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糖
送谢尚出来,李满囤看到庄门前聚集地比刚刚有增无减的人头,心中感慨:曾几何时,他憋屈得连族人的喜事都得绕道走,那敢想这辈子还能有今日的风光?
他这一辈子的苦都在前半生吃完了!
李贵中板着脸以掩盖心里的紧张。上回谢奕在府城官差报喜时面对人群一点没怵,他也不能露怯!
李高地生平第一回经历这种大场面,担心自己出糗,表情不比孙子李贵中轻松——十年前无论红枣放嫁妆还是坐花轿出门他都留在客堂,未曾来庄门便未曾见过这么多人。
李贵雨紧跟在他爷身后就为在人前露个脸。
李贵雨成亲几年还没孩子,村里已经有不少的风言风语,他得乘今天难得的机会叫人知道他和谢尚的关系,叫人有些怕惧,别再轻看他。
李贵雨拼命地往人前挤,生怕人群看不到他,而他爹李满仓却自卑地退到了人后——他哥都已经是秀才了,而他还在卖菜,且往后几年还没儿子能够接班。
他期望的二儿子李贵祥有自己的小算盘,想叫他接自己菜担子安心卖菜,只怕很不容易。
李满仓不想和他哥李满囤站得太近,以免又被人与他哥做对比议论。
李贵祥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冷眼看着他父兄迥然两样的行事,告诫自己如果不想十年后走他爹的老路,就要好好念书。
陈玉今儿也来了。他跟李贵祥一样规矩地站在他爹和他大哥的身边,并未似往常那样抢风头。
在和雉水城学子一起去府城考了一回试后,陈玉终于意识到雉水城并不止一个谢家,还有无数比他有天资而且还更加努力用功上进之人。
他们差的就是一个机遇,一句指点,而谢尚的一本《四书文理纲要》就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跟他一屋同住的三个人中就有两个人写出了自己的《五经纲要》。
府试发榜的时候,这两个人都中了童生,而陈玉却落了榜。
这一次陈玉没有再觉老天不公。来府城和人同住的大半个月已然叫他看清了自己的欠缺和不足。
他不说和谢尚比了,只这一屋同住的三个人,他就全都不及——他们的家境不比他强,年纪也都比他大,他们考过县试靠的都是自己二三十年不断的苦功,只他走的是表妹红枣给的谢尚这个捷径。
由此回想到自己历年来的所作所为,陈玉懊悔得恨不能锤死自己——蠢而不自知,现眼的夜郎自大。
今儿他舅叫他来,陈玉二话不说就来了。来了也很低调,未似往常一样高谈阔论不说在旁人恭维他聪明有天分年纪轻轻就考过了县试的时候,陈玉也知道了谦虚。
人说“读书明理”,陈玉在他府试落榜这一年似醍醐灌顶一样忽地就明白了许多道理……
吹打鞭炮声中,谢尚与李满囤告辞后上马,人群跟着发出巨大的欢呼。
有一种美德叫随喜,即看到别人的善举和好事时积极参与以及感同身受地替对方欢喜。
谢尚连中六元后洞房花烛,是全城人闻所未闻的吉庆喜事,所以这雉水城人便一个赛一个地想着来随喜。
不过谢家自己有的是家仆,用不上外人帮忙,于是雉水城人便自发地将这一份欢喜都化成了看热闹时的欢呼和恭贺。
谢家近来的好事太多,多得连席面都摆不过来——谢尚连中六元的流水席才刚摆了三天,正式的宴客都还没请,再大摆喜席,谢尚自己都觉得吃不消。
陪客极其伤神,而他还想留着精神和媳妇圆房。
于是谢尚决定圆房的流水席不摆了,摆席的钱就留着撒糖。
谢尚坐马上冲人群拱了拱手,显荣立挥手让早已准备好的二十四个小厮,各自捧了装满喜糖的篮子上前任人群抓取。
一开始人都还客气,让自取也只拿一袋。但人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心里多少都装了些挂念的亲朋。
眼见亲朋中不少人因为住得远或有事不能来,就有热心人想替他们捎带——于是便有人问小厮:“我能替我舅/爷/叔……邻居捎一袋吗?”
“叫他们也沾沾状元公的喜气。”
来前小厮们都得了嘱咐,闻言都笑回道:“当然!可以!您捎……”
人都是一个看一个的,眼见有人一拿好几袋,其他人不免跟风。
为免出现争抢,伤了主家办喜事的和气,小厮们又出声安抚:“别急!都有!管够!准备了十车呢!我们老爷发话了,管够!”
……
李满囤见状也跟余庄头道:“咱们备的糖也拿出来撒了!”
女儿大喜的日子,李满囤虽没能力摆流水席,但撒些喜糖还是能做到的,何况刚刚女婿又刚给他拉了一车的糖,给他撒。
看长子学谢家财大气粗地撒糖,李高地不禁咂了下舌,心说糖多贵,你才多点家业,就敢学谢家撒钱?
李春山就站在李高地旁边。他留意到他弟的动静,立拉了李高地一把。
李高地看看他哥到底啥也没说。
昨儿李高地在跟他哥诉说二孙子李贵祥不孝时已然挨了他哥一顿骂。他哥骂他上梁不正下梁歪,分家不公给儿孙们做了坏榜样——搞得三个孙子都只想着自己的前程,没人再顾念手足亲情。
说不得,满仓这个家还是乘早分了的好——等贵祥一成亲就先把他分出去。
不然留在家里。呵呵,贵雨至今没儿子,但若贵祥媳妇进门就有了身孕,这乐子可就大了!
他李家三房就成人口里的现世报了!
李高地被他哥骂得害了怕,终于决定听他哥的话,不再乱插手儿孙的事。
他真的管不了了!
李满囤对外人大方,对来吃席的族人和客人就更大方了。吃席的时候,李满囤给每人都发了一包十袋的喜糖,不分男女,不分老幼。
李满仓看着到手的糖,想着似这样的一包喜糖市卖十文一袋,他大哥请了六十桌席,折算下来,今儿仅酒席撒糖就要撒出去五十吊钱了——抵他两年的卖菜收入,正合盖两个体面院子的材料工钱。
席间几百人并不止李满仓会算账,然后便有人以此来恭维李满囤发财。
李满囤谦虚笑道:“哪里是我发财?这糖都是我女婿刚刚送来的。我女婿家发财,大家都知道的。只能说我女儿命好,嫁得好婆家,才有今儿这样的热闹。”
“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转了个手罢了。”
面对老宅还有两个侄子没建房没成亲的现状,李满囤可不会落人口实地自承给外嫁女儿花钱,以免他爹又让他帮衬侄子。
再说他也没哄人,这女婿家确是大富贵,而这糖也确是女婿送来的。
闻言众人的话题瞬间便转到了李满囤爱听的女儿命好,女婿有本事上……
钱氏近来心情极好。她儿媳妇进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叫她在她婆于氏和郭氏跟前扬眉吐气。
钱氏一直都记恨她怀桂圆时受的她婆于氏的气——过去十年了,一点没忘。
对郭氏,钱氏虽说面上过得去,但心里对于分家二房占了大头依旧持保留看法——二房凭啥,钱氏每每想起就觉得不忿:还不就是因为公婆看重贵雨这个长孙的缘故?
现钱氏就盼着儿媳妇争气,生个重长孙,打她公婆和二房的脸,让他们知道贵雨是个连儿子都不会生的废物,比她儿子贵富差远了。
钱氏原就口齿伶俐,今儿因为心里高兴,见了谢尚之后那恭维话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哗哗地往王氏身上倾,逗得王氏笑得合不拢口,全没一丝女儿大礼之日亲娘该有的伤心愁苦——为女婿连中六元的事,王氏近来夜里就没少笑醒。
王氏现唯一的心思就是盼望着女儿女婿快点圆房,然后给她生个大外孙子。
今儿的喜事,于王氏可算是心想事成,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想得起伤心?
对于儿子陈玉今儿能来,李桃花很高兴。
经了一回王氏的怒气,李桃花终于意识到有儿女撑腰的大嫂今非昔比,再不是忍气吞声之人。
此后再见面李桃花对王氏不免减了往日的轻视,加添了两分敬畏。
红枣的婚事原是李桃花一手促成的,加上男人又只这一个妹子,王氏即便心里有气,但因为对女儿婚事的满意和不叫男儿为难,也未再给大姑子难堪。
对于男人今儿叫陈玉来,也只睁一眼闭一只眼的认了。
横竖女儿和女婿秋天就要去京城了,而她和男人儿子留在雉水城,还得跟大姑和三房处,有些事不好太过认真。
于氏和王氏一桌坐着,将钱氏的话每一句都听在耳里。
为了早日抱上重孙子,于氏没少跟神佛许愿。于氏没想到神佛真给她送了一个重孙子,但却是经过贵富媳妇的肚子。
于是于氏便觉有些美中不足——往后她想要看重孙子,岂不是还要自己个上门去看小儿媳妇的脸色?
但谁让贵雨媳妇肚子不争气呢?
于氏知道小儿媳妇钱氏在找补自己,但为了重孙子对钱氏就只能忍——于氏愣是装出与己无关的样子混着众人一起笑。
胳膊折了得藏在袖子里,于氏一贯这样说,今儿也确是这样做了。
郭氏看出她婆对妯娌态度的转变,心里颇为担心——她家的房契地契至今都还是她公公的名字,要是真叫三房生了重长孙,这未来的事还真是说不好。
她必得赶紧生个法子把家里地契的名字给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汗,刚刚发现,差点丢了我的全勤。
还好,现在凑足3000
,补上了
不用问
已经身在婆家,不必再跟十年前出嫁时那样与娘家人辞行,红枣今儿午饭后好好歇了一个午觉后才慢慢地洗头洗澡对镜梳妆。
才刚梳好头,便有一直守着大门听信的小厮跑来告诉说谢尚回来了。
间言红枣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并不着急换衣。
离吉时还有一刻,红枣不急。
何况天这么热,红枣慢条斯理地想想:谢尚刚骑马岀门跑了一趟,现必是大汗淋漓,得好好洗洗才能见她还有时间!
新婚大喜的日子,谢尚如红枣所料想的一样万不肯穿着汗衣拜堂。
桂庄回来后,谢尚先进自己的书房快速地洗了个澡。
由里到外换了一身新衣后谢尚又嘱咐显荣道:“叫人常备着水!
会吃席一准又是一身的汗,他得跟现在一样洗干净了跟媳妇洞房。
显荣赶紧答应。
临近吉时云氏打发人来请。见状已穿好袍裙的红枣方套上大袖衫披好霞帔一一挥汗如雨的天气,红枣不到最后一刻实不愿搁脖子上再围条双层真丝刺绣围巾。
园房和娶亲不同,新娘子不坐花轿也不顶盖头一-红枣得自己从西院走到正院。
十年前明霞院下轿,红枣头顶盖头走进正院上房时只要维持腰杄挺直和上身端正就行,不用做表情管但今天没有了盖头这块遮羞布,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将袒露人前一所以这段路要怎么走?是红枣这两天着重思考的问题
院门就在前面,且门外已然铺好了红毡,红枣停住脚步缓缓地吐气吸气调整呼吸,催眠自己今儿这场面是小意思,她只要保持好仪态,双眼放空地沿着红毯往前走就行,见人连招呼都不必打一一不要太容易!做好心理建设,红枣方平头正脸、开肩架肘、收腹挺胸、提臀并膝,摆了一个标准帖姿。
好后红枣又收了收下颌稳了稳眼神然后按照前世舞蹈老师的话想象了一回自己头顶有根提线,把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提了起来后才迈出第一步
谢尚已经一身光鲜地在上房堂屋侯着了。
谢尚来后眼睛便一直瞄着堂屋门,就为第一眼看到朝思暮想地小媳妇。
红枣的身影刚刚在红毡上出现,谢尚眼里立刻就燃起了两团火。
穿戴了珍珠三翟冠、麒麟凤袍、缠枝花裙、绣云■练雀纹大衫霞帔的媳妇果似他想的一样皎若太阳灼若芙蕖: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一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漂亮!
果然是夫荣妻贵!谢尚心中畅意:俗话说的好,“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只有他荣华了,媳妇才能安享尊贵。
现他不过六品,媳妇就能穿戴打扮得恍若神仙妃子,但等几年,他升了官,媳妇的三翟冠升为八翟冠横竖襕绣缠枝花裙改成横竖金绣缠枝花裙,大衫霞帔乜都加金改绣云霞翟鸟纹
堂屋正座上的谢子安感受到面前长子枯木逢春一般忽然潮涌出的蓬勃春意不自觉地啧了一声,觉得顾为丢人。
出息!谢子安心理鄙视:跟没见过女人似的,至于吗?
好吧转念谢子安叹了口气,还真至于。他儿子二+一了,却还是个童男
摇摇头:谢子安看一眼心腹,谢福赶紧上前听用:“老爷?
谢子安嘱咐道:“一会儿叫显荣看着点。
谢子安没具体说看着什么,但谢福依旧心知肚明地应了个是。
万事开头难,谢福心说:尚老爷的人生头一回确是得好好看顾,万不能叫人给惊扰了。
作为婆婆,云氏没有男女大防的顾忌。她两只眼晴打红枣一出现就跟探照灯一样直照了过去。眼见儿媳妇打头发尖到藏在裙摆里一丝不露的大脚都没一点岔,云氏方满意地点了点头。
尚儿媳妇一贯的端庄大方,现穿戴上朝廷命妇的衣饰,举手投足确是气派十足。
不怪男人说她是天生的夫人命。这一份气度,比起京里诰命来真是一点没差。
吕氏的眼睛也是第一时间落在红枣身上。
多年来:吕氏对红枣这个出身庄户的孙媳妇一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一一同是庄户出身的吕氏艳羨红枣明媒正娶花轿进门的好福气,有时挺盼望红枣倒霉以证实自己的运气不是最坏,但有时,比如现在吕氏又为红枣的风采所吸引,暗爽她穿戴三翟冠云霞练雀纹大衫霞帔的气势压过官家小姐出身的云氏
叫云氏看不起她!看不起庄户!吕氏心里趁愿:结果儿子娶了个庄户媳妇不算,自身也叫儿媳妇绐比下去了。
真正是老天有眼,报应不爽!
若不是现分了家,妣后半辈子得跟云氏讨生活,她一定要找补云氏两句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吕氏的儿媳妇孙媳妇以及谢家小十二房的妇人都不是庄户出身,便都没有吕氏的趁愿。
当下她们心眼里有的只是对红枣才刚十七,还没圖房,更没诞育之功就夫荣妻贵地穿戴上朝廷六品安人服饰的羨慕嫉妒恨,而他们的男人,则想着谢尚艳福不浅,娶了这么美貌的一个媳妇,只谢尚自己行不行啊?他知道怎么洞房吗?
