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宅院深深16
众人都在猜测二少夫人是否做了什么惹怒了亲娘, 而青萦收到那一匣子东西, 惊得打碎了茶盏。
那匣子里……都是生母房氏的旧物!
青萦握着那几个简陋的簪子,掌心刺破了都没有知觉。萧贺氏!害了房氏还不够, 还敢拿着姨娘的遗物来威胁她!真的是把人利用到死了都不放过吗!
丫头们惊呼, 握着她的手劝她放开。
青萦轻轻松开手,淡然地抹了抹掌心的血珠, 看向小绿:“妥善收着。”
小绿从小在房氏身边长大,自然都认得, 红着眼睛点头应了。
年二十五,贺庭轩终于从书院回来,年前再也不用回去上课了。
青萦同他说起给姨娘的事情:“照萧家的行事,姨娘恐怕早就尸骨无存,断不会给她安葬立碑, 我身为女儿不能让她没了供奉, 我想着,能不能给她立一个衣冠冢,再给她做一场法事?”
贺庭轩满口答应:“当然可以,这是应该的!都怪我, 此前都没想起这些事!”
青萦苦笑:“我这个女儿都想不起来,何况你呢?”
贺庭轩心疼地看着她,想到姑姑拿去世之人的遗物当年礼,当着全府的面打青萦的脸,只觉得这样的姑姑越来越陌生,仿佛与他童年印象里的那个人越来越远。如今的这个萧贺氏, 面目可憎。
时间不等人,马上就要过年,年二十六,贺庭轩禀告了父亲,获得许可后带着青萦去了京郊的寺庙。
青萦给房氏在寺庙供奉了牌位点了长明灯,在寺庙附近为房氏立了衣冠冢,将那些旧物葬了进去,又委托方丈做了三日法事。
这三日,贺庭轩一直陪着她,尤其下葬立碑那天,他跪在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承诺以后一定好好对待青萦,一辈子敬她爱她,请岳母放心。
贺庭轩的举动出乎青萦意料,他对着房氏行女婿的礼让她意外,他在墓前的承诺让她意外,他喊房氏“岳母”更加让她意外。
回去的路上,贺庭轩和青萦坐在车厢里,青萦还没从悲伤中回过神来,贺庭轩握住她的手:“不要哭,虽然姨娘不在了,还有我,我会代替她护着你、陪着你。”
青萦说:“你刚才喊‘岳母’?”
贺庭轩说:“如果你喜欢,我以后就喊岳母,在我眼里,她就是你的母亲。青萦小时候是不是也喊过娘亲?”他印象里,头一回见到“小表弟”时,她偶尔会小声说娘,这“娘”肯定不是他姑姑。
青萦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有啊,小时候不知道生母和正房的女人有什么差别,看到府里的丫头有娘,她也喊房氏娘,房氏从不敢让她大声喊,只敢让她被窝里偷偷地叫,什么时候不喊了呢?大概是七岁争取到了上学的权利,从此人前人后再也没喊过娘亲。
是守规矩了吗?还是从那时候就嫌弃这个做人妾室的娘亲了呢?
贺庭轩看到她的眼泪,心里又酸又涩,只觉得有人在心口捶打,恨不得以身相替。他轻手轻脚地给她擦眼泪:“别哭。”
“你以后别纳妾了吧,当人妾室太苦了,做妾室的孩子也好苦。”青萦哽咽着说。
贺庭轩被她哭得一起红了眼睛:“不纳妾,我肯定不纳妾,我只要你一个,绝不找第二人让你伤心,也不去祸害人家好姑娘。”
青萦抬眼看他,眼眶里还满是泪水,特别可怜:“你真的认定我了?确定是我吗?”
贺庭轩斩钉截铁地点头:“不变了,我确定我心悦你,想和你白头偕老。”
青萦低头拭泪。
贺庭轩眼中闪过失落,又打起精神安慰她。
这时,青萦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娘走了不到半年,于礼上我没资格给姨娘守孝,可她生我养我,我就当她是我的娘,至少一年……一年后……你等一年可行?”
贺庭轩先是怔愣,继而狂喜,不停地点头:“可行可行!应该的应该的!当然可以了!我作为女婿也应该的!”
语无伦次。
青萦悄悄抬眼,见他激动得手足无措,晕晕乎乎,“噗嗤”一声笑出来。
贺庭轩一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挡不住,实在是这个惊喜来的太猝不及防了!
一年不长,一点都不长!他以为自己要等三五年才能抱得美人归呢!
累了一天,又哭了一场,青萦微微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睡着前感受到他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心里想:贺庭轩的确不错了,有一颗赤子之心,温良却不软弱。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时下许多男人那般轻视女人,他会尊重她,会设身处地体会女人的不易,这已经难得了。
青萦睡得很熟,马车到家后贺庭轩没下车,一直陪她继续睡着,直到外头奴才催了三次,他才狠了狠心,把人抱了出来。因为肩头长久不动,又僵又麻,他怕抱青萦的时候动作不受控制把人吵醒了。好在他够小心,青萦也睡得熟,一路安然地睡到了自己的院子,睡到了床上。
年礼的事情避不开被别有用心的人嘲笑,比如吴姨娘,再比如几个叔父家的妯娌妹妹。
但是刘氏从不在此为难她,大嫂如今又和她亲如姐妹,外头丈夫贺庭轩完全护妻,不分黑白谁也不许说我家夫人不好,青萦看似丢尽了脸,可实质上,无人能动她分毫。那些人不过说了一句话,有的是人帮青萦回怼。
萧贺氏想恶心青萦,想让青萦在贺家不好过,这如意算盘是彻底落空。
而因为萧贺氏这举动,刘氏同靖安侯说了以后,提议此后儿女亲家的那份节礼再不送了,就当出嫁女走动,免得二儿媳还要为此受委屈。反正礼送来了谁也看不出是萧贺氏这个姑奶奶的礼,还是作为青萦娘家的礼。
萧贺氏这般明目张胆,恐怕是自以为在贺家地位稳固,所以想要直接戳破青萦身份,亦或者给侯府众人埋下疑心,让青萦日子不好过。可她既没有想过,儿子同庶妹,靖安侯怎么会亲庶妹远儿子?也没曾料到,青萦早就在最初,把一切都摆在了明面。
靖安侯冷哼了一声,同意了刘氏的说法。想了想又说:“不行就自己添补些,免得萧氏那里没脸面。她是贺家人,她没脸就是贺家没脸。”
这是说南边送礼来了,再出现这种情况,就自己暗暗加一些礼,免得青萦那边下不来台。
刘氏听得满是感叹,侯爷对儿女是真的好,尤其一双嫡子。可是做婆家做到这种程度也是举世无双了,谁家婆婆还会为了给儿媳找补脸面,往亲家送来的礼单里添东西的?他们靖安候府,为了这门婚事做到这种程度也是可笑可叹了。
青萦还不知道靖安侯的话,若知道,恐怕也会感动。不管靖安侯是为了贺庭轩的脸面还是为她好,他能这样包容,她都很感激。
过年十来天,贺庭轩与青萦形影不离,两人像个连体人一般,轻易分不开。惹得下边的丫头们都纷纷偷笑。
之前青萦花大力气收拾出来的外书房彻底被冷落,贺庭轩压根不乐意搬过去,外书房女眷不方便常去,就他冷冷清清一人,他才不要搬。就喜欢和青萦呆在一处,青萦绣花他看书,青萦看书他写文章,自在又温馨。
因着他这超级棒的黏人术,青萦被他磨得没了脾气,短短几天,彼此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
年三十的时候,各房的人又聚到了靖安候府,又是满府杂乱热闹。
因为年三十不仅有家宴,还有祭祖、送年等事,青萦和大嫂帮着刘氏打理各项事宜,连坐下歇口气的时候都少,虽然累得不行,不过还好,不用和一群女人面对面,又是打机锋又是假笑,像上回那样再弄出个软烟罗遗祸几个月,那她可真是要吐血!
除夕之夜,京城没有宵禁,满城的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
侯府的家宴结束,男女老少都聚集到了空旷的院子里,看府里放烟花。
到此时,青萦手头的事儿都结束了,只剩下最后收拾,好歹送了大半口气,能够放松地感受侯府过年的年味。
这时,贺庭轩悄悄地挤到了她身边,接着袖子遮挡,偷偷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青萦一惊,疑惑地看过去。
贺庭轩微微凑过来,接着爆竹声在她耳边说:“刚出锅的红豆糕,软软甜甜的,可好吃了,你偷偷吃点,别饿坏了。”
青萦抬头与他对视,见他眼里映着烟花,亮晶晶的,还冲她眨了眨眼,一副我们心照不宣的模样。
青萦低下头轻笑,接着宽袖的遮挡,小口小口地把红豆糕给吃了。
刚吃完,手心又被塞进来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她瞪眼。
贺庭轩凑过来:“快吃!”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关注,腹中的确有些饿,便后退了一步,躲在他背后,再次小口吃了。这次的是蛋黄酥。
吃完,贺庭轩的手还想伸过来,青萦一躲,低声说:“你藏了多少东西?够了!”她连吃两个糕点,又心虚,差点噎住,再吃不下了。
贺庭轩不顾她闪躲,抓着她的手把掌心东西偷渡过来,这一回凉凉的,滑滑的,不是糕点了。
“是红果,你吃一个润润口。”
青萦一听,想到它酸酸甜甜的口感,口水先出来了,躲在他身后又吃了一个。吐出的核不敢丢,暗暗握在手心。
本以为糕点也吃了水果也吃了,总该结束了,谁知贺庭轩的手又过来了,先是截走了她手心的果核,又递上来一块糕点。
青萦破罐破摔,就这么两块糕点一个水果,循环吃着,吃得肚子饱饱的。连烟花都忘记看了。
守完夜回屋,青萦问他:“你把这么多糕点果子都放哪了?”
贺庭轩一脸得意地从披风下掏出一个大大的锦袋,松开口子往外一倒,掉出一堆糕点残渣和她吃剩的几个果核来。
青萦看到那果核,想到自己在众人看烟花时偷吃,脸一红,拿起帕子赶紧收拾掉。
贺庭轩很是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我就知道你肯定吃不好,特意让人多留了一份糕点,色色都有,出来看烟花时热乎乎刚出锅,我装进袋里还烫着呢!本来还多一些,不过被大哥看到了,被他拿走了一半!”还有些不高兴!
青萦看他少年般得意懊恼的模样,只觉得这人可爱得紧,想到他同大哥抢着装糕点给她和大嫂,那场景,光想想就想笑,笑完又觉得分外暖心。如果不是时时刻刻记挂着你,怎么会想得如此周到,又是担心你没吃饱,又是怕你光吃点心太干,特意备下水果?
“我吃的刚刚好,这份量正好!”青萦说。
“是吗?”贺庭轩确认,见她点头,又高兴起来。
另一头大房那,大嫂正一脸心疼地看着丈夫烫红了的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这是一个长篇,此时的篇章应当是“少年新婚”,二人处处小儿女态。像欧阳修词中写的那样: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当然,这偎人久、妨了“读书”功夫,笑问鸳鸯字的,是男主~~
刚喜欢上一个人,就是时时想着对方,惦记你饥寒,挂念你喜乐,两人一起做一件傻事,也觉得幸福得无与伦比,有时候还会把周围的人也弄成个傻子……比如跟弟弟抢糕点烫了手的大哥贺敬轩(~ ̄▽ ̄)~
347、宅院深深17
“今日可是傻了?刚出锅的糕点多烫, 怎么就这么捧了一路?”
贺敬轩任由媳妇给他上凉丝丝的药, 嘴角挂着笑:“我怕凉了你吃了不好,放身上又实在太烫, 只能裹在披风里拿着。都怪庭轩这小子, 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他还特意备了一个大锦袋。”
张氏嗔了他一眼:“你还说, 同弟弟抢东西,我明日都不好意思见青萦了。”
贺敬轩笑着握住她的手:“是我不好意思见你, 你嫁给我几年了,年年都帮母亲办除夕宴,往年还只有你一人,恐怕更忙。我竟从没想到众人欢笑之时你还饿着肚子,该给你送点东西来。”
张氏眼睛倏地红了。
贺敬轩揽住妻子的肩:“莹儿, 我亏欠你良多啊!”
张莹推开他:“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自顾自上了床背对着他。
贺敬轩连忙追过去, 顺便吹灭了灯扯下了床帐。
大哥已经和妻子春日帐暖,贺庭轩今晚也美滋滋的,因为他终于牵到了青萦的手,两人躺在床上, 他大着胆子握住了青萦的手,青萦没拒绝。于是,他挂着笑,就这么牵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来回想一番,依旧美得冒泡。
青萦在镜子里见到他这副傻样,摇头叹息。大年初一就傻了。
正月初一, 要开祠堂祭祖先。
今年的祭祖还多了一件事情,青萦这个新妇也该上族谱了。
男人们进了祠堂内,青萦跟着刘氏跪在外头。女人是不能踏入祠堂的,只能在外头行礼。
等到给她记名时,她单独对着门内的祖先磕头,然后见靖安侯这个族长在族谱上写了几笔,自此,她彻底成了贺庭轩的妻子,无论生死都无法抹去。虽然只是简单的“萧氏”二字。
就像贺庭轩的生母,哪怕死了,哪怕来了刘氏这个续弦,她永远在靖安侯的边上,刘氏只能跟在她名后,对她行侧室礼。
这就是这个时代所谓的嫡妻,论其地位之高,一家之中除了男主人,谁也比不上你,单凭这个身份,就能把房姨娘之流压得死死的,生死都由你;而论这身份之低,只要男人不敬不喜你,哪怕小妾身边的丫头,都能欺到你的头上。
贺庭轩侧头看向祠堂外行礼的身影,青萦礼毕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上。在这个肃穆的环境里,青萦头一次感受到她作为贺庭轩妻子,这个身份的实质含义,以及他们两人从此后的命运相连。她冲着他微微一笑。
贺庭轩也冲着她微笑,两人一个在祠堂内,一个在祠堂外,仿佛穿过了无数先祖的时光,穿越了静谧的空气,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心意。
这个对视很短暂,很快他们就恢复了肃穆的表情,但是对视时胸口激荡的那份情感,被深深地印在了心上。
一切礼仪结束,靖安侯带着男人们出来,路过青萦时,在她身边停顿了一下,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贺家的媳妇你做得很好,望日后也莫变。”
这句话彻底认可了青萦,连带着年礼闹剧给她带来的影响都被消灭了。靖安侯都认可了这个儿媳,谁又能置喙什么?出嫁的女人为什么拼娘家,不就是为了在婆家立足?青萦已经有了果,娘家好不好这个因根本不是重点了。
青萦恭敬地行礼应诺。这份承诺她应得真心诚意,靖安候府虽人际关系复杂,偶有不如意,但整体上却是个非常好的婆家。相比过去在萧家的日子,简直是天上地下。她很感激贺家的人,真心诚意地感恩现在的生活。
当初她多天真,想着假死离开,帮着府里处理家事多了,外头的事情看得多了,她才知道,一个孤女若离开,日子过得恐怕更加艰难。是靖安侯一锤定音留下了她,而贺庭轩让着她护着她,她才能每日都过得安定喜乐。
过了年就是元宵,青萦和贺庭轩凑在一起亲手做花灯。
贺庭轩做骨架,青萦画灯面。
贺庭轩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宫灯骨架,央着青萦必须画一对,一个给他一个给青萦。
青萦烦了,故意说反话:“有什么画能是一对的?一对仕女?一对将军?还是一对门神?”
贺庭轩不乐意:“一对的多了,街面上花灯不都是一对对的?我们两人的灯,要挂在一起的,难道截然不同,笑死人了。”
青萦问:“那你说,画什么?”
贺庭轩拧眉想了想,说:“牛郎织女?”
青萦泼冷水:“一年见一次?”
贺庭轩连忙摇头:“那要不写一对诗?”
“什么诗?”
贺庭轩托腮想了半天,每每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未说出口又立刻摇头。不是太俗就是太多人会用,不够新颖。
青萦摇头叹气,不理会他,自己动手画起来。
等到贺庭轩回神,青萦早就把两张灯面全都画好了。贺庭轩一急,连忙去看。只见一张纸上画着山溪戏鱼,一张纸上画着青山修竹。前者活泼欢快,后者意境悠远,画功让他惊叹。
青萦一边画着第三张画一边说:“男为山,女为水,也是一对。”
贺庭轩眼睛一亮,这么一解释唯一的不满都没了,尤其想到,山溪萦绕在山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顿时爱不释手。低头又看她在画胖乎乎的大鲤鱼,知道她想做鲤鱼灯,顿时想多了:“这个是给我们孩子的?”
青萦飞去一个白眼:“你哪儿来的孩子?是给青哥儿的!”
贺庭轩立刻知道自己果然是做白日梦了,蔫蔫地“哦”了一声。低头老实做鲤鱼灯的骨架。没事,明年说不定就能有了,先学着,以后给他儿子做!
青萦就见这蔫哒哒的人不知怎么又高兴起来,再次精力充沛地忙活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寄予了贺庭轩大大的期盼,鲤鱼灯做得非常棒,活灵活现的,糊上青萦的灯面,可爱极了。当他们把这灯给青哥儿送过去,果然让青哥儿乐得直蹦,大嫂当即就让人挂在了檐下,抱着青哥儿在走廊里看。
大哥贺敬轩讨厌死贺庭轩了,他这个亲爹还没做灯笼呢,又被他抢先了。每回和他这个弟弟一起出现在妻儿面前,他就是被比下去的那个!一定是先生留的功课太少,日子过得太松泛了!明年就要科举,看来得好好给二弟上上课!
还不知道被大哥盯上了的贺庭轩此时正拉着青萦的手坐在窗边看着檐下高高挂起点亮的宫灯,眼里满是欢喜。
青萦问:“有这么高兴么?”
贺庭轩说:“高兴,只要和你一同做事,无论什么事都打心底高兴。”
青萦别开了头,嘀咕:“花言巧语。”
贺庭轩强调:“真心的,我往日从没说过的。”
青萦不说话了,勾着嘴角看着外头做工粗糙的灯笼。
正月的日子过得非常快,眨眼元宵到,眨眼元宵也过了。贺庭轩恢复了书院上课的日子,青萦也恢复了独自一人在家的作息。
开春了天气慢慢热起来了,江河里的冰化了,南北来往也频繁起来了。
元宵不久,青萦收到了南城的书信,萧重写来的,开篇对她慰问了一番,说了几句思女之情,青萦略过不看,只看他真实目的。
萧重信上说,今年他可能会回京,让她若有空,帮忙给萧家在京城的老宅打理一下,以便到时候他们来了京城可以入住。
萧重要回京?青萦十分惊讶。萧家明显得罪了靖安侯,年礼那事,靖安侯的态度刘氏也转告她了,她实在不相信,靖安侯还会帮这个狼心狗肺的妹夫运作官位。
但是萧重为什么这么确定他能回京呢?
青萦想到,是否是靖安侯设了什么套,让萧重钻进来了,萧家以为京城好,实际可能靖安侯并不打算让他好过?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她乐得看这家人倒霉。
为了确认此事,她特意给靖安侯那边通气,说自己收到家信,要去帮萧家整理老宅。
靖安侯回了一句:“可,有事找你母亲。”
青萦立刻明白了,果然是靖安侯做了什么。于是在帮忙前,她也回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言明自己在侯府一切都好,公公婆婆好,丈夫也好,就是想家中父亲和姨娘,到时候来京城了一定要好好聚聚。旨在气死萧贺氏,并让他们心虚。
来了京城,房氏之事看你如何圆说!
送了信,青萦挑了一个空闲的日子,问刘氏借了几个粗使的小厮奴婢就去了京城萧家宅院。
其实这也不算萧家的老宅,是萧重当年考上进士入朝为官后买的,当年官位不高,宅子也不大。
青萦半点不打算劳累自己人,更不打算花费自己的银钱,只让人除尘,旁的什么都不做。
多年未住的宅子,只做清洁没什么太大用处。花园光秃秃的,窗户纸又黄又旧,有些窗柩门框还被白蚁蛀掉了,看着破旧的很。
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清洁快做完的时候,南城又来信了,这回是萧贺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提了一堆的要求。青萦看都没看完直接丢进纸篓里。
但是还是回了一封信,给萧重的。说家中破旧之处太多,需要银钱修缮,母亲提的要求也很是苛刻,处处需要银子。她一个出嫁女稍稍贴补说得过去,但是大动静给娘家修缮房屋,她在婆家不好做人。
一句话,给钱!
