里要是不住人,那可能就是一两年,要是住人,按那个灰尘的厚度来看,十几二十年也不好说。”话说完,他又抬头看了看顶上的木梁。
“除过这幅皮囊,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楼古山啧了啧舌,对桌上的猫尸,敬而远之。只看,却并未有上手的意思,人还刻意往后退了几步。
上梁之人也没立刻开口,用指头蹭了蹭桌腿上的灰尘,便在桌面上画出了只有几笔的一个字。我打眼看了一会儿,却又发现线条乱乱糟糟没有章法,又不太像是任何文字体系中的一种。这东西鬼画符一般,极为简单,却又感觉并不是随手乱画出来的。
“符咒压在尸体下面,像是降头,可能是故意设的局。”说完,上梁之人便将手指上的灰泥在桌子上蹭掉,之后则站在一边不再作声。
“南方的青白元教这一百多年了到现在还有?”楼古山手臂动了动,似想取出自己的铁钎,但思考了几秒,又放弃了。只见他扭身就要去拿边之人那一尺长的匕首。那人看了看桌上的猫尸,手腕使劲没有给。楼古山啧了一声,有些无赖的说了句:“回头给你买把限量的,lv,对,就lv。”说完,他手上使劲,一用力就将那人手中的长匕首抢了下来。
随即,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刀尖便插进了猫尸的肚子里。令我没想到的是,那刀一入猫腹,猫尸就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猫尸的腹部瞬间干瘪,一股腥臭的气味紧随其后连带漏气的声音喷涌了出来。
第二八零章 青白元
这只原本还圆滚的猫尸就在我亲眼看着的情况下干瘪了下去,猫尸除去脑袋其他部分只是一副皮囊,干瘪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四五根隆起似乎是骨头架子的东西。
“羊皮筏子我在兰州还见过,这拿猫做气筏子,也太没人性了吧。”
我随口胡咧咧了一句,却见姜淮白了我一眼,楼古山紧接着打趣道:“你这俏皮话说的,这不是猫,是只狸。”
“有区别吗?”我回想起了那种只在小时后见过几次的动物,花脸白鬃,遇见人就放屁的东西。那种味道,直到现如今我还是心生畏惧。
“有啊,这是花脸红帘狸,这东西不是野生的,有人养了它们,当做自己的神物,用来蛊惑人心的。”
“你是说青白元?”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声。
“哦……这你都知道?”楼古山惊讶了一声。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话学歪了,刚才只是听见他说什么青白元教,又联系起了之后的话,就瞬间想了起来,自己本想借此岔个话,没想到口气学了那些道行高深莫测的人,结果话就变了意思。
“不知道你瞎说什么?嘶……青白元,这话儿还得你说呀。”楼古山瞥了瞥一边的姜淮,随即又对着我说:“他可是行家,我估计现在也没多少人比他了解了。不过嘛,这回可能就不是这么个理儿了。”
几个人一同看向了姜淮,他脸上无色,似乎打那些赶尸人翻脸之后他就是这么一副样子了。对方微微出了一口气,等了许久这才简短的将青白元教说了说。
所谓青白元,其实就是取得青天白日元劫度化的意思,这也同时是这个教派的教义。无一例外,他同相同的几个年代背景出现的教派也差不了多少,同属于邪教,也同处于乱世。
清国年末,太平天国刚刚被剿灭,但是人是杀不光的,各自四散逃跑,总有些聪明人。这些人有以前的基础,又乱加一通在其内添油加醋重新立了个青白元。
青白元在清末大量流窜于山南汉中与蜀地北方一代的山中,当年教众超过万人,最关键的是这帮人持械与官府对抗,这帮人的人数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算不上多,但也算不上少。一时让当地官府头疼不已,往上面要兵,上面嫌流寇少,油水少没愿意来的,这帮人一时间闹得极凶,和土匪几乎就是名号的区别。
青白元的最高掌权者是大天师,以道教先祖子弟自居,传授教众长生不老之术。大天师之位传了多少代不详,但是闹得最大的就是一个叫李牛儿的人。这种教派之中的权位能到他的手里,其实还是有很大问题的。
古时能掀起一些风浪的起义教派最开始可能还保持着所谓的教义,但是实力和基数的增加总是会让体制本身发生一些绝不可逆的变化。家天下不止存在于封建政权,此类封建教派只要是权力积攒到一定程度,这一过程永远都是避不开的。
不管是白莲教,还是天平天国,总之父业子承永
远是这些体系之中的传承。创立青白元的人是被打散的太平天国残余,是谁和姓名已经不清楚了,但至少可以知道绝不姓李。后居于上的李牛儿也不是什么资深牛鼻子。按照姜淮的话,此人在入青白元之前最有可能只是个放羊娃。据传说他是掉进了一口井里,一连几十天不见人影,见者都以为他死了,但是后来这个人却完完整整的回来了。有此一事儿,就被当地山中盘踞的青白元众收入其中,作为蛊惑人心的教众之用。