作为公公,谢子安没有一直盯着儿媳妇瞧的道理。但间或几眼,已足够谢子安暗中瑟。
然:谢子安暗想:他眼光不错。早十年就看出尚儿媳妇是个美人胚子。瞧瞧不过三年没见,这模样就出落得越发好了一-不怪儿子中意。
亏雅儿先前还担心尚儿媳妇的样貌,谢子安撇一眼云氏,心说:现在倒是知道喜欢了
果然:这个家全是靠他!
人活到谢老太爷这个年岁辈分,看人已不再是肤浅的看睑看骨看衣饰。
他看人看的是“气是“神”是“感觉。
谢老太爷看红枣进屋来的步态坚定从容,身体端正平稳,行进间正个人就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样,直贯而下,没一丝高低起伏,心中赞叹:大贵之姿!
人之脚犹如树之根。只有脚稳步稳才能身稳心稳。
俗话说“好女旺三代”,他谢家的富贵往后六十年无忧!
孙媳妇里,原就数红枣人才最出众。谢知道早知道红枣漂亮,但没想还能装扮出今儿这样的漂亮一怔愣过后:谢知道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的谢奕,正看到他一脸的惊艳。
少年慕艾,谢知道不免有些发愁:他要去哪里给奕儿寻个类似的媳妇?
奕儿再三天就十岁了,媳妇该相看起来了。
现尚儿媳妇就是子安在尚儿十岁那年给找的,然后十一岁就给娶进了门。
所以回头他得提醒子安,叫他给奕儿也寻个跟尚儿媳妇一样才貌双全的姑娘做媳妇才好!
正自得意的谢子安忽感身后发凉,心里不觉一惊:谁在算计他?
离堂屋还远,红枣就感受到谢尚火辣辣的注视,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个猪队友,就不能好好站着:非得跟个猪哥似的一直盯着妣瞧,瞧得她心里直发毛,以为自己掉进了狼窝一一你这样对得起你腰间挂的虽说咱们都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但这不是才傍晚吗?而且还是人前。
也不怕人笑话?
直走到谢尚身边,和他并肩面对谢子安和云氏,红枣方觉舒了一口气:可算是避开谢尚的眼光了
对于媳妇一直不看自己,谢尚倒是明白媳妇不好意思呢!
他作为男人得担待一一后面还有叫他媳妇更不好意思的洞房呢
园房花轿可以省,盖头也可以不用,但拜堂却是必有的。
仪式开始,依旧是谢福主赞,谢又春副赞。
对于磕头,红枣这两天都有练习,而谢尚的硫头礼更是得过礼部的指点,当下拜天地拜高堂两个人都成的甚好。
夫妻对拜时,红枣听从谢福指令转过身和谢尚面对面站立,至此红枣方才撩眼皮从上到下地飞快扫了谢尚一眼。
匆匆一眼,红枣留意到谢尚未见消瘦便就罢了,谢尚却高兴得心里泛甜:他就知道他媳妇想着他!真盼着这天快些黑啊!到时就只他和媳妇两个人了
礼成后入洞房。喜房在五福院,说不得,还得走着去
关于这段路,红枣综合同辈妯娌新婚第二天敬新媳妇茶的表现给自己立了个羞答答的新媳妇人设一-她只管拉着红绸低头跟着谢尚走就成
进得喜房,同谢尚在喜床边坐下喜婆送上拴了红线的酒杯,行合卺礼。
红枣熟捻地端杯喝了一半,然后又和谢尚换杯。
四目相对,再端着谢尚喝剩的半杯酒,红枣便不似十年前一般没心没肺只想着喝完了事。
当下红枣想到了间接了接吻,然后便觉得脸红,而对面的谢尚看到媳妇脸上的突然飞霞,便觉得浑身发热,犹如火烧。
被谢尚眼里的火热吓到,红枣不敢多看,赶紧地一饮而尽。
鉴于谢子安一贯的迷信,以为占卜只第一次最准,今儿的合卺礼并没有再掷酒杯。
而红枣则怀疑她公公是担心她和谢尚再掷不出“大吉“所以才如此说
不过不掷就不掷吧,红枣把酒杯放回托盘:她公公也是为她和谢尚着想。
谢尚饮尽酒,把杯子放回托盘的途中,看到红枣的空杯,谢尚压根没想地就把手里的酒杯倒扣在红枣的杯子之上。
红枣
红枣觉得谢尚精虫上脑了,随手放个杯子都能放得这样色气,好似他喝的不是酒,而是。谢子安却看得哈哈大笑,鼓掌道:“大吉!又是大吉!
谢尚闻言一怔,转即开颜笑道:"还真是!大吉!
谢老爷跟着点头笑道:“尚儿厉害,随手就是大吉!
红枣只觉一言难尽:这也行
不管红枣内心如何吐槽,老太爷此言一出,犀里人都跟着叫大吉",喜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愉悦起来人人脸上都带出了笑意。
特别是那即将成亲的小伙,无不心说:还带这样玩?
了,他们再不必担心自己的合卺礼掷不出“大吉”了!
接着便是撒帐。看到喜娘拿来的红枣,谢尚不等喜娘发问就抢答道:“枣!
众人间声大笑:“这喜娘都还没问呢!
谢尚搂着红枣的肩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似我还要喜娘问吗?
轰一一屋子瞬间被笑声掀翻
就连最不该笑的谢子安都笑得手指戳指长子,说不出话来。
红枣大囧,恨不能锤死身边这头猪一一按规矩来,会死?
能不能不要这么喉瑟?
还拿她名字打趣!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的大吉算吗?当然算了
辛苦的谢尚
看喜娘又拿来栗子,谢奕起哄:“哥,快答!”
谢尚摇头:“这得你嫂子来答!”
红枣糟心——需要谢尚嘚瑟的时候又不嘚瑟了,还推出了她!
不过风俗如此,红枣私底下再吐槽,但在喜娘询问时还是含羞忍愧地答“栗子”。
谢尚见状不免愈加期待夜晚降临他好和媳妇“早立子”了……
撒帐的时候,谢尚又捡落在自己身上的红枣栗子给红枣吃,红枣想着十年前已经吃了一回,现再做不吃的姿态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便结果来吃了,只是吃得慢些……
谢尚吃了红枣身上落的枣栗子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红绸口袋抖开,捡犹自往红枣身上不停掉落的红枣栗子往里装。
“太太,”谢尚道:“我拿袋子把这枣栗子收起来,留着慢慢吃。”
红枣……
虽然俗话说“吃不了兜着走”,屋里众人也都知道谢尚一贯护食,但依旧谢尚的骚操作惊呆,而某些想乘翻床揩红枣油的人心里则未免觉得可惜——唯一一次可以对佳人上下其手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看着红枣的粉面有人觉得不甘心,然后就想挑拨谢奕——翻床只新郎的未婚兄弟能参与。谢奕作为谢尚的亲弟,是当下半真半假提谢尚意见的最佳人选。
没想谢奕正抖着一个一样地红绸口袋兴高采烈地告诉谢知道:“爷爷,这个口袋大哥也给了我一个。大哥说果子伤牙上火,一次不能多吃。给我这个口袋,让我一会儿翻床的时候装回去慢慢吃!”
谢奕有的是吃食,他喜欢的是他哥能想着他。
谢知道对谢奕一贯疼宠,他看谢奕高兴,只管点头附和道:“牙疼可不好受,尚儿以前吃过牙疼的苦头,现不想你走他老路呢!”
……
仪式结束,众人都出院吃席,喜房里只留下红枣一人。
来谢家都十年了,这五福院的西院也住了三年,红枣今晚压根就没要谢家的女孩儿来陪——比起尬聊,她更愿意一个人清净。
安静地吃完饭,红枣想着新婚之夜不好出屋去院子里消食,便就在卧房里转悠看铺陈——屋里除了木器家什,其他一应软装都是新做。
正坐在床边看床帐上的连枝花纹,便有小丫头跑来告诉道:“太太,刚尚老爷打发人来说酒席还得一刻,太太乏了,可以先歇会子。”
这是一时半会不会来人的意思了!
红枣让人备水洗浴——为婚仪红枣已经出了几身的汗,贴身的底衣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红枣怀疑都在析盐了。
红枣早就想洗了。
洗好澡换了一身新底衣,然后又坐炕上喝了一碗茶,红枣方才觉得松快。
不过想到一会儿闹洞房,还得一身正装地给人逗趣,红枣又觉得烦躁。
红枣打发小丫头去看酒席动静以尽可能地晚些换衣。
没一刻小丫头来回道:“太太,酒席还没散,不过席上喝多了的爷们不少,老爷发话叫福管家一个一个都送回去了。”
红枣挂念谢尚,赶紧问道:“咱们老爷怎么样了?”
“咱们老爷倒是没醉,奴婢看到还在敬酒!”
红枣一听就知道必是显荣给谢尚的酒做了手脚,当下便放了心——她两辈子的头一回可不想同个醉汉,尚醉醉也不行。
听说谢尚没事,红枣方有心问旁人。
听丫头说了几个喝多了人的名字,红枣不免犯疑:都是今儿闹洞房的主力,谢尚不会是有意将他们灌醉,不叫他们来闹吧?
红枣猜对了,谢尚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而谢子安叫谢福安排的也就是这件事——为了儿子,谢子安不惜拿出了珍藏。
干倒最后一个想闹洞房的族兄弟,谢尚和长辈们告辞:“太爷爷,爷爷,爹,我的酒也多了,头有点晕。得躺一会儿。”
谢老太爷等自是答应。于是谢尚便和其他人都道了失陪,出五福院正院往自己的书房去洗澡换衣。
眼见他哥离席,谢奕记着闹洞房这件大事,跟着也要走,被他爷一把抓住。
“奕儿,”谢知道谆谆教导道:“今儿是你哥的好日子,家里请了这许多的人。现你哥喝多了,告罪离席,这家里的客人可就全要靠你来招呼了。”
准备闹洞房的谢奕……
红枣听人回说谢尚一个人去了书房,颇为奇怪,正打算遣人去问,显荣便跑来告诉道:“太太,老爷刚喝了酒,现换衣裳去了,一会儿就来。”
谢尚换衣裳一贯是显荣伺候,红枣听显荣如此说便知谢尚必是在洗澡,不免觉得脸红。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红枣打发走显荣后便让丫头准备蜂蜜柚子茶。自己则于底衣外加穿了麒麟凤袍和连枝花裙,头上也重戴了珍珠三翟冠。
刚收拾好,谢尚便一身水汽地进屋来了。
看红枣一身大妆,谢尚惊异:“红枣,你还没洗漱?”
他不是都已经叫人来提醒过了吗?这传话的人是怎么回事?
对于谢尚的直白,红枣实在无语。为了掩盖尴尬,红枣亲端了丫头新冲的蜂蜜柚子茶来给谢尚道:“老爷,你刚喝了酒,倒是先喝口茶去去酒气。”
看到媳妇未语先红的粉腮,谢尚心痒异常。
接过茶转回给丫头,谢尚抓握住媳妇的手认真道:“红枣,良宵苦短,而这夏天更是昼长夜短。你赶紧去了头面衣裳,咱们尽快歇下!”
红枣……
红枣就没见过这么猴急的人——不过心急正说明了在意。红枣自觉不好又当又立地嫌弃。
对着谢尚目不转睛的注视,红枣无奈道:“老爷,你拉着我的手,可叫我怎么卸妆?”
媳妇低头娇羞的模样实在撩人,谢尚忍耐不住,一口亲了上去——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对于谢尚急不可耐地亲吻,红枣没有躲避拒绝,相反她趁谢尚松开她的手改搂她肩腰的时候,顺势搂住了谢尚的腰,两个人瞬间便似连体婴儿一般紧贴在了一起。
此前谢尚和红枣的亲昵都只限于侧面的搂腰搭肩。
所以当下头一回的正面拥抱于谢尚的刺激便特别大。
谢尚不敢再亲了。谢尚抬起头,很吸了一口气后方才能出声抱怨:“红枣,你头上的发簪扎到我了。”
这正戏都还没开始,可不能走火——事关丈夫尊严,谢尚觉得他必须好好缓缓。
这一刻谢尚特别感谢媳妇的满天发簪给了他一个现成借口。
正面拥抱给红枣的刺激一点不比谢尚小。
红枣随即松开手,跟着抱怨道:“老爷,你松开,让我卸妆!”
感觉到胸口处缺失的温软,谢尚低头看了看两人间的距离,拒绝道:“不,我帮你卸!”
说着话谢尚抬起一只手跟摘豆角似的就摘拔下红枣头上的发簪,红枣的长发随即披散下来。
把发簪丢到炕上,谢尚重新紧拥住红枣,按贴在自己胸口——他得尽快习惯怀里的温香软玉……
……
云消雨收,红枣平定气息后推犹自趴着不动的谢尚:“起来!”
谢尚闷声拒绝:“不!”
红枣……
红枣看谢尚愈抱愈紧了,无奈道:“你让我去洗洗!”
“不能洗!”谢尚一听如临大敌,终于抬头道:“洗了我就白忙了!”
“你现就得好好躺着,才好生儿子。”
红枣……
红枣没想谢尚打的是这个主意,愈加不肯躺了——她才十七,可不想现在生孩子。
“可我渴了,”红枣转话题:“我想喝水!”
“等等,我给你倒!”
谢尚嘴上说得挺好,但依旧趴着不动。
红枣着急,催促道:“我真的想喝水!”
谢尚□□道:“红枣,我知道。我也渴。但你让我歇会儿。”
红枣……
红枣觉得这事不对——她现确是很累没错,但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这床到炕才几步路?谢尚怎么就走不了呢?
谢尚是不是有点内虚啊?
谢尚又趴了一会儿方才裹衣下地,搁炕桌上的茶先倒了一碗给自己喝。
趁谢尚下床,红枣跟着起身穿衣,下床解手。
谢尚渴得厉害,一气喝了两碗茶方才解了口渴。
一手一只茶碗地回到床边,正看到马桶间出来的红枣,眼睛不由自主地便落到了媳妇的前襟,然后便又觉得口干。
性是婚姻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前世记忆的红枣知道她想和谢尚好好过日子,就必得在这方面和谐。
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为了洞房花烛,红枣原做了许多准备,比如特地穿了件前世的有聚拢效果的1/2杯的文胸。
红枣喝水的功夫,谢尚又躺下了——他还得缓缓!
一滴精十滴血。谢尚告诉自己:他今儿已经一连来了两次,可不能再来了。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得来日方才。
红枣也很累。她喝完茶后,懒怠把茶杯送回去,便放进床头的抽屉。
谢尚躺在床上看到红枣放茶杯探身时的惊心动魄,热气上头,不管不顾地坐起身,一把抱住道:“刚叫你别洗,你偏要去。难得今儿这样的好日子,说不得我辛苦些,一定叫你怀上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出来了吗?
七宝项圈
夏天天亮得早。当南窗窗户纸泛白的时候,谢尚如常地醒了。
睁眼看到枕边人朦胧的面貌,细微的呼吸,谢尚不自觉地弯了眉眼——难怪世人管洞房花烛叫小登科,这一份风流畅意比起金榜题名确是不遑多让。
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红枣被谢尚推醒时有点懵——怎么这就要起了?