萧贺氏听到萧重来要钱,好悬没气死。拿了她女儿那么多嫁妆,怎么会没钱?还敢来要钱?
萧重现在女儿嫁进了侯府,再不顾忌萧贺氏,对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训斥:“你设身处地想想,儿媳拿着嫁妆贴补娘家你乐不乐意?我萧家又不是破落户,做什么让青萦贴补?萧家还有没有脸面了?”
为了防止萧贺氏阳奉阴违,他亲自拿了钱派人送去京城。
萧重爱面子,肯定不愿意在侯府面前低了一头,所以青萦一点都不意外萧重会寄来银子。
拿了银子她办事就真心了许多,萧家的银子她一点都不想沾,给了多少她就用多少,只不过侯府的仆人她赏钱多给一倍。另外主要重头在于萧重书房主卧的修缮,萧贺氏的正房,除了太不入眼的,其他动都没动。又想到萧家几个妾室同房氏一样,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她趁机把那个偏院重新翻整了一遍,虽然还是人多会挤,但是,与从前比起来那是天壤之别,至少冬天不会冷风呼呼直吹,夏日不会日头直射。
青萦深谙一个道理,只要暂时让萧重高兴了,萧贺氏气死了都翻不出浪花来。
而南城的萧贺氏,只觉得自己出了这么多银子,之前提的要求还是太少了,又接连几封信,一次比一次挑剔,青萦差点以为这是给贵人娘娘住的。
她不气,不急,慢腾腾把萧贺氏的要求抄下来继续给萧重写信,继续要钱。
作者有话要说: 婆家刚安稳,娘家要来了……
348、宅院深深18
这么陆陆续续几次, 萧贺氏终于回过味来了, 再也没提什么要求。
青萦刚好用最后的钱把花园的花种上了。因为钱给的足,姨娘们的院子都种了花, 还有那个畏畏缩缩的庶弟, 他的院子她都给翻整完了。整个宅子几乎焕然一新,除了萧贺氏的正房。
贺庭轩空闲的时候陪着她去看了一趟, 正房是后宅,他避嫌没进去, 但是远远几处地方看下来,他早就看出了其中不同,笑点了点她:“促狭!”
青萦撇嘴:“你心疼姑姑你去出钱装修!”
贺庭轩拽住她的手:“开玩笑呢,怎么就不高兴了!这院子不错了,只是没翻新而已, 我有何好心疼的?若有朝一日她落魄无依了, 那我可能真的不能弃之不顾。”
“那不是她的报应么?你还想供养她不成?”
贺庭轩安抚地拍着她的肩:“她有报应,我也得还人情啊。我知道你恨她,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但是也烦请娘子大人谅解我一二, 让我还了幼时的那份情。”
青萦叹气,贺庭轩这想法没错,若他因为她的遭遇从此对萧贺氏恩断义绝,似乎太过冷血,毕竟小时候是萧贺氏充当着他的娘亲,给他女性的疼爱和关怀。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女人, 眨眼抛弃照顾他十几年的亲人,这似乎才是冷酷。可萧贺氏于她而言,是杀母仇人。
不过想想她夺走了萧贺氏亲女的姻缘、精心准备十几年的嫁妆,两厢相抵,她想做的那些事也许刚好到贺庭轩的底线。
青萦想得头疼,有时候她也在想,如果她执意报仇,一命还一命,贺庭轩会怎么样?可也只是想想,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去问,不是怕得到不想听的答案,而是不想去伤害他。亲人你死我活,伤害最大的是贺庭轩。
现在想这些无济于事,厌恶萧家的不止她一人,她完全不必现在就钻了牛角尖,为了一个虚拟的假设与贺庭轩争执。到未来,说不定贺庭轩自己都厌恶了萧贺氏;而萧贺氏有儿有女,估计再落魄也不用贺庭轩接济。
真为了这种还不存在的问题吵架,要是被萧贺氏知道,估计得笑死。
三四月的时候,萧重果然接到了调入京城的圣旨,兴高采烈地举家迁往京城。
刚进京,满以为亲上加亲的侯府必然热情接人,谁知,码头就候了一小队人,与其说是接他们不如说是来打个招呼。
不过侯府的人话说得好听,因为过几日是侯爷生辰,府里到处都忙忙碌碌的,所以人手不够,怠慢之处还要请亲家见谅。
萧重听到“亲家”二字心情就舒畅了。多年以来,他心中最不满的就是低了萧贺氏一头,就连被靖安侯称作妹夫心中都有自我添加的屈辱之意,但是因为要依靠贺家,他不敢表现出不满。如今,女儿嫁进了贺家,他就是贺家平起平坐的亲家了!不再是吃软饭之人。多年积郁一朝尽散,又眼看着要升官,心情非常地好。
萧重这种靠女儿不算靠女人、不算吃软饭的无耻思想也不知是怎么形成的。
后面的萧贺氏听到“亲家”二字却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跟在萧贺氏身边的萧文萦也是脸色青青白白。
此时的萧贺氏还不知,这只是个开始。
等到了萧家旧宅,萧重看着焕然一新的宅子,虽然嫌弃到底小了一点,但心中还是对青萦非常满意的,尤其是看了自己的书房卧室,看了后花园的景色,样样合他心意,只觉得女儿再贴心不过。
其他人等也是如此,尤其是那几个姨娘,看着新屋子简直喜极而泣。她们在南城就住得不好,堂堂知府的小妾,冬天还会生冻疮,说出去谁信?本来到京城也没报什么期望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惊喜!只觉得活一天都够本了!她们以为青萦是看在房姨娘的面上才这么精心布置的,有心善的,顿时又不安起来,替青萦担忧。
唯一气炸了的就是萧贺氏。
一路进来她看出青萦的确精心修整了,虽然不完全合心意,但也还算满意。正一心想要看看正房是什么模样,进来后却傻眼了。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年走的时候,正房就是这样!
这贱人竟然拿了她的钱半点没用在宅子修整上!萧贺氏此时虽然大怒,但是还有理智,觉得自己握住了青萦的把柄,要好好借此发作一番,至少要把钱全都要回来!最好还能刮下她一层皮,让她没脸!
结果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正院,却见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的,见到萧重,萧重满意得不得了,连连称赞。
她不信,一个个看过去,越看越气。哪怕她嫡出儿女的院落都装修得很好,她也怒发冲冠!
萧青萦这贱人故意针对她一人!
你说可不可笑,全程银子都是她出的,结果一个妾室的屋子都比她的新?萧贺氏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昏倒。是为了脸面,才硬撑着没晕。
萧文萦看不过去,同萧重告状:“爹爹!娘的屋子根本没修整,还是老模样!”
萧重脑中出现当年妻子布置精美的屋子,觉得没修整应当也没什么,本来就是最精致的了。
“那估计是你娘亲的屋子没什么破旧的吧,青萦可能是看夫人的屋子样样都好,就替我们省了银钱了。”
去你的省钱!拿着老娘的钱她会给我省!
萧贺氏咬得嘴唇都泛白了。
萧重高兴得半点看不见,带着小妾们继续逛不大的院子,感叹女儿孝顺啊,种的花花草草都是他喜欢的。几个小妾开开心心地应承。
萧贺氏黑着脸回屋,把屋内仅有的一副新画撕得粉碎。
“萧青萦!”
侯府的小厮没撒谎,过几天的确是靖安侯的生辰,而且是整寿,府里打算大办。
青萦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关心萧家来没来什么时候来的。
好在府里自去年中秋后,刘氏在全府推广了青萦制定的那套规矩,春节实战了一次,这回过寿,底下的人已经习惯了规范操作,减少了她和大嫂不少麻烦。
直到寿宴那天,青萦在女眷里看到萧贺氏,这才想起萧家,而前者一看到她就立刻黑了脸。
萧贺氏身边跟着打扮娇俏的萧文萦,在一群女眷里笑得很是开怀,身边的萧文萦一脸乖巧娇羞地靠在她身边。
看到青萦的刹那,萧贺氏控制不住表情,黑下了脸,直到众人惊诧,她才勉强挂起笑。
不是她喜怒于形,而是这些天她天天住在那破屋子里,气得她心肝肺肾全都疼!越气,越憎恨萧青萦这个小贱人!
青萦却笑了笑,整了整衣衫,喊了陪在身边的澄心,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摇地走了过去。那动作,看进萧贺氏母女眼里,简直是刺心刺眼睛。
青萦目不斜视,直接略过了她们,冲坐在上头的刘氏请安:“见过母亲,聚合厅都妥当了,众位夫人可随时移步。”
刘氏笑着点头,在旁的夫人纷纷夸赞:“侯夫人可以享清福了,儿媳妇一个比一个能干呀!”
刘氏亲热地拉着青萦的手:“你们快别夸她了,再夸下去,回头你们走了,留下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可怎么办哟!”
众人都笑,说青萦哪里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眼看着青萦被众位贵妇人围在中间,萧贺氏的眼睛都气红了。不过一个庶女!刘氏是个眼瞎的,误把鱼目当珍珠,这些人也跟着睁眼说瞎话!
有那知情的,笑着恭维她:“萧夫人可真会生女儿,二小姐已经这般出色了,长女更加出类拔萃,听说今日都是侯府两位少夫人理事呢!”
“是啊,大少夫人是御史大夫家的千金,刚我过来时,还听到她在夸令嫒善管家,大家都说两人亲如姐妹,侯夫人有福气,妯娌感情这么好真难得!”前半句尚在恭维萧贺氏,后半句就是真心实意地羡慕靖安侯府了。
萧贺氏听得胸口越来越堵,萧文萦袖口内侧已被揉成了一团。
旁人不知情,见她既是侯爷的妹妹,女儿嫁进侯府又过得这么好,如今丈夫节节高升,自然努力哄她开心。哄一个中年妇人开心,不就是夸她丈夫儿女吗?而眼前的两个女儿,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容貌才能,显然如今的二少夫人更能让众人真心称赞。
所以还有人继续跟着夸,夸青萦秀外慧中、夸青萦雍容华贵……总之把青萦说得天上地下,在侯府的日子更是蜜罐一般甜。
寻常母亲听了恐怕又是谦虚又是开心,可萧贺氏气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唯一警醒着她,让她压抑住不爆发的是对兄长靖安侯的敬畏。她不敢在靖安侯的寿宴上闹事,更不敢在众目睽睽下爆出真相,让靖安侯府没脸。
但是萧贺氏脸色太难看了,有机敏的慢慢察觉出不对劲,停下话头说起别的事儿来,也渐渐离她远了一些,生怕来吃个寿宴还遇到谁家的私密事。
众人在刘氏的邀请下移步聚合厅,这是侯府最大的宴客厅,贵妇淑女们一边看景一边走,最前头是青萦扶着刘氏。
萧贺氏和萧文萦慢慢落在了后头,萧文萦定力没萧贺氏那么好,她气得几乎控制不住音量:“娘!萧青萦这个贱人!”
“噤声!”萧贺氏猛地扭头呵斥女儿。
萧文萦捂住了嘴,又气又委屈,还有点后怕,眼眶红通通的,泪水在里头打转。
萧贺氏看得心疼。
她牵住女儿的手:“文萦,今天是你舅舅寿宴,来的都是达官贵人,是你展示自己的好机会,别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东西乱了自己的分寸!”
萧文萦眼神清明了一些,默默点头。
她记得母亲出门前说的,这么多年没来京城,大家都不知道他们家嫡庶情况,没人知道她是所谓的“记在正房名下”,而且背后有侯爷舅舅,有萧青萦如今侯府少夫人的名头,她的亲事肯定会比萧青萦更好!
她不能被萧青萦影响了心态,不能再像南城那样,明明自己才是嫡出的长女,是真正的凤凰,却被人以为是个飞上枝头的山鸡,挑三拣四,四处嫌弃。
萧贺氏见女儿冷静下来,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心头却对萧青萦恨得更加厉害。
到了宴客厅,萧贺氏作为亲属及亲家,被安排在离刘氏很近的上桌,同其他几房的婶子坐在一起。
青萦和大嫂坐在这些长辈的下手。
刘氏从前厌恶萧贺氏,但是会粉饰太平,即便假笑也要和萧贺氏打交道。如今知道了靖安侯的态度,她终于可以凭着心情对萧贺氏甩冷脸,于是整晚都毫不掩饰。
349、宅院深深19
萧贺氏今晚一晚可谓是吃了一肚子气, 好心好意和那小家子气的嫂子说话, 对方却当做没听到,她压着脾气说了第二遍, 对方轻飘飘飞来一个眼神, 又笑眯眯地同别人说话去了,气得她整晚再没朝那里看一眼!小户出身的就是一股子小户气!哪怕做侯夫人十几年也变不了一身寒酸!
一扭头, 又看到青萦正同边上的敬轩媳妇说话,两人说说笑笑好不高兴, 又是气得一声冷哼。
边上的二婶注意到了她今晚的神色,笑着凑过来:“妹妹今天怎么不太高兴?”
论亲疏,萧贺氏同二房是最亲近的,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都是一个姨娘生的。但是从小待遇却相差很多。所以除了血缘, 感情上并不亲近。
“高兴啊, 怎么不高兴,倒是二嫂,似乎这几年沧桑了许多?”
二婶脸僵了僵,心想, 果然大嫂最是烦她,这种小姑子,多亏了看不上他们家,否则真是搅家精搅和得全家过不好!
热脸贴了冷屁股,二婶语气也不阴不阳起来:“那是没有妹妹福气好,只是听说妹夫还有一个庶女, 今日一见怎么听说你养到跟前了?”说着,上下打量着萧文萦,轻笑,“从前你常说我们管不住你哥哥们,如今可怎么着,还是磨不过妹夫?”
萧文萦脸一白,只觉得庶女的印子再次死死地烙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免得丢这个人。
萧贺氏握紧了拳头,猛地看向喜笑颜开的萧青萦,这个贱人!都是她害的!
青萦感受到了上首射来的灼灼视线,抬头看过去,就对上了萧贺氏恨不得吃她肉的凶恶眼神,青萦缓缓笑开,甚至冲着她微微点头,一副亲昵的模样,只有萧贺氏看见,她的眼中冷漠又挑衅。
“反了天了!这个狼心狗肺的……”
“娘——”萧文萦拉住了萧贺氏,让她口中的话再没吐出来。
萧贺氏转头看向亲女,见她一脸乞求地看着自己。她心中一痛,顿时清明起来。刚才还教训了女儿,如何没一会儿自己却犯毛病了?哪怕再痛恨萧青萦,她们目前都不能揭穿真相,不能得罪侯府,不然,他们全家都完了。
但是,真相不能揭穿,她作为萧青萦的“亲娘”,作为长辈,让这个庶女吃暗亏却是可以的。萧贺氏冷哼了一声,扬声说:“文萦啊,娘好久没见你了,快过来陪娘坐坐!”
众人一听纷纷看过来,以为是母女相见欢的一出戏,笑等着下一幕。
青萦一看萧贺氏那模样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她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轻笑了笑,缓缓起身。
萧贺氏看着青萦一步步走过来,不疾不徐,一副大小姐的做派,心中气恼,脸上却分外慈祥,一副思女心切的慈母形象,青萦一走近,她就立刻伸手拉她。
青萦比她动作更快,扑通一下弯腰抱住了她的手臂,紧紧扣住不让她动一下,嘴里撒娇般说着:“娘!我好想你哟!”
大家都笑了,一天下来,这位二少夫人一副运筹帷幄的精干模样,头一次看到她露出小儿女的情态。
刘氏今晚第一次看向萧贺氏的方向,眼里都是真切的笑意。
萧贺氏咬着牙笑,另一只手抬起,握住青萦的肩,暗暗用力掐她:“想我怎么不同我写信?出嫁半年多,就没见你寄回来几封家书!”半是宠溺半是埋怨,其中隐隐还带着几分不满,让听的人在潜意识里有了模糊的负面印象。
青萦一副不干的样子,想直起身摆脱她的钳制,但萧贺氏力气极大,她不敢动作太大,只好轻轻跺脚,假嗔:“哪有!我三不五时都有写信给爹爹,难不成爹爹没把信转交您?”不等萧贺氏说话,青萦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地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说,“过年时,您不是特意把我提了好几回的簪子给我送来了?您可不能骗我错怪了爹爹!”
萧贺氏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房氏那死人的东西!吓得一把推开她:“晦气东西!”
青萦一个趔趄倒退了几步,幸亏身后的丫头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这才免了摔倒当众出丑。她红了眼圈,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在场众人全都被这个场景惊到了,不明白明明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为何萧贺氏突然就发作了。再看二少夫人忍着委屈强自镇定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起来。
萧文萦咬着唇,恨恨看着这个爱做戏的庶妹:“今天是舅舅的寿辰,你为什么把这个东西戴出来?”
青萦一脸茫然,不安地问:“这个不是母亲送来的年礼吗?我以为是我信里说想念娘亲了,所以母亲特意给我送来了她的簪子。”
文萦想起那被打死的房姨娘,青萦话里变幻来去的“娘”和“母亲”,她下意识就听懂了,脸色微微发白。她没有萧贺氏心硬,对已故之人尤其是枉死的人,心里还会觉得害怕。连带着那根簪子,她都不敢看。
萧贺氏却怒了:“你娘还没死呢!你喊——”
“好了!”刘氏猛地出声,惊醒了看得目瞪口呆的众人。她一脸厉色地看向萧贺氏,“年纪越大越左性,好好说着话又闹什么?”又缓了脸色看向青萦:“回去坐着好好吃饭,忙了半天了,别人不心疼,我心疼着呢!”
青萦知道不能再闹,否则就是得罪侯府了,垂首行了一个礼,低着头走了回去。
回到座位上,大嫂立刻一脸担忧地看向她,青萦微笑着摇了摇头,借着袖子遮挡,把头上成色不好的玉簪子摘了下来。
大嫂给她舀了汤,小声劝她:“亲家母可能心情不好,母女哪有隔夜仇,等宴席散了好好说说话就好了。”
青萦笑着点头:“嫂嫂放心,我没放在心上。”
大嫂将信将疑。
青萦却笑得一点都没有阴霾:“真的,若是这些小事都要放在心里,我这十几年日子可不能过了。”
大嫂心里一咯噔,总觉得这话不像。
青萦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挨得近的都有听到,大家面上笑着,心里却各有想法。
萧贺氏和萧文萦全都面色暗沉,她们忍了半天,终究被萧青萦破坏,白白吃了这许多气还丢了人。
宴席接近尾声的时候,戏台上咿咿呀呀唱起了戏,有不爱看戏的,园子里准备了许多给贵人们取乐玩耍的东西。尤其年纪尚小的贵女们,或下棋或投壶或看景,好不热闹。
青萦和大嫂已经在忙活晚宴了,两人各司其职,一一巡视核对晚上要用到的东西。正忙着,突然外头传来大动静,有奴才来报信,说是宫里来人了!
在看戏的、在玩闹的、在忙活的……所有的女眷都聚集在了一起,安静又焦急地等着外头的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靖安侯身边的小厮喜气洋洋地跑了进来:“禀告夫人,万岁爷派了公公来给侯爷庆寿呢!赏了侯爷好几箱宝贝!”
大堂里,紧绷的气氛猛地松开,就好像结冰的溪水春日化冰,重新欢腾流淌起来。妇人们纷纷对刘氏贺喜,连带着青萦和大嫂都被许多人拉着道喜。不管中午青萦同萧贺氏发生了什么,此时,大家只知道这是深得圣心的靖安侯府的儿媳妇。
靖安侯把几样适合后院的东西让人搬了进来,其中有一小匣子的珠宝,一打开,璀璨珠光晃花了所有人的眼。在场的不乏达官显贵,这样的珠宝不一定都没见过,可是,这是皇帝赏的呀!大臣过寿,皇帝亲自赏赐,这可是独一份的圣宠!
就着这份赏赐,女人们又谈论了半天。
青萦和大嫂退出来,一起往厨房去。
半路上,一个青色身影猛地窜出来,吓了两人一跳。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贺庭轩见吓到了两人,连忙作揖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惊扰嫂嫂和娘子了!”