后来李牛儿就跟开了窍似的,总之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就当上了青白元的大天师。此人也并非没有传说。
民国的时候就有出山收纳钱财蛊惑人的教众传出去过一个邪乎事儿,清朝覆灭不久,青白元教的教众便被李牛儿带着进了山,以前这帮人基本都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土匪行当。李牛儿忽然叫停,携带财产与人众进了深山,在山中不干别的,只挖山洞,据那些人说,直洞下去长几千丈,其中又有垂直于竖洞的横道。总之人工洞系错综复杂,若不是亲身开挖整天出入的人进去就出不来。
山洞一直挖了将近十年,洞深早就超过了数几千米,复杂的洞网几乎覆盖了当地有五十里的地下,山都被挖空了。教众不知道李牛儿所谓何目的,但是他们却坚信此人,其原因便是他们亲眼见过李牛儿穿胸而不死。此乃神人这话光说不行啊,当时多数教众虽都是农民,文化程度是不高,但总有几个不是傻子的,只是亲眼见过就不一样了,人心五脏六腑,竹筒横穿而过,李牛儿不死,取下竹筒又与常人无差异,见到这些东西,在当时那个年代,恐怕不会有人不认为那个人就是神仙了。
青白元虽是清朝灭亡之后就大批进了山林,但总还是与外面有些瓜葛的,上万多众的食粮总需要供给,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出来采购一部分粮食物给的,一直十余年隔三差五的没有断过。只是在十年初后,就突然不见人了。
直到有人在山外撞见相熟之人,这才有从那人口中得出来的消息。山洞在挖到第十年的时候终于停工了,李牛儿摆了神坛祭祀。可就在当时,却见雷雨交加,闪电众下,直劈李牛儿。一时间天崩地裂,山都塌了。更家奇怪的还是他们在地面听见了从开挖出来的数百个山洞口传出来的厉声吼叫,声壮如牛,有清明的人才说那是龙吼。
山崩地裂之后,教众被压死砸死的数以千计,再加上从哪些山洞喷涌上来了几十股无名之水,那工地本就在山沟的洼地,没多久就全被淹没了。
后来有人说是李牛儿挖穿了地眼,这地眼与海眼相连通,惹怒了龙王,他那道行不如几千几万年的老海龙高,就受了天劫,给雷劈死了。尸体最终也没找道,水不久自己退了一半,成了山沟中的一片碧湖。
我诧异的看着姜淮,这人有点儿故事啊,难不成?我摸着下巴,眼带怀疑的看着姜淮,随即就说:“你不会也是这神鬼教的教徒吧?一般人谁会知道这些。不对呀,青白元是青白元,又和这只老花狸有什么
关系?”
“唉……我们是唯物主义,你可别乱说,这事儿还有他的那一部分。”楼古山敲了敲桌子,又对着姜淮扬了扬脸:“说吧,谁还没几件糟心事儿,你那些,不痛不痒的算什么。”
我一听这话,心中就是一喜呀,还真有故事儿,看来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至少是对这个王八蛋来说的。一想起老王八不久前的嘴脸,我就恨得牙痒痒。他出丑,这还真不能错过。
“哼哼……”姜淮冷哼了一声,瞥了我一眼,面色不善,这家伙是看透我的心思了,我急忙收住幸灾乐祸的表情,这才听他继续说:“甘南的石泉岭,六年前的时候发了一次洪水,水冲塌了山崖,结果那条沟里就堵出来一片堰塞湖。湖水最深的地方有二十多米,那地方常年没人去,也没人家。但是为免堰塞湖对山谷下游造成威胁,当地的村名就组织了一只队伍去了堰塞湖的那条沟,结果他们就看已经集聚了四五天之后的湖面上飘着几十副棺材,穷乡僻壤,盗墓都是副业,更何况这些东西还是自己给淹上来的。堰塞湖没有险情,这帮人就将棺材一个一个全捞了上来,那些棺材并不大,只有正常大小的三分之二,排除了这会是近几十年的死人之后,他们也没打开。不开棺的价值在当时其实还是很大的,这种出手的法子类似于赌石。棺中之物他们若是自己打开,有东西还好,没有那就是分文不值,只是整个连棺材卖,他们也能稳赚一笔,后来所有未开的棺材都被一批贩子买走了。”
这批棺材在几经转手之后,有一批就落在了姜淮的手里,但是才看见,他就觉得这些匣子并非是棺材,大小作为成人遗椁,显然是太小了,作为收殓婴孩的子嗣棺,又大了一半,上下不算,又没有棺材的形态,只能说它是个匣子。
这批大概十个匣子被送到了姜淮的仓库,他们用火盆将所有大匣子烤干,直到木头干裂崩出口子。但他们依旧没有草率的将匣子打开。后来又有人对匣子做了很多检查,一大部分都是现代的超声波设备。但是表面木质的匣子硬是什么都没扫出来。
最后不得已,他们才准备要打开匣子。过程非常简单,没有发生任何差池,只是等匣子打开之后,他们却发现匣子中装着的全是一尊尊金身像。但这里的金身却并非是圆寂之后的得道高僧,而是长着血帘白毛的大脸狸猫。