看着红枣惺忪睡眼里的无辜茫然,谢尚爱怜得嗓音都哑了。
“该起了,”谢尚道:“想睡的话,咱们午后再睡!”
听到睡这个字,红枣终于想起来了:她昨晚和谢尚睡过了,而且还是一连三次。
红枣的脸瞬间就红了,而刚平复下心潮的谢尚见状不免又觉得口感舌燥,心跳加快……
“当——当——”
突如其来的钟声适时打断了谢尚的旖脸,谢尚静默地听完六下钟声方道:“都这个点了。红枣,我先起了,你也快些。”
丢下话,不敢多待,谢尚逃也似的下了床。
下地后,谢尚刚想叫人,转眼看到炕上洒落的珍珠三翟冠头面,赶紧拾捡,然后又跑来低声问红枣道:“红枣,你的头面匣子呢?”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足的缘故,红枣今儿的反应特别慢——直等看到谢尚抓了一手的发簪方才想起屋里的狼藉。
不敢耽搁,红枣赶紧下床。
脚踩到地的一瞬,红枣感受到了久违了的酸爽——那种从黄山之类山川旅游回来后腿酸脚软的酸爽。
咧咧嘴,红枣强忍酸痛站直了身体——对于昨日超长有氧运动的后遗症,有前世记忆的红枣还算接受良好。
知道酸痛只是乳酸代谢,忍忍就好!
博览群书的谢尚却看得一脸心疼。他扶住红枣道:“匣子在哪?你告诉我,我来装就成。”
难得谢尚主动干家务,红枣自是不会阻拦。
告诉了谢尚放匣子的地方,红枣自收拾床铺——夏天床上铺的是兰草席,如此倒是不用抹床单,所以红枣当下的主要工作是把两个人揉成咸菜的麒麟袍抹抹平挂到床头衣架上……
齐心合力地收拾好卧房,谢尚想想又躺回床上道:“红枣,你先叫人。然后你梳头的时候再来叫我。”
红枣抬头看看窗户纸,心说有必要吗?
不过红枣知道谢尚的一贯偏执就啥也没说。
最后看一遍卧房,确认没啥不好见人的,红枣方到外间叫人。
丫头们闻声进屋,个个喜气洋洋,端提着脸盆茶壶便与红枣道喜。
红枣见状颇为尴尬,自觉谁都知道她和谢尚夜里做了啥。
忍住羞意,红枣尽量神色如常地洗漱,然后又去卧房叫谢尚。
跨入卧房的一刻,红枣嗅到屋里闷闭了一夜不新鲜的空气不觉大囧,赶紧地先开了南窗,方才叫谢尚起床……
看红枣在梳妆台前坐下,谢尚想起自己昨儿忘了送出的头面,问显荣道:“匣子呢?”
显荣赶紧地送上。
“红枣,”谢尚把匣子拿给媳妇:“这个给你。”
红枣打开匣子,看到里面只四样物件——一顶足金镶七宝牡丹皇冠以及一个同款的金项圈和一对耳坠。
匣子里的物件实在不多,甚至都不是套完整头面,但红枣只一眼就为其上的宝石所吸引——红枣除了上辈子在故宫博物院看到皇帝龙冠上有这样一颗红宝外再没实地见过这么大的红宝。
拿出金项圈对着窗户迎光细看,红枣心说这么大一颗深红红宝,得多少钱?
这该不就是谢尚先前在府城花一千二百两买的那颗红宝吧?
“你眼光倒好!”对于媳妇的识货,谢尚极其高兴:“就数这颗红宝难得。”
“我原打算给你做头面。但想着你先前说过头面戴头上都是给旁人瞧,自己瞧不到。我就给你打了这个项圈——这样你不仅低头就能瞧见,还能每天戴!”
想着项圈的高利用率,除了红宝,谢尚手里最好的红宝、蓝宝、祖母绿、碧玺也都贡献给了这个金项圈。
“来,”谢尚拿过红枣手里的金项圈:“我给你戴上!你可以慢慢看!”
头发还没梳戴什么金项圈啊!
按照常规项圈都是衣裳换好后才戴。
不过红枣没有拒绝谢尚的心意——好宝石有价无市,揣着银子难买。
谢尚给她集这个项圈不容易。
这是件既珍贵又实用还有纪念意义的饰品。
红枣心里感念,乘机也拿出自己的礼物——一条玉带。
上等和田白玉是红枣叫张乙在府城高价寻来的,而玉带的缝制更是红枣的亲力亲为。
“红枣,”谢尚惊喜问道:“这玉带是你给我缝的?”
“那你有没有再给我做个新荷包?”
有了新玉带,谢尚以为还得有新荷包。
至于一一的新穗子,谢尚则选择性无视。
谢尚也知道这太难为他媳妇了,何况穗子昨儿才刚换过,不换也没事。
新荷包自然是有的,于是谢尚就更高兴了!
吃过早饭往明霞院上房来敬茶。谢子安望着浑身上下写着“畅意”两个字的长子心里大定——看来不久他就能抱孙子了!
谢子安拿出匣子给长子道:“尚儿,你不久要去京师做官,我现放了外任,也照顾不到你。倒是把这京师近郊的庄子给你,方便你和你媳妇过日子!”
儿子儿媳妇走到今天,谢子安觉得已不需要他的教诲,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给他们在京师的生活提供方便。
京郊的庄子虽说珍贵,但对儿子媳妇,谢子安觉得也没什么好不舍的。
听说谢子安给出了京里的庄子,谢知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奕。
京师的地宝贵,谢子安在京九年,统共就这一个近郊庄子。现给了尚儿,将来奕儿进京做官要咋办?
谢知道抬手摸摸谢奕的脑袋,有些心疼。
谢子安看到他爹的动作,不过微微一笑。
车到山前他必有路。他没得因为小儿子而让大儿子现在有福不能享。
谢尚看着面前的匣子则是万分高兴——他爹为了让他日子舒坦,把唯一的京郊庄子都给了他。
他爹果然疼他!
红枣的心思则在谢子安最后一句“方便你和你媳妇过日子”上。
此前谢尚虽说过带红枣进京的话,但她公婆却都没有表示。
现红枣听得她公公这句话,心中大石落下,颇为感激——她公公除了迷信了点,对她这个儿媳妇却是极好。
云氏也拿出一个匣子给红枣道:“尚儿媳妇,这套点翠头面给你。”
迷信红枣富贵夫人命的云氏自觉也没啥好教导儿媳妇的,所以也是没话。
红枣赶紧谢过。
正经公婆都不训诫,似谢老太爷、谢知道和吕氏在红枣敬茶时自是除了送礼再没废话。
月前的分家算是从礼法上绝了谢子平等人的非分之想——往后不管谢子安父子的官做得多大,谢子平、谢子美、谢子俊三房人都没法再打着他们爹谢知道的旗帜来跟谢子安父子要好处。
谢子平等再想沾谢子安这房人的光就只能寄希望于谢子安、谢尚的主动提携。
但谢子安父子是主动提携人的人吗?
大房的光难沾,而不想似小十二房人一般被忽略被边缘化,谢子平等人的唯一出路便是自己出仕做官。
谢子平原已经中过乡试,道理上只要寻到门路就能出仕。
谢子平等三房人心里装了一肚子如何寻门路出仕的心事,连红枣脖子上亮瞎人眼的七宝项圈都没留意,自也不会再和红枣多言,照规矩送了礼,也就罢了。
其他十二房人倒是有不少人留意到红枣的新项圈,新头面以及新耳环。不过他们比谢子平又隔了一层,再眼热也碍不到红枣。
午席后回到自己院子,谢尚拿出谢子安给的地契看了一回,然后和红枣感叹道:“没想爹能把太平庄给我!”
“京师那地寸土寸金,这太平庄虽说不大,才一百一十亩地,但因就在城外十五里,马车过去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如爹所言,咱们进京后日用的鸡鸭鱼肉菜蔬乳蛋都可由庄子里送,可谓方便。”
“而且自庄子到手后,爹一直没停地庄子修建——现庄里花园假山荷塘都是现成。往后年节咱们踏青登高也不愁没个去处!”
“俗话说‘上仰天恩,下赖祖德’。红枣,你看咱们这回去京师,住的宅子是圣上御赐的,是天恩,供应吃食的庄子是爹给的,是祖德——咱俩个福分委实不错!”
红枣一听还真是这么个理,忍不住笑道:“人说惯的‘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这出门难就难在吃住合心上。现老爷在京有宅地庄子,这异地而居的苦立就去了大半。”
“不过,”红枣话锋一转道:“刚老爷只说天恩祖德,我却不能完全同意。”
谢尚:?
红枣笑:“老爷怎么把自己给忘了?”
“《道德经》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圣上赐老爷大宅,固然是天恩浩荡,但更离不了老爷的自强不息,不然天下举子千千万,如何就老爷能独占鳌头?”
自从中状元以来,谢尚听了无数的,不夸张地说,排山倒海一样的恭维话,但从没哪一句恭维能似红枣现说的这样叫他五脏六腑的舒坦。
“红枣,”谢尚眉开眼笑道:“爹答应给我画四幅一套的我中状元的肖像图,等他画好了,我同你看!”
“对了,”说到中状元,谢尚想起一件大事,赶紧告诉道:“六月初一,我行冠礼的时候,爹给了我两件貂皮褂子,回头我拿给你,你让人做了咱们一人一件!”
“我说过的,必是要给你挣件反穿貂褂。”
“现可算是做到了!”
若不是天太热,谢尚恨不能这就把貂皮拿给媳妇。
闻言红枣想起自己先前的心愿,禁不住快活地笑了——她终于要去京师了,而且将带着谢尚,穿着貂褂。
一点也不用畏惧北方的寒冷。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再加点,好歹保住我的3000全勤
大老爷的苦心
情绪会传染,特别是轻松满足的愉悦。
看到炕桌对面红枣的如花笑脸,谢尚心中得意——媳妇是花,他就是春风。
春风一夜催花醒,花开灼灼醉春风。
拿起炕桌上的怀表,谢尚看了一眼后道:“这都未正下刻了,红枣你乏不乏,要不咱们先歇个午觉?”
正是昼长夜短的夏天,红枣昨夜歇得晚,加上刚刚午席又喝了酒,说实话现确是觉得困乏,想歇。
谢尚问得自然,红枣随口就应了个好。
谢尚没想红枣应得如此干脆,情不自禁立下炕来拉媳妇。
触碰到谢尚的手掌,感受到谢尚的体温,红枣始觉得脸红——她刚应得太快了,回想起来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颇为羞人。
看到媳妇的红脸,谢尚愈加心动。改牵为拥,谢尚瞬间抱紧了媳妇。
屋里的丫头见状立退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响,红枣忍不住抱怨:“青天白日的。”
谢尚充耳不闻地只管把红枣往卧房的里间带……
一觉醒来天已黑透。透过床帐看到炕桌上的一点灯火,红枣□□扶额——不止错过了晚饭,连晚省都过了。
她的一世英名啊,没了!
转脸看到枕边犹自呼呼大睡的始作俑者,红枣恨得磨了磨牙方才慢慢起身……
屋里的灯火不会无人自燃,红枣想着她和谢尚的这点事根本瞒不过丫头们的眼睛便没甚犹豫地叫了丫头进屋。
“准备浴桶,”红枣吩咐:“我洗个澡。再打发人告诉老爷太太一声说咱们老爷酒才刚醒,歇一会子就来问安,叫老爷太太放心。”
横竖已经晚了,红枣破罐子破摔地想:而谢尚也还在睡。只她一个人可不好问省,倒不如先洗个澡清爽了再说。
金桂趁机回道:“太太,傍晚的时候明霞院的锦瑟姐已来传过太太的话。”
“太太说咱们老爷过去半年在外辛苦,回来大半个月也是每日忙个没停,不得闲歇。难得现在空闲,太太叫咱们老爷安心歇着,不必卡着规矩早晚来回的跑,她那边有事自会打发人来告诉……”
眼见公婆儿子疼儿子,连晚省都免了,红枣不觉叹了口气——谢尚得了她公婆的纵容,往后还不得更恣情纵欲?
洗浴回来,谢尚已经起了,正端着茶杯坐炕上喝茶。
看到红枣被热水熏蒸得粉扑扑的脸颊,谢尚心里懊恼起晚了,不然很可以一起洗。
男欢女爱鸳鸯戏水,他都还没和媳妇一起戏过水呢!
看到谢尚眼里的热切,红枣直觉有些不好。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前世社会开放,思想自由,网络上充斥着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和答案——比如人每天会想到性多少次
红枣清楚记得某个帖子说科学家研究发现男人每七秒就想到一次性。
因为七秒这个数太过震撼,于是就有好事者写了个计数的应用发布到手机上给志愿者记录统计——最后的记录数据虽说个体差异巨大,但正态分布显示绝大部分的男性都是十八次,即在不睡觉的清醒时间里差不多是一小时一次,女性少些,但也有十次,即两小时一次。
都比吃饭喝水频繁。
圣人说“食也,性也,人之大欲”一点没错——圣人那时代也比较开放,没准当时人就已经调查研究了一回。
“吃饭吧!”红枣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都这么晚了!”
谢尚终于觉到了一点不好意思,打个哈哈道:“哈,果然,这天都黑了!”
趁丫头们摆饭,红枣言简意赅地告诉谢尚道:“老爷,刚娘打发锦瑟姐姐来说今儿晚了,叫咱们不必过去了。”
闻言谢尚就更不好意思了——爹娘倒也罢了,家里还有个弟弟呢!
弟弟看他一圆房就不给爹娘问安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娶了媳妇忘了娘
拿起炕头红枣的团扇,谢尚摇了两下后道:“今儿睡过了,错过了晚省是我的不是。明儿早晌要去桂庄拜见岳父母,可不能再迟了!”
“今晚咱们得早点睡,明儿才能早起。”
闻言红枣方觉舒了一口气。
晚饭后不好立刻就睡。谢尚想想便让显荣拿来白日里得的礼来和红枣同看顺带消食。
打开他爷谢知道给的匣子,看到里面是一匣子面额不等的银票,谢尚忍不住吐槽道:“又是银票!先加冠礼爷爷也是给了我一万两。看现这架势,怕又是一个一万两!”
“两个一万,就是两万——爷爷这两天给我钱都赶上给我的分家银子了!”
“给银子还不好?”红枣反问。
谢尚闻言一愣,解释道:“不是不好,但总觉得怪怪的——先爷爷说过他给我加冠礼备了一盒子宝石,结果没想最后给的会是银子!”
谢知道对谢奕的宠爱,谢尚都看在眼里。谢尚眼见他爷食言,不免以为他爷把好宝石都留给了他弟。
相交十年,红枣自然知道谢尚的小心思,忍不住笑道:“那老爷现在差宝石吗?”