青萦瞪他:“你不在前院在这做什么!”
贺庭轩一脸不好意思,眼睛瞟着她不说话。
大嫂了然,揶揄地看着他们:“我突然想起落了一样东西,青萦你先去厨房,我马上就来。”说完,不等青萦说什么,带着丫头笑着走了。
贺庭轩见状,笑着拉住青萦往边上走了走。
青萦扭手挣扎:“青天白日的做什么这幅样子?”
贺庭轩的视线仿佛黏在她脸上,眼里只有她:“我听说你遇上点不愉快,实在坐不住,就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你。”
青萦停下动作:“你怎么知道了?”
贺庭轩眼中有了担忧:“姑姑果然为难你了?”
青萦摇头:“没什么,众目睽睽不过一些机锋罢了,你怎么这么快知道了?”
贺庭轩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青萦哼笑:“你还能有什么办法,说,谁做了你的耳报神?”
贺庭轩手一寸寸往下移,从她的手臂来到她的手掌,慢慢扣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做我的耳报神也是为了你好,怕你没人撑腰。你可不能因此恼了罚她,要不然以后就没人及时搬救兵了。”
“你是我的救兵?”青萦一脸怀疑。
贺庭轩挑眉:“我还不够格?你这是小瞧你的夫君啊!”
青萦撇开头笑,嘴里咕哝:“往自己脸上贴金!”
贺庭轩指尖轻轻搓着她的掌背,看着她真心的笑容松了一口气:“心情好了就好,我就怕你闷着不高兴,像上回那样,硬生生把自己憋出了病。”
青萦讶异地回视他,对上他认真的眼神,这才明白他的心意,原来是怕她不高兴,特意来哄人的?想到这,眉眼里都有了笑意。
贺庭轩看她笑,也跟着笑了。
两个人,站在树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只朝着对方笑,像两个大傻子。
“哎呦,哪里来的雌雄呆头雁,这来来去去半天了还呆着呢?”大嫂避开半天,回来还看到两人痴痴看着对方,忍不住出声揶揄。
青萦低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贺庭轩把青萦挡在身后,红着脸看着嫂子:“嫂嫂,你别笑话她,她面皮薄。”
大嫂笑坏了:“那哪个脸皮厚的可以让我多笑话笑话?”
贺庭轩站在那挠头不好意思地傻笑。
大嫂又笑又摇头:“还不走?外头正忙着,不去帮忙还想躲懒?你大哥知道了又要说你!”
贺庭轩恍然大悟,“诶”了一声,赶紧往前院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嫂子你帮我看着她些。”
青萦瞪他:“说什么废话,还不走!”
贺庭轩嘿嘿笑着,等大嫂应了这才真的走了。
人一走,大嫂就笑得喘不过气来:“哎呦,我的肚子——贺家出了个痴情种呀……哈哈……”
青萦拖着人往前走:“嫂子——你好意思说我?谁天天从府外带东西送你的呀?”
大嫂瞪眼:“你又如何知道……”
两人说笑着走远,树下慢慢恢复了安静。
许久后,萧文萦从边上的紫罗兰花丛中转出来,站在他们站过的地方,望着贺庭轩离开的方向愣神。指尖的绢帕被扯得断了丝。
350、宅院深深20
宫里来人后, 整场宴会越发和谐, 哪怕如萧贺氏母女,再气急, 只要想到圣眷正隆的靖安侯, 就不敢闹事,其他人也是如此。
等到客人渐渐散去, 刘氏把青萦单独喊去了内室。
青萦一进门就立刻行礼认错。
刘氏看着眼前诚恳知错的青萦,竟然连准备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母亲, 儿媳知错,不该为了气萧贺氏将姨娘的东西拿出来。”
刘氏又气又叹:“你既然心里一清二楚,这就是明知故犯了?”
青萦不否认,低头说:“儿媳心中不觉得这簪子有何不祥,子孙继承长辈遗产是常事, 还有许多人以获得长辈老物件为荣。最多姨娘身份低微, 簪子普通了一些,与今日场合微微不合。但若不震慑萧贺氏,恐怕她闹得更加过分。”
这意思,不就是我认错只是因为你们觉得我错了, 我心中并不觉得有何错处。
刘氏第一次发现,萧青萦也不是处处圆滑,原来也有硬骨头的时候。偏偏这副不怕责难硬顶人的模样,让她心里头一回有了一点好感。
能为了自己的姨娘放弃一贯的圆滑处事,刘氏觉得青萦终于有了一点烟火气。
但是,这点微末的好感免不去该有的训诫, 刘氏面色不变,声音不带感情,似乎半点不为所动:“身为贺家的儿媳,应当事事以侯爷、贺家为先,贺家为你做了多少你心中有数,倘若最后留下一个不把贺家放在眼里的人,我同侯爷何必费尽心思?”
青萦叩首:“母亲言重了,儿媳绝不会这般。儿媳从来都感恩父亲和母亲的良苦用心。”
刘氏看着地上的人,知道青萦说的是真的,但是也知道,这个儿媳,不会轻易因旁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自己的行事。只是自己的职责尽到了,便也懒得管了。挥手让她离开。
走出正房,就见到贺庭轩一脸忧色地等在正院门口,见她出来连忙握住她的手:“可有事?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了!”
青萦微笑,拉着他的手往自家院子走:“没事,母亲向来这样,该是她职责内的事,总得做一遍以示尽责,但实际并不严苛。”
“你做了什么,为何把你喊去了?”贺庭轩进了屋后问。
青萦从袖子里拿出那根簪子:“今日我将它戴去宴会了,萧贺氏抓着我的时候,我让她看到了簪子,这才脱了麻烦。”
贺庭轩没注意这根遗物戴去宴会有何不妥,他第一反应就是:“她抓你?抓你哪了?有没有事?”
在贺庭轩的潜意识里,往日和善的姑姑已经是个可怕的形象了,恐怕他自己还不自知。
青萦点了点肩头:“应当无事的,养尊处优的妇人能有多大力气?”
贺庭轩不放心,拉着人进内室,要她褪了衣裳给他看看。
青萦睨着他:“你真当要我扯开衣裳?”
贺庭轩瞪眼:“还能有假的不成!”
青萦伸出指尖点着他心口:“你是真担心我还是借机耍流氓?”
贺庭轩猛地反应过来,脸刷地红成了一颗大红果,连耳朵尖都红透透的。他结结巴巴:“你……你……你胡说!”
青萦继续点着他胸口:“你不胡说,你结巴什么?”
“我…… 我……我……”贺庭轩舌头打结更加结巴了,尤其看着她的肩头,想到她香肩半露的模样,与那婚前看到的春、宫、图重合,只觉得鼻尖热热痒痒的……
贺庭轩捂着鼻子飞奔出内室。
青萦笑得前俯后仰,再没想到贺庭轩这么不经逗的!笑得实在太厉害,连肩头都隐隐发痛。
青萦勉强停下了笑,自己进内帐,解开外衣查看肩头可是真的伤着了。萧贺氏是真的恨她,要是她有什么无色无味的药,今日肯定藏在指尖,掐她的时候恨不得一下子把她掐死。肩头雪白的肌肤上,鲜明地映着一个结了痂的血印子。
春衫轻薄,萧贺氏指甲留得长,指印深到了肉里,伤口处皮肉甚至微微外翻。她扭着肩头去看背面,估计那里还有四个指印。
刚刚影影绰绰地看到个红印子,就听到一个男声的惊呼。贺庭轩快步走过来,握着她的肩不让她动:“怎么伤成这样了!”掰过身子一看,后头更惨烈,四个带血的指甲印!
青萦捂着胸前的衣衫瞪着他:“你怎么不声不响就闯进来了!”
贺庭轩拧着眉轻斥她:“莫开玩笑了,你都伤成什么样了,赶紧让澄心给你上药!澄心——”说着,就连连喊丫头。
青萦到不觉得真有多严重,女人指甲再锋利也不过破点皮出点血珠,最严重的拇指印,伤口也不大。可贺庭轩如临大敌,连后进来的澄心一看到这伤也是惊呼连连,心疼不已。青萦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易碎的宝贝。
澄心劝青萦不要太乐观了:“现在看着只是破了皮,过了一晚肯定这一圈都青了。二少奶奶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种伤?回头动一下都疼!”
澄心是有经验的,萧贺氏当时钳制的力气太大,青萦扯着身子都扯不开,第二天果然周边全都青了,乌青乌青的,加上五个爪印,看着特别吓人。
贺庭轩盯着她的肩头,眉头从没舒展过。就连第二日上书院都是忧心忡忡,记挂不已。
因为这事,他对萧贺氏越发不能理解,心里带了怨气。几天后从书院耐不住担心跑回侯府,刚好在路上遇上萧贺氏,他权当做没看到,马车停也不停,呼啸而过。
正端坐车内等着侄儿来问好的萧贺氏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意识到贺庭轩竟然忽视了她!气急想训人,可此时,贺庭轩早跑得人影都没了。
萧贺氏装着一肚子气回了府里,正房的丫头禀告说老爷取了银子和同僚吃饭去了,让夫人自行用膳。
吃饭?又去哪个烟花巷子吃了吧!萧贺氏胸口发闷,挥手扫了递到手边的茶盏。
萧文萦迈步进来,招手让人收拾了残渣,坐在母亲身边安慰她,又问:“母亲今日去侍郎大人家里可好?”
萧贺氏在女儿劝慰下好不容易舒服了一点,说起给女儿相看的亲事,心头又松了松:“这次的李家不错,李侍郎那长子年十七,已经中了秀才,先生说明年科考中举十拿九稳。虽然家境不算好,但李侍郎官声好,据说常被圣上夸赞,将来升官不是问题。侍郎夫人我今天也见了,脾气软和,不像拿捏儿媳的人。这桩婚事再好没有了!”
萧文萦听得有些心动,若明年能中举,和表哥也差不多了……只是李家是贫寒出身,肯定没有侯府显贵。
这点母女都清楚,但是她们现在没多少选择的余地,在这京城,显贵的人家处处有,可那是人家挑你,不是你挑人家。
萧贺氏拉着女儿的手:“后日我约了李侍郎夫人去京郊赏桃花,你同我一起去。”
这是让两家儿女偷偷相看的意思了。萧文萦羞得红了脸,低头不语,脑中闪过那日贺庭轩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模样,心中憧憬,那位李侍郎家的长子,是否也是这般呢?
侯府里,青萦也正和嫂子、贺萱说着关于桃花的事情。
贺萱闹着去郊外山寺赏花,那是京城有名的桃花林,据说她都念叨好几年了,回回说好了要去,最后都没去成。刘氏这回也答应她了,只是刚刚忙过了寿宴,还得歇段时间再说。
贺萱便有些失落,跑来了嫂子这边。正好青萦同大嫂在一处说话。
大嫂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晚些去才好呢,那时候桃花开得最好。”
贺萱将信将疑:“是吗?”
青萦和大嫂都说是,贺萱这才高兴了一点。但是小姑娘闲坐着无聊,又琢磨着折腾府里那几棵桃花树,想要吃桃花糕。
妯娌两人正好闲着,就陪她顽了,姑嫂三人说笑着去了园子。
侯府最大的庶女已经出嫁,府里除了贺萱这个嫡女,还有一个比贺萱小的老三,也就是早前薛姨娘闹着和贺萱一起上学堂的那位。既然她们一起玩了,总不好落下一人,大嫂便着人去请她。又想起在府上的女先生,顺便把她也喊了过来。
女先生刚过来,抬眼一见青萦,顿时惊了又惊,迟疑地问:“二少夫人?”
青萦笑着点头,起身拉着她的手入座:“先生好久不见,南城一别,本以为再无机会相见了。”
女先生僵硬在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陷入了什么阴司隐秘中,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青萦轻轻拍她的手:“先生莫拘束,这事侯爷侯夫人都知晓,您自在些。”
女先生的心跳这才缓缓平复下来,投来一个确认的眼神,青萦笑着点头。
大嫂没听出其中的深意,以为是说让先生一起聚会的事,听了青萦的话接口说:“就我们姑嫂几个玩玩,即便侯爷侯夫人不知晓也是无碍的,你们这师徒也太过小心了!”
青萦和女先生都笑。
先生来了不久,三小姐贺兰也过来了。
贺兰的年纪比贺萱还小,带着稚气。侯府的庶女日子不难过,穿着打扮精致又漂亮,加上一张白嫩柔美的瓜子脸,让人心生怜爱。
但是这位的脾气可不柔弱,青萦瞧着还隐隐要强。
贺萱收集了多少桃花,她也要捧着篮子给青萦她们瞧,青萦和嫂子夸了还不算,若她自觉比贺萱手里的差,她便心中不乐,埋头在那继续收花瓣。
女先生看着远处的贺兰,忍不住回头对青萦说:“这位的性子和你当年真像。”
青萦笑说:“我幼时难道也这般一点小事都不肯服输?”
女先生点头:“可不是?就算是一个字写坏了,也必须当场写得比别人更好才肯停笔,只要自己不满意,我说你好都无用。”
青萦不好意思地笑。
大嫂饶有兴致地听着她们说话,还觉得惊讶:“如今可看不出妹妹是这般要强的人。”
先生欣慰地看着她:“我时常担心她过刚易折,能改了性子说不定是个好事。”其实她更怕的是青萦执念太深,伤人伤己。
大嫂挺喜欢这位先生,两人相谈甚欢,尤其又说起青萦幼时的许多事情,或笑或叹。
青萦拿着帕子捂了脸:“啊呀,别提那些事了,怎么变成说我了呢,咱们明明是来赏花采花的!”
先生和大嫂都笑了,正好贺萱姐妹你争我抢地采了两篮子的桃花,众人便移步去了小厨房。
为了不浪费小姑娘们的辛苦,桃花糕做得多了,各房送去了一些,还留下许多。
贺萱捧着食盒说要给二哥送去书院。
作者有话要说: 贺萱:我们把桃花糕给二哥送去!
青萦:你二哥还缺这点东西不成?书院色色都有。
贺庭轩:缺!送来,快送来!最好娘子亲自送来(*^▽^*)
351、宅院深深21
贺萱闹着送桃花糕给二哥, 刘氏一句话点出了她的真实意图:“你是为了桃花糕呢还是为了桃花?”
原来那京郊的桃花林就在贺庭轩他们书院不远处。
贺萱吐着舌头不好意思地笑。
刘氏无奈, 让两个儿媳带着姑娘们去,自己实在乏得很, 便不去了。
这可正合了小辈们的心意, 刘氏在,总是拘束得很, 大嫂和青萦也乐得去自在地透透气。
于是,借着贺庭轩这位好二哥的光, 青萦她们第二日便热热闹闹地出发去京郊了。
去玩耍前,还是把“正事”先做了的好。于是她们先去了书院,马车停在不远处,派了个小厮去通报喊人。
没多久,就见一个青衫纶巾的书生迟疑地从书院出来。贺萱贺兰推着青萦往前, 大嫂把糕点往她怀里一塞。三人一边揶揄偷笑一边把她推到了马车门边。
青萦瞪着她们, 轻声说:“谁嚷着送糕点来的,做甚把我推出去做‘好人’?”
贺萱嬉笑着躲在大嫂身后:“咱们时间紧,二哥最想见的必然是二嫂,咱这是为二哥着想。”
青萦两腮飞红, 嗔道:“你这个精怪又知道了?”
车内正笑着,外头传来贺庭轩迟疑的声音:“是娘子来了么?”
大嫂三人全都哈哈笑起来:“你瞧瞧,可不是只念着你一人?”
青萦恼怒地掀开车帘,瞪他:“你妹妹叫你,你喊我做什么!”
贺庭轩眼睛一亮,脸上顿时溢满了喜色, 听到车内的嬉笑,隐约猜到了一些,机灵地说:“那小厮只说娘子在外头等我,不知妹妹们也来了。”
青萦倒是怒不起来了,看他一脸“我反应快不快”的邀功模样,忍不住笑意。将怀里的糕点盒子递过去,说:“这是昨日我们做的桃花糕,今日来赏花,顺便给你送来一些。”
贺庭轩又惊又喜地接过来,捧在怀里。
贺萱在里头喊:“二哥,这都是二嫂亲手做的哦!”
青萦恼羞地回头:“这么多人做的东西如何分得出来?又胡说!”
大嫂这时为贺萱说话了:“这可没搞错,昨日我看着二妹妹特意把我们各人做的分开放,这一盒恐怕还真是你做的。”
贺萱一脸得意。
青萦回头,贺庭轩已经听到了大嫂的话,手里抱得更紧的,眼里蕴满了欢喜,认真地看着她,小声说:“你放心,我都会吃完的。”
青萦看他十分珍视的模样,心里窝心的同时,又怕他真的犯傻,叮嘱道:“里头多着呢,你莫真一人吃了,放久了也不好,与同窗分着尝尝味道就好。”又补了一句,“我头回做,味道不一定好。”
贺庭轩一脸的笑:“我知道,你放心,你做的肯定好吃。”
青萦脸上发热,挥着帕子赶他回去:“不打扰你了,你回去好好读书,我们去赏花了。”
贺庭轩点头,脚下往外移动了几步,视线却半寸不移她的脸,嘴上说:“我晓得的,你们好好玩,在外头小心,记得身边时刻带着人。”
青萦被他这依依不舍的模样感染了一些,又看了他几眼,这才缓缓放下了车帘。
贺庭轩捧着糕点盒子一直看着马车没了影子才高兴地回了书院。
马车里,姑嫂三人都在揶揄青萦夫妻,青萦不甘示弱,一一反击,气氛很是欢乐。
众人口中京城最好的桃花林属于净峰寺,青萦跟着众人一路走上山,抬头便看到了寺门上的大字。
和她们相似的女眷很多,都是带着帷帽,一路走走停停地亲自步行上山。
大嫂解释说:“这是净峰寺一直以来的规矩,无论王孙还是百姓,只接待自己走上山的香客。”
青萦恍然,难怪刘氏说乏累不来,大家闺秀,养尊处优的太太夫人,娇弱一点的,还真不一定能吃得消。
四人一路进了山寺,大嫂先带大家上香拜佛,又捐了香油钱,这才放两个小姑娘自己走动。还叫了好几个婢女跟着。
接着,她把青萦拉到了一处佛殿。青萦看了看上头的观音,好奇问:“刚才不是已拜过观音大士了么,为何此处还有一尊?”
大嫂笑着解释:“这位是送子观音,净峰寺的送子观音很灵的,妹妹可要虔诚拜拜。”
额……青萦尴尬,再看观音大士身边环绕的童子,终于明白。
大嫂已经一脸虔诚地在那拜了,青萦犹豫了一下,不能太突兀,跟着跪了下去。
从送子观音大殿出来,大嫂脸上的笑意更多了,青萦几乎能看到她对未来孩子的憧憬。
“嫂子真喜欢孩子。”青萦感叹。
大嫂笑:“哪个不喜欢孩子?青哥儿一人太孤单了,多几个兄弟互相扶持才安稳,你也是,趁着年轻好生养,抓紧怀一个,以后和他堂兄一起读书识字,多好!”
青萦干笑:“我们还早着呢,庭轩自己也像个孩子。”
大嫂轻笑:“也就在你面前像个毛头小子,从前我可没觉得他像个孩子了,稳重知礼得很。”
青萦扭着她的手臂不乐意:“嫂子——你又来取笑我!”
大嫂哈哈笑着,侧开身子躲她,躲了一半,突然站稳了身子收起过于张扬的笑,恢复了端庄的模样,喊了一声:“表妹?”
青萦一愣,好久终于回神,扭头往后看去,果然看到萧文萦站在不远处,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青萦收了手,挂上假笑:“好巧。”
萧文萦扯了扯嘴角,只看向大嫂:“大嫂也来赏花?”
大嫂有些莫名,只以为萧家嫡庶不和,既然如此,她首先肯定帮着自己亲弟妹,其次对面那个是庶女,她肯定天然站在嫡女这边,所以她的语气也冷淡下来:“是,天气好出来走走。”
萧文萦立刻感觉到了,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眼睛发红,原本,原本那里是她站的位置!
身边的丫头拉了拉她,萧文萦回神,恨恨看了青萦一眼,也不说什么告辞的话,扭头便走。
青萦还想安慰大嫂,谁知,刚看过去,大嫂先牵住了她的手,善解人意地对她笑笑,说:“走,我们看桃花去,也管着二妹妹她们,免得她们撒了欢儿了!”