其实只是泥木像还不算奇怪,但是等这些人取出金身,他们又发现这些等身像并非雕刻或者捏造,而的的确确就是皮骨干瘪的肉像金身。
其他所有的匣子也一一被打开,所有的匣子里不出意外全都是这种东西。在这些狸脸尸像身上没有找到任何的缝合连接,这也证明,所有的狸首人身在生前绝对是奇异古怪长相的人形怪物。
狸首干尸并没有查出任何的异常,只在匣子内侧刻着一行青天白日,元劫度化的字样。其因果不知,这些匣子和干尸最后也被姜淮众人焚烧了,但此事并没有完,几乎就是在几天后就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第二八一章 背后有张脸
一桶油点燃的火焰将所有的人身狸首尸烧了个干净,剩余的骨头也多数杂碎处理掉了。本以为如此就不会再有事情发生,但是只过了两天,姜淮就发现了问题。
对于有些身手的人来说,身体的协调性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是很容易就会被察觉到的,烧掉尸体的两日之后,姜淮就开始发觉自己在做跳跃和一些需要抬起身子的动作时,要比往常重一些。他量了量自己的体重,但对于体重的控制,姜淮这类人有非常严苛的一套体系,增幅和和递减那都是按克来计算的,所以一点点的差池也绝不会被落下。
但是看过称上出现的数字,这数字倒是没有变化,但是猛地一下他身上的重量又明显的感觉到增加了许多。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半个月,重量越来越重,但体重却丝毫没有增减,这已经超出了姜淮自己能理解的范围,无奈他只得听别人的建议去找了一个人。
此人名号很大,善长给人算命,但是本行只是个修鞋匠,只有月里逢三才接待来客。提前预约了好久,姜淮才在一间破屋子里见到了算命的老头子。
去的那日,才刚进门,对方就将姜淮赶了出来。但算命的并非让他走,只是给了他一面镜子,让他看着镜子中的倒影倒着走进去。
镜中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很普通,就是一元店里的塑料框玻璃镜。进了屋子,算命先生就让姜淮先坐下。没等他说,算命先生就从侧房中端出来一只鎏金的铜盆。
算命的老头并没有将盆子直接放在姜淮面前,而是先开口问他:“这东西你真的想看?看了你恐怕得后悔。”
姜淮并没有怎么在意,这种算命先生的说辞他早就见惯不惯了,这话术就是故意让人起好奇心,再加上来算命的人也没几个自己心里干净的,两头只要一对上,来者便也就上了套。
姜淮就想求个心里安稳,没有和算命的玩闹的心思,直接说:“别玩儿其他的,你放着,我看就行了。”
姜淮说完,算命老头只是微微笑了笑,没等多久,鎏金的铜盆就被放在了姜淮的面前。姜淮看了一眼铜盆,盆中是一汪黑水,水黑的没有一点儿另外的颜色。
还想着问算命老头怎么回事,他眼中看见的东西就让他瞬间呆死在了盆口外。盆中的一汪黑水因为屋子里光线昏暗竟成了一只圆盘的镜子,姜淮的上半身就出现在镜子里,只是不一样的是,镜中姜淮的脖颈上竟盘脖坐着一只血帘狸。
见到这幅场景,任凭谁也淡定不了了,姜淮惊叫一声,猛地退后几步。只见那算命的老头立刻找来红布盖住了盆口,姜淮站在远处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盘子里面的是什么?我背上,那只狸猫……”
姜淮还没说完,算命的老头便将手指放在了嘴边,又出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姜淮立刻会意,此时的屋子里却也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他的背上还有一位。
“此乃青白元的花狸猫,自幼时便被用丹药豢养,直到须眉生出血红帘,便已经就是妖物了。你啊你,不知怎么的就惹上了那已经成了老精怪的妖仙。”算命老头说完,又让姜淮将此前之事一一说出来,不能有半点大的差池。
姜淮无奈,但那东西却也是亲眼看见的,没法再安慰自己,只能把从贩子那里听来的匣子由来一一说了出来。
算命老头一听,连连咋舌,脸上的颜色也变了许多。他并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的老狸仙,几下一听,脸都白了。
姜淮直接问如何解决,算命老头是一个劲的摇头。他也无能为力,这种事情,所知也是甚少,红帘狸,那也是从一本不知是几手的笔记上看来的。
姜淮无奈只能问盆中的水是什么,既然没法帮到自己,那要下这些东西也好能看见背上趴着的狸子。
老汉缓缓掀开铜盆上半截红布,红布之下液体纯黑,像是油脂。老头轻轻拂过姜淮,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人油呐。”