“若是我所料不错,加冠礼老太爷与老爷的也必是一盒上等宝石。”
“而且老爷现在有自己的宝石门路,”说着话,红枣拍了拍有胸口的七宝项圈:“别的不说,只这一颗红宝就比老太爷先前给我的宝石都好。”
“似这么难得的一块红宝,作银不过一千两百两,大老爷给老爷一万两都足够买八颗了——这可比单给一匣子宝石贵重!”
谢尚与自己辩解:“但我还是喜欢宝石。宝石可以保存很久,而银子花完了就完了。”
“那就把银子换成宝石好了,不过,”红枣话锋一转道:“老爷,我觉得大老爷不给宝石,只给银子,其实是他的苦心。”
谢尚:
“俗话说穷家富路,”红枣道:“大老爷在赤水县做过官,知道离乡背井的艰难。大老爷知道咱们进京后花钱的地方多,担心咱们手里的钱不够,所以变着方儿的补贴咱们。”
这还没进京呢,谢尚就有了京里的豪宅庄子不算,还有安家费——红枣觉得她都有些嫉妒谢尚的福分了。
谢尚这厮,红枣忍不住想:上辈子该不是拯救了地球?所以才有这般好命!
“补咱们我”谢尚犹自奇怪:“可我手里有钱啊!我不是才刚得了两万的分家银呢?”
“这就是俗话说的儿行千里母担忧了。”红枣道:“咱们家虽产业不少,但在京师却没甚根基。大老爷给咱们这些钱未必不是帮衬咱们在京置产的意思。”
听了红枣的话,谢尚终于高兴起来——难为他爷为他这样打算,他爷还是疼他的。
“红枣,”谢尚道:“爷爷既是这个意思,进京好你瞅机会倒是置些田庄产业才好。”
作为地主家儿子,谢尚有钱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买地。
对买地红枣现在也是万分认同。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土地不仅是基本的生产资料,还是舒适生活的保证——比如严冬想吃口绿菜就得有地能搭暖棚才成。
“进京后我让人时刻留心。”红枣答应道:“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似咱们家在本地常年都存着隔年的稻谷,但等新粮收了才卖陈粮。这往后进了京,手里也必得有粮食才行。”
“太平庄百十亩地,不少还做了它,粮食出产有限——怕是连咱们家上下人等吃饭都不够,还得市买。”
“老爷,我有心在这京郊周围一两天的马程内置地种粮,然后把收成存到太平庄库房——跟咱们在雉水城一样收了新粮后再买陈粮。”
看邸报上三天两头的旱灾蝗灾,红枣觉得还是手里有个粮仓安心——不然粮食都靠市买,这要是哪天京城铺子不卖粮了,可是抓瞎?
她可不想挨饿!
一天都不想!
谢尚看红枣心有成算,便把银票匣子推给红枣道:“那这钱你收着留着买地。”
红枣推回去道:“老爷,京师周边的地向来有价无市,不是钱多就能买。即便运气好能撞上,估计也都是类似太平庄这样百八十亩的小农庄。地都有价,京里地地再贵,但凡预备个三千两也就够了。”
“现我手里还有分家的两万两银子,用不到这个钱。反是老爷正叫人铺陈京城的宅子需要花钱。这钱还是老爷收着吧。等我手里的钱花出去了,再跟老爷拿就是了!”
宅子已经是谢尚考试考来的了,红枣不能再叫谢尚掏私房装饰。
何况这钱原就是大老爷给谢尚的安家费。
谢尚想想没有拒绝,只道:“红枣,你没见过咱们京师的宅子。”
“显荣,”谢尚吩咐:“你去我书房拿了宅子地形图和老太爷、大老爷和我给我加冠礼来。”
打发走显荣,谢尚又告诉红枣道:“趁现在得闲,咱们一起瞧瞧这京里的宅子的铺排,过几天好打发显荣进京监工去!”
看到显荣拿来的三个匣子,谢尚拿出其中一个告诉红枣道:“这一个匣子是娘给的,里面是一套二十件上等和田白玉的玉带扣板。你得闲就再替我做根玉带。”
允许人口买卖的大庆朝等级森严,玉带的式样都分等级——二十块件的玉带可只二品以上大员才能戴。
她婆对谢尚的期望可不小。
“这匣子是爷爷给的,刚说过了,也是一万两。”
“这一个是太爷爷给的。跟先前给你的及笄礼一样是一盒宝石。对了,今儿太爷爷又给了我一个匣子,我瞧瞧里面装的是啥!”
说着话,谢尚打开匣子,里面装的也是万两银票。
“这两万两银子,”谢尚把两个银票匣子推给红枣:“你先收着。装饰屋子,刚那一万两顶够了!”
红枣想着现家里的帐都在自己手里就没再拒绝,干脆应道:“行,那我收着。”
“对了,老爷,我还有个想法。咱们往后少不了在京师和雉水城两地来回跑。坐船太慢,而陆路虽快,但夜里住宿不方便,所以我便想着在京师到咱们家乡的沿途开几家分店,一来甘回斋的生意不错,开分店能赚钱,二来有人照管宅子,咱们走陆路不仅过夜的地方还能跟驿站一样换牲口,加快行程,三来也方便咱们别处置业,就地生产,减了铺子的运输成本和关卡税收……”
小夫妻半年没见,各自存下的私房话着实不少,现在得闲自是嘚嘚地说过没完……
园房回门
因为昨晚错过晚省的缘故红枣早起同谢尚一道去明霞院给谢子安云氏问安时便有些讪讪。即使在开通的前世,被长辈撞到大白天演亲热戏码也是尴尬。
红枣想多了。
作为当家人,谢子安和云氏自是听过族里关于长子不行的传闻
对此谢子安和云氏面上虽然没显,但眼见人高的儿子过得跟苦行僧似的身边一个通房没收,心里多有点打鼓。
谢子安和云氏巴不得儿子开窍,堵堵人嘴。所以对于昨儿儿子媳妇后珦的那点事,无论谢子安还是云氏其实都是乐见其成
谢子安甚至昨晚晚省的时候还特意的当着谢了平等人的面给他爹提了一句谢尚红枣没来。
这是红枣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得囧死。
作为女人,云氏比谢子安细致。云氏打谢尚进门便仔细打量。
眼见长子面红齿白,气色上佳,云氏去了对长子纵欲伤身的担心,方和红枣道:“尚儿媳妇,这儿有老爷和我给你爹娘备的两样礼,你今儿归宁时带上。记得替我们眼你爹娘问好!
红枣赶紧答应。
谢奕见状自告奋勇道:“哥,我也去!
谢尚
今儿不行!“云氏出言阻拦:“今儿你哥和你嫂子回门,得双来双去。你跟着可不像!
闻言谢尚跟谢奕摊了摊手,示意爱莫难助,谢奕看看爹娘,眼见没有通融余地,只得撒撒嘴罢了。既做了官就能坐官斩。出门时谢尚看到五福院门外停放的两顶轿子,微微一怔便握紧了红枣的手。红枣,"谢尚低声道:“咱们还是坐马轿去吧
新婚燕尔,谢尚一刻也舍不得和红枣分开。
红枣看看两人握在一处的手没甚犹豫地答应了—-回娘家一刻钟的路程,她也不想一个人坐在昏暗的轿子里。
同谢尚作伴说话不香吗
于是显荣重新让人换马轿
知道红枣今日回门,李氏三房人除了李贵雨一大早全来了桂庄
对于长子的缺席,李满仓跟李满囤如此解释:“贵雨教的村学堂和贵林私塾不同:别家的孩子多,不好请假。只午晌下课了才能来。”
谢尚虽是李家的娇客,但和他们二房隔阅,贵雨早来晚来都无碍两家关系,为此跟一村人告假招抱怨便很不上算。
李满囤一贯的爱面子,现听说李贵雨为了去村学堂教书连他女儿女婿回门这么大的事都要晚到自是很不高兴一一该二房的礼他可从没差过。
他家的事,贵雨凭啥不到
李满囤下意识地看了眼他爹李高地。眼见他爹闷头抽烟压根不往这边看,李满囤心里明白了一一他爹不赞同贵雨这样做,不然就该他爹亲跟他说了。
村学堂的差事难得,"李满囤嘴里说得客气:“贵雨知道好好教书是好事。晚点来也没啥,横竖都认识内心里李满囤想的则是贵雨、满仓眼里没他,没把他女儿女婿的回门当事
被点名的李贵林闻言笑笑,没有说话一一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李贵雨没来。
今儿来的人多,不是李满仓主动提起,他先都没注意。
若是此前知晓,他还能劝,但现在,说啥都没用了。
路与李责林请教学问的李责富也愣住了。
因为李贵雨成亲几年都没孩子的缘故,李贵富先前没看到李贵雨也只当他有意地躲着他,没往没来这方向想
大伯家就一子一女,办事有限,似他女儿回门这样的大事,作为侄子如何能够不到
李贵银则撇了撇嘴,深刻怀疑贵雨读书读傻了一-村学堂教书有这么重要
先李贵雨前头的夫子可没少请假一一他学问都还不及贵雨呢!
李贵中仰着小胖脸听他爹和他二叔说话,心里则想着人还是得有本事。他师傅贵林哥有本事,是秀才周围人都求着来他私塾念书,听说他有事请假乜都没话。
贵雨哥,因为没功名,自己开不起私塾,求爷爷告奶奶得了个在村学堂教书的差事还得时刻担心村人意见,连他姐回门这样的大事都不得来一一由此可见,人还是得有本事,有功名
他必得要做个有本事有功名的人
进屋坐下后李丰收拿下嘴里衔着的烟锅后问李高地:“小叔哥,贵雨怎么今儿没来?
李高地叹口气道:“早起才说的,说今春县试他已经停了好几天的课,孩子父母都不愿意他请假!间言李丰收没言语了,李春山则哼了一声冷笑道:“半天都匀不出来
他是和孩子们说了村里人不愿意还是压根就没提?
谢尚这个女婿是整个雉水城人的荣耀,李春山不相信村里人会不同意李贵雨的假
谁不同意?早点说,他堵门去骂
李高地默了一刻后勉强笑道:“哥,你不是劝我别再管小辈们的事了吗?
闻言李春山气得不想说话,李丰收听不下去了摇头道:“先满仓看着还好:现今看却是远不及满园晓事“看看满园家现过的什么日子虽说家里就贵富一个儿子,但却能得儿子的力:家里家外都有贵富帮着操对比满仓,三个儿子,可有哪个能搭满仓一把
李丰收的话戳到了李高地的心病,李高地不出声了。
小叔哥,“李丰收劝道:“我知道满仓疼儿子,但不是这么个疼法一一贵雨都二十二了,在家啥都不干不说,于人情往来也没个成算
贵雨可是长子,这样下去,将来可怎么顶门立户
别说贵雨村学堂走不开,今儿来的,谁家里没点事”
“看到桃花家的陈玉没有?他可是放着早市的生意不做,关了自家的铺子来的!
王氏原就不喜欢李贵雨,听说李贵雨要晚到自是更不高兴。王氏心说:不能来就干脆彻底不来呗一一横竖她家的事也不是非他不可,不稀罕
只这午晌贵雨又来吃饭算怎么回事?
当她家饭食铺子吗
顿饭的便宜也占,真是没出息
王氏看不起李贵雨,自不会给郭香儿好脸。
在冷淡地接受了郭香儿的问好后,王氏亲搀扶起李贵富的媳妇关氏热络笑道:“贵富媳妇,你现怀着孩子快别多礼了。”
这肚子,四五个月有了吧?
钱氏笑着接口道:“正是呢,大夫和稳婆都鐎潐过了,说是九月底十月初的生产!
这个时节好!"王氏夸赞道:“天不冷不热,又过了秋收,正合适做月子。
“贵富媳妇是个有福气的!
王氏的话似针一样扎得郭香儿心疼。进门三年没孩子,原已是她的心病。现听得这话,郭香儿停下了前凑的脚步,自觉站到了人后
郭氏原同钱氏站在一处,间言也让出了自己的站位
于氏站在人群中间含笑看着关氏的肚子,心里则想着郭香儿中看不中用,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白白拖累了她的大孙子
钱氏贯会说话,当下便把话题往红枣身上引:“说到福气,咱们城谁都不及红枣。
红枣今年才多大?就已经是朝廷命妇,从六品的安人了。
前儿圆房,红枣女婿穿来的那身麒麟袍多气派!听说红枣也有一身,就不知道今儿回门会不会穿。穿来了,也叫咱们都开开眼!
王氏闻言瞬间便忘了刚刚地不快,高兴道:“听说大礼的衣裳,就是这御赐的麒麟袍。我听贵中说这麒麟袍原是四品的赐服。圣上这是越级赏赐。
看到谢尚和红枣的马轿在主院前停下,李满囤心里纳闷:怎么没有坐轿
亏他还想着两顶官轿抬进他桂庄大门。
谢尚率先下了马斩。下轿后谢尚转身亲扶红枣踩着踏脚凳下轿后,方才松开手来给李满囤见礼。李满囤眼见女儿头带点翠,身穿跟女婿一样的大红彩绣麒麟袍,较以往更显富贵,不觉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王氏没想女儿真的穿来了麒麟袍,颇为喜出望外,不待红枣行完礼便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前儿圆房。
你就穿的这身?
红枣轻笑:“不是这身。这麒麟袍有朝服、公服、常服三类。前儿穿的是朝服。那件衣服有规矩不好随便穿。
“我想着娘想瞧,便在常服里找了件最相似的。
所有带有麒麟纹样的衣袍都叫麒麟袍。所谓赐穿麒麟袍,就是衣服纹样可用麒麟,并不仅限于朝服。这回谢尚冢来,给红枣捎了不少的内造麒麟纹衣料。
王氏闻言心里高兴。她想细瞧瞧红枣的衣袍,没想目光却被红枣胸口的项圈所吸引。
红枣,"王氏问:“你换项圈了?
提到项圈,红枣便忍不住高兴。
娘,"红枣羞涩告诉道:“您还记得您先前告诉我的你女婿在府城买宝石的事吧?
这个项圈中间的红宝就是了!
干二百两的那块"王氏失声惊呼道:“那你这个项圈,这么多宝石得值多少钱?
“除了这一块红宝,其他都还好!