青萦跟着笑了,“恩”了一声,跟着她一起走远了。
话说萧文萦气冲冲地回到萧贺氏身边,因为李侍郎的夫人也在那,她站在厢房外平静了好久,这才端起笑脸走了进去。
刚刚遇见青萦之前,她是去桃花林赏花,“偶遇”了李家长子,两人匆匆见了一面,李家长子仪表堂堂,举止礼仪都十分儒雅,她脸红心跳,又羞又喜地回来。谁知,半路遇上了宿敌。
为了不在未来婆婆面前失礼,萧文萦平复了很久,才抛开不快努力表现,最后两家人在寺里吃了斋饭,这才道别离开。
回去的路上,萧家的马车远远地经过书院,萧文萦刚好微微掀开帘子一角透气,看到了那边的建筑问母亲,那是哪儿?
萧贺氏见了,便说是京城有名的书院,贺家子弟都曾在那读书。
萧文萦听了心中一动,叫停了马车,同萧贺氏说起寺里遇上的事情。
萧贺氏听到萧家大儿媳和萧青萦那贱人都对女儿如此无礼,心里顿时又有了火气,搂着女儿要落泪:“我可怜的文儿,你才是那个高贵的嫡女,才是站在侯府的人啊!”
萧文萦安慰母亲,又说:“她在舅舅家如鱼得水,不就是借着我的名义么?娘,表哥从小最亲您,我们把真相告诉表哥吧!”
萧贺氏一惊:“不可!文儿……”
萧文萦拉住萧贺氏的手:“我明明是被她暗算的,表哥也是受害人,他有权知道自己枕边人是个什么角色!娘!”
萧贺氏犹豫:“万一让你舅舅知道了,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们以庶换嫡的事……文儿,娘家好了,你才能过得好啊!”
萧文萦垂下头:“只要你拜托表哥不把事情捅出去,表哥一定不会说的。亦或者,我们换个说法,舅舅不会原谅以庶换嫡,可若是这个庶女自己用计换了我呢?娘,你被爹爹误导了,舅舅和我们才是亲人,事情怎么回事,不是应该我们说了才可信吗?”
萧贺氏眼睛一亮,但是看见眼前的女儿又犹豫:“你的亲事才刚刚有了好消息,万一闹出什么……”但随即她就自我否定了,“依你舅舅的性子,知道了真相也肯定不会宣扬出来……”
萧贺氏心中越来越激动,拉着萧文萦的手:“好文儿,你果然聪慧,你爹不肯毁了那贱人,所以不敢声张,但是,我们可不怕,只要说她害了你,瞒过众人偷偷上了花轿,我们和侯府都是受害人!”
萧文萦点头。
母女两相视而笑,立刻让车夫赶车去书院。
贺庭轩性子和软,又从小来往萧家,对她这个姑姑十分亲近,先对身为丈夫的他捅穿真相,免得萧青萦这贱人太过嚣张,待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告知靖安侯,恐怕,萧青萦不久之后便要急病而亡了!
萧贺氏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大仇得报。
贺庭轩这一天也真是忙活,上午才刚出门见了一趟娘子,下午自习时间,就着娘子的桃花糕捧着书研读,又听闻有人来找他。同他一起看书的同窗都笑他,娘子上山来看他一趟,下山难不成还要来看一趟?
贺庭轩一边小心收好了桃花糕,一边赶他们,嘴里说着不可能,心里却忍不住期盼起来,明知道青萦不会这么做,可心里就忍不住有了念想。
等出了门,看到那马车,立刻就知道不是。虽然有失落,但是好歹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让他没有心理准备的是,马车里坐着他的姑姑还有表妹!
贺庭轩被喊上了马车,一见到里头的表妹,整个人都吓呆了,怎么都没想到,姑姑喊他上来,里头还有个未出阁的文萦!
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大出意外,他木着脸听着姑姑和表妹哭诉,迎亲当日,青萦如何瞒骗了众人将自己与文萦表妹掉包,李代桃僵上了花轿进了侯府成为他的妻子,而真正的嫡女文萦为了不让两家难堪,只能用这庶女的身份,受人嫌弃受尽委屈。
如果没有青萦一早的坦白,没有他父亲亲自查证,恐怕他都要信了。一个相当于他半个母亲的姑姑,一个是小时候一起玩耍长大的表妹,他怎么会想到,这样两个再亲不过的亲人,却利用算计了他?
萧贺氏深怕他不信,还让他仔细看看文萦:“哪怕人再怎么长大,容貌总不会大变,庭轩,你看看,这个才是你真正的表妹啊!”
作者有话要说: 萧文萦是个宅斗的好料子。
352、宅院深深22
贺庭轩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的确, 再怎么长大,眉眼还是熟悉的, 要说句实话,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青萦无论幼时还是长大后, 都比文萦好看,所以他小时候就对长得好的“小表弟”有好感, 可是:“姑姑告诉我真相,可木已成舟,我该怎么办呢?”
萧贺氏立刻厉声说:“庭轩,你怎么如此软和!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你的妻子, 怎么能是一个庶出的破落户!你让你一品尚书嫡女出身、九泉之下的母亲如何安心!”
贺庭轩只觉得被刺得心痛, 为青萦也为自己:“姑姑,她虽然庶出,但是也是姑父的女儿,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何况这些日子,她无论管家还是交际往来,里里外外都没有错处……”您何必搬出我已故的母亲,让她不安宁的到底是谁?
萧贺氏恨铁不成钢:“你难不成被她迷了心窍?你可知她往日多心狠手辣?如今你们新婚燕尔她自然巴结着你,你日日在外读书,却不知她在府里做了什么!你回去仔细瞧瞧, 她这人心胸狭窄、掐尖要强,谁比她好,她就要对那人下手,你以为她是贤妻良母?若是这样,我何必做坏人来告知你真相,庭轩啊,她是个不安宁的搅家精啊!我怕有一日,你身边的人,你的孩子,都毁在她的手中!”
贺庭轩脸上摆不出任何表情来,青萦根本不是这样!论比她过得好的,大嫂这种名门闺秀、长子媳妇、夫妻恩爱、有子万事足的,比她够好了吧?可青萦从没有嫉妒过,不但没有,还事事以大嫂为先,大哥大嫂出了问题,她比他这个亲弟弟还急,哪里是姑姑说的那样的人!这是**裸地给青萦泼脏水,哪怕他信了一分,他们夫妻感情如何能回从前?
萧贺氏说完,萧文萦也跟着开口:“表哥……”话未出,泪先流,“我们有缘无分,此生做不成夫妻,可我也把你当成亲哥哥。如果青萦很好,我和母亲只要你幸福,就不会来走这一趟,可她不是……往日……往日的事且不说,就说我们回京,她对母亲,对我,除了讥讽便是冷漠,不但如此,还拉着舅母、表嫂、表妹所有人,离间我们的感情……如今,我都不敢去舅舅家……”
萧贺氏气愤地拍着茶几:“你不信,你回去问她,是不是她替换了文萦?她做贼心虚必然慌张!再不然,你可与她夸一句她身边的小绿,你看看,那丫头还能活几日,或能否再出现在你眼前!就算是从小跟着她的小绿,只要妨碍了她,她也绝不留情!”
贺庭轩抹了一把脸,低低地应了一声,咬着牙说:“多谢姑姑指点,庭轩知道了!书院里还有功课,我先回去了!”
萧贺氏平复了一下心情,估摸着贺庭轩听进去了,便放他离开。
贺庭轩下马车时不小心绊了一跤,推开扶他的人,慢吞吞地走回书院,步伐异常沉重,整个心冰凉冰凉的。
萧贺氏眼看着他垂肩丧气的背影一点点变小直到走进书院,与女儿对视一眼。
萧文萦拿着帕子擦眼泪,心里充满了不甘和委屈:“表哥好像真的被她迷住了……”那是她曾经期盼了大半年,一心一意想要嫁的人啊!哪怕上午见了李家长子,可两个人比在一起,贺庭轩样样都比李家那个出挑!
萧贺氏拍拍她的手:“庭轩善良,萧青萦恶毒,只要他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必然受不了,不可能永远喜欢她!李家长子也很不错,有状元之才,你会过得比她更好!”是安慰,也是赌气发誓。
萧文萦听了,坚定地点头:“他能喜欢上那样的人,也是他没有眼光!”
萧贺氏欣慰地笑了,说:“莫怪你表哥,他也不知情,只以为是你了。”
萧文萦听到这,心里终于好受了很多。
母女两人自以为是为了贺庭轩好,心里没有半点愧疚,却没有想过,自己的好侄子好表哥,原本生活和乐幸福,却因为你们的一番话,从天堂到地狱。你可以另找一个有状元之才的李家长子,他呢?他已经娶了萧青萦,他还能怎么办?灭妻还是休妻?倘若他和青萦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又该怎么办?
这真的是为了亲人好?
青萦并不知道贺庭轩那边发生了什么,除了中途遇上萧文萦这段小插曲,她们在净峰寺玩得很是愉快,山上的桃花的确开得好,哪怕有许多还是花骨朵,但一片一片地连在一起,半个山腰像是缠上了粉色的云霞,美如仙境。
青萦擅画,画了好几副当日在山上的游玩图,有单人的也有四人的,送给姐妹几人,让她们好生喜欢。
等到青萦收完了大家送来的回礼,心情还十分好时,贺庭轩又到了回家的时候。也许是他每次回家都太高兴了,也或许她对他越来越了解了,这一次,贺庭轩一进门,虽然在笑,可她还是看出了他的郁郁不乐。
陪他吃完了晚饭,两人牵着手在院子里走,春日的花香随着清风飘来,萦绕在鼻尖,许久不散。
青萦向他靠近了一些,抬头望着他:“怎么了?今日不太高兴?”
贺庭轩低头看她,见她下巴微微贴在他的衣袖上,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一副要随时哄他开心的模样,心里立刻暖融融的,又替她委屈,摇摇头:“我没事。”
青萦有些意外,原以为他往日的性子肯定是忍不住事事抖落给她的,虽然有时候觉得有些烦,可他不说了,心里竟然挺失落。
“哦……”她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往前走。
贺庭轩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犹豫再三,怕她听了更加不高兴,还是憋着没说。
青萦心情也跟着沉了下来。
夜里躺在床上,青萦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边上还是翻来覆去,扭过身眯着眼睛含糊地问:“你怎么了?若有事就同我说说,我也可以帮你想主意。不肯说就好好睡觉,不然你出去睡去!”
贺庭轩僵在那里不动了。
青萦没了睡意,见他还是嘴硬,非常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也做不出逼他的事,只好自己跟着生闷气,又翻了个身,离他远远的。
贺庭轩见状,挪了挪身子粘过来。
青萦不动,当做不知道,也不理他。
贺庭轩憋了很久,再也憋不住了,怕她真的生气不理他,吭哧吭哧地说:“我是怕你气坏了身子才不同你说的。”
青萦哼了一声:“你半夜不睡觉还不让我睡好觉,我才真的是伤身烦心!”
贺庭轩伸出手连人带被子抱住她,头抵在她背上:“我已经好几日这般了,今日忘记你在边上,吵醒你了。”
青萦听了,觉得事情还不小,转过身正对着他,柔声问:“这么严重吗?”
贺庭轩靠着她,说:“古语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从前只觉得外人是如此,亲人之间血脉亲情,怎么会也一样冷漠呢?纵然为了日常小事有些争执,可亲人总是亲人,不至于于大事上毁人终生,算计深沉吧?”
青萦以为是其他几房叔父那边出了事。
直到他又说:“倘若为了大利益便也罢了,我也可以理解,人受不了诱惑,可是,就为了报复,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要拆人夫妻,坏人婚姻,这真的是我的亲人吗?这一步步,我从没有选择,为了我好,就可以替我做所有决定,不问我的任何意见吗?”
青萦问:“是你那好姑姑找你了?”
贺庭轩一惊,突然回神自己说漏嘴了。
青萦冷声问:“她找你说什么了?”
贺庭轩小声说:“左不过就是代嫁的那些事,当初把你送来嫁给我的是她们,如今说你不合适的也是她们,我也是人,也有感情,我的一生难道是随便她们摆布的不成?”
青萦轻笑了一声:“就为这,你翻来覆去几日睡不好?”
贺庭轩见她似乎情绪平静,不太生气的模样,问:“你不生气吗?”
青萦反问:“我为何要生气?我不在意她们,她们说的话我更不在意,而你,你会听信那些话吗?”
贺庭轩摇头:“当然不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看在眼里,怎么会受挑拨来疑你试你。”
还有测试?萧贺氏真是好手段好心计!
“那不就得了,你不信,我不在乎她们,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倒是你,你这么在意,是因为你把她们放在心上,就是不知道,你是把你的好姑妈放在了心上,还是把你的好表妹放在了心上?”
贺庭轩急忙表白澄清:“自然是我将姑姑当成了亲人才心头难受,你不知,她为了说你不好,连我那已故的母亲都抬了出来,我心里实在气得发疼,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就心寒难过。”
青萦反手抱住他安慰地轻拍:“没事,早点看穿一个人总比晚看穿好,侯爷对你关爱有加,母亲虽然冷淡但是该有的样样没有缺了你,还有哥哥嫂嫂对你好,你身边都是好人,有何好心寒的?”
贺庭轩在她安慰下心里慢慢平静下来,正开心青萦今日对他的亲近,就听到她突然说:“她要你怎么测试我呢?”
贺庭轩干笑,在她无声逼迫下老实交代了。
青萦听了,不屑地笑了一声:“那是她的手段。”
贺庭轩好奇了,问:“那娘子你会如何做?”
青萦凑近他,特别温柔地说:“我会好好了解了解,你是单纯觉得小绿好呢,还是心里有了其他想法。”
贺庭轩问:“若是前者?”
“我身边的丫头自然好,你能看出来说明你眼睛没问题,我欣慰之余还能如何?”
“那若是后者呢?”
“那我得问你了,你是想要纳了小绿呢?还是想要新欢了在暗示我呢?”
“若是前者呢?”
“这就要看小绿的意见了,小绿肯,我就同意,让她安心做姨娘去;小绿不肯,那二少爷只能委屈您,另外挑一个了!”
贺庭轩奇怪了:“你不是不喜欢我纳妾吗?”
“是啊,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如何拦得住一个想要纳妾的男人的心呢?”
贺庭轩小心地问:“如果我纳妾了……”
青萦说:“你看上谁,只要对方愿意我就给你纳,有了孩子我可能做不到视如己出,但是也绝不会苛待,一视同仁。若我生了孩子我就好好教导ta长大,若没有,我就专心管好这个家,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纳了多少女人,必须保证我在后院的权威,我给你当好贤内助,保证你在外安心拼搏仕途经济,回家左拥右抱儿孙满堂。”
作者有话要说: 贺庭轩:不是不让我纳妾吗?怎么突然这么贤惠?难道气坏了说了胡话?娘子,你还好吧?娘子你醒醒!
353、宅院深深23
青萦描述的生活明明美满得很, 美满得恐怕是男人都会羡慕, 贺庭轩却听得心头凉凉的,他光想想那情景就觉得心底发慌, 小心求证:“那和我不纳妾有何不同?”
青萦说:“没什么不同, 只是你转了心意那日起,莫再进我这里的门, 若想两全其美背着我养人,那这家我也不会管, 让你养着的人管去!”
贺庭轩终于听明白了,青萦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要他有了第二人,她就与他情断义绝只剩下作为妻子管家的责任!
他握紧了青萦的手:“我答应过你,此生不纳妾,我绝不会食言!”
青萦微笑:“且看你行动吧, 你对我真心一日, 我回你真心一日。”
贺庭轩点头,抱紧了她,什么夸夸丫头当测试,他就算真心觉得丫头机灵会办事, 也绝不多说!青萦这哪里是心胸狭窄,这简直是小得米粒那么大,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她倒是能贤惠,可那种日子,没个贴心人,全是小妾庶子女, 他光想想就觉得头大!失了心悦之人,纵然补上十几个也是枉然。
“你看着吧,我必然说到做到!”
青萦窝进他怀里,笑说:“好,我看你行动。”
贺庭轩心跳加快,抱着她,觉得满心欢喜,萧贺氏母女带来的打击早就烟消云散了。
夫妻二人深夜谈话后,贺庭轩对青萦又敬又爱,更加觉得她是个难得的人,自己能遇上她是前世修缘,姻缘注定。
女子争风吃醋不喜与他人共享夫君,这事情男人真当不清楚吗?不可能的。他们很清楚。所以用规矩约束正房小妾,用贤惠淑良给女人定下标尺。为的,是自己能无后顾之忧地享受齐人之福。
贺庭轩一样清楚妻妾之间的纠纷,从姑姑家到自己家,他从小都耳闻目染,甚至家规中对于妻妾之事都有训诫,他自幼背诵。萧贺氏对贺庭轩说,青萦不容人,贺庭轩依照对青萦的了解,是很清楚的,甚至他自己都答应了不纳妾。但是,他的确不知道,有朝一日,若他做下了错事,青萦会是如何态度?
是同姑姑那样,打压妾室庶子庶女,压着丈夫只能偷欢不敢负责,将自己的伤心愤怒尽皆发泄到其他女人头上,还是像正房的母亲那样,忍下所有脾气,一步步站稳脚跟,与后院女人明争暗斗,看似贤惠和善实则冷心冷情?
他问了一个比一个糟糕的问题,想知道青萦的底线在哪里,最后她又会怎么做,可当最差的情况发生,他才明白过来,原来,早在第一次选择时,她就已经挥剑断情。青萦看似温和实则性烈,与姑姑相比毫不逊色。但是她同姑姑有个最大的不同,她恩怨分明,不迁怒无辜之人,甚至尽可能地尊重每个人,无论对方是何地位。
贺庭轩望着青萦的身影,眼里满是惊艳与痴迷,他爱这样的青萦,不卑不亢,不屈不折,若别的女人在各自的环境里长成了或美或毒或柔或妖的鲜花,青萦则是在逆境里长成了一杆翠竹。
想到这,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激动,只觉得,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人,被自己所拥有。
青萦不知道贺庭轩后来又激动了许久。第二天醒来,想到他能够不受挑拨,老实交代,心中满意之余,也对他多了几分信任,体现在行动中,便是更加有耐心更加体贴了。
贺庭轩整个人仿佛进了蜜罐里。
呆在家中一天,眼里除了青萦再没有别人。等到要回书院了,拉着青萦的手依依不舍,仿佛是要去了三年五载不回来般。
日子在两人的蜜里调油中过得飞快,一日,萧家传来消息,说府中的二小姐要定亲了,未婚夫便是那李侍郎的长子。
两家没有撕破脸,该有的走动都得有,不仅如此,青萦作为“姐姐”,还得另外备上贺礼,给“妹妹”添妆。
萧重的官位定下来了,光禄寺卿,从三品,连跳两级,从地方官到了京城。几乎所有人都在羡慕他,羡慕他有个好舅兄。
萧文萦的婚事如此顺利,与此也分不开关系。
因为前有萧贺氏母女找上贺庭轩挑拨之事,贺庭轩对于这次的喜事兴致缺缺,甚至怂恿着青萦不必理会,让正房按规矩送礼便罢了。
青萦问他:“父亲那边同意?你莫任性坏了父亲的打算。”
贺庭轩语滞,懊恼地坐在那生闷气,同个孩子一般。
青萦刚想逗他,就听他说:“此次科举,我必要一举中了!若我有父亲那样的权势本事,如何能让你这样委曲求全?”