话至此时,已经没有可以多说的了。算命老头没有本事解决问题,之能是姜淮自己去找别的办法。姜淮要来了一部分盆中的油脂,又打问了红帘狸的具体详情。
红帘狸,这东西寿命不长,其实也不只是青白元的首创,更早的年代就有了。专职之人捉来狸猫,一直豢养直到到生下第二代,只要狸一下崽,那母狸立刻就会被杀死。刚出生的小狸猫崽子,只会喂给他们一顿奶 水。后面的全是调配好的药水,等到小狸断了流期,豢养之人就会开始给这些狸子喂食炼制好的丹药,丹药的配方并不明了,功效更是无从得知,总之狸吃了丹药,绝对不会好受,其样貌就同五脏六腑皆都溃烂,但是这狸子吃了一次,就会跟吸食了大烟一样,虽是痛苦不堪,但依旧得此物吊命。
吃此丹药大概三年多,狸猫的脸颊从眼角开始就会生长出红色的鬃毛,鬃毛粗壮并非绒毛,略微坚硬,有些类似猪鬃。因为两条鬃毛各自垂下,形如卷起的红色沙帘,所以此物后被叫做红帘狸。
据说这些抱有其目的的人养成此物之后,就可以跟随红帘狸探寻金银财宝。不只这样,此物还有邪术,可以化作妖媚,迷惑人心,让对方自愿交出自己的财富。此类相似的传闻还有很多,总之都是各种悬而未悬的邪乎说法,但始终所说的最大功能还是寻找金银财宝,这东西是当招财妖兽来养的。
但是红帘狸有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寿命短,吃食丹药的三年是没法做任何事情的,而真正能帮助主人搜寻钱财的时间也只有不过一年,不知是丹药中有些损命的东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此类东西寿命极其短暂。
那木匣子其实也算是棺材,只不过是红帘狸的棺材。此物死后尸身不腐,需要做成金身放置在风水极佳的地方。妖兽死了却也并非完全没了命数,传闻中说这些东西食了众多丹药,早在活着的时候就通了神力,只是死的太早还没成精罢了。
算命老头说那四十多具狸棺其实就是一个人的功绩作为,想来他断断续续养了几十只,也还是需要这种东西来获取不义之财,那狸子也没传得那么大能耐。
狸尸入棺的时候绝对是兽首兽身,不只为何在棺中长出了半人身,光是眼睛看到的这些就已经非常令人匪夷所思了。
姜淮对此物深有忌惮,算命老头也说了原因。那些狸子恐怕多数都有了道行,眼看就要成仙,却被姜淮烧成了灰烬,这不拿它开刀也是没法说过去。
姜淮回去之后自己也找了个铜盆,将纯黑色的油脂倒了进去。他放大胆子看了两次,那只红帘狸依旧死死的在它背上顶着他,不时还动几下红帘,场面无不异常诡异。
身体的异常不协调感在一个多月之后就被姜淮适应了,其间也没有因为背上那只红帘狸出什么大事儿,红帘猫脸虽然诡异渗人,但是这东西普通的镜子里还看不见,只有人低头去看盛了人油的液体盆子才能看见那东西。
可是安稳日子也只过了不到一个月,总的来说还不只是一个月后才开始有的新变故,在之前时间过境,姜淮就感觉他的脖子有些束缚感。
我很能体会姜淮的那种感觉,我是个极其怕痒的人,所以那种高领的毛衣几乎与我无缘,穿上类似的衣物还不但只是脖颈发痒,不注意的时候没事儿,只要一旦没了新的注意力,总会有一种即将窒息又未有异常的感觉伴随左右。小时后总是穿大我一号的那些亲戚家孩子的衣服,以至于无时无刻我的手总是在脖颈和领口之间,如此窒息之感才会大大减弱。
当然,姜淮的那种感觉要比我强烈许多,这种情况越是遇上抽烟越是明显,总是一口烟进去,自己给自己呛个半死,似乎是什么东西故意掐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都不用多猜测,第一个,姜淮就考虑到了红帘狸。索性立刻他又去照了人油盆的倒影,影中之景令他双腿发麻。
果真猜的就没有错误,身后背着的红帘狸正死死的用他那双似乎是人手的爪子掐着他的脖子。油脂中显现影相,两方竟各自打了个对眼,红帘狸的眼神如冰魄,那两条血泪一般的鬃毛帘子因为猫脸极度诡异的笑容之下,竟都扭曲的不成样子。
姜淮在那之后就大病了一场,浑浑噩噩之中,全是狸猫的影子,有的几下化为人形,但脑袋却还是狸猫,只是那张脸一直都是红帘狸的脸。狸子不断的朝他袭来,恐惧之下,差点没带动自己半昏迷状态的身体摔落楼下。
断断续续袭扰来的梦魇几乎将姜淮整了个半死,后来的情况姜淮没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只是发觉其中肯定还有更长的一段故事。
姜淮解决掉了自己的麻烦,就花了一大部分心思去调查了这个所谓的青白元花狸猫,其后的所有内容便就是之前所说的那些,这东西被养出了妖性,生卒的一年为主人所用,死后则需主人供养,助其得道升仙,总的来说,来去往回不过还是解无门户的神鬼莫测之说。
第二八二章 邪门
姜淮几乎就撇开了解决问题过程,那只背上趴的红帘狸到底有没有被收拾掉,很难说呀,只是我眼见一边的楼古山,这家伙笑的有些不正常,再看看姜淮。我心念就是一动呀,娘的,莫非又给这个人耍了?