红枣嘴里说得谦虚,心里则跟喝了蜜一样的甜
三年抱俩
于氏就站在王氏身侧,将红枣和王氏间的每一句话都听入耳里。
于氏没想到红枣的项圈这样值钱,不由心生感慨:可怜她大孙子为了村学堂一年三十吊的束脩连假也不敢多请。
千二百两搁贵雨得干四十年,而于红枣才只抵项圈上的一块宝石一一这红枣的福气,不止女人,就是男人;嗯,甚至连她女婿谢尚都比不过。
谢尚虽说出身就享富贵,但能中状元,这读书科举的苦估计也没少吃一一别的不说,只那笔字就要无数功夫了。
独红枣啥苦没吃,坐屋里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就夫贵妻荣,做了太太
钱氏这个贱人一贯攀高踩低,信口胡诌,但唯独刚刚那话说对了,这雉水城就数红枣命好福分大,能扒着她边的人都发了财,得了富贵。
旁人不说,只说二房的李贵银。贵银是族里出了名的傻小子,分家也没得几亩地,日子原该过得净穷。但过去十年他得红枣提携,儿子兴文现能跟贵林念书不算,今春更是连府城的宅子都置出来了。
论亲疏远近,她长子满仓一房人原该比贵银更得红枣帮衬。
若不是她先前为了亲子孙分家多得点地而算计赶出了继子一家,于氏懊悔:招了红枣的恨,那么以红枣今日的发达,她亲子孙,特别是满仓家的日子必是能过得更好一-起码不会比贵银差
可笑她争了一辈子,盘算了一辈子,舍了人和,顶了骂名,自以为是地给儿孙争到了祖产家业,结果没想事到临了就是个笑话一一她看得天大的三十亩地,搁继子一家现不过是九牛一毛,已全然没眼再相。早知如此,她还争个什么劲啊!
和王氏站得极近的钱氏也听到王氏和红枣母女间的对话。钱氏眼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红枣的前胸,随后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裹脚受了折的缘故,她女儿金凤虽才小红枣一岁,这些年也是好吃好喝的调养但腰条身段至今不显,跟红枣的前凸后翘完全没法比一这样下去将来可怎么拢得住丈夫的心
女人只有扒住了男人的心才能叫男人心甘情愿的掏钱
红枣能得她女婿喜欢是有缘故的,加上她女婿有钱,给红枣买啥都不奇怪——千金难买一笑",戏词里不都是这样唱的吗?
为今之计,是如何让金凤也能出落得跟红枣一样,钱氏心说一会瞅空她必得跟红枣讨教讨教。作为婆婆李桃花早就不满李金凤的单削一一娶亲就是为了延绵子嗣,而金凤那身板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无奈亲事已定,不能反悔。李桃花打量着红枣,心里除了抱怨儿子陈玉不听话外就只能寄希望于女大十八变:往后两年金凤能出落点红枣的丰韵。
至于红枣项圈的价钱,李桃花听后如风吹过耳,一点没在意一一自从见证过谢家答应万两聘礼的爽快李桃花对谢家人怎么糟蹋钱都不觉奇怪!
郭氏站得远,没听到红枣和王氏的话。
不过能当一千二百两的红宝石自不是凡物,加上天气又好,阳光明媚得院里的桂花树叶子都跟镋子似的能够反光。这镶嵌了足金的红宝石经这强烈的天光一照,便跟夜空里的星辰一样进射出璀璨的星光一-这就是红宝石的星光效应。
七宝项圈镶嵌了七颗宝石,除了中间的这一颗红宝,还对称镶嵌了一对祖母绿、一对红宝碧玺和一对蓝宝。
七颗彩宝似七颗星辰闪现出的星光晕照搁谁入眼瞧见都知道价值不菲。
郭氏先前没见过红枣这个项圈,当下见到立知道这又是新置,不免苦笑:女儿玉凤今儿没来也好:来了也不过是给自己添堵
俗话说“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女孩儿出门后就是别家人了,而喜事又素来讲究不叫不到,大房没带话叫玉凤来,玉凤一家子今儿就不能3
郭香儿就和郭氏站在一处。郭氏能见的她也都能见。
眼望着红枣身上的宝光和周围人的众星捧月,近日来为子嗣愁断了肠的郭香儿心中嫉恨一一金无赤足,人无完人:郭香儿如此想:即使你红枣富贵双全,也难保子嗣上不跟我一样焦心!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这话是城隍庙门外的算命瞎子给郭香儿批命时说得。
瞎子说郭香儿命好,东屋金,西屋银,一辈子吃穿不尽,唯一的愁绪就是子嗣上有些磨难,急不起来郭香儿眼红红枣的富贵,便巴不得她财大伤丁,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才好!
进屋落座,谢尚和红枣当着人给李满囤王氏磕过头后呈上礼单
礼单里除了惯有的肉鱼糕糖细布綢缎外还有两样贵重礼物
对足金的半边葫芦。葫芦內里中空,外面则雕着藤叶缠花,花瓣上还趴伏着蜜蜂蝴蝶,极为精致。更妙的是这一对半边葫芦,分开是对可收纳戒指耳环等小件首饰的陈列品,合起来则是个大气的葫芦摆件。
可谓是好看实用两不误
另一样则是一对纯银喜字卷草纹花瓶
葫芦谐音福禄,花瓶寓意平安。谢子安云氏特意准备的这两样礼不仅贵重,而且好口彩,可说用心。李满囤王氏瞧过不用说极其高兴,在座众人乜是满口赞叹,只于氏愈加泄气一一谢家出手大方,这回给长子两样大件的金银器,目测价值过了两百两,足抵她替儿子谋求了一辈子的三十亩地。
叙好礼:李满回和王氏招呼族人坐席,谢尚单拿一个叵子给李贵中道:“贵中弟弟,这对玛瑙印章贺你生辰
今儿六月初八,还是李贵中十一岁生辰。
闻言李贵中不免喜出望外一今儿他姐回门,李贵中以为除了他爹娘,再没人记得还是他生辰。
姐夫,"李贵中颇为高兴道:"我一个散生日,难为你还记着。
谢尚心说这有什么难的。李贵中的生辰原就跟他弟谢奕差了一天,而过去十年他媳妇每回给李贵中谢奕准备生辰礼都不忘给他一份。
叫他想忘都难。
“再还有这个,"谢尚又拿一个匣子道:"是奕儿给你的。奕儿还让我带话说他明儿十岁生辰请你去!眼见明儿还不用上学,李贵中心花怒放,立刻回头和李满囤道:“爹,你听到了吧?大奕明儿生辰,特地让姐夫来请我明儿过去吃席一-我明儿就不去上学了啊!
大奕!闻言谢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说心是谢奕让李贵中这样叫的。
李满囤想着往后谢尚在京做官,可能几年都不来家便点头道:“你去可以:但功课不能拉,回来后都得补上,知道吗?
“知道了!“李贵中欢快答应。
回来的事回来再说,他只管明儿能和谢奕一起玩就好!
红枣见状和王氏笑道:“娘,弟弟倒是乖巧!
提到儿子,王氏也是一脸笑:“乖不乖巧,得等明儿回来后才能知道!
红枣间言一怔,转即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岀来——敢情她娘眼里她弟跟谢奕一样,都是嘴炮
席间闲话,说起谢尚进京做官的事。李满囤关心问道:"大尚,你爹放了外任:这往后可就只你一个人在京做官?
怎么是一个人呢?“谢尚笑道:“岳父,红枣将和我一起去。
“红枣也去?那你这家里的事怎么办?
即便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满回犹自不放心
“岳父,"谢尚坦然道:“您大概还不知道。上个月我和我爹回来后,我爷便分了家。
语激起千层浪,堂屋里的李家人连李满囤在内都惊呆了一—李满囤虽事先听红枣提过,但没想会这样他亲家回来才几天啊?李满囤掐指算了算:半个月都还没有,怎么就分好家了呢
分了家,"谢尚接着道:“我爷爷就只管清净养老。正好我弟也大了,我爹打算把我弟留在家里尽孝。加上山东离得近,家来方便,我娘也会家常回来。
对于我留京做官,"谢尚笑:“我爹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叫红枣同我一起进京!
闻言李满囤心中大石落地,高兴赞道:“亲家想得周到!大尚,你现在功成名就,差的就是一个儿子!
李贵中听说也是惊喜不已:“这么说大奕以后都会留在家,我可以经常同他玩了!
李满囤一听就来了气,责问儿子道啊:“你怎么就老想着玩?
谢尚赶紧圆场:“岳父,您别担心,现我爷对奕儿的功课也管得紧。
“我爷偏疼奕儿,必是会好生教导奕儿,叫他考个功名出来!"
于是李满囤得了意,吓唬儿子道:“听到了吧!等将来奕儿也有了功名,而你还是个白身,到时我看你李责中
谢大老爷真的分家了?
女人们听说谢家大房分家,惊异一点不比男人们少。
分了,"红枣笑道:“地契都换好了,六月初一开祠堂都告过祖了!"
动作好快啊!
女人们感叹,但没人,连最嚼舌的钱氏都没问红枣分了多少一一问了,红枣也必不会说。
问红枣:还不如事后问王氏或者干脆的去城里打听。
似谢家大房分家这样的大事,城里一定有人传。
这么说,红枣,"钱氏转了话题:"你过了八月节就要和你女婿进京了。往后家来的机会就稀稀的了!“是啊!“想起离别,红枣有些感怀道:“官都是一任三年。这回去了京城,中间若无意外,再来家就得三年后了!
想着今后三年都不得见,王氏心里自不好受。但想着今儿是红枣回门的好日子,得高兴,王氏勉强笑道:“三年说起来长,其实绕起来也快,红枣,你看这一眨眼,你出门都十年了。”
是啊!“"钱氏附和:“俗话都说′三年抱俩。大嫂,红枣福分大,没准红枣京里回来就是一家四口了!红枣呆住了:她才刚區房,才刚尝和谐的滋味,还没过瘾二人世界,怎么能现在就生孩子呢?还三年抱俩?
她都还是个孩子呢!
王氏却听笑了,赞同道:“哪那敢情好!红枣,你女婿家大业大,你得尽快替他生个儿子,好叫你公婆安
红枣郁闷了:她娘也绐妣催生?
防不胜防
想着红枣将要进京,今后自己能见到红枣的机会屈指可数,钱氏瞅准时机在茅房外堵住了红枣。“红枣,“钱氏有些尴尬道:“能不能跟你打听点事?
红枣心里奇怪: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非得背着人?
摸不透钱氏的来意,红枣不肯接茬。
看红枣不说话,钱氏只能硬着头皮道:“红枣你看你多好,身强体健的,出门后得公婆疼不说,女婿也喜你妹金凤这方面就远不如你。金凤打小就身子骨单薄,这些年怎么养也养不出肉。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想来跟你讨个养身方子。
红枣,"钱氏期待问道:“你家常都是怎么养身的?你教教我,我好给你妹试试!
红枣被钱氏那句“身强体健囧住了—-敢情她十年辛苦努力塑造的曼妙形体搁她三婶嘴里就当一个"身强体健”?红枣无力吐槽:她三婶词语贫乏得太过可怕!
三婶,"红枣半珦才道:“你想给金凤妹妹语养身体该去城里医馆看郎中才对,你找我?我又不是郎中,不会看病开方。”
郎中都瞧过了!“钱氏告诉道:"郎中说金凤身上没病。只要多活动多饮食就好!
运动饮食确实是养身之道。
红枣听着有道理,认同道:“郎中既然这么说,金凤妹妹照做就好了
已经这样做了。"钱氏看红枣拾脚要走急切道:“红枣,自从看郎中回来后你妹金凤每天都帮我操持家务,现家里的饮食衣裳一应都是你妺在张罗。不过饶是如此,你妹的三餐用的还是有限,不见长肉。闻言红枣嫉妒了—一金凤能自我节制饮食不发胖还不好?她三婶知道她这话有多拉仇恨吗?
她可是两辈子都没能学会管住嘴,以致为了维持好身材只能汗流浃背地多迈腿。
想起迈腿,红枣省起李金凤因为裹了小脚素不爱走路的事,不觉叹了口气。
初中的体育老师早就讲过家务劳动、体力劳动、脑力劳动都不能代替体育锻炼。
李金凤每天下厨做针线,看似动个不停,其实劳碌的就只是手,没有腿脚的锻炼,更没有锻炼心肺呼吸功能的有氧运动。
李金反这个活动和她理解的运动差距太大
三婶,"红枣提点道:“既然郎中说金凤妹妹身子没病,您就不必太过担心。您若觉得金凤妹妹饮食用得少,倒是让她做点力气活,出出汗。”
我记得我娘早年干完力气活,回来都特別能吃,然后被我奶骂饿死鬼投胎。”
前世全民健身的宣传深入人心,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就铺设着红色的塑胶跑道以方使民众做最简单有效的有氧运动一一慢跑。
但红枣却不知如何与钱氏解释有氧运动,只能含糊其辞地拿岀汘来替代,甚至不惜拿她娘来举例。毕竟过去十年红枣养尊处优,连手底的丫头媳妇也都是人口里的副小姐,只做轻巧活计,不干重体力于是她娘就成了红枣脑海里唯一留存的辛苦妇人形象。
钱氏没想到红枣会突然提及当年,一时间颇为尴尬。
红枣哎!“钱氏急得拍了巴掌:“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说起来你也是成了亲的人了!当知道这夫妻相处,可不只是看脸,啊,这腰条身段可更要紧!
哇一-,红枣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她三婶在跟她开车?
看到红枣的惊讶,钱氏泼劲上来,一鼓作气言道:“红枣,你看你,胸脯:啊:"说着话钱氏还拿手比了个于势:"你金凤妹妹若是有你这身段,我就不操心了!
间言红枣终于明白她三婶口口声声的身段到底是啥意思-—敢情她三婶兒这一圈子是为了替金凤跟她打听她丰胸之道。
难怪要背着人
真是没想到啊,红枣感慨:她三婶竟然这么开明!还有为女儿一着想的意识。
不过这事可要她怎么说呢?
形体训练在她前世是件跟人行道上的健身跑道一样寻常的事一一满大街都是替健身房发传单的俊男靓女
个人但凡有决心有毅力,想把自己练成啥样都成,但这世,红枣觉得有点头疼:连慢跑都没普及
她要如何给她三婶解释丰胸操?
钱氏看红枣不说话,哀求道:“红枣,你知道这女孩儿若是身子骨不好,嫁人后不得丈夫喜欢不说,若是一年半载都没得孕信,那在婆家的日子可不是一般的难过闻言红枣思起了她娘早年没儿子的苦楚,终于动了
农耕的封建社会,落后生产力的限制加上男尊女卑思想的作祟,这世女人,无论贫富,日子都过得尤为艰辛。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这世的女人没人权,没自我,没名姓,更没人关心在意女人的身心健康。
所以:红枣觉得她的《中馈录行》这部有了绝好內容:她要出健身操,让女人们动起来
只有有了健康体魄,才能有自强的觉悟。红枣觉得她虽没有霍元甲、陈真的本事,能把"女人病夫"的牌子正大光明的摔到男人脸上,但可以效仿毛爷爷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革命乐观精神,从健身操这点火花烧起全社会女性解放的大火!
红枣心里有了主意,嘴上却是一丝不露,只道:“三婠,您看头顶这日头大的;什么话咱们都回去说啊钱氏看看寻过来的丫头,不好再说。
被钱氏中途打岔了这么一回,再回到酒席,红枣就猥琐了——和人说话时眼靕老是不由自主地瞄瞟对方的前襟:思索大小跟家庭和谐的关联
醒悟到自己行为的不妥,红枣忍不住自嗍:自从打开新世界大门,她脑海里即充满各色黄暴。不怪这世要设男女大防,把男女分开。意淫这件事真的是防不胜防!