青萦意外他有这样的思考,却说:“你想上进是好事,为了我们这小家上进也是好事,只是莫在最初便弄错了初衷,为官做宰根在为国为民,权势只是附带的。你瞧你父亲与我父亲,越是执着于权势的,越钻进死胡同。”
贺庭轩笑着拉住她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同我一起受父亲训诫呢,说的话同他一模一样!你放心,贺家绝不会出奸佞。我是气自己无用,父亲、大哥都能护好自己的家,只有我是受他们庇护,连你受了委屈,我都讨不回来。”
虽然他如今还做不到,可听到他这份心声,青萦心里就很高兴了。
“不必着急,你也可以的,我信你。”
心上人的一句“我信你”力量是强大的,从此以后,贺庭轩读书越发用功,心里攒了一股劲,毫不犹豫地往前冲。
春去秋来,萧文萦终于嫁了出去,很巧,这日子与一年前她原本该出嫁的日子十分相近,前后相差不到半月。
萧文萦出嫁,贺庭轩就激动了,因为马上,房姨娘的一周年忌就要来临,青萦当初说的守孝一年,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萧文萦出嫁之前,青萦就已经着手准备起房姨娘忌日的事情。
说起房姨娘,便不得不说萧家的无耻,之前过完年不久,青萦就故意一遍又一遍地派人去萧家给“房姨娘”送信,起初萧家还隐瞒不说,直到她动作越来越频繁,还几次提出要来接房姨娘,萧贺氏来派人递了一句话来:“房姨娘旅途中水土不服,早就一病去了,萧家没这个人。”而萧重,屁都不放一个,一推二五六,全推给萧贺氏来应对。
青萦被她们这份心安理得和无耻真真是气到失语,澄心用力给她揉胸口才把那口气给揉下去了。
所以,此次添妆,青萦半点不客气,按照时下风俗的最低标配,在外头最普通的铺子买了现货充数送过去。
肯定也是把萧贺氏母女好一顿气。
房姨娘在这世上,除了她这个女儿,无亲无故,娘家夫家早就忘了她,青萦想要为生母办一场周年祭,最终只能去寺庙找和尚做一场法师。再去她的衣冠冢上一炷香。
除此之外,她能想到能为房姨娘做的,也只剩下亲手抄写佛经,为她祈福了。
于是提前一个月,青萦便闭门不出,开始身着素衣、茹素抄佛经。中间贺庭轩回来,也跟着她专心抄自己作为女婿的那一份。
这一个月,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青萦每每想起过去便心酸,贺庭轩的喜意消散,只剩下对青萦的心疼。夫妻两人心情都挺低落。
这边凄凄惨惨戚戚,那边,萧文萦欢欢喜喜回了门,小夫妻一看就是恩爱甜蜜,让萧贺氏喜得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女儿的终身大事解决了,闲下来的萧贺氏又把目光对准了青萦。
这日,青萦已经晨起净手抄了几页经书,已经好久都静悄悄的院子突然又有了动静,青萦皱眉看向外头。
白鹿进来回禀:“少夫人,夫人那边来人说亲家太太来了,喊您过去见见呢!”
青萦拿笔轻轻蘸了蘸墨,头也不抬:“不去,若我那母亲不罢休,就说前几日我接到故人托梦,才得知故人忌日要到了,如今正忙着为长辈抄写佛经弥补不孝之罪。”
白鹿听得脸色变来变去,但是见少夫人低头写字再不理会她,只好退出去把原话传给了正房的人。
得意洋洋来找青萦茬的萧贺氏,一听到婢女的回禀,脸刷地青了。
刘氏暗笑,说:“妹妹偏不信我的话,我就说,青萦这孩子已经许久没出来了,听说一直在抄经书。倒是没想到还有托梦这一事,不知这长辈是哪位长辈啊?”
萧贺氏脸色变来变去,面对刘氏,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李代桃僵的事情的,所以只能一脸僵硬地转了话题:“她不来也没事,就是我前头忙着婚事一时忘了一事,恐怕嫂子也是想不起来的,所以今日赶紧过来提点提点她们小年轻。”
刘氏阴沉了脸:“呵,妹妹说话还是这么直爽,有什么事,劳烦你在萧家还惦记着?我还当你为了那庶女的婚事,忙得晕头转向了。”
萧贺氏眼神刺向刘氏。
刘氏冷笑一声,还当自己是十几年前的姑奶奶啊?论兄妹关系,侯爷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庶妹?
萧贺氏不知刘氏为何敢和她撕破脸面了,但是刘氏这个不受宠的继室还不被她放在眼里,她今天要做的事与刘氏无关。
“庭轩夫妻结婚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还不见动静?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恐怕娇气得很,照顾自己都不行呢,怎么照顾得好庭轩?这次办婚事挑陪嫁,我特意留了两个好的,好不容易空了,就给庭轩送过来。”
刘氏张口就要拒绝。
萧贺氏抢断了她的话:“大嫂贵人事忙,偶有疏漏也是正常,我人都挑好了,大嫂就不要客气了。大嫂难处我懂,选人不好选,过不了几日又是过节又是过年的,大嫂忙起来哪里顾得上,可怜庭轩这孩子从小闷脾气,有什么不开心都憋着,憋坏了身子没法科举事就大了。”
刘氏越听越气,这是明里暗里说她这个后母只顾府里管家大权不对贺庭轩上心呢!
萧贺氏根本不给刘氏反驳的机会,下一秒就把两个妙龄女子喊了进来:“您瞧瞧,是不是不比庭轩媳妇差?有她们在,庭轩冷了热了都不必大哥大嫂操心,这两人再周全不过了。”
刘氏终于找到了机会,冷嗤一声:“可不是,这两人可不就比你生的女儿强多了吗?我看容貌才气都比你女儿强!不过没投个好胎,可惜了。”
萧贺氏面色一黑:“大嫂说话可要有凭据,我女儿……”
刘氏笑着打断了她:“妹妹别着急啊,我这不是顺着你的话头开玩笑吗?”
萧贺氏梗住,她说的是萧青萦,可刘氏骂的分明就是文萦。然而即便心知肚明,她也不能说出其中的不同,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侮辱!萧贺氏心里对刘氏画上了一笔又一笔,面上微微笑着,强势要把这两人留下。
刘氏原本是想要挡一挡的,但是此时被萧贺氏气到了,索性不管。侯爷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儿子,让他们一家自己操心去!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为什么这些夫人小姐这么爱撕逼?
答:日子过得太好,闲的。
354、宅院深深24
一天的经书抄写完毕, 青萦从室内出来, 就见白鹿上前来禀报:“少夫人,夫人着人传话, 说等您忙完了, 去一趟正院,奴婢瞧着似乎有事找您。”
青萦点头, 转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带了小绿往正院去。
此时正是饭点, 正院里人来人往忙着摆饭,青萦绕过众人,进了后厅。
“母亲。”
刘氏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开眼,微微笑着招呼她坐下。
“你嫡母过来的事已经知道了吧?”
青萦点头:“是, 还要多谢母亲体谅, 允许青萦放肆失礼。”
刘氏不屑地哼了一声:“俗话说‘敬人者恒敬之’,客人自己都不知礼,我哪里会为这等人委屈了你。”
青萦微微意外地看向刘氏,这是刘氏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明显地表示对萧贺氏的不满。
刘氏招了招手, 外头进来两个各有千秋的年轻女子,打扮既不像丫头又不像主子。
刘氏看向青萦,似嘲似笑:“喏,你那好母亲给你送来的帮手,专门来帮你照顾庭轩的。”
青萦反应了一秒,立刻心领神会。她再次仔细看向堂中的两人, 一个身量纤长,曲线完美,尤其那腰盈盈不可一握,容貌清纯可人,见之忘俗。
另一个身量稍微小一些,脸微圆,但是眼角眉梢带着天生的妩媚,一抿唇就露出两个小酒窝来。
青萦看过去时,这两人机灵得很,立刻侧过身面对着她,冲她行礼:“见过少夫人!”声音娇滴滴的,比她房里的所有丫鬟都要好听。
刘氏说:“我虽是婆母却不是那等讨嫌之人,也素来知道你和庭轩感情好,通房之流我是肯定不会给你们安排的,老大是,庭轩也是。今日你母亲过来,我也劝了,只是她到底是你母亲,是庭轩的姑母,我倒像是个外人,有些事不好多说,说多了反倒被人说不关心嫡子,人你带回去吧,如何处置随你们。”
青萦听出了刘氏口中的怨气,连忙屈膝行礼:“母亲万不可这么说,您是我和庭轩名正言顺的母亲,谁都不能越过您去,如果您都成了外人,谁还有资格做内人?母亲的慈爱媳妇和夫君一直都心中明白,”
刘氏心头好受了一点,她就喜欢青萦这一点,会说话,人通透。
她摆了摆手,一副疲惫的模样:“罢了,我问心无愧,将来不怕去见任何人。我也不留饭了,知道你近日忌口,又有新人来,估计院子里又要忙,你早些回去吧。”
青萦应是,高退后带着两个水葱一般的小美女离开。
小绿狠狠地瞪了两个“狐狸精”一眼,气呼呼地跟在青萦身后。
青萦神色从容地一路走回院子,喊了澄心给新人安排住处,换了衣衫便自顾自开饭。
小绿抿着嘴憋了一肚子疑问,看见青萦淡定的模样,只能继续憋着。直到桌上的残食被撤去,那安顿好的两个女人又跑来请安。
小绿拉着青萦的袖子:“小姐,你怎么就这么把她们带来了,你看看,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来闹幺蛾子了!”
青萦笑着拍拍她的手臂:“你急什么?难不成怕来了新人,你的地位不保?”
小绿急得跺脚:“我又不想当姨娘,我怕什么地位不保!”
青萦哈哈大笑,有时候看小绿这个一根筋的丫头实在好玩的很。澄心笑着拉住一脸莫名的小绿:“二少夫人就是说丫头的地位呀,你倒是想得多,都想到姨娘上去了,还说你不想?”
小绿又是迷茫又是急,抽掉自己的手一脸委屈:“我没想!真真的!打死我我也不会和我家小姐抢夫君啊!”
青萦又是笑又是感动,握住她的手安慰急得脸通红的人:“傻丫头,不就两个来伺候的婢女吗?你想到哪去了?母亲刚才都说了,这是萧家送来伺候我和夫君的。她们和你、和这院子里的人有什么不同?”
小绿眼睛一亮,恍然大悟,一脸佩服地看着青萦,竖起大拇指:“小姐真是聪慧!”
青萦摇摇头,不理这个傻丫鬟了,淡了声音同澄心说:“让她们回去吧,她们刚从府外来,规矩都没学,澄心你找人教她们规矩,何时教好了何时再出来伺候。”
澄心应是,出门去了。
这两个满腔壮志的姑娘一听到青萦的话,立刻觉得是青萦要打压她们了,虽然满心不甘,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盼望着侯府二少爷早日出现,能够得到他的关注。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这两个人,就连小绿在内的丫鬟们都以为青萦是借学规矩打压两个“准通房”。
青萦不在意几个下人的想法,因为主仆之分,这些小心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过了这一茬,她又专心抄佛经去了。
几日后,房姨娘的忌日到了,贺庭轩请了几日假,在忌日前两天回来。为了早日见到青萦,他是赶着关城门的最后一刻,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进了侯府又去同侯爷、侯夫人问安,进到自己小院时,已经天黑了。
青萦刚刚歇下,在屋里头听到动静想起身,贺庭轩一边由着丫头给他脱了风尘仆仆的外套,一边喊:“莫起来了,我马上就过来!”
青萦半起的身子又倒了下去,嘀咕:“谁急着要你过来了!”
贺庭轩急,急吼吼地挥手让人去备下热水,整个院子都被他折腾得热闹起来。丫头们都已经习惯二少爷一刻不见二少夫人就急不可耐的模样了,一边偷笑一边手脚利落地伺候。
偏院的厢房里,两个新来的婢女也听到了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互相给对方整理打扮,她们来侯府的目的很明确——勾引侯府二少爷。这是萧家夫人给她们的任务,也是她们进了这侯府后真心想要达到的成就!
澡堂的热水都备齐后,贺庭轩赶走了丫头小厮,关了门,跳进木桶里快速洗澡。以他的心情,是恨不得一进门就见见青萦抱抱她,可惜一路回来,一身的灰,又脏又臭,不能熏着了她。
一阵水声哗哗,贺庭轩正擦干了身子穿上中衣,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以为是丫头来伺候了,嘴里还说了一句:“不用伺候,出去。”
自从知道青萦醋劲大后,瓜田李下之事他都是能避免就避免。谁知道对方不仅没出去,还走了过来。
贺庭轩皱眉转身,烛光昏暗,他约摸看到一个水蓝色的衣服,以为是他四个丫鬟里的水纹,还未说什么,对方就疾走了两步,接过他手中的衣带要给他系上。
贺庭轩顿了一下,因为从前衣物、起卧的确是水纹掌管伺候的,他只当水纹来做分内之事,微微侧了侧身,缓了语气说:“不早了,你去歇着吧,以后这些事我自己来就行,又不是孩子了还要事事等人伺候。”
因为这某种层面来说是夺了水纹的差事,贺庭轩又向来对下人和善,所以语气很好。但对面的人不是水纹,听到他这样的语气,便觉得这是接受她的信号,原本只是来试探一番,留个印象的,见这情状,便以为后头也有戏,心中一喜,动作便大胆许多,抓住了他的衣带子,轻轻倒进贺庭轩的怀里,手上往外一用力,将贺庭轩系了半天的衣衫扯开大半。
贺庭轩大惊,猛地推开人:“你做什么!”
对方一声娇呼,紧接着门外又一人闯了进来,直直地奔着他而来,贺庭轩吓得连忙躲到澡桶后。
两个女人一人一边望着他欲语还休,贺庭轩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这两人竟然解起了衣裳!
“水纹!白鹿!你们住手!谁让你们进来的!”
“二少爷,我们是专门来伺候您的呀!二少夫人也知晓的……您可是嫌弃我们粗鄙?”
贺庭轩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娘子怎么可能会同意!”对方话里的内容太让人震惊,贺庭轩都没听出两人声音的不同。
但那穿着水蓝色裙子的“水纹”却说:“的确是二少夫人同意了的,这几日二少夫人还让我们学规矩以便日后能好好伺候您。”
贺庭轩一脸不可置信,眼看着两人外衣都要掉下来了,手上还不停,远远地绕着澡桶往门口移动,等她们低头解中衣腰带时,转身飞奔出去,大喊:“青萦!青萦!”
青萦躺在床上,听到贺庭轩惊慌的声音惊讶,起身披了外衣走出去,贺庭轩一把推开门,一脸惊慌地看着她:“青萦,我可是做错了什么?你若觉得我做错了生气,你指出来我必定改,亦或者打我骂我出气也行,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呀!”
青萦眼前发晕,什么改不改的:“你在说什么?”
贺庭轩一脸伤心:“你从前说,只要我纳妾便对我死心,那如今你主动送人给我,可是已经对我死心了?”
青萦一下抓住了他话中的要点,心中有了猜测:“即便我死心也不会主动送人给你,我做不了这等恶心之事。何况你如今样样做得很好,我有何好不满的?”
贺庭轩脸上一松:“水纹和白鹿不是你安排的?”
水纹白鹿?青萦心中沉沉,竟然是贴身丫头不是那两人?
她阴下了脸往门外走去:“我倒要去看看,哪两位是我安排的!”
贺庭轩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心跳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刚才真的是吓坏他了,还以为几日不回家,家里出了什么事,让青萦直接挥剑斩情了!
正屋的闹腾让整个院子都醒了过来,几个丫头跟在夫妻二人身后往明显出了事的澡堂走去。
一进门,角落里就传来几声啜泣声,青萦冷着脸,活脱脱一副霸道正室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就见萧贺氏送来的那两人,衣衫半褪,胸前后背露了好大一片,两人抱在一起哭泣。
贺庭轩“啊呀”一声连忙扭头。嘴里赶紧解释:“我走的时候她们刚想脱中衣,我不等她们动作就跑了,这两人是自己脱了衣裳,我什么都没看到!”
青萦好笑,似乎那晚的话对他的震慑力不小,这效果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
而那两人听完这话,震惊堂堂侯府二少爷如此惧妻之外便是羞愤,青萦带着一群丫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眼里全是了然和蔑视,这让想要刺激青萦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两人不仅计划落空还被□□裸地侮辱了一遍,简直是自取其辱。
但是事已至此,她们只能继续执行早就破烂的计划,两人哭着跪倒:“二少爷,您不能这样!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人,您这样是逼我们去死啊!”
贺庭轩大怒:“你们自荐枕席不知廉耻,如何还有清白?更别说心机深沉、居心险恶,从你们口中说清白,简直是玷污了清白二字!”
这话就严重了,贺庭轩一改之前的和善,转过身满脸厌恶地呵斥。同青萦站在一起,连嫌恶的姿态都一模一样,两人之间根本插不进第三人。
青萦喊了真正的水纹和白鹿,让她们把两人“收拾好”,带去正堂。什么清白冤屈,她没兴趣听。
贺庭轩晕乎:“怎么有两个水纹白鹿?”
青萦点着他的脑袋:“书呆子!以后当官,看见同一品级同一官服的朝廷命官难道都只当一个人?你如何不得罪人活得这么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妈呀,吓死人了,我还没抱上娘子要是没了清白找谁哭去?这两个女人坏得很!那姑妈更是坏得很!
355、宅院深深25
贺庭轩明白了, 嘿嘿傻笑:“这天黑乎乎的, 烛光又暗,我哪曾想到有人会穿了她们两人的衣裳。”又问:“这两人是谁?”
青萦便把萧贺氏那边的事说了, 又说:“今晚这事是我往日管理太过松散, 你在沐浴竟无人伺候守门,这事我来处理;至于那两个女人, 这是你的好姑姑送你的,怎么处置你来决定。”
贺庭轩连忙点头, 又说:“不是你的错,是我让他们下去的,我这么大人洗个澡穿个衣还能不会不成?”
青萦摇摇头笑着没说话,贺庭轩的想法她能知道一些,这是好事, 她当然不会阻止, 但是这不是规矩松散的理由。只是这些后宅管家小事,她就不同他细说了。
既然交给了贺庭轩,青萦便单独喊了澄心几个婢女婆子在一边训话,把另一边交给了贺庭轩。
但是贺庭轩什么都没做, 他摸着下巴围着两个梨花带雨的美女转了一圈,就喊人将她们带下去了,坐在边上一脸专注地看着青萦训话。
青萦说到做到,哪怕贺庭轩什么动作都没有,她也没去问这两人的未来去向。
第二日一早,夫妻二人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早起向父母请安后,坐着马车去了寺庙。明日是忌日,今天开始就要请寺里的大师做法事了。
萧贺氏送来的两个丫头实际不是什么蠢人,头一晚之所以如此莽撞,不过是被贺庭轩和善的态度所骗,以为他是能轻易诱惑的人。经过一晚经历惨痛的教训,两人顿时老实起来,再也不冒出头,甚至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嬷嬷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贺庭轩似乎把她们给忘了,青萦不发话,他也一直没动作。
三天三夜的法事下来,亲力亲为的夫妻二人都累得筋疲力尽,贺庭轩陪着青萦休息了一天,又急匆匆赶回书院。
小绿又急了,担心贺庭轩心里对那狐狸精已经有了想法。青萦却满是期盼,等着看贺庭轩会如何做,盼望能看一出好戏。
大嫂听说后指着她说她胆子太大:“你这样的主母,恐怕是举世无双了!”又劝诫她,“莫要测试人性。”
青萦接受了大嫂的好意,但对贺庭轩充分信任。这信任不是来自她无脑的爱,而是来自贺庭轩这一年的自我证明。
转眼又是中秋,今年的中秋,青萦多了可以走动但内心并不想走动的娘家。
万幸,快到中秋时,远嫁的林姑妈突然来了信,说是陪着儿子上京备考,顺便打算举家迁移到京城。
这位林姑妈也是靖安侯的庶妹,只不过萧贺氏作为老侯爷第一个女儿十分受宠,后头的庶女没什么特殊待遇,在兄弟间也没什么存在感。林姑妈命不像萧贺氏那么好,当年嫁给了一个新科进士,原本也是大好前途的有才青年,只是后来被调往外地做官,英年早逝,留下林姑妈和一双儿女。
按贺庭轩的说法,林姑妈自从守寡以后,和府里几乎没了往来,这一次上京也是静悄悄的,但孤儿寡母赶路可能不太平,这才不得已寄了信过来。
收到信,靖安侯就立刻派人去接林贺氏母子三人了。
对比萧贺氏在侯府萧家的张扬,青萦有些好奇这位林姑妈是什么样的人,前者事事以侯府为荣,后者却连上京回家乡都不写一封信回来?