转过来一想,我就知道八成是如我所想的了。这个故事听起来还有几分像是真的,只不过不太能符合我的认知啊,要说邪乎的东西我也见过了,只是那些好歹也都有个形儿,我能看的着,摸得见,总不至于会往一些奇怪的方向想,但是这回明显给我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只是推断,虽然还不能下定论,但是我却自己坚定认为,姜淮就是在拿我找乐子。
当下直接揭穿,情况不太允许,其一是他们人多势众,二则是人家绝口不认,那我也是没有半点儿的办法。
眼下只能先看点儿别的转移注意力,说起来我们面前的这只皮球一样的狸猫尸体只是放了气,还没有仔细研究它的腹部是否有东西。想来腹部充气,鼓成一个气球,说里面没有东西,那都不会有人信啊。
我簒夺着楼古山,让他快点切开。他有些不耐烦,险些就要递刀过来让我自己动手,没法子啊,这活儿我可不干,摆手示意自己绝不再打搅。
猫尸已经干了,和以往见到的干尸也差不多,只是它要更加干瘪一些,身体和皮肤之下,连脂肪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只有一层皮子和灰黄色的毛。
长匕首非常锋利,割在皮子上像是在切割打制完好的皮革,声音很脆,这狸猫的皮子已经接近纤维化了。
一刀顺着插进去的口子直入,只是一下,没有多的动作,那狸猫的干尸皮子就从肚皮上开了一条贯通身子的大裂口。
其中一看,却也并非是骨头架子支撑,楼古山用刀尖挑开干皮,里面马上有尖刺露出来,尖刺细的只有半个筷子的粗细,头头上倒是不怎么尖锐,只是扁平的紧。
“灯笼……”楼古山长出了一声,不知何意。
那些扁细的长条在狸猫的干尸皮内纵横有规则的排列,其间又有细丝互相铰合,那些丝线发黑,有些地方还泛着金色的光泽,分明就是金丝呐。
现在看来,狸猫干尸的尸皮壳之中用已经发黑了的竹片加上金丝固定,扎成了一只灯笼。这是干什么用的呢?真要是拿它当灯笼,且不说透不透光,就只是夜晚看见,那也能给使用者吓个半死。
楼古山手中的匕首慢慢将尸皮壳子切开,尽管他用的力气很大,但尸皮壳子依旧没有被牵扯的有太猛烈的动作,这是里面有重物,压着尸皮壳子才会如此。
楼古山不紧不慢,我却是急的半死,这家伙显然是故意的,一直等了将近半分钟,整个尸皮壳子才被完全打开。
里面确有东西,只是这东西还没发立刻下定断它是个什么。狸猫的尸壳完全被掏空了,其中没有脂肪,就更别说粘连的油脂了。空壳子之中的空间很大,差不多能放下一颗篮球。
狸猫腹中的东西大概只有两手抱拳的大小,一团黑色,似乎还有毛发粘连在上面。我看见就觉得恶心,这东西楞刺分明,其中又有数屡粗壮毛发一样的黑丝缠绕,不像是个普通的东西。
我刚见它就想到了
另外的一种东西,与其异常的相似,老牛食草之后总是喜好舔舐自己的毛发,毛发聚集在胃中消化不了,也排不出来,逐渐抱团就会成为一个大圆球。圆球慢慢被胃酸腐蚀,逐渐成为一体。在杀牛刨开内脏的时候就会取到这种东西,毛发结成的团丹,据说还是一种中药。
我干呕了一口,不想看,心中又有些可惜,只得硬着头皮观察那只黑棕色还散发着淡淡腥臭味道的东西。
刀没有停留,只是轻微拨动了几下黑毛球,这东西坚硬的紧,像是快石头,我光是看刀尖触碰到毛球的动静就感觉其中定有什么坚硬的包心。
楼古山没有犹豫,和姜淮打了个对眼马上就见他竖刀插入了毛球,刀很顺,没有半点儿的停顿,只听见噗呲一声,那刀尖已经入了毛球两寸多深。
只是这头来的快,另外一头却也不落下。刀才进去几秒。我们都盯着毛球会有什么反应,只见不久之后,几股淡黄色的液体就缓缓的就从刀片的缝隙里冒了出来,液体浓稠,只是瞬间出来,我们就闻到了更加浓烈的一股腥臭味道。
“他娘的不会是一坨屎吧,你们玩屎……”我刚好找到机会,索性它也没有什么危险,直接开口奚落了他们几句。
但也没等到姜淮脸上阴沉出现,就看见那毛蛋猛地动了两下,楼古山的刀自打插进去出了脓液,就没敢再有大的动静,这会儿肯定是没有怎么使力的。可就是没想到这已经被插了个对穿的东西竟然还真动了,其中又不知道是什么鬼怪,一下子给楼古山也惊的不轻,猛地一抽,刀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我们众人全部退后,那东西猛地动了一下似乎是费掉了大半的力气,此时微微颤抖,黄色的脓液依旧还顺着伤口流出。