她一个女人都控制不住。
散席后回家,谢尚看红枣上车后又与李满囤拱了拱手方才跟着上车。
车厢里坐定,谢尚看显荣放下车帘,脑袋随即靠到了红枣的肩上
红枣看谢尚脸颊泛红,忍不住伸手探了探谢尚的脸温,嘴里抱怨道:“老爷:你今儿这是喝了多少的酒酒大伤身,红枣可不愿意谢尚贪杯。
谢尚合眼摸索到红枣腰搂抱住后方道:"难得岳父高兴,我今儿就陪岳父喝了几杯。现有点上脸!
放心吧,红枣,我心里有数。再说我酒量比岳父好,你看岳父都还站着:你让我靠会子就好!分开一个早晌,现谢尚就想跟媳妇亲亲抱抱。
红枣垂眼看看谢尚拢在自己腰间的手,伸手拿下车窗下挂着的保温杯,拧开杯盖试了试水温方递绐谢尚道:“喝了再歇!
谢尚腾不出手就赖皮道:“你喂我!
红枣瞪谢尚一眼,认命地把杯子送到谢尚嘴边。
两口茶下肚,谢尚觉出了味道的不对,奇怪道:“怎么是白水?
天热,"红枣解释道:“我就没让人加蜂蜜。你且忍忍,一会儿就到家了!
谢尚一听赶紧道:“天这么热,红枣,咱们进家后一起洗澡吧?
间言红枣震惊了一一谢尚都是打哪儿学来的这些花样?
连鸳查浴都知道!
对着媳妇狐疑的养神,谢尚诱哄道:“红枣,你看咱们新房窗户上都贴着鸳鸯戏水的窗花,知道什么意思吗?这就是新婚夫妻一起洗澡的寓意。
红枣,咱们都房好几天了,却还没一起洗过澡呢!不如一会儿就洗了吧!
红枣心说我信了你的邪!
眨眨眼:红枣柔声问道:“老爷这鸳鸯戏水的寓意你是打哪里知道的?我怎么间所未闻。
你当然没有见过,"谢尚不无得意道:“你女孩儿家日常养在深闺,哪里能见到春宫?本来似咱俩成亲你娘得给你置备一份。不过咱们成亲时年岁太小,加上你们家没这习俗,你知道才是奇怪。
回头我拿两套来和你同看。
春宫图啊!闻言红枣心底陡然升起一种自搬石头砸脚的不妙预感
随着车帘放下,红枣和谢尚的面容被隐藏,陈玉在心底默默地说了一声:再见
中秋节他即便来桂庄也必是要避着谢尚一-今儿这一面于他有可能是未来三年他和红枣的最后一面李贵雨看着马车启动,心里想的则是大后儿谢家请席他到底要不要去?
礼他爹必是送的,而去谢家吃席在人前原是极有面子一一不然三房人都去,独他不去,多难看?但去:谢尚会不会对他今儿早晌没请假生意见?
真是左右为难
“贵林哥,"李贵雨问李贵林:“谢家请席,你六月十一、十二都去吗?和往常一样,谢家宴请头一天请雉水城士林,第二天请亲戚
李贵林既是亲戚又是秀才,就有两张帖子。
李贵雨希望李贵林最好有一天不到,如此便彰显不出他的突兀
当然!“李贵林点头。
谢尚于他有大恩,他的场李贵林必是要捧的
间言李贵雨有些失望,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你私塾是不是将一连放两天假?
两天假罢了!“李贵林笑道:“红枣女婿是咱们城有史以来头一个状元,不说我三生有幸,适逢其会,就是孩子父母也都戚戚与荣,情愿放假。”
李贵雨卒。
秀才的气度
家去后谢尚的第一件事是去明霞院见谢子安云氏面禀。
第二件事就是洗澡。乘丫头们准备水的空,谢尚旧话重提,红枣摆手拒绝道:“老爷可不用哄我了。澡桶才多大,能容得下两个人?”
“红枣,”谢尚笑:“这你就不知道了。俗话说‘夫妻不嫌床小’,这澡桶也一样!”
红枣……
红枣说不过谢尚,不过到底守住了底线,没叫谢尚给忽悠去效仿鸳鸯戏水。
谢尚一个人洗澡心里怏怏不乐,然后便瞧眼前的浴桶不顺眼。
如红枣所言,谢尚拍拍浴桶壁心说:这浴桶确是有点小。如此倒是叫人做个大些的才好!
澡房出来,谢尚不及擦干头发,顶着干发帽便让人铺纸研墨……
红枣洗浴出来,看到谢尚作画颇为好奇。
红枣伸头张望,然后便看到谢尚搁纸上画了只前世公园里常见的鸳鸯的船。
“老爷,”想着谢尚近来绞尽脑汁地装饰京里宅子,红枣忍不住笑道:“京里宅子统共就一个半亩大的金鱼池,您还给造船?这划得开吗?”
“船?”
闻言谢尚眼睛随即一亮,高兴道:“好主意!我这就再画一条鸳鸯船。”
就他和红枣两个人乘坐的随着水波微微荡漾的鸳鸯船,谢尚怎么想怎么觉得比平地摆放的浴桶带感。
红枣听谢尚的话锋不对,奇怪问道:“再画一条?老爷,你现画的不是?”
“这是我刚画的鸳鸯浴桶,”谢尚拿着画笔兴致勃勃地指点道:“你没看这桶壁比一般的船沿高吗?”
船样的浴桶!
红枣为谢尚的执着惊呆了,半晌方斟酌道:“老爷,这屋里地方有限,怕是摆不下这么大的浴桶。”
“而且丫头们气力有限,浴桶做这么大,自身沉重不说,用水也费,连带的提水倒水都麻烦,不方便时常洗浴。”
已经有了新想法的谢尚耳听红枣批评鸳鸯浴桶不好也不生气,好脾气笑道:“红枣你说的是。这浴桶的鸳鸯头确是太占地方了。如此去掉好了。”
红枣没想一贯喜爱雕花的谢尚今儿这么好说话,怔愣之后不觉笑道:“老爷,我倒是有个想法。”
“这京师的房屋,许是北面天冷的缘故,主屋后都有抱厦,浴房也做在抱厦。为了以后洗浴方便,我琢磨着是不是把卧房这里打个门,直通浴房,省得进去都得从堂屋绕。”
本地的马桶间就在床边。以前只红枣一个人住倒也罢了,自和谢尚同住后红枣便每尝觉得尴尬。
且用水也不方便。
趁谢尚现在精虫上脑,红枣便想着忽悠改改——雉水城的宅子有迷信的老太爷和她公婆在,不好随便动土,但这京师的宅子,还不许她改个合心样式?
她想建个连通卧房的卫生间已经许久了!
“卧房和浴房打通?”谢尚回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从哪里通?”
红枣拿出房屋图道:“从卧房马桶间这里的后墙。”
红枣觉得自己想得极好,结果没想谢尚一见就摇了头:“不行,不行。咱们床笫四周如何能开门,没得伤了咱们的精气?”
红枣……
谢尚看红枣一脸懵逼,耐心解释道:“红枣,卧房是咱们两个放松心神休憩的地方,可不好另开门给人随便出入。这可不合卧房风水。”
红枣没想谢尚除了会看天气还知道风水,颇为惊讶:“你还懂风水?”
“当然,”谢尚自豪道:“我修《易》,《易》讲阴阳。风水是易在阳宅阴宅的应用,我如何能够不通?”
红枣卒。
留意到红枣的失望,谢尚安慰道:“红枣,从堂屋进抱厦也就几步路的事,且房屋内部联通,所经之处都有火墙,即便冬天也不会冷到。”
这是冷不冷的问题吗?红枣觉得她太难了——她不想在和谢尚同处一屋的时候用马桶,这事到底要怎么启齿?
晚饭时候,谢奕一见谢尚就兴奋问道:“哥,贵中明儿来吧?”
谢尚点头道:“来!不过我岳父说了,贵中的功课不能拉。家去后得补上!”
“奕儿,你明儿的功课怎么说?”
谢奕扭头看看他爹,想让他爹替他说句话,结果没想他爹谢子安正色道:“奕儿,看来贵中能背下《五经》与他爹对他功课的严格管束有关。”
“圣人说‘子不教,父之过’。你至今没背下《五经》这是我的过失——我先前对你的功课要求确是太放松了。”
“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奕儿,往后我会督促你加倍用功,你自己也得争气。”
“奕儿,咱们家可是雉水城第一的书香门第,结果你将来功名若是连贵中都赶不上,可是招人笑话?”
“明儿贵中不耽误功课,你跟他一样傍晚把功课全部补上!”
谢奕……
红枣同情地看着明日的小寿星谢奕: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世她爹和她公公教导儿子的法子和她前世的爸妈没差,都是拿别人家的孩子做对比。
只不知道她弟现在在干啥,是不是在补功课?
如红枣所想,李贵中才刚补好了今天的功课拿给李满囤验看。
王氏在一边立着,直待看男人点头方才吩咐丫头摆晚饭。
李贵中拿回功课后跟李满囤抱怨:“爹,至于吗?我又不是不做。干啥非得限定晚饭前做完。晚饭后做还不是一样。”
“晚饭后天黑了,”李满囤没好气道:“灯下看书伤眼,你眼睛不要了?”
李贵中看到了希望,高兴道:“爹,明儿我去姐夫家,必是吃了晚饭后才回来。到时天也晚了。”
李满囤瞅儿子一眼,笑道:“那就后儿早点起来。现天亮得早,做完了吃早饭上学,也来得及。”
李贵中卒。
眼见他爹水火不侵,李贵中想着这功课必是得做,与其一天特早起赶工不如分成两天正常起后抓紧人舒服,所以李贵中次日早起后很念了一会子书才吃早饭去谢家。
打发走儿子,李满囤和王氏嘚瑟道:“孩子不逼不行。你看我昨儿那么一讲,今早贵中就比平时多念了一刻钟的书。”
王氏也巴不得儿子用功,高兴笑道:“还是老爷有主意!”
于是李满囤便愈加得意了。
谢知道疼爱谢奕。他和谢子安商量在自己的院子天香院给谢奕过生日。
谢子安想着天香院主院横竖现已分给了他,给谢奕过生日正好宣誓主权,就同意了。
于是今儿谢奕生日,早晌谢子安一房人、老太爷、云家人、李贵中以及谢子平等三房人都齐聚天香院。
虽然没得慢待,但俗话说“时过境迁”,分家后的谢子平看到一向甚少来天香院的李贵中跟谢奕扒着院里的金鱼缸捞金鱼,而他爹乐呵呵地瞧着,并不阻止,心里委实不好受——一朝天子一朝臣。分家了,他一房人来他爹这里个个循规蹈矩倒像是做客,而谢尚的小舅子李贵中却撒欢撒得没拿自己当外人。
谢子平瞧着不忿,也想子孙里有人出来个他爹跟前撒个欢。
但无奈他先前把儿子教得太好,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坐得正经。
目光扫到坐宝宝椅上但犹自探头往院里瞧的长孙恒瑾,谢子平心叹一口气:恒瑾还小,有早年允元落水夭折的前车在,可不敢叫他离了他娘姜氏的眼去玩水。
眼见自家这房人都不合适,谢子平眼光转到他兄弟谢子美、谢子俊两房人身上。
谢子平有心叫谢子美的小儿子过去,但想想到底没出声。
分家了,谢子平苦笑:他让孩子们再争抓鱼又有什么益处?
还能改变分家的事实咋滴?
倒不如依旧继续现在明理懂事的人设,招他爹心疼。
过去四十年,他爹因为他明理,才对他另眼相看,以后说不得,他还是得和兄弟子侄们继续明理下去。
至于任性胡为,那是他大哥一房人才有的资本!
谢知道已有了年岁,午饭后必要歇晌午。谢奕不想浪费和好朋友一起玩的时光去午觉便道:“贵中,你还没瞧过我哥和我嫂子的新房吧?我带你去瞧瞧!”
谢尚气得一把拎住谢奕的耳朵摇了两摇:“我的屋子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谢奕捂着耳朵抗议道:“哥,我是替你邀的。你小舅子来了,原就该你招待。我好心帮你,你不谢我,还欺负我!”
“嫂子,”谢奕转向红枣道:“你给评评理,我说得对不对?”
红枣想着她公婆也要午睡,且还有娘家人要陪,圆场道:“早起我让人做了酸奶,现该是发好了。咱们赶紧回去吃吧!”
……
赶城门关前出了城。回到桂庄,王氏问儿子:“今儿可去了你姐新房了?怎么样,和此前有什么不同。”
李贵中抬头看看天光,一脸深沉道:“娘,晚上得闲我才和你说。趁现在天还没暗,我赶紧地再写两幅字。”
王氏……
李满囤气笑了,上手给了李贵中一巴掌道:“你娘问你话你还拿乔?”
李贵中捂着屁股抗议道:“爹,君子动口不动手,还秀才呢。你看你抬手打我,还像个读书人吗?还有个秀才的气度没有?”
李满囤……
送子娘娘
初六圆房,初七敬茶,初八回门,初九谢奕十岁生辰,初十,总算无事。
早起去五福院请安连老太爷都到:“尚儿,难得今儿不用吃席,你能在家好好歇着!
所以请好安老太爷就没留。
还在新婚,谢尚正院出来后没回书房而是跟红枣一起回到自己的院子。
新婚期间家务是云氏在管,红枣也闲
闲下来的红枣不想大白天的和谢尚闲着闲着就闲到炕上,便拿出京师宅子的地形图来商议道:“老爷,我想修个衣帽间。”
衣食住行中住的一部,红枣打算主打收纳一一建房筑园实非红枣所长,而这世人看重的风水红枣更是一窍不通。对于《中馈录住》的内容红枣已经寻思了很久,最后决定就写收纳,这世还没人研究的日常收纳
衣帽间?“谢尚头回听到这个名词。
红枣解释:“咱俩个衣裳原本就多,而老爷做了官往后更添了朝服公服。卧房里的衣橱小了,所以我想专拿一间抱厦摆放衣橱。收拿衣服到底还是衣橱便宜。”
“原来是衣帽库房。"谢尚自觉明白了,点头道:“这屋子多的很,你看哪间合适就用哪间。
只要无害风水,对于内院房屋的具体用途,谢尚完全放手。
红枣摸到了谢尚的一点底线,旧话重提道:“那就说定了,五问孢厦,东面两问做衣帽间,西面两间,一间浴房,再一间先空着。
迟早有一天,红枣心说在她实地解决了浴房的自动进下水问题后必说服谢尚把浴房和卧房打通红枣那京师房屋做实验筹谋房屋功能布局和收纳,谢尚则一心想着栽花种树盖亭造船收拾花园……六月十一是宴请雉水城土林的日子。
身为秀才李满回和王氏带着李贵中也来了。
午席散后红枣请母亲王氏去自己院子,没一刻谢尚同李满囤、李贵中和谢奕一起来了。
娘,"一进屋李贵中就瑟道:“姐这屋是不是跟大前儿我给你讲的一样?