为了迎接林姑妈母子,连带着萧家也来侯府过节了,兄妹之间十几年没见,靖安侯说要好好聚聚。
青萦在中秋的前一天终于见到了林姑妈,他们是前天晚上到侯府的,直接住进了刘氏一早安排好的院落,第二天青萦去正房请安,就见到一个两鬓微白的严肃妇人坐在刘氏边上。
青萦得知这位就是林姑妈,连忙上前见礼。
明明比萧贺氏还要小几岁的人,却苍老得仿佛比萧贺氏还大好几岁,加上面上神情严肃,眉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显然是经常拧眉不乐。
林姑妈看上去十分难相处,话很少,给人严厉之感。但实际并无挑刺之语,甚至说话十分得体周全,青萦和大嫂见礼后,她还给了她们价值不低的见面礼。
事后青萦和大嫂私底下说话,猜测林姑妈日子应当不太好过,这份礼送得却十分足了。两人拿着这礼有些不安,又特特给表弟表妹送去许多东西。
府里来了新人,做儿媳的两人都有些小心谨慎,尤其在不知对方性情的情况下。
第二日便是中秋,萧家一早就浩浩荡荡地来了。萧家长子次子都已成婚,举家过来人口实在不少。人一多就容易出事故,作为帮忙理事的青萦和大嫂,一刻都不敢放松。
东边事西边闹,青萦忙得脚不沾地还被萧贺氏觉得是故意在她眼前炫耀。人一旦被厌恶了,真真是呼口气都是滔天之罪。心中不痛快的萧贺氏坐在那也没打算和林姑妈联络什么感情,就盯着青萦找她的麻烦。
一会儿要这个了,一会儿有那事了,不找别人,就找青萦。明面上,青萦是她的亲女儿,人家还以为她是想女儿了,故意找机会和女儿说话,也是女儿孝敬母亲,哪知道,她是故意在折腾青萦。
大嫂怀里的青哥儿要吃桌上的月饼,大嫂怕他吃多了点心不吃正餐,把那盘子推远了一些。青哥儿急脾气上来了,伸直了手“嗷嗷”直叫唤。
孩子的闹声吸引了闲聊的众人,看到青哥儿这模样纷纷笑起来,说他脾气还挺大。
唯有萧贺氏,眼睛扫向青萦的肚子:“说起来,青萦你也嫁过来一年多了,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
欢乐的气氛一滞,众人又是尴尬又是惊讶,怎么都想不到,这种给亲女儿掘坟墓的事情,萧贺氏竟然会做得出来,难道是日子过得太舒坦,越活越回去了?
青萦手捏着一颗核桃,侧着身子逗青哥儿:“青哥儿,青哥儿,看婶婶,这个好吃。”
青哥儿转过头来,仔细看了看她手里的核桃,一把握住,放在嘴里啃了啃,继续够着手要月饼。
青萦捏了捏他的脸颊:“你这个坏小子,手伸这么长也没用,不给你的就是不给你!”
萧贺氏一直等着青萦反应呢,肚子里还装了一骨碌看似关心实则讥讽的话语,谁知,青萦只顾着逗孩子不理会她,最后这句说青哥儿的,怎么听都是在指桑骂槐!
在座的都是深谙语言艺术的人精,哪里没听出青萦的话音。十分确定,这对母女是真的不和。
同样是出嫁女,萧贺氏在那兴风作浪,林姑妈却是一言不发,时不时吃点东西,听听别人说话,脸上没什么笑意,存在感很低。
萧贺氏被青萦刺了一句心中恼怒,扭头看到林姑妈便拿她作话头:“三妹你瞧瞧,儿大不由娘,还是你家闺女好,知道感恩敬重嫡母,我瞧着这么乖的孩子,比亲女儿都亲。”
林姑妈身边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姑娘,听到这话,埋下了头。她是庶出,父亲去世后,姨娘被放出府,她是从小被林姑妈养大的。
林姑妈抬起眼皮,看着对面的大姐,不冷不淡地说:“大姐你可真是半点没变。”
萧贺氏刚想扬起嘴角,就听到林姑妈接下来说:“一如既往地说话没分寸。”
萧贺氏半扬起的嘴角僵硬在脸上,眼里有错愕有火光。
林姑妈仿若未见,给女儿夹了菜,口中依旧冷冷淡淡的语气,垂着眼皮无视萧贺氏的视线:“年轻的时候说是天真直爽,这个年纪了,还不知道怎么说话,一开口就寻人不爱听的说,这就遭人嫌了。”
刘氏听得心情舒畅,可不是,从她嫁进来,就没听萧贺氏说过一句好听的话,最气的时候,恨不得拿根布条把她的嘴给封上。
萧贺氏横眉竖目,指着林姑妈:“我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林姑妈轻笑一声:“你对别人指手画脚还少吗?旁人可有这般恼怒的?姐姐,年纪眼见得大了,还是学学修身养性,平心静气才能延年益寿啊。”
萧贺氏气极反笑:“妹妹劝人倒是一套套的,只是我看你头发花白,比我还老了一轮,看来你是经常暴躁,日子不尽人意喽?”
林姑妈的女儿气红了脸为母亲争辩:“娘亲是为了护着我和哥哥,日夜操劳才这样!”
林姑妈拦住了女儿:“莫做徒劳的口舌之争,不必要不值得。”
小姑娘红着眼睛低下头:“是,娘亲。”
萧贺氏却觉得自己被昔日透明人一样的庶妹蔑视了,眼中怒火更甚。
刘氏看了半天的戏,终于出声打断了这场“姐妹争执”:“好了,三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瞧瞧你哪回来不生气的?连带着旁人也尴尬,今天是团聚的日子,莫提那些不高兴的事。”
萧贺氏委屈极了,这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她的头上?
但是在场的嫂子女眷没人替她说话,只因为她从年轻时就借着受宠的地位凭借卓越的“率真”天性,得罪了一片嫂子。而她的儿媳,辈分本来就低了一辈,又是吃过她的苦头的,哪里会出声帮她。
萧贺氏这一餐中秋宴吃得满肚子气,怒气冲冲地走出侯府,却听小厮来禀告:“老爷喝得有些多了,已经在侯府客房歇下,夫人要不也留下吧?”
萧贺氏今晚受了够多的气,哪里愿意低下头在侯府过夜,骂小厮:“又不是什么破落户没府邸,能舒舒坦坦地回府谁愿意寄人篱下阿谀谄媚?”
说着,带着儿子儿媳浩浩荡荡地坐车走了。
酒醉的靖安侯刚听说晚上内院两姐妹的争执,又听到传来的这话,心里头彻底冷硬。
另一头,贺庭轩喝得微醺,拉着青萦的手笑得又是羞涩又是激动。
这模样让青萦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贺庭轩牵着青萦的手坐在床边,凑过来小声问:“今天,是不是可以了?”
青萦撇开脸,微微点了点头。
贺庭轩眼睛刷地亮了起来,刚才还犹豫羞涩的人,下一秒就将青萦扑倒在床上。
他低头亲她唇,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的,青萦甚至能感受到他唇瓣在颤抖。
相比越是接近这一天,越努力复习“功课”的贺庭轩,青萦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相关教育,所以对此一片空白,贺庭轩怎么做,她就配合他。
但是无奈她信任的人也是个小白,两个人折腾了半宿,青萦悔青了肠子,这才终于消停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两只菜鸟艰难的洞房花烛,噗哈哈哈~
男主终于跨过了历史性的一步,要开始进化变身了。
356、宅院深深26
第二天, 成亲一年多, 头一次,贺庭轩怀里抱着肌肤相贴的妻子幸福地醒过来。
这天早上, 丫头们发现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感情更好了, 不是往常那种好,这一次, 只觉得空气里都是甜腻腻的,引得年纪大些的都想嫁人了。
这日两人本来就起晚了, 吃了饭都快接近晌午,谁知有人起得比他们还晚。
有小厮在门帘外求见贺庭轩,禀告说:“亲家老爷起了,说有事找少爷呢!”
贺庭轩嘴角带着笑,青萦看见, 突然觉得向来纯良的人好像变坏了。因为这个笑, 一点都不纯良,只让人觉得憋着一肚子坏水。
正想着,就听他说:“你让岳父放心,她们本就是刚进府不久的婢女, 岳父觉得用着顺手,可以带回萧家。”
青萦惊讶地看过去,婢女?她们?萧重这个好色的老不修不会又干了什么禽兽之事吧!
不用她问,贺庭轩就立刻邀功般凑够来说了:“娘子,那两个婢女解决了。岳母送过来的,岳父接回去, 再好不过!”
青萦恍然:“你把你姑姑送来的女人送给我那好父亲了?”
贺庭轩眯着眼点头。
青萦啧啧摇头:“你竟然能干这种事了!”
贺庭轩慢慢收了笑,忐忑问:“你觉得不妥吗?”
青萦笑开,捧着他的脑袋亲了一口:“真是太机智了!既然是她精心挑选的人,当然要肥水不流外人田,给她丈夫最合适!正好留住了老头子,免得他动不动逛烟花之地!”
贺庭轩摸着那被亲过的地方,晕晕乎乎。
萧重听到贺庭轩的话心里还挺舒畅,觉得这个女婿不错,大方。婢女小妾对他们来说都是物件,萧重并没有觉得收下两个丫鬟是什么大事。
而两个丫头呢,一晚过去,两人心思都倒了一个个儿。昨夜来之前,是贺庭轩派人去喊她们的,原本心中还抱了一丝希望,期待有什么转圜之地,出门之前还特意精心打扮一番,结果一进门,却发现里头是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贺庭轩根本不在!
她们这种人最能审时度势,萧重对她们有了那意思,她们立刻放弃了贺庭轩决定攀上这个官老爷。
然而她们想不到的是,这个官老爷,正是当初买下她们、派人调、教她们的萧贺氏的丈夫。
等到萧重把人留在书房,日日流连、,萧贺氏怒气冲冲杀到书房,三人一对视,傻眼了。
再没有比被亲侄子插刀更让萧贺氏受伤的了。
青萦做任何反击,萧贺氏气归气,却是越战越勇,而贺庭轩站到了青萦那边,亲手对付她给她添堵,萧贺氏深受打击。
怎么都想不到,温吞纯良的贺庭轩,会出手来恶心她这个亲姑姑!
萧贺氏气得好几日没踏出房门,或许不只是生气,还觉得丢了脸面,没了长辈的尊严。
原本还想再摆摆姿态,给贺庭轩传消息说她病了,逼着贺庭轩来低头道歉,但是没几日,不说贺庭轩半点动静没有,萧贺氏的姿态也摆不下去了。因为萧重彻底被两个“狐狸精”迷住,既然萧贺氏已经发现这两人,他索性就直接给了身份,让她们做姨娘,日日伺候在身边。
要知道,多少年了,孩子们都成家出嫁了,萧重一直都没纳新妾,这是近十年头一回!
萧贺氏立刻充满了斗志,决心好好“教导”这两个新姨娘规矩,顺便给萧重一个教训!这两年,萧重对她态度越来越敷衍,越来越不把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
自家后院都起火了,萧贺氏忙着斗小妾斗丈夫,早就把青萦抛在了脑后,轻易想不起找她的茬。
贺庭轩表示非常满意,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青萦听他吹嘘自己计谋深远,笑着感叹:“所以啊,她就是闲的,给她找点事了就不来作妖了!——你现在厉害啊,坑起姑妈都不带眨眼的。”
青萦发誓,这是纯粹的褒奖。
贺庭轩为自己行为辩解:“姑父时常出去喝花酒不是好事,一旦被查到乌纱不保,咱们这样的人家,还缺媵妾不成?我也是为了萧家好。”
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青萦差点就信了。
萧贺氏亲手调、教的人战斗力非常强,一直过完了年,萧贺氏都没时间来找青萦麻烦。
因为那两人中,有一人怀孕了。
萧贺氏恨不得弄死那未成形的疑似儿子的胎儿,哪里有空找青萦这个庶女的麻烦?在她眼里,十个庶女都顶不上一个庶子让人糟心。
过了年天开始慢慢暖和,这一年是科举年,侯府里,贺庭轩和林姑妈的儿子都要参加。
林姑妈的一双儿女性格和她本人很像,话很少,安安静静地在府里住着,一个跟着母亲学女红书画,一个刻苦读书。
挺意外的是,就剩下最后几个月时间,靖安侯依旧把林家表弟安排进了贺庭轩就读的书院。青萦对这个公公是比较了解的,很爱惜羽毛,轻易不会走人情或徇私。
他对林姑妈一家做的太周到了,周到得她都想怀疑,当年最受宠的人,真的就是萧贺氏吗?明显靖安侯对林姑妈更好。
林姑妈最初也推辞过,她不想要受这份人情。
靖安侯问:“你可是还在怪我?”
林姑妈面上没什么表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守寡的日子,有什么怪不怪的。”
靖安侯脸上露出浓浓的愧疚:“是我错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我害了三妹妹……这些年我一直想要弥补你们……”
林姑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表情,是轻嘲:“从小不就是这样吗?大姐要的东西,不管过去是谁的,最终都会是她的。我恨的是我自己,当日我哪怕强势一点,拉着你不许你出尔反尔,是不是去南城的人就是我夫君了?”
靖安侯低下头:“三妹妹,你很好,是我当年一叶障目,分不清忠奸。”
林姑妈摇摇头,一副不想再提的模样。
当年,林姑妈的丈夫最先得到要外放的消息,林姑妈小心谨慎了十几年,头一回鼓起勇气请求大哥帮忙运作,让文弱的丈夫去好点的地方上任,免得经受不住当地气候,或是遇上什么难事。
靖安侯答应了,隔了一段时间便把结果送了过来,信上写着两字:南城。
林姑妈欢喜不已,打听了许多南城的气候风俗,就等着最后的任命下来,一家人随时可以启程。
等啊等,在他们夫妻的盼望中,等来的却是大姐夫去南城的消息,而林家姑父,被调去了更南边的地方。
那地方湿气瘴气重,百姓和他们语言不通、民风彪悍,林姑父上任不到一月就开始水土不服,但潜心公事没有好好保养,后来病情越来越重,最终逝在任上。
家中没了男人,林姑妈这十来年吃尽了苦头,青年丧夫,她恨靖安候府,恨已经什么都有还要与她争抢的大姐,从此与贺家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
几个妹夫,靖安侯从前是最欣赏萧重的,觉得他是个能干事的人。直到替嫁的事情发生,他仔仔细细去调查萧重的行事,这才发现自己这些年竟然是有眼无珠。为了这么一个人,还间接害死了三妹夫。靖安侯后悔之余,对林姑妈充满了愧疚。
任何事不用他们母子开口,靖安侯能做的就先去做了。
事后,林家表弟问母亲此次接受了舅舅的安排,可是放下心结了?
林姑妈说:“只要为你们兄妹好,我什么都能放下。而且,你看着吧,必然是萧家闹出了什么事惹了你舅舅,不然,他从来都是最喜欢萧家,怎么会对我们如此愧疚后悔?”
林家表弟不说话了,林姑妈的话非常现实,小小年纪经历许多的林家表弟却觉得十分有道理。
但是,林姑妈转了话音,又告诫儿子:“这都是我们这一辈的事了,我既然带你来了这里,你又接受了贺家种种帮衬,就要感恩在心。那些过去的事,与你们小辈无关,你切莫记在心里,移了性情。”
林姑妈教育儿子长辈的事与小辈无关,而有的人,却急吼吼地想要给母亲讨公道来了。
三月三踏青,青萦和大嫂带着妹妹、表妹一起出门,陪同的还有贺家三兄弟以及林家表弟。
因为最近一直忙着科举,全家压力都挺大,每人三句话离不开科考,时不时祈祷自家考生能一举夺魁,成为天子门生。这回是难得出来,众人心情十分放松愉悦。
京郊外一道小溪隔开了男女,女眷在南边,男青年在北边,两边的人隔着溪流能影影绰绰看到对方,但只能相望,不能接触,正好避免了瓜田李下之嫌。
贺家男人送完了女眷便去了对岸,青萦带着林家表妹往前走。她好歹已经来过一次,知道许多外来人不知道的事情,正一一说给林表妹听,权当做一种乐趣,涨涨见识。
两人正说着话,一群人朝着她们这方向而来。
青萦带着林表妹想避开,礼貌让路,谁知,这几人走着走着,有人停了下来。
青萦抬眼看过去,哟,可真是巧了,这讨厌的人都聚在一起了,可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也。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是哪些讨厌的人?
357、宅院深深27
青萦等着这些女子过去, 本以为是眨眼的事情, 谁知走了几人,又有几人停在了眼前, 可能是察觉到同伴的停留, 所有人都慢慢停了下来。
青萦抬眼看过去,果然看到几位熟人。
“庭二嫂子, 你也来踏青?”
青萦看向出声处,认了对方半天, 怀疑自己被贺庭轩传染了不认人的坏毛病,怎么想都想不起这个很眼熟的人是哪个叔父家的堂妹。
在她犹豫沉默的空档,她认识的那位出声了。
“姐姐把娘亲气得卧病在床,如今还有心思出来踏青游玩?”萧文萦咬着牙念“姐姐”二字。
青萦呵呵一笑,不带半点迟疑地反击:“妹妹这么孝顺不也是自顾自出来游玩了?再说, 母亲何时病了?我怎么不曾听说?侯爷寿宴时还好好的, 为何突然病了?”
虽然萧贺氏有传出生病的消息,但是没人正式来说,小道消息不入流,不信才是正常的, 不是吗?
萧文萦滞了一滞,她不能说娘亲是为了自己一手调、教送出去却被爹爹带回来的小妾病了吧?
萧文萦被堵住了话头,一脸委屈。这模样立刻招来了有心人的“同情”,又一位老熟人的声音传过来:“庭二嫂子太冷情了吧,自己娘亲病了却不知晓,还理直气壮地问出口, 不觉得羞愧吗?”
这位堂妹青萦倒是记得,当日为了软烟罗替“好姐妹”出头,如今这是又和萧文萦成了“好姐妹”,护短出头了?还是果然心直口快,“正义”使然?
不过不管这位好堂妹是什么心思,青萦可不打算体谅,她是堂堂靖安候府嫡儿媳,对方不过是个旁支的庶女,哪里容得上这种人骑到头上来?家中为了亲戚关系给点好脸色,真以为她好欺负了不成?
“宁妹妹这话就草率了,了解你的知道你心思单纯急公好义,容易被人欺瞒,不了解你的,还以为你分不清是非,亦或以为我们贺家不和呢!再有心思深一点的,我们亲姐妹倒是没有隔夜仇,你却成了挑拨的那一个,这可冤枉大了。妹妹们难得出来,还是多谈谈诗情画意,少听她人口舌,免得坏了自己名声。”
贺宁脸一白,不知是气还是心虚。
青萦微笑着扫视众人,大多数陌生的女孩或妇人都是做旁观状,贺庭轩那好表妹刘锦绣也在,青萦的视线对上她,对方张开的嘴又闭上,瞪了她一眼,撇开头。
青萦嘴角更加上扬,这位才是聪明的,知道什么是识时务为俊杰,贺宁这种傻子,不管是故意还是无心,被人当了枪头还沾沾自喜,自以为聪明实际蠢到了家。她要是原主那种记仇的,贺宁第一个死。
萧文萦气不过,胸膛起伏了几下,红着眼睛转哀兵之策:“姐姐口舌伶俐我说不过,只是真心对你说一句,母亲为了你做的事,已经病了很久,你哪怕念在过去那些年的养育之情,也不该这样对她,如今事已经做下,你好歹也去看看她,她不仅是你的母亲,也是表哥的姑母啊!”
这话引起不少人同情,看着青萦多少带了点不孝女的目光。百善孝为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两个女儿,大女儿被嫁到了侯府,嫁妆闻名在官夫人之间,二女儿虽然嫁得也不错,到底样样比不了大女儿,这明显是对长女偏心。可如今看着,论孝心,长女似乎是半点没有。
青萦一副疑惑的模样:“妹妹,我真的很困惑,母亲到底是怎么了?前段时间,她担心夫君后继无人,还特意给他送来两个姨娘,在正房和婆母聊了许久,离开的时候健健郎朗的。在此之后便是寿宴,父亲还因年纪大了,醉酒无法离开,母亲不见半点不适,整晚都十分高兴。此后几番往来,母亲都说自己很好,半点没听说她卧病在床的消息。你要说我做了什么事气她,那更从何谈起?夫君马上就要科考,我们全家都忙着这事,我今日第一次出门,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事气她?总不至于我出来踏青,气坏了母亲?”