“赶紧撒丫子跑吧,等它蹦出来就晚了。”这种情况我已经是见过无数次了,熟悉之感涌上心头,我知道这情况不妙,赶忙就要招呼着其他人走。
“怎么走,门可是锁着的。”姜淮哼哼了一句,但这那是门锁不锁的原因呐。
情况紧急,我没心思顺着姜淮的话继续说下去,那门哪是什么难路,一脚踹上去,不开也得裂口,出去也就是费点儿力气的事情,我算是明白了,这帮人是跟这里的东西碰上了,一时半会,恐怕是不会走。
我大骂一声:“老子以前遇见这种情况,指定了倒霉,你不听我的话,等会儿发生了什么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冷哼了一声,就朝着众人背后躲了过去。眼下虽是困局已定,但我仍旧想要挣扎几下,总之后死也比先给这些王八蛋去探路的强。
他们没有上手动那只毛球,毛球正以一种不太有规律的幅度自己动着,但将近看了它十几分钟,它还是一个劲的涌动,却无半点儿要钻出来东西的样子。
我站在后面未免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彩,要是自己真感觉错了。那可是是没处说理儿去,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遇见个异状,不定得折腾一阵,怎么现在又没事儿了,难不成正如胖子所说,我这命……看来以后还真得找找牛鼻子解决一下当下的问题呀,虽说只要不去自找麻烦就没多大问题,只是这样下去,光是心理压力都很容易压死我呀。
见没状况,我也只好不太情愿
的往前挪了几步。只是这一挪,角度一变,我就发现这东西的涌动也并非没有规则,默默在心中定了定,我就惊奇的发现,这东西的动作哪是没有规律啊,只是单眼看几下,时间还没够,所以才会看见拳头大的毛球动作差距有些大。但只要盯着超过一分钟,就会很容易的发现那东西动作极有规律,偶尔的几个间隙时间才会慢上几点儿,幅度动作也各自还都有些单独的差异。
“像什么?”我正看着,就听见对面的楼古山忽然问了一声,我没有回答,主要还是因为我不知道他这一句是对着谁说的。十几秒沉默,楼古山便挥刀在我面前的桌板上敲了敲,又重复了一遍。我受宠若惊,一时间还没明白他好端端的放着这么些人为什么偏偏问我,想着,却见他又不耐烦的问了一遍。
“像是心脏?”心头恍了几下,我突然就大概明白了他是要问什么,心中答案也自然早就被我搜寻到,但是始终把握只有九成,这话还不能说死,只能很没底气的说了一声。
“老头就没告诉你,这狸猫肚子里放一颗心脏,嗯……还是颗活着的,这是所谓何因啊。”楼古山面向了姜淮,问了一句,微做停顿,又马上接了后话。
姜淮微微摇头,并没有开口,只是转了转脖子,继续死盯着那颗长满了黑棕色粗毛的心脏。刚才那话说的没多少底气,但是现在看他,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这回还真给我说对了,一联想到人的心脏,虽然大小上大了一圈儿,但是这东西一头的的确确有些弧形的尖角,只是换个方向就能看到,这家伙不是个圆形,而是个极为不规则的三角形,自然各个尖角都是非常圆滑的,只不过形似也可以说到四五成了。
整个心脏大概在最粗的那一根血管位置上有一条口子,就是楼古山刀尖刺出来的,刀尖直刺下去,有摩擦木头桌板的声音,可能是已经对穿儿了。
若此时真的是颗心脏,以心室的那种强压,血液早就喷出来三四米了,只是刚才不管是刺进去之时,还是拔出来之后,那伤口之中流出来的始终都是黄色脓液,流量很小,更本就谈不上喷涌。
我现在再看,却也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黄色脓液原本就流出来的不多,现如今那长满了毛的心脏涌动,竟也一下一下的将黄色脓液吸了回去,这东西的伤口有气体出入,黄色脓液粘连,气泡四起,恶心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
此地所有的东西,不管是所见,还是所闻,无不是诡异莫测,所谓的赶尸人,这恐怕还两说,那帮人的行踪可疑,这年头已经不像是还需要些人了,有死在外地的,一个还好,但多个甚至是十个,这恐怕是逃不过当地公安的眼睛。再加上哪些尸首各个不全,少了胸脏,可这死了都尚且要叶落归根之人的尸体,如此被折腾,到最后尸首都不全,又有何种意义呢?