样!王氏含笑点头
得到母亲的肯定,李贵中得意地瞟了他爹一样,看得李满囤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又想给儿子巴掌:但看看女婿又放下了。
李满国蹬了儿子一样,心说混小子,等家去看他怎么收拾他!
李贵中前儿来过西院。他不耐烦看新房,吃了酸奶便和谢奕玩桌游,谢尚为了让红枣跟她爹娘说话跟了出去。
至此红枣方和爹娘说上了话
回门那天人多,根本不得暇说话
李满囤趁机抛砖引玉道:“今儿酒席上你们大老爷还特地提了分家的事。
红枣接口道:“这原是没必要瞒人的。分家文书要经官府留存,衙门经办的主簿书办都知道。“我们大老爷一贯通透,必是想着与其人口里传谣,不如自己来正名。
王氏关心问道:“怎么分的?
红枣道:"土地田宅现银都是按规矩来,一点没差。再还有就是这回你女婿加冠和成亲两件事,大老爷又各给了一万两来补贴你女婿。不过这都是暗地里给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暗地里也给了两万两!“李满囤感叹:“你们大老爷是真心疼你女婿。
红枣认同:“是啊
眼见女儿女媚分家没有吃亏,李满囤王氏算是彻底地放了心,然后方有心情问红枣今后去北京的事。红枣便告诉了谢子安给谢尚太平庄的事,接着又拿岀御赐宅子的平面图给她爹娘瞧,哄得李满囤王氏欢喜异常。
红枣,"王氏拉着红枣的于兴奋道:"十年前,我头回来谢家吃席的时候,还有人当我面说你有运气嫁还得有命享这样的话。现在,这波人都自打脸了。”
红枣,你看你女婿一表人才,公婆又好,但等你再生了儿子,你这辈子就园满了!
这也能扯到催生?红枣看着她娘实在服气。
是啊!"难得的李满囤极为赞成王氏的看法,认同道:“红枣,我让你三叔去府城给你请了一尊送子娘娘。那个灵验。你三叔给贵富请了,贵富媳妇进门就有了。
对!“王氏悄悄告诉红枣道:“等你进京的时候再拿给你。不然你现在有了,就不能同你女婿一起去京师了
她女婿才貌双全,王氏嘴里没说,心里却着实担心女儿若不进京,难保女婿不似谢老太爷那样纳个贵
冲她爹娘一贯的迷信,红枣不奇怪她爹娘给她请送了娘娘,但却为她爹娘现在不送只进京时才送的深谋远虑惊呆了一一这是得多迷信,才能觉得一请就能怀。
红枣无力吐槽,怔愣半天才道:“娘,这送子娘娘既然这么灵,二叔怎么不给贵雨哥请一哥
你二叔不知道!"王氏不无得意道:“你三婶不叫你三叔告诉老宅。你三婶憋着劲儿的要生重长孙。红枣三观碎成渣渣一一这还能隐瞒。
不过看着她娘的小确幸,红枣只能道:"娘,那你替我谢谢三婶!
“放心!“王氏骄傲笑道:“一切有我呢!
吃完晩饭,送走爹娘弟弟,谢尚看天色还早,便邀请谢奕道:“奕儿,咱两个来盘桌游。
没想谢奕摆手拒绝道:“哥,明天。我今儿功课还没做呢!
丢下话:谢奕火烧屁股一般跑了。
谢尚震惊地看着谢奕背影消失,回头问红枣:“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红枣笑:“二弟知道上进还不好?我记得老爷当年知道发资就是在咱们爹乡试中举之后!
忆起往昔,谢尚心中骄傲一一当初他以他爹为目标,今年他连中六元,现在他弟以他为目标,将来科举却是再难企及。
无论为人子还是为人兄他都做得无可挑剔。
再还有为人夫,谢尚看向红枣,心说:必将做得更好!
十二:谢家宴请亲。
早起李满囤引着骡车去老宅接人。
李丰收昨儿听儿子李贵林提了谢家大房分家的事,现看到李满囤便忍不住打听。
李满囤闻言笑道:“我昨儿问过红枣了。谢大老爷处事公道,分家完全按照朝廷律法谢老爷七成,然后三个叔叔和她女婿平分余下的三层来。”
家人都很敬服。
李高地听后便觉得长子嘲讽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李丰收、李春山心里也不得劲
只李满园笑道:“以大房的家私,即便分家只得半成也很了不得了,红枣女婿这回怕是得了不少地?李满囤点到即止,随即便转了话题告诉道:“不少,七个庄子,五千亩出头的土地。
五千亩!
在场的李氏族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心说这都赶上他们一个村子了
那往后红枣和她女婿一年不得入账过万银子钱啊!
约摸出了红枣家的年收益,李高地完全地抛开了刚刚的尴尬。
花费也大啊!李满囤帮女儿女婿哭穷:‘这俗话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京师的物价可不是咱们雉水城能比。往后红枣女婿在京做官,得在京里建一个家,家里柴米油盐一应的开支全都得自己来。万两银子钱干什么不够?李高地压根不信李满回的话,心说:连贵银都在府城置宅子了,这京师的宅子再贵:也是有限。
不过碍于先前自家分家的理亏,李高地对谢家的分家不敢多提,方才没有言语
李高地不提,于氏、李满仓等人更不会吭声。
李满囤了然笑笑也不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关心。
这个肺炎的传染很厉害,各位能不出门都不要出门。
秋千
相互问好的时候李贵中看到李贵雨颇为惊讶:“贵雨哥,你今儿请到假了?”
他爷李高地发话叫他今儿一定来,而他奶也是谢家一贯大方,李贵雨不来可能错过礼物——这损失可就大了。
李贵雨听得有理,昨儿早晌就和孩子们说了。后晌上课李贵雨又特地询问孩子家长意见,孩子们都回说家里人都说是好事,李贵雨方才放心今儿来。
“请到假了。”
李贵雨点点头,还想再说点什么给自己挽挽尊,李贵中却已转过头招呼李贵祥去了。
比起李贵雨,李贵中和李贵祥同窗五年原就更相熟。现加上李贵祥有意笼络,李贵中当下这一声“贵祥哥”叫得明显比对李贵雨热络。
李贵雨见状心里一颤,眼光随即就落到了李贵祥身上。
自李贵祥当众讨要过谢家与他的钱物后,李贵雨就觉得他疏忽了,他二弟比他想得有心机。
现看到李贵中和李贵祥说话的熟捻,李贵雨更是吃了心——他二弟除了心机,还有手段。
李贵祥知道李贵雨在打量他,不过却不以为然——贵中是他堂弟,他和贵中亲热来往,他爷乐见其成,他大哥和他爹都管他不着。
“贵中弟弟,”李贵祥和李贵中笑道:“昨儿你已经去过一回了。一会车上你给我讲讲要怎么做才不会失礼。”
正是急于证明自己的年岁,李贵中闻言自是答应,于是李贵祥理所当然地上了李贵中的骡车。
郭香儿看在眼里,不觉捏紧了手帕。郭香儿看看王氏的骡车,看到车上除了王氏,已经坐了钱氏和她的两个女儿,不觉心叹一口气:但有她三婶子和桂圆两张嘴在,必没有她殷勤的机会。
不然只要她讨好了大伯娘,似金凤桂圆一般没事得些布匹绸缎来家,即便一时没得孕信,她公婆丈夫想必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转回眼,郭香儿跟着郭氏、于氏上了陆氏江氏的车。
……
酒席散后,红枣遵照风俗请族里妇人来自己院子喝茶。
进院看到影壁前的荷花缸,钱氏便赶不迭地跟王氏夸红枣道:“还是红枣的日子讲究,连什么时节摆什么花都有定规。”
红枣听惯了钱氏的奉承,闻言自是不以为意。只王氏高兴道:“这荷花倒是罢了,难得是影壁后摆的那盆米兰。丈高的米兰花树,三弟妹,你没见过吧!”
米兰花香,是人见人爱的夏花,米兰花娇,寻常人养不过冬。一般市卖的米兰都不到尺高。一丈高的米兰,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
“一丈高!”钱氏适时的惊讶在转过影壁后卡在嗓子眼里。
眼前高比影壁的米兰花树,枝干舒展,花叶繁茂,跟个硕大的翡翠花球一般占据了院子入口,夺去了所以进院人的眼球。
“好大!”李桂圆凑到花树前狠狠地提了提鼻子,讶异道:“咦?我怎么嗅不到兰花香?”
王氏笑:“你这是久居兰室不闻其香。谢家到处都是香花,一般只进门才能嗅到花香。你嗅多了,现就嗅不出了。”
这个问题王氏昨儿也发现了,并且已得女儿解释。
红枣的原话是“久居兰室不闻其臭”。王氏听不惯“臭”这个字,便根据自己的理解改成了“香”字。
红枣一旁听到,不觉抽了抽嘴角——她还要怎么说才能叫她娘明白此臭非彼臭。
听了王氏这话,李氏妇人不免抬头张望,想看看到处的香花,然后便看到了回廊下间或摆放的小盆茉莉、米兰花,院里开得走火的石榴花以及花树丛中突兀的朱漆雕花秋千架。
“这是秋千架?”
虽是头回见,但钱氏问得很笃定。
钱氏知道秋千,她家也有。这是桂圆跟贵中学来的法子,两根绳子加块木板往树上一挂,人可以坐在上面荡。
红枣点头笑应:“是!”
“你这个秋千架讲究,”钱氏忍不住赞叹:“油漆不算还雕了花。”
思及谢尚的偏执,红枣看着秋千架不觉眼露温柔。
钱氏认识秋千架,于氏可不认识。
于氏一贯艳羡红枣的富贵日子,现搁自家也栽了不少好活的栀子花——栀子好活,不似米兰一般怕浇水。
于氏看了两眼秋千架,心说这一个雕花木架子干啥用的?看着晒被倒好,却是高了些。
这院子这么大,看着也不缺日头啊!
于氏问身边李金凤道:“金凤,你知道这秋千架是干啥用的?”
李金凤:“是打秋千用的。”
“打秋千?”
于氏的两个小孙子李贵祥、李贵吉倒是在李贵林私塾听过秋千,但担心怕骂,回家从未提过。
李桂园眼望着秋千架巴巴问红枣:“二姐姐,我能玩吗?”
秋千而已,红枣自是同意,只嘱咐道:“才刚吃过饭,悠着点!”
李桂园欢呼一声跑向了秋千。
“哎——,”钱氏阻拦不及和王氏抱怨道:“这孩子,眼错不见就皮去了。这都是要说人家的人了,还这么贪玩。”
王氏笑:“桂圆还小呢,你且叫她玩。你看红枣都嫁人了,也还玩呢。”
“我看看桂圆这秋千打得怎么样?”
虽然出于对安全的担心否决了儿子搁家里打个秋千架的要求,但在人前王氏却颇为嘚瑟女儿打秋千的本事。
李桂圆日常在家。家里的树不高,连带的秋千绳也不长,秋千打不高。
李桂园头回坐到高大的秋千架上,按李贵中所教伸腿缩腿的打秋千,也不用人推,便越荡越高,高过了人身。
钱氏看得心惊,扶着胸口喊道:“桂圆下来,快下来!这秋千太高了,你不能荡这么高!”
李桂园却极享受这种随风而荡的快感,朗声回道:“放心吧,娘,我手抓得紧,不会掉!”
眼见叫不回女儿,钱氏转跟红枣求救:“红枣,桂园听你的,你替我叫她回来。”
红枣挺喜欢桂圆的胆大机灵,眼见她在秋千上坐得极稳,对钱氏的担心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红枣出声道:“桂圆,我们进屋喝奶茶,你来不来?”
李桂圆听李贵中说过红枣家的奶茶是李贵中家都少有的牛乳茶,比羊乳茶香甜,立就答应着下来了。
眼见红枣拿奶茶拘回了女儿,钱氏感激不尽道:“红枣,还是你有法子!”
然后又拉着过来的小女儿抱怨:“你这个没胆的。来你二姐姐家也不说收敛点,也不怕人笑话。”
郭香儿看打秋千挺容易,且眼热刚刚李桂圆打秋千时的裙带飘飘,也想亲身试试。不过当着婆婆郭氏的面,郭香儿不敢主动提,只迂回问李金凤道:“二妹妹家常也打秋千?”
李金凤道:“这架子听说早年就有了,现今圆了房,二妹妹该是不打了!”
虽然是黄花闺女,但通过嫂子关氏有孕,李金凤已知晓不少孕产禁忌。
郭香儿刚想问为什么圆房就不打秋千,转念想起必是期待孕信的缘故,心里的那点跃跃欲试立刻烟消云散。
自关氏有孕后,丈夫贵雨和她婆对她的态度就明显冷了。若是关氏这胎落地真是个儿子而她还没得孕信,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进屋奶茶刚摆上,云氏便打发人送来了她厨房里的细点和给李家三房女眷的礼物——云氏不耐烦陪李家人,就砸钱给自己买好。
横竖她不差钱。
红枣知道云氏的心思,不过混不在意。
三观不同怎么做朋友?她婆和她娘家还是似现在这样彼此保持距离的好。
大家省心!
李家妇人也愿意如此。官民有别,当着云氏这个三品淑人,她们束手束脚,一步不敢差池,远没现在这样自在。
红枣虽说现也是六品的安人,但是她们李家的姑娘,她们看着长大,敬畏有限。
喝完茶拿着礼物坐骡车回家。进家后郭香儿颇为讨好地告诉李贵雨道:“今儿谢太太与了我两匹绸缎和两匹细布。”
价值二十来吊钱呢!郭香儿心说:二房的贵祥没娶亲,可没有。
李贵雨今儿除了得了谢子安给的笔墨和两对金银锞子外还得了谢老太爷和谢老爷给的金银锞子,比预想的进账多了两倍——足得了六个金元宝和六个银元宝。
李贵雨心情欢畅,高兴道:“幸而去了,今儿还见到了老太爷。人人都说老太爷福气大。我今儿见了他老人家,若是能沾些福气生个儿子就好了!”
闻言郭香儿心里燃起希望……
送走李家人,谢尚回到西院。进屋往炕上一趟,谢尚狠狠生了一个懒腰,然后方告诉红枣道:“可算是能好好歇着了!”
红枣抿嘴笑:“外公、外婆和大舅还在呢!”