哦——所有已婚未婚的女人全都一脸了然的模样,这萧家人口不多,内宅倒是有趣啊,给亲生女儿送姨娘?还一送送两个?
这比夫家的婆母还心狠啊!
难不成真的是侄子比女儿还亲?想到这,尤其出嫁的妇人,全都对青萦产生了同情,这是命多苦?一出嫁,亲妈变婆母,才成亲一年多,头上就压了两座婆母大山,盼着她怀胎生儿子,没怀上就立刻送姨娘。
萧文萦心思深但是嘴并不如青萦伶俐,但是她演戏演得好,青萦这样一通话下来,她立刻知道自己要吃亏,泪珠子啪塔啪塔往下掉,哽咽说:“母亲是怕你受委屈,所以事事为你操心,不知为何中间有了误会,但是你也不能就这么记仇,亲手……亲手给父亲送……”
萧青萦拉下了脸打断她的话:“好了!大家高高兴兴出来踏青,你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父亲的事我们为人儿女如何插手?你道听途说的,也不去查证,当着众人的面胡言乱语,害人又害己。”
萧文萦还想说,青萦往前一步逼近她:“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你真当要当着大家的面说?你想说可有想过大家不愿听?你若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拿别的事作伐子,拿父母出来诅咒,你可真是有孝心啊!还以为是小时候呢?童言无忌?污了父亲名声,于你有什么好处?”
萧文萦“我……”一了声,感觉萧青萦的话很不对劲,可自己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她也有些迟疑,是不是真的不该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爹爹收了侄子的小妾。
萧文萦不知道,说出来,不过是一件风流韵事,说明一下这小妾是侯府的丫头,连私德有亏都算不上,但是不说,众人可就要浮想联翩了。大家都忍不住在想,究竟什么事,让青萦一改语气严辞厉色地禁止亲妹妹说出来?而且同萧重有关,难不成萧重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想象是无边界的,青萦看似替萧重遮掩,实际却给众人种下了种子,让萧重更加百口莫辩。
场面在青萦的呵斥下顿时静谧,在萧文萦下意识用哭来逃避尴尬的时候,有个纤细的身影从人群里缓缓走了出来,她走到青萦身边,挽住她的手臂笑了一声:“这位姐姐性情我喜欢。”
青萦疑惑地看过去,她刚成婚,不怎么出门交际,京城的名媛小姐,她都不认识。
对方很了解她的情况,笑着指了指自己开口:“我是秦沅,我爹是安王。”
“我爹是xxx”这个句式青萦听着有种好笑的感觉,尤其秦沅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一点小骄傲,但是偏偏没有炫耀的感觉,倒是更像自豪,以自己的父亲为荣。
不过父亲是安王,作为其子女真的可以以此为荣。不是因为安王的爵位,而是为了他为朝廷做下的贡献。
安王可以说是皇帝除了靖安侯以外的另一大心腹,许多利国利民之策不是他提出的,就是他去执行的,当官的有人说他不好,但是做百姓的,无人不称赞,如果皇帝是本朝难得的明君,那安王便是青史可留名的贤王。
但是,安王与靖安侯却非常不和,不和到什么程度呢?两人马车在街上面对面遇上了,谁也不理谁,谁也不退一步,就这么别着劲,直到其中一方等不下去,无奈转变方向。但是方向可以改,退,是绝对不能退的。
基于这些缘故,青萦非常意外,秦沅竟然会对她表示好感。她还记得当初软烟罗那事,事后她从大嫂口中得知,嘲讽那位堂妹的,正是秦沅。安王府的小郡主,窗户用软烟罗糊也是非常可以理解的。也只有这位皇帝都疼爱的小郡主,才有这个奢侈了。
而当时秦沅会讽刺,一可能是真的看不惯堂妹的嘚瑟,二,也有秦家贺家不和的缘故。
可如今,这情形稀奇的很,这位小郡主竟然对她亲热起来了?
只见秦沅挽着她的手臂,又拉了她边上的林家表妹,说:“我同你们一起顽,烦死那些矫情心机的了,做作得我都替她们尴尬脸红,忍了半天,一点兴致都没了。”
这话一出,对面人的脸色全都五彩缤纷起来,但是说出这话的是秦沅,连公主娘娘都宠着让着的人,她们今天和她一起出游就是为了有个交情,哪里会去得罪她?只能把错都推到了刚才出头的几人身上。
萧文萦捂脸哭泣,一副受了冤枉百口莫辩的模样,这也是最好的反应了,至少眼瞎的还会觉得她是真的委屈,至少不会下不来台。而贺宁,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她向来都是爽朗的个性,让她和萧文萦那样柔柔弱弱地哭,那是不可能的,哪怕她能哭,别人能信?
最先出声那个不知哪位的堂妹默默走了出来,站在青萦身边道歉,怪自己不该出声打招呼,引出这些事来。
青萦哪里会为了这事责怪一个人?不管实际什么情况,打招呼这件事肯定是没错的。
然后,又有几个眼生的走出来,站到了她们这边,青萦在她们招呼中得知,都是贺家旁支的女儿。有的她眼熟,有的她成亲之前就出嫁了。
这都是很有眼色的人,很明显,刚才这群人秦沅是中心,她没有表态,她们都不敢出头,哪怕对面那人是自家人。但是秦沅一表态,这些人立刻毫不犹豫地过来了。
秦沅轻哼了一声。
青萦却笑了笑不在意,应下了一起踏青。
秦沅小郡主脸上有疑惑,但是看到对面萧文萦气得脸忽红忽白的,立刻就抛掉这些疑惑赞同青萦的做法了,气死这个丑女人!
青萦左手小表妹,右手小郡主,身后跟着几人继续沿着溪边走。她接了前面被打断的话,依旧给小表妹讲京中的风土人情,讲各项礼仪习俗。
这都是她这一年多有心观察记下的。看林姑妈的架势,是打算为了儿子定居京城了,既然这样,女儿肯定也会嫁在京城,青萦挺喜欢这个小表妹的,便不着痕迹地给她讲解一些初来乍到容易迷茫无措的点。
秦沅倒是不觉得不耐烦,得知小表妹刚来京城,看她年纪比自己还小,立刻有了照顾幼小的心理,青萦说着,她还跟着补充,三人走在前头,后面跟着说笑的其他姐妹,气氛竟然十分和谐。
等到大嫂再见到她时,都惊了一惊,明明分开时才两个人,怎么回来成了这么一大帮人,最惊讶的是,那位骄傲的小郡主,怎么跑到她们这边来了?
然后就听到小郡主挥着手十分不舍地冲青萦告别:“青姐姐再见,过两日有空,我请你来王府赏花,我们继续聊,还有小表妹!”
青萦笑着说好,挥手同她告别。
大嫂摸着自己的下巴:“你了不得啊,我这下巴差点掉了。”
青萦无奈地笑:“都是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挺可爱的。”
大嫂点头,心想,大家都知道小郡主单纯,但是人家脾气大呀,一不高兴了,根本不顾你的脸面,张口就戳你痛脚,尤其是她爹的死对头,那护爹护的。
她自从定亲后,就没主动和这位小郡主说话过,遇上了,对方都是瞟一眼立刻别开头,一副看不上你们贺家人的模样。
今天这天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小表妹拉着青萦的手,这半天,她已经把青萦当成亲姐姐了。
贺宁远远地坠在众人身后,她用自己的厚脸皮和贺家人的身份,到底跟了过来,此时见前头青萦她们的情状,嘴里嘟囔:“狐狸精,专会笼络人心!”
她那已出嫁的熟姐狠狠掐了她一把,她吃痛想叫,被对方恶狠狠瞪了一眼,顿时憋了回去。
“再自作聪明,我让爹爹把你嫁去外地,眼不见为净!免得给家里闯祸!”
贺宁不服气地嘟嘴。但是她对家中情况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如果这位异母庶姐真的去说了,爹爹肯定会生气,要是真的把她这么嫁出去了,她哭都来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弥补这两天更新,我尝试先发3000字旧的,然后更新4000多,这样应该能送给大家1000字,第一次操作,试试看行不行。
358、宅院深深28
虽说与小郡主约好了再聚, 但是贺庭轩马上要科举, 青萦没有出门的打算。然而小郡主却是个真心实意的,说了要再聚, 隔了几天便递来了帖子。
侯府已经听说了青萦和秦沅的缘分, 青萦原本以为侯爷不会乐意她与安王府走动,谁知, 这位与安王势不两立的靖安侯,竟然同意她去王府, 还让她不必顾忌,顺心而为。
顺心而为这四个字,大有深意啊!
青萦出门时还在品味其中含义。
到了安王府后,挺惊讶的,本以为是一群贵女的聚会, 却不想, 秦沅只请了她一人来。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秦沅挽着她的手臂解释:“人多太聒噪,我挺喜欢姐姐的,就想和你一起说说话。”
青萦起初不明白, 什么话要特意找她聊?后来才慢慢感觉到,也许,这位小郡主是喜欢她对林家小表妹的那个态度?喜欢有个姐姐?
可谁不想做这位小郡主的姐姐啊,只要秦沅一开口,恐怕整个京城的贵女贵妇都想来和她做姐妹吧!
贵人的想法青萦不太看得懂,但是脑中回响这靖安侯的那四个字——顺心而为, 她便真诚与秦沅相交。
两人坐在秦沅院子的秋千上,边上婢女端着果盘,秦沅悠悠地荡着秋千,是不是吃个果子,优哉游哉。
她说:“你和我见过的贵女都不一样。”
青萦笑:“我南方来的,可能脾性习惯还是和大家有些差距吧!”
秦沅摇头:“不是不是,你那妹妹还不是南方来的,都一样,只有你不一样。”
青萦看着老气横秋的小郡主,问:“那请郡主赐教,我哪里不一样了?”
小郡主脚尖点住了地面,托着下巴看着她:“你瞧,你这样和我说话的时候,就和她们大不一样。我能感受到你尊重我,但又不是她们的尊重,不是把我架在高高的地方,拙劣地迎合我。”
青萦只当她还小:“有人迎合权贵,肯定也会有人眼中无富贵,我一定不是一个人,这京城肯定有许多个这样的我。小郡主以后见得多了,就知道了。”
秦沅叹了口气:“也许吧,但是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而且也不仅仅是这个不一样。”
她掰着手指头数人数:“你恐怕不知,那日你不在之时,这些人就已经提起了你,言辞之中多有贬低,我差点以为你真是那样一个冷心虚荣的自私之人。说实话,我虽然讨厌这背后说人长短的,但也忍不住受她们影响。直到见到你,且不说你那反击干脆利落,让我好生畅快,便是后来我同你一起顽,你也只照顾表妹与我,不曾提起此前糟心事,更不曾说她们半句不是,这让我好生敬佩。我一旁人都难免生气这些人的嚼舌根,你却能当面坦荡对质,背后不语人长短。”
青萦揉了揉她的头:“郡主花季之龄,怎么这般老成想得多呢?也莫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只是不在意她们,所以事情过了便过了,再不会想起提起,郡主也是,都是无关之人,无需放在心上如此之久。”
小郡主看似天真烂漫,实际是个看得通透敏感多思的人。这样的人聪慧,但也怕慧极必伤。
秦沅笑了笑,又说:“还未同姐姐道歉,当日不知那软烟罗是姐姐送的,还对着那贺家庶女好一番讽刺,恐怕让姐姐在贺家难做了。”
青萦摇头:“没事,侯爷侯夫人都深明大义,我兄长嫂子也是好人,无人为这点小事为难我。”
秦沅惊讶:“想不到靖安侯府也有好人?”
青萦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你怎么会觉得他们是坏人呢?”
秦沅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说了。
青萦了然,岔开了话题。
这一日,青萦与秦沅聊了许久,由于只有两人,聊得话题多了,慢慢发现了彼此的优点,关系越发亲密起来。
眨眼又是几月过去,贺庭轩到了进考场的时候。
这一年,和贺庭轩一起参加会试的,还有萧文萦的丈夫,李家长子。他刚刚中了举人,不知是萧文萦撺掇的,还是真的有自信,直接参加了接下来的会试。倒是林家表弟,停下了脚步打算三年后再考。
别看贺庭轩回家日日黏着青萦,实际他读书非常用功,加上从小耳闻目染父亲处理家国大事,见识比旁人都多,在皇帝面前也挂了号,这一次的科举,他信心百倍。
会试成绩出来,贺庭轩以前五的成绩,进了殿试,而殿试中,皇帝看着清朗轩昂的靖安侯次子,御笔一挥,钦点探花郎。
二十来岁的探花郎,容貌气度家世样样出色。踏马游街之时,不知吸引了多少芳心,又在听说他已有家室后引来多少叹息。
青萦等在家中,身边全是恭贺的婢女,整个靖安侯府一片喜气洋洋。
琼林宴一直到傍晚才结束,贺庭轩喝得微醺,脸上灿若桃花,笑盈盈地踏进门来,一瞬不瞬地看着青萦,看得丫头们脸红心跳,慌忙多了出去。
青萦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春风得意满面桃花的模样,简直比有些姑娘还好看,同样忍不住心头微跳,慌忙躲避视线。
贺庭轩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娘子,你等着,我一定给你挣来诰命,让你比我还风光。”
青萦闻着满鼻子的酒味,嫌弃地轻轻推他:“谁要你的诰命,你给我好好洗漱醒酒去!”
贺庭轩不退反进,抱紧了她,嘴里不停念着:“我今日骑在马上,就想着你,要是有你陪着我那该是多大的幸事?我一定要给你挣来诰命,让你和我一起分享所有的风光。”
青萦心里感动,不是为了那点荣耀,而是为了他做什么都要同她分享的那份心。
贺庭轩说着说着,脑袋一拱一拱的,趁着青萦感动分神之时,把人扑倒了……青萦气得揪他耳朵:“坏胚子,扮猪吃老虎呢!”
中了探花后,贺庭轩跟随者大哥的脚步,进了翰林院,从最小的编修做起。另一头,李家长子摇摇晃晃挂在了同进士的尾巴处,全家心情都很不好。
原本这样有天赋的苗子,备考三年,大可以像贺庭轩这样风风光光地考得更好,如今急功近利,一个同进士,“如夫人”,作为书香门第的李家,只觉得扼腕又丢人。
萧文萦第一次受到婆母的冷眼。
虽然李家父母都抱了侥幸心理,觉得儿子一鼓作气说不定考得比贺庭轩还好,但是当结果很差时,两人都把责任联系到了最初提出这个想法的萧文萦身上。
第一次,李夫人当着萧文萦的面感叹:“娶妻娶贤,同是姐妹如何差距这么大?”
萧文萦气得掐破了绢帕,却低着头不敢吭声。
与此同时,萧家也发生了一件喜事,萧重老来得子,萧贺氏亲手培养的小妾,给萧重生下了第四子。
萧重大喜过望,决定给老幺大办满月酒,而萧贺氏看着喜气洋洋的后院,几乎把萧家所有人都恨上,尤其恨贺庭轩夫妻。
就在这人心浮动之时,靖安侯在朝堂上大义灭亲了。
他亲自参自己的妹夫萧重,在南城知府任上多年贪污受贿,鱼肉百姓。
萧重贪吗?贪。但是他真有多坏吗?他不敢。他最多就是个贪生怕死但又禁不住诱惑的小人。
靖安侯这个举动,惊呆了整个朝廷,连皇帝都惊讶。但是内心是否高兴,也就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了。
萧重下了朝拉住靖安侯不放,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靖安侯低声同他说了两句话,便抽了袖子离开,看上去没有半丝情面。
他说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能保命就不错了。”
萧重一脸呆滞地看着舅兄的背影,一边震惊,一边努力做出愤怒的模样,软着腿爬上自己的马车。
靖安侯的意思,皇上要查江南了?他这官做到头了?萧重已经怪不起靖安侯了,他觉得绝望,一边不想相信,一边又庆幸靖安侯捞了他一把。
前朝的一举一动都是后宅的风向。这一天后,整个侯府,看着青萦都仿佛带着同情。只有贺庭轩,亲眼看见自己的妻子,在听说岳丈大人被参后,躲在被窝里笑了。不仅她笑了,他看着妻子胸中郁气尽消,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发自内心,也跟着笑了。
但是,背后能笑,人前样子还是要做的,青萦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她不出门了,新结交的闺蜜就频频上门了。秦沅担忧她的处境,三不五时地来一趟侯府,陪她聊天陪她解闷,还说自己给她撑腰,免得侯府欺负了她。
青萦很感动,她看秦沅跑得辛苦,甚至开始愧疚自己的欺瞒。不只是秦沅,还有大嫂,这些日子,三人经常聚在一起,另外两人都是为了青萦,然后慢慢聊得越来越好,成为了好闺蜜,连带着青哥儿都喜欢上了秦沅。
而她们两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对她根本没有影响,侯府也不会因此薄待了她。
萧重的案件果然只是一个导火索,许许多多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最大的看点估计就是靖安侯大义灭亲了。对于这点,联想靖安侯自萧家上京后的态度,也觉得有迹可循。谁也没想到,这件小事,引起了整个江南的大地震,江南盘踞了多年的官场网,被皇帝一步步粉碎。空出来的位置,慢慢安插了皇帝的心腹。
这场变故持续了半年,半年里,抄家流放的、夺爵圈禁的、砍头赐死的,连百姓们都看得麻木了。一个个昔日的贵小姐、贵妇人,一夕之间被押送在菜市口,如同牲口一样买卖,还有直接贬入贱籍的,一生不得翻身。
唯一侥幸逃过的恐怕只有出嫁女了。可是,出嫁女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兄弟姐妹被贬入贱籍,父母俱是罪人,她一人在夫家,又能过得多好?上有婆母中有妯娌下有小妾,这样的一个家世背景连有些妾室都不如的女人,如何能轻易站稳脚跟?
大动荡之后,有小半年,陆续传出谁家儿媳吃斋念佛入佛堂的消息,甚至有些因为家中变故,直接大病去世。
萧家作为最先被调查的人家,同样逃不了皇帝雷霆之怒。萧重被夺官,萧家被抄,萧贺氏借了靖安侯的光,不曾被冒犯多少,但后院的女人却都受了罪,刚出生的老四日夜啼哭,全家去监狱走了一遭。
出嫁的两个女儿。萧青萦作为揭发的靖安候府儿媳,自然不会做什么接济,而“孝顺”的萧文萦,除了未定罪之时派人来探望帮忙,定罪后同样没了动静。
萧重、萧贺氏心都凉了。
夫妻两人从牢里出来时,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京城的府邸被抄了,皇帝只给他们留下了祖宅和祭田,两人带着儿子儿媳,带着襁褓中的幺儿和孙子,没有任何行李,离开京城回萧重的老家。
萧家离开那天,青萦什么表示都没有,甚至让人带话过去,言明房姨娘去世那日,便是父女情断之时,如今下场都是你们咎由自取,以后自己好自为之,多积德少造孽。
萧重手指指着萧贺氏,气得倒仰,都是这个毒妇干的好事!又气青萦这个不孝女!
而萧文萦,她同样不曾出现,只送来了几张银票,说自己处境艰难,以后请父母兄弟各自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青萦:娘家被抄了,亲爹被抓了,我人前忍着,人后躲在被子里,就再也忍不住……忍不住……大笑!
男主看见抖动的被子,心中感叹,娘子还是心软了,还说恨姑姑姑父,如今真出了事,又哭了。小心上前掀开娘子头上的被子:“娘子……”额(⊙o⊙)…
359、宅院深深29
萧家彻底离开了。只留下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 一个在靖安候府, 一个在李侍郎府。
萧文萦明显日子变得艰难了。当初这门亲事能成,是李侍郎觉得萧重是靖安侯着重提拔的妹婿, 是个门当户对的好亲家。谁知, 成婚一年多,变故一个接着一个来, 萧家倒了也罢了,掰倒了萧家的, 还是靖安侯!