一帮子背着尸体的人,鸡鸣之前入了义庄,那老板看着就不是正经的生意人,后面我们也见识到了,必定是和毛腿子串通,只是为了杀死我们,这种似乎是劫道的行为,也难说不是。但是在我们即将被杀死,半程却又放弃。一联想我就心背生寒呀,这不是直接面对面的干架,如此一番的折腾,都没有下手,唯恐是后面还有招数,只是这种招数,任凭谁来,也难招架呀。
第二八三章 奇术
门如我所猜测的,一脚就被四个人中的一个魁梧汉子给踹开了,后来一看,那木门凹陷下去,常年雾气再加上雨水湿气袭扰,木头其实早就酥烂了,只有几根铁皮 条支撑着,但也承受不住太大的力气。
那颗长了毛的心脏,被姜淮泼了打火机的煤油点了一把火就烧了,这东西似乎还有知觉,在火焰中极力挣扎,黄液四溢,最关键还有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难以忍受。
煤油烧的非常快,不过十几分钟,那团火球就将抱拳大小的毛绒心脏烧的只剩下了一摊子灰烬。味道刺鼻不堪,我的鼻粘膜几乎就要给火球中冒出的滚滚黑烟刺破。
房子这帮人也没有放过,说什么留下也是祸害,不如直接给它消灭了。那跛子孙多少与赶尸人有些关系,其中不免也有他一分使坏的心思,这里我也没多少阻拦,只是看着那茅草屋连带着屋梁夯土墙一并消散在了大火之中。
我见这些人弄完全部的后续工作,转头就要往山中更深处去,一下子心就荒了。这是怎么着,难不成还要进去?
我极其不愿意的落在几个人后面,眼看着又要上山道,实在不愿意一同前往,就站定在了原地,喊道:“出去的路在后边,咱是不是走错了?”
说完,姜淮和那几个人顺势转回了头,看了我一眼,但并未多说,只是朝我甩了一句:“有时候我发现你挺机灵的,可是为什么这机灵总是会往傻逼的方向发展,这话,我不需要说明白吧?”
“俘虏可是没有人权的,哈哈,要不要玩cosplay?”姜淮说完,楼古山马上接茬道,见他还有要从腰间取下皮带的架势,我赶忙摇了摇头。
“要不,你们自己去,我在这儿等着,等你们回来,咱再一起走?”我还是尽力说了一句废话用作拖延,但显然是不会起到作用。
“打晕他,背着走。”才说完,姜淮一撇头就招呼另外一个人上来,我发现他就是那个一巴掌拍的我差点儿把内脏吐出来的人,这情况不妙,我立刻双手背后,装作一副被绑了的架势,自己也将嘴闭了个严实,不再说话,直接赶上了他们。
山路没有变化,这帮人一直在山道上寻找痕迹,的确也给他们找到了一些看似有价值的东西。石头路上零零散散会遇见胶质的脂肪油脂,这东西我一猜就知道,是那些尸首身上的。姜淮他们虽然只有四个,但是我知道,这帮子人身上装的刀绝对不会少于四把。在屋子里那片黑暗之中,刀兵相见,这帮人虽然也吃了亏,但是听那声音就知道,那些会动的尸首也也不会沾到太大的便宜。
尸首身上伤口不少,虽说这些死尸绝不会流血了,但是凝固在皮下的油脂还会从皮肤的破口脱落出来,距离尸体的死亡越久,那脂肪结块脱落的数量就会越多。
地上零零散散有一些,没过几十米就可以见到,看来是如我们猜测的了,这是真被人给算计了,只是不知道一帮赶尸的人好端端为什么要灭我们的口,而且在即将干掉我们的时候,却又撤掉了。
“我觉着吧,他们估计也就是嫌那活苦,不想干了,临
时起意,见你们几个财大气粗的,想打个劫,赚几把外快。要么他们干脆就是两头买卖都做,有功夫遇见,一个不落下。咱要是想报仇,也得找找机会呀,这要是追上去撞见,咱们怎么说也是五个对十几个,不对,还有十个大兄弟等着呐,这买卖眼看着就是不划算呀,你们合计合计,这话没错。”我苦口佛心,此时自己也觉得是对他们好了。
“别的倒是没发现,说服人这茬儿,你还真行。不过嘛,有些东西,你还是没看出来呀。”姜淮走在我的前面,身子临着悬崖,这种状态有几秒的时间我几乎就要想将他退下去,可是奈何我的身后就跟着除过楼古山之外的两个人,不难预想,我这一动手,后果也多半是和姜淮比翼,这他娘的买卖不划算,还是等等别的机会好。
我没明白姜淮的意思,在它身后也看不见脸色变化,只得嗯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并不理解,就紧跟着等他说。
“你以为这种赶尸的行为真的有那么大必要吗?落叶归根,还有什么落叶归根呀,古时候来这一片的都是些什么人,过了巴蜀,湘西南北,岭南之地,那都是流放犯人用的。从这里又回到庙堂的能有几个?多数还不是只能安家在此,家都在这里了,还落得什么根,赶尸,赶的是尸吗?无利不起早,这活儿太费人了,一趟出去短则十天,长则几个月的也不是稀少。能到死还留在这个地方的人能有多少钱,这钱且不说够不够吃上几天饭的,用那点碎银两,劳心费力不说,这山路其险,死伤不少,运气不好,随着飞毛腿一同摔下悬崖,下面要是水,那后来成水鬼,下面要是石头山谷,碎尸万段。还归的什么根。你就不觉得这其中问题很大吗?”
姜淮喃喃道来,我仔细听过,起初并无感觉,但是联想到一个我曾经听来的故事,却顿时茅塞立开,简直是醍醐灌顶也不为夸张。
姜淮是在导向我的思维,并没有直接传达答案,这是对方总是高高在上的自然应变?还是刻意如此真不好说,但不管何种,总之我是知道了其中的厉害关系,这么说来,那赶尸恐怕就没有那么干净了。
有时候老话听得多总是有些好处的,不只是谈资,也是关键时候可以作为解决问题的参考,只是若非我这种经历,恐怕也就是落得个谈资的地步。
小时后的记忆里,颠沛流离总是没少过,各种地方各种环境的转换使得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总是喜欢听别人讲故事,特别是一些七老八十的老家伙吹牛,各个评书听的多,也是讲的一把好手。大概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就听过一个已经过了八十的老头讲过一个故事。其真实程度,在现在看来,的确也有很大的可能呀。
这个人出生在清朝灭亡后的几年,当时家里兄弟多,为了好养活,也没好好起名,只为了好使唤,就给起了个白狗的小名。
这小子当年可不安稳,十七八岁就投了国民党,还不是被抓壮丁,是自己主动去的。他所在的部队是一只混编军,没有正式番号,属于临时安置。这种全是兵油子的队伍自然是不会有正经的作战任务,只是给他们最后打扫战场和清剿残余力量的任务。
白狗不是个憨子,很懂得人情世故,连长给他说的一道一道的,最后也算是混上了连长大腿的位置。这支队伍散乱,一般都是分散行军,大概是在当年的秋末,一帮子人就摸着主力到了湖北湖南相交的一个地名叫宝山的地方。
到了这里他们才看清楚,早就跟错了方向,继续往前意味着就要被消灭掉,无奈,这支只有不过六十多个人的队伍又折返了回去。
因为当夜派出去的侦察兵发现,前面山里似乎是有一帮子土匪,这些人穿着的虽是军皮,但是没一个真打过仗的,要么就是混日子的兵痞,要么就是被抓来的壮丁,总之其中一些抓了跑,跑了又被抓的人比比皆是。
按照一些老家在东北的人说,那当了柳子的,一定不会是善茬,他们这支半残的连,虽然制式不全,但能打响的枪也有四五十条,那些土匪光是见着这些个东西都得眼红,要是对上,对面可能来二十几个就能消灭自己这六十几个废材,所以绝对不能走大路绕回去。想要快,还不绕路的,如今就只有翻越这湘北的重山,几十个人虽大半不愿意,但是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回去。
大概是出了宝山往北五十里之后,队伍已经走了一天,所有人疲乏不堪,这一看也过了土匪能控制到的范围,虽然也快要天亮,但是没人在愿意赶路了,全部就地休整。
大概是在雾影渐浓的清晨时分,一阵清脆的铜铃铛响声惊醒了当时正是不缺觉的白狗子。与他一同的还有几个老兵皮。
这情况说好也不好,只是他们合计了一下自己身处的位置,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群山俊岭的神农架,这虽然不是腹地,但是荒凉程度恐怕也只有采药的和猎户进来。前者首先就不会干这么诡异的事情,而后者,那是巴不得自己不发出动静。
一时间很难捉摸其中的问题,这种悠长的铃铛声音,伴随着逐渐浓重的雾气,鬼神来此索命,那估计都有人立刻准备好被砍头啊。
但这帮子人里就有个不信邪的,骂骂咧咧已经要招呼其他人过去看看。白狗子一心想上战场,可是没机会,正憋着一肚子气,他跟人上过几天洋学,记忆嘴清楚的就是这个世界上还没有鬼神,一时越想越火,就想去找找那声音的源头,好赖也能撒撒气。
几下,再加上连长的安排,大概不过五个人,连带着白狗子一同就朝着声音的源头摸了过去。那声音非常清脆,从远到近,最近的时候他们几乎就感觉到声音就在自己头顶的山梁上。
几个人一路斜着往山梁上爬,直线距离也一直在减短,直到有些太阳照散雾气,那铃铛的声音这才缓缓消失。但是声音消失的地方并不远,几下的工夫,他们就赶上了,并且在树林叶木的间隙之中看见了几个站立着的人影。既然是人,他们也自然没了恐惧,只是爬山梁费了些力气,大概半个钟头,那些原本还影影绰绰的影子这才到了眼前不过十几米的地方。
山中不会常有山民行走,那里是神龙架,野人之说由来以久,这么大阵仗不会是普通的山民。众人猜测,那多半可能就是匪徒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