这就意味着,萧文萦嫁入李家的所有基础都不存在了。而这一年多,萧文萦本人的品性,原本是让李夫人满意的,可出了劝说长子继续参加科举导致只考中同进士这事, 那点好感也不剩多少。
同青萦当初一样, 萧文萦婚后一年多,因为丈夫长期在书院上学,一直不曾有孕信。都说天道轮回,萧贺氏当初为了恶心青萦, 亲手送女人给侄子,如今,她的亲生女儿,被婆母挑剔,以萧贺氏当初行径为理由,一下给李家长子安排了两个通房。
萧文萦想哭诉都找不到哭诉的理由, 只能一头扎进后院争宠的漩涡中。
同样是出嫁女,青萦却过得很平静。
贺庭轩每日按时去衙门点卯,按时下值回家,两人一起吃饭一起看书,到点一起歇息。日子安静而甜蜜。
唯一的烦恼是,旁人都觉得青萦过得不好。
日日相处的嫂子还好一些,看得多了真的相信她没什么异样,加上此前也不是没察觉青萦同娘家的嫌隙,所以她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态度。
当日欺负青萦的姨娘和那些堂妹们就又阴阳怪气起来,看着青萦总有种嫌弃贬低的眼神。但是这些都不用青萦出手,贺庭轩见到一次,就立刻能教训得她们不敢再有这样的念头。
有时候无聊,青萦看他变得腹黑,去使坏折腾这些人,还十分有趣。
唯一头疼的是小郡主秦沅。她似乎认定了青萦是在假装坚强,不管青萦怎么保证,都隔三差五地跑过来,一陪就是陪一天。青萦感激又无奈。真怕安王因为宝贝女儿被抢,更加恨靖安候府了。
想归想,无论青萦本人,还是大嫂、贺庭轩,对于小郡主的善良,都非常有好感,秦沅来得次数多了,几乎把靖安侯当成了第二个家,连府里的奴才都认识了。
原本以为这只是超越两府的普通闺中友谊,青萦如何都没想到,这样的亲密感情下,会不会有别的东西存在?
直到她拿着披风转出回廊,看到眼前的一双璧人,男人含笑弯腰,女人伸手握着男人的手,一脸娇羞。
青萦脑子嗡的一下,突然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看到下一秒,贺庭轩猛地后退了一步,抽回了手,心中的那口马上要炸开的郁气终于平复了一点。
贺庭轩似乎很慌乱,转过身快步往这边走,才走了两步,一抬眼,脸刷地白了。
“娘……娘子……”
青萦正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秦沅的脸也白了,躲在贺庭轩的身后不敢抬头。
青萦走到贺庭轩面前,抬眼看着他。
贺庭轩手足无措,张口结舌地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也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就……娘子……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看到了郡主,想谢谢她……我就做了个揖……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青萦——”最后一声,很轻,满是乞求。
青萦忽然笑了,抬手敲了敲他的脑门:“傻子,没做亏心事,慌成这样做什么?半点没长进。”
贺庭轩呆滞了脸,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青萦握住了他发凉的指尖:“真的慌成这样?是没见过美女紧张了,还是真的怕我生气?”
贺庭轩立刻说:“当然是怕你误会!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话里竟然带了委屈。
青萦斜睨了他一眼:“只要没做亏心事,慌什么呢?上回是这回也是,以为我这么不分是非?”还委屈上了。
谁知贺庭轩却一本正经地说:“这世上误会之事太多了,有大哥大嫂前车之鉴在,我实在怕得很,万一哪日我们也那样了,又哪里会有第二个你来给我们解开矛盾呢?”
青萦听了,见他是真心实意这样想,心中有些触动:“那你也不用慌,我保证,无论什么时候,都给你解释的机会。”
贺庭轩点头,神色轻松起来,得寸进尺:“那你下次别这么虎着脸,吓人。”
青萦飞去一个眼刀。
贺庭轩傻笑,当自己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过,东看看西看看,轻轻捏住了她的手。
两人又是打情骂俏又是互相约定,秦沅看着听着,脸越来越白,眼睛越来越红,强忍着泪水抬头看向眼前的人:“青姐姐……”
青萦收了脸上的笑定定地看着她。
秦沅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间。
青萦问:“什么时候的事?”
秦沅脸刷地红了,脉脉看了一眼边上的贺庭轩:“琼林宴那天。母妃带我去看了游街,皇伯伯又带了我去琼林宴。”
她着急地解释:“我当时不知道庭轩哥哥是姐姐的夫婿……黄伯伯说让我挑未来的夫婿,我忍不住便被庭轩哥哥吸引了……”
青萦看着她面红耳赤,心里却冷得发凉:“看来这些日子你动不动跑靖安候府,回回陪我到申时,醉翁之意不在酒?”
申时正好是贺庭轩回家的点,不是在回来的路上就是要进门了。
秦沅脸更红:“对不起青姐姐,我情不自禁……我也是真心想要陪你的。”
青萦冷笑:“我小看了你,又高看了你的人品,你何止情不自禁,你连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联络好了,是打算取我而代之了?”
秦沅似是心虚,脸微白,不敢看贺庭轩,头埋得低低的,纤细的身子在晚风中分外可怜,小声说:“我是真的喜欢姐姐,也……也……喜欢……庭轩哥哥……我们一直不分开不好吗?”
青萦嗤了一声,竟不知道说什么。眼前的人太陌生了,这个人,真的是她第一次去王府,那个敏感通透的小郡主吗?
贺庭轩握紧了青萦的手,沉下脸看着面前的秦沅:“小子多谢郡主抬爱,小子已有妻室,此生只要她一人,我们二人之间容不下第三人,也不需要第三人陪伴。郡主金枝玉叶,还是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吧!”
秦沅脸上羞涩的血色全部褪尽,不可思议地看着贺庭轩:“我哪里不好吗?我可以接受你身边有姐姐,只是多增加一个我,不可以吗?”
贺庭轩一脸反感:“我一看到你黏着我娘子我就讨厌,当然不好!”
秦沅错愕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竟然不仅不喜欢她,连她和萧青萦走近了也不喜?胸口仿佛被重锤了一下,秦沅强忍的泪水刷地掉落:“你……你刚刚明明不是这般模样……”
贺庭轩生气:“我以为你是真心对青萦好,才真诚地感谢你,哪里料到你一个大家闺秀王府郡主,会突然对我动手?若早知你心怀鬼胎,就不该让你进侯府的门!”
秦沅恐怕十几年来头一次被人这么嫌弃这么指责,她摇摇欲坠,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庭轩,看到他眼里浓浓的厌恶,心好像被刺穿了一般。躲在院子外的丫头们看到主子站不稳的模样,赶紧跑出来扶人:“郡主,你怎么了?”
秦沅捂住了脸,转身飞奔而出。
青萦看那几个王府丫头躲的位子,再次确定,秦沅是故意来撞上贺庭轩的。
一路看着秦沅跑没了影,贺庭轩拉着青萦的手想说话,青萦一把抽开,扔了手里的披风,独自走回房间。
贺庭轩低头看了看那女式披风,青萦的衣物他都知晓,不是她的便只能是秦沅的了。想到青萦满心着急地给秦沅送披风,却看到那样一幕,心里不知道多难受。想到这,他顿时心疼,连忙追了过去。
贺庭轩追进屋的时候,青萦已经坐在了榻上,冷着脸,看着丫头们到处翻找。
他不敢问,疑惑地在她边上坐下。
几个丫头陆续递上东西:“夫人,都在这了。”
青萦低眉看了一眼,说:“全都打开仔细检查,有没有送给男人的东西!”
贺庭轩瞟了一眼,小声问:“都是秦沅送的?”
青萦没看他,口中说:“我现在满心怒火,你离我远点,莫被我迁怒了。”
贺庭轩一听,连忙坐过去握住她的手:“你生气就发泄出来,迁怒我也没事,别憋着,对身体不好!”
青萦抽走了手,撇开头:“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我也不想对你发火,你让我安静安静。”
贺庭轩缓缓松开手。
青萦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失落。
她心里憋着一团大火,烧得她五脏肺腑都疼,那是被背叛被欺骗被愚弄的火,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耍的团团转,侮辱恼怒愤恨,她说不出内心的感受,只觉得这把火快把她点炸了。但是她忍着,不想发泄极端情绪影响这个家。
贺庭轩哄她,她看到他就想起秦沅,想起秦沅压抑下去的火就立刻拱上来;贺庭轩不哄她了,她心里又失落委屈,心情更加难受。
但是她没开口挽留,相比于失落,她更怕自己忍不住迁怒,为秦沅这种人伤害彼此的感情,不值得。
但是下一秒,贺庭轩就抱住了她,他强硬地把她按在怀里,挥手让婢女把所有东西拿下去:“都拿去烧了,还翻什么翻,只要是姓秦的送来的,全都拿去烧了砸了!”
青萦拧着身子挣扎,贺庭轩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不气了不气了,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青萦抵在他肩头,咬牙说:“贺庭轩,我胸口憋得慌。”她对贺萱都没有这么好,一日日相处下来,真心地把秦沅当做亲妹妹看待,根本想不到,秦沅竟然会喜欢上了贺庭轩,而且没有半点克制,步步为营想要将她取而代之。
贺庭轩捧住她的脸,看着她:“别气,如果真的憋得难受,你打我骂我也成,都怪我当日太过得意忘形,招惹了麻烦却伤害了你。”
他这样温柔地哄着,青萦的气恼突然成了委屈,红了眼睛:“你怎么这么招蜂引蝶?”
贺庭轩心疼坏了,连连认错:“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下次我进进出出五米内小厮清场,免得又遇上不开眼的。”
青萦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贺庭轩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努力逗她,亲她,笑了就好,不笑就继续亲继续哄。青萦嫌弃地推开他:“少占我便宜!”
贺庭轩笑着欺身过来:“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我哪里占便宜了?”
青萦张嘴欲呛他,话音未出口,被他借机欺唇堵上了。
贺庭轩觉得,做比说实在,多做做,就能忘记那些不愉快了。
青萦从一开始生气地打他,到最后果真忘记了之前发生的糟心事,也没精力去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连夜码字存稿,终于赶上了之前的节奏。
360、宅院深深30
生活就是这样, 你觉得自己在不断地摆脱过去, 远离不好的境况,日子过得越来越顺心;觉得自己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无风无浪就眨眼半生了。它会突然往你头上敲一个重锤, 锤得你恍恍惚惚,想: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这事怎么就发生了呢?为什么会降临在我的头上?
青萦很长一段时间, 都没有从这个大变中缓过神来。
那一日,安王府的小郡主哭着跑回了王府, 青萦在贺庭轩的耐心哄劝下,慢慢平缓了心情,只要不去想自己这些日子喂了狗的感情,心情还是恢复了愉悦的。
隔了几日,宫里突然来人了, 说是召见侯府女眷。侯夫人、大嫂都有诰命在身, 进宫挺平常的,原本以为此次也是这样,谁知,这一次, 皇后召见了没有诰命、默默无闻的次儿媳——萧氏。
青萦在和秦沅的结交中早就得知,皇宫里的两位,对这个侄女可是宠爱得很,一般的公主可能都比不上她。这次皇后特意召见,青萦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侯夫人和大嫂都不知道青萦身上发生了什么,青萦当着宫人的面又不能说, 只能在家人担忧的目光下,镇定自若地踏上了软轿。
小小的青布轿子晃荡了很久,青萦晕头转向中被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宫女一个接一个地领进大殿。
宫殿里香烟袅袅,暖气袭人,正上方的榻上,坐着一个端庄的美妇人。
青萦恭谨地给皇后行礼。
皇后看上去年纪同萧贺氏差不多大,保养得宜,本身容貌想来不错,余光瞥到,半点看不出人到中年的模样。
起初,皇后的态度挺和善,给她赐了凳子,让她坐下说说家常,不要拘束。
青萦面上笑着应了,心里的戒备半点没有放松。
果然,闲言碎语东南西北聊了许久,皇后话音一转,提到了落罪的萧家,言语之中,对江南案件中鱼肉百姓的官员都厌恶无比,身边的嬷嬷跟着一答一和,说莫看全家落难,当初搜刮民脂民膏之时,可也是全家享了好处,如今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报应。
皇后问青萦意见。
青萦微微一笑,答道:“娘娘所言甚是,既享有了家族的荣光就该承担家族的落魄。作为女子,自出生就一生系于男人身上,年幼时是父亲兄长,出嫁后是丈夫儿子。父兄作恶,她即便再清白心善,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就该做好他日事发的准备。出嫁后也是同理,丈夫儿子所做之事,后宅的女人同样逃不开干系。”
这话几乎是把皇后和那嬷嬷的话重复了一遍,可皇后听着,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
青萦微微勾着嘴角。当然怪了,同一个家族,的确人人都同荣辱。可是不追究罪魁祸首,反倒抓着身不由己的女人,指着她们说你们活该去死、活该被贬入贱籍、活该被流放,如今还想拿这个来讽刺她这个出嫁女,不觉得过了吗?
皇后没有细想,她这样的地位,也没什么心思与青萦弯弯绕,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好了:“你能这样深明大义便好。虽说罪不及出嫁女,可两姓婚姻讲的是门当户对,犯官之女外面多少受害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有这样一个妻子,再天纵奇才也是一生污点。”
青萦心里轻嗤了一声,这就是皇权,哪怕做着最无耻的事,她也能说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娘娘,您说的没错,但古时有‘大义灭亲’的故事,当今也有不少忠义两难全,择忠舍义的壮举,所以我们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对了。若真的罪及全家,不分善恶,那这样的人以后恐怕会越来越少。”
皇后脸上的笑慢慢收了回去,视线转到她的身上,看着她问:“哦?你觉得当今谁是呢?”
青萦一脸不好意思,但是十分自豪地说:“家公靖安侯便是。”
皇后恍然,这是拿靖安侯府给自己撑腰?又有点嗤笑,娘家都靠不住,何况夫家?她没有太多耐心对萧青萦这样的小人物费心思,一个犯官之女,本就配不上靖安侯府。若真的深明大义,贤良淑德,就该有自知之明地退位让贤,免得让自己的丈夫贻笑大方。
可显然堂下坐着的女人不是,不仅不是,还挺厚颜。
皇后话说得更加直接:“不错,靖安侯是忠肝义胆一心为君的忠臣,这样的忠臣,更不该有莫须有的污点。靖安侯父子三人都是朝廷的肱股之臣,若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事影响了他们的前途官声,这人才是千古罪人。”
青萦面色不变,不易态度,外柔内刚:“上有陛下圣心烛照,下有律法白纸黑字,娘娘多虑了。”
皇后见她软硬不吃,话都挑明了还这副模样,怒道:“你一个贪官之女,如何有脸面留在靖安侯府?你敢说不是贪图侯府富贵?对着靖安侯,你心中难道不曾有怨恨?留你在府里是贺家心善,你却不要不知好歹!”
青萦抬眼对上皇后的视线,依旧恭谨的语气:“娘娘之意民妇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心存怨恨?萧家罪有应得,侯爷秉公执法,民妇为何会不满?如同民妇刚才所言,家中荣辱都是生在其中的人该受的,莫说我未曾享过荣,即便享受了萧家的富贵,也更应该支持侯爷的决定,亡羊补牢。民妇虽然是后宅妇人,但是国大于家,百姓为重的道理也是知道的。”
皇后想不到萧氏这般口舌伶俐,而且丝毫不受她们的言语打击,没有半点犯官之后的羞耻自卑,根本就是个看似软绵实则刚硬的硬骨头。
劝她自请下堂的打算再也实行不下去。
皇后黑着脸赶人。
青萦依旧态度良好地行礼离开,看不出半点伤心不快。
等人走了,皇后对身边的嬷嬷说:“这个萧氏不简单。”
那嬷嬷安慰:“再有城府,也抵不过人言可畏,更抵不过皇上开口。老奴早就劝您了,您偏要亲自召见。”
青萦不知道皇后后来又说了什么,她走出皇宫时,整个心都凉了一半。她不是个傻子,皇后亲自出马,此次不成,未来必然有更多招数等着。而秦沅深受皇帝宠爱,这些小招数没用之后,难保不会一道圣旨下来,让贺庭轩休妻另娶。
回到贺家,青萦没有任何隐瞒,将皇后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贺家的人。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若贺家真的嫌弃她,不用皇家出马,她也得先下堂。更何况未来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瞒是瞒不住的。
终于得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刘氏和大嫂全都沉默了。
刘氏让青萦回去休息,大嫂陪着青萦往回走,一脸担忧却不知道如何劝慰。
到了晚间,靖安侯、贺敬轩、贺庭轩全都知晓了。靖安侯的态度青萦不知,贺庭轩气得脸通红,拉着她的手斩钉截铁地保证:“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七出之条也没说娘家犯事休妻的!他们凭什么?”
青萦看着他,说:“我相信你,但是如果父亲让你休妻,你有把握不妥协吗?”
贺庭轩抿紧了唇低头,好久,看着她的眼睛说:“有!我绝不会休妻,绝不会另娶!”
青萦笑了笑,靠在他身上。
贺庭轩握紧了她的肩膀,看着烛光照映下两人连为一体的身影,下定了决心。
此后,果然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
有叔父家的婶娘,有刘氏的娘家,最后,连萧文萦都来了。
青萦对萧文萦没有半点耐心:“从前你也不见这么蠢,虽不是蕙质兰心至少知道审时度势,怎么嫁了人越来越目光短浅?我若自请下堂,你以为自己能落得了好?同是姐妹,你比我好在什么地方了?我被休了,你凭什么还能做李家的长媳?”
萧文萦心说,没了你,我交好的郡主成了表嫂,这才是真正的靠山。总比你在舅舅家挑拨离间好!
萧青萦哪里猜不到她的心思:“你会同你房里姨娘的姐妹交好?你我在她们眼里,同姨娘在你眼里没什么差别。”
秦沅从前对她的态度真的说不上好,萧文萦想想觉得青萦说得是有道理的,可内心并不甘心。更何况即便不帮秦沅,也不耽误她对青萦冷嘲热讽,看她处境堪忧觉得心中畅快。
短短半个月,往日的岁月静好恍若隔世。每日里,不是府外的亲戚来数落青萦厚颜无耻,劝着靖安侯夫妇休掉这个儿媳,就是府里的吴姨娘吊着嗓子骂她坏了府里的名声,坏了她儿子的前途。也不知青萦怎么就和一个庶出小叔子的前途搭上了关系。
头一回,她真切见识到了皇权的力量。只要皇家微微露出一点意思,多的是前赴后继的为此奔走的人。
秦沅再也没出现过。当着贺庭轩她楚楚可怜说愿意共侍一夫,一扭身,就露出了内心所想,所作所为只为一个目的,让青萦下堂。
靖安侯一直没有表态。青萦不知道这位总是出乎意料的公公这次会做出什么决定,说不忐忑是假的。
但是慌张害怕解决不了问题,半月后,青萦关了院门谢客,呆在院子里再不出门。
旁人以为她是把自己禁足了,以为这是她坚持不下去,终于开始软化了。而实际呢?
青萦每日吃好睡好,空闲的日子就练练字,画几笔画,然后跟着丫头们学女红,打算亲自给贺庭轩做一整套衣裳,作为他今年的生辰礼物。
她当日对皇后说的话半点没说错,这个世界,女人没有任何话语权,一生都在被男人做决定。她一直厌恶反感这一点,与贺庭轩的相处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让他尊重自己,甚至“怕”自己。
可这一次的事,不是她一人抗争就可以的,这其中,牵扯了朝堂上最敏感的三个人,皇帝、安王、靖安侯。
青萦至今想不明白,安王和皇帝为什么会同意安王府同靖安侯府联姻。
两个不容水火的肱股之臣,不管真不和还是假不和,对君对臣都是好事。安王为什么会转变风向,而皇帝也乐意?这样的话,是否靖安侯也极可能乐意呢?
京城里,秦沅和贺庭轩的事慢慢传出了风声,有人觉得青萦可怜,有人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
青萦瘦了,吃得也少,除了心情看上去不受影响,脸色也差了很多。
贺庭轩看着这样的妻子,心里无比沉重。他的变化比青萦还大。从前还是个嫩生生的少年郎,每日笑嘻嘻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如今,沉着脸走在路上,下人们总会错看成是大少爷,若不看正面看背影,恍惚间仿佛是看到了侯爷。
贺庭轩回家后很少提起外头的糟心事,他和青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除了贺庭轩更忙了一点,什么都没变。
就这样,日子在看似平静的气氛中小心翼翼地流淌而过,皇帝的寿辰到了。
往年青萦是不用去的,但是今年贺庭轩当了官,青萦作为家眷,也要跟着进宫祝寿。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夫妻二人人生的重大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