谢尚坦然道:“我外公外婆和我舅有爹娘陪着,并无我多少事。我只管吃饭喝酒就行。”
一代管一代。谢尚虽和外家心里亲近,但因为分隔两地的缘故,除了几个至亲,对他外家的其他人事并不熟悉——远不及对红枣娘家人的来往认识。
谢尚尚且如此,红枣就更没办法陪云家人说话了。
“不过,”谢尚话锋一转道:“刚席上,爹说了,等天气凉快了,大概八月初的时候,带你我去一回赤水县,看望太外公。”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十分钟
分家的清净
谢尚嘴里说没事,现实里无论显荣振理还是陆虎都忙成了狗。
显荣得准备进京打前站事宜,而张乙陆虎一个准备去山东开分店,一个则要赶在六月十五之前算清斯得庄子的夏租都是大工程。
不过想着谢尚这些日子的劳累,红枣对冢务一句没提,只附和笑道:“这都是八月的事了,离现在还早过去一年来老爷科举着实辛苦,倒是趁现在得闲好好歇一回,但等进了京,每日点卯又将辛苦。
红枣,"谢尚伸手拉住了媳妇嬉皮笑脸道:“你陪我来躺着咱们一起歇。
红枣伸手拿起桌上的怀表看了一眼,没有拒绝
再还有半个时辰就该晚饭了,我陪你歇一刻钟。”
吃席陪聊其实是件很累人的事,红枣打早起就没歇过,现也想躺躺
谢尚求之不得,挪了挪,让出了身边的一块地方,红枣没做作的挨着谢尚躺下。
谢尚随即伸手揽住了红枣的腰。红枣见怪不怪地握住了谢尚的的手,合眼道:“说好的一起歇就好好地歇,别忘了,外公外婆舅舅还在呢,咱们可不能再失礼了!
那今儿晚上咱们一起洗澡!"谢尚提要求。
红枣扶额:谢尚这个偏执狂,又来了!
云家人为了赶回家过十五,十四一早就告辞走了。
前脚送走云家长辈,陆虎就同程晓喜送来了新老十三个庄子的夏租账本。
涉及家中主营,红枣不肯马虎,当下便放着陆虎整理好的一张纸的统计不看,优先取了新庄子的细账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谢尚虽说不管家务,但也好奇新庄子的收益,跟着也拿了一本。
两个人都会珠心算,看账都不要算盘,只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心里就有了结果。
看完一本,红枣方问:“这七个庄子的庄头来了吗?
陆虎回道:“是!
红枣道:“趁他们在,你和晓喜把咱们做账的法子绐他们讲一回。这个月已经过去了一半,就算了,打下个月起:所有的账目都照咱们的规矩来。
陆虎赶紧答应。
红枣又道:“看庄子的收益,几个庄头搁庄子的经营上算是尽心。不过这出息比青庄等六个庄子来还有差距。”
陆虎,你同晓喜多想想法子看怎么把这收益提上来。不说一步到位,但五年內几个庄子的收益得踉青庄等六个庄子拉平
张乙马上就要去山东。等他把山东的分店开出来后,这人手就是问题。你们得赶紧督促庄头们把识字学堂开出来,叫庄子里六岁以上二十二岁以下的男女孩子跟青庄等几个庄子里的孩子一样每天都认一个时辰的字。
这七个庄子也跟青庄一样给十套《三百千》、十套《增广贤文》、十套中馈录,两套《四书五经》
明年中秋,记住了,明年的中秋,这七个庄子的适婚庄仆都必须和青庄这六个庄子的庄仆一张卷子的考试,考不及格的都不给指亲。
文盲还想成亲生子?做梦!
想传宗接代,可以,先认读背默出一千个字来。
现在做地主虽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人伺候得挺舒服,但红枣忘不了这世头几年的饥寒交迫和孤立无助:所以红枣依旧怀念人人上学,基础教育普及的前世一-特权再爽,也没有平权来得有安全感。而过去十年,张乙、陆虎、田树林、程晓喜等陪嫁小厮的成长更是坚定了红枣的决心。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红枣暗想:十来个庄子,近万亩的土地,两三千的庄仆,她作为这么大一块地盘的ceo,想长治久安,就得给手底下人生存发展的机会,而不是一味的把人当猪养。
想到机会,红枣又道:“陆虎,你告诉几个庄头,让他们各选四个小厮和四个女孩儿来,我挑了带进京失去监謦的权力就是放出笼子的野曾。红枣信任陆虎程晓喜等陪房小厮,就为他们想,还得尽可能减他们犯错的机会,特别是往后三年她不在雉水城,雉水城的十三个庄子将全权交到他两个手里的情况下
闻言陆虎倒还罢了,程晓喜却是心里一凛
陆虎出身桂庄。桂庄是李满囤的庄子,不比程晓喜家在青庄,天然有一种青庄必须最好的故土情节。谢家从庄子里选小厮丫头多在秋冬,夏收不说没有,但很少,都是临时补缺。
太太搁现在撂话说带新庄子的人进京,明显是敲打他,叫他对各个庄子一碗水端平。
看红枣打发走陆虎,谢尚方道:“这回进京带的人和留下看屋子的人名单得闲都要拟出来,其中能提前走的,就让他们早点坐船走
船走得慢,一趟得一个月,没得咱们都到京了,这使唤人却还在路上。
红枣告诉道:“老爷,庄租这边我打算派给跷喜,甘回斋的生意交给显正,陆虎留下来统管,西院这边正好交给锦书。
咱们家进京的船什么时候开?我这边准备挑几个新主子的人叫碧苔坐船带到京师做洒扫和看门。坐船得闲,让碧苔顺道把新人的规矩教了。
提到规矩,不免又论及院里现管着丫头小嗣的周嬤嬤。
现就不知道娘对周旺有没有安排?"红枣告诉谢尚没安排周嬤嬤的缘故:“娘若是带周玨去山东,那周嬷嬷必是要同去的。
谢尚接口道:“即便不去,娘也会把周嬷嬷派给二弟。
娘统共就四个陪房,而二弟还小,娘不放心,必得给他一个妥当人。
红枣笑:“老爷思虑得周详。
谢尚也笑:“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不过是白提醒一声。
陈粮岀库,银子入帐的时候,显荣走陆路去京城铺设房屋打前站。
打发走显荣,谢尚回院看到红枣歪在床上忍不住奇道:怎么大早晌的就犯困?
其实红枣心里挺高兴,只是习惯性的每个月犯懒而已
老爷,"红枣推开谢尚试探自己额温的手,柔声道:“没事。就是身上不方便,想躺躺而已。不方便?谢尚闻言一愣,转思明白话里的意思,心里却没有自己预想的失望一一一举得男固然是好,但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又将孤家寡人,分房独居了?
他成亲还不足一个月呢!
那你好好歇着!"谢尚改握着媳妇的手道:“我让人给你煎四物汤。
四物汤!红枣对着谢尚关心的双眸忍不住吐槽:你知道得也太多了!
听说红枣这边喝四物汤,云氏为失望:成亲都半个月了,儿媳妇竟然还没怀上?
该不是尚儿媳妇身子有什么毛病?
想起红枣一贯的贪吃生冷,云氏吩咐丫头道:“赶紧地,叫厨房做了红糖酒酿噗蛋给尚儿媳妇送去。给她暖暖身子骨
打发走丫头,云氏忍不住和谢子安叹息:“尚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这夏天贪凉的毛病死活改不了。我告诉她多少回了,这冰西瓜、凉酸奶不要吃,不要吃,偏还是吃个不停:这样如何能怀上?
闻言谢子安忍不住笑道:“雅儿,我说你能不能不只想着孙子,也心疼心疼儿子?
“儿子才刚成亲,你且他让松快松快。
云氏
放心吧!"谢子安安慰云氏:“人说惯了的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尚儿媳妇天生的富贵命,她的儿子就是贵子。这贵子能随使投胎吗?必是得等天时地利人和才行。
所以耐心等着吧,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男欢女爱虽说是天性,但要水□口融还是得假以时日的磨合,特别是他儿子还是个初哥。
作为过来人,谢子安深知这孙子的事急不得。
云氏一贯听谢子安的话。她眼见男人不着急,这急着抱孙子的脑筋瞬间也减了不少,含笑道:“还是老爷见识深。
谢子安笑道:“尚儿已经打发显荣进京。我这边也打算后天叫谢福去山东打前站。
你看你这边有没有要嘱咐谢福的事?
七月十五中元节。红枣大妆后坐斩去谢家村祭祖。
坐上四人抬的官轿,红枣不觉叹了口气,心说不怪她公婆都爱坐轿。这人拾的轿子确是比马车、马轿都平稳舒坦
谢家村下轿,吕氏看来接轿的云氏红枣均是一身大红花衣,亲生的三个儿媳妇和五个孙媳妇除了裙子外都穿着蓝绿色系的袍子,不觉感叹:现倒是一个个地都学了乖,不再做不着边际的妄想
对于由谢子安养老,吕氏挺看得开。
继子财大气粗,但凡她不生事,继子根本不在意她那点吃用,定会好好养着她。
而有继子奉养,她娘家侄子侄孙心有畏惧,上门不敢再以舅爷自居,伸手要钱知道了收敛,家里的气都少了好多。
个儿子媳妇现也知道得好好孝敬她,不再拿鸡毛蒜皮的事来烦她一一分家不过一个多月,吕氏体会到了难得的清静
早知如此,吕氏心说:個是早点分家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了。结果才两首诗。
我没有奖品,我忘了,你们怎么也都忘了?
汗,刚贴错了。一章只贴了半章,明明我选的的是全文
不争了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时隔一个多月:葛氏对分家也淡化了最开始的失落。
谢知道按规矩公道分家,说到天边都占着理,无可指责。
何况民不与官斗”思想深入人心,葛氏的娘家虽一样对女儿外甥没得多拿多占深感失望,但都不想为女儿出头而得罪谢子安,就只能劝葛氏小富即安一-不管怎么说分家得来的五千亩地和两万两银子都是雉水城的头一份:葛氏的娘如此劝道:都比当初老太爷分家分给小十二房的叔叔们的产业强。
而且葛氏四个儿子中有三个都得了五千两,最大的允青一人更是得了一万两
有这些银子钱在手,但凡儿子够争气,考上了举人,进士,做了官,往后多少产业不能置?
再退一万步想,趁现在大老爷身体硬朗还做得了主的时候分家也未尝不好,不然将来大房势大了,卡着家产不给或者少给,葛氏这房人又能怎么办?
听了她娘的这些话,葛氏的心气跟着就泄了大半。
她娘说的不是全无道理。葛氏心说:自古这家庭之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她男人儿子扛不过大房的谢子安谢尚,即便公公想多给也不能。
这分家说到底还是她男人儿子撑不起来。
再对人抱怨分家不公,即便人当面不说,但心底难保不低看她男人儿子。
男人儿子就是葛氏的命。葛氏想明白了道理,自然就管住了嘴巴,少了抱怨。
三个妯娌中,葛氏称不上聪明,她能想明白的道理,她两个妯娌李氏、赵氏即便一时想不明白,但现实也很快教她们做人一-知道她们分家手里得了一笔钱,她们娘家兄嫂或打着爹娘或者侄子的名号花样借钱来
谁让她们男人至今还是白衣而没得功名呢?
他们不畏
而她们的儿子即便中了秀才,但对着亲娘舅又能如何?
是能打还是能骂?
她们将来的身后事还要不要办了?
不能打不能骂,各种推脱哭穷中李氏、赵氏不免懊悔:早年实不该背地里跟大房做对,不然以大房现今的声势,她们娘家人又如何敢对她们这样狮子大开口?
他们现倚仗的就是知晓大房对她们只是面子情,她们借不到大房的力
果然是老话说的"自家的篱笆扎得紧,外面的野狗钻不进。先她们自毁长城,现今便只有亡羊补牢面敦促男人尽力用功,好歹糊弄个出身,一面孝敬好公婆,借借公婆的势。
至于大房,只能再徐徐图之。
因为还得借谢知道的势来压制娘家兄嫂,李氏和郭氏自是再不会与人抱怨分家
葛氏、李氏、郭氏三个婆婆不抱怨,她们的儿媳妇姜氏等人自然就各自消停。
何况她们也不傻,眼见自从分家舅舅舅母便跟走马灯似的常常上门,心里也多少有点明白—钱财烫手有命得:还得有命使才行。
竹篮打水一场空,为她人做嫁衣的教训不要太多。
一辈儿媳妇中又数姜氏心思最明白。她娘家一贯打得就是嫁女儿保平安的主意。
现三房人,分家得了一样的家产,独她婆葛氏的娘家人不上门伸手,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她公公是举人,葛家人不敢!
她丈夫允青现已是秀才,如能再进一步自是更好,即便不进,保个平安却是无碍。
所以为了后继有人,她只生了恒瑾还不够,还得教养他,促他上进考功名。不然再大的家业也禁不起外人惦记
各揣心思,今儿谢家村的午饭便吃得特别和谐。
红枣瞧得讶异,家来后忍不住告诉谢尚道:“老爷,我怎么觉得分家后三婶、四婶、五婶自己当了家,怎么和人说话的声气反倒显和气了?
谢尚一听就笑了:"俗话说看人挑担不累’,现婶子们自己挑了胆子,知道其中滋味不好受了。天香院西院现有一半归谢尚所有。谢尚打发了人过去看屋子,故而对于他五叔家的动静可说手里了如指掌。
眼见谢尚话中有话,红枣赶紧发问:“怎么说?
爷爷分家,"谢尚淡然道:“我三个叔叔各得了五千亩地和两万两银子。这雉水城里外眼红的人不知凡
不过一般人碍于我爷爷和我爹,并不取伸手。但凡事有例外,这唯一的例外就是婶子的娘家兄嫂。似三婶还好,她娘家人知道我三叔厉害,她在家不做主,倒未曾来寻她借钱。但四婶五婶就不同了,过去一个月,兄嫂为借钱跑来了十来趟!
听谢尚这么一说,红枣也想起来了,当初她爹刚发家的时候,为了应付族人借钱,还特地起了个什么没想谢尚的四叔、五叔也没能幸免
“厚德载物!"红枣摇头:“这都是四叔、五叔没得功名的缘故。不然,借他们胆子也不敢!
眨眨眼:红枣玩笑道:“比如我娘家就不敢来借钱。
谢尚…
反应过来,谢尚摆手正色道:“不,不,明明是你娘家厉害,父亲兄弟自己有本事,行端坐正,即便爱财,也是君子取之有道。”
红枣服气,谢尚的情商还是这么在线
同一时间,云氏也与谢子安讲述了近来葛氏三房人的变化。
闻言谢子安一声叹息:“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我爹许是早年没得我爷疼的缘故,这辈子便特别爱子。别看他面上对子平他们几个淡淡的,但心里却也是喜欢的一一从扶正大太太给他们嫡子的名分起,我就知道了!”
对着手里的茶杯出了一回神,谢子安检讨了一回,方摇头笑道:“这回分家也是。
先他因为自己升官,儿子连中六元两件事,有点得意忘形,把他爹分家想简单了。
他爹还是他爹
云氏知道谢子安的心结,关心道:“老爷!
没事!“谢子安展颜笑道:"我只是替爹可惜,明明心机手段一样不缺,偏仕途运气却是差了些。而我官运亨通,谢子安心说:运气强他百倍,就别再给他添堵了!
往后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吧
他不争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快乐
合水县云家
八月初二是谢子安、云氏、谢尚、红枣出发去合水县云家的日子。
合水县离雉水城九十里,坐马轿骡车两个半时辰就能到。
说到旅行,红枣还是十年前去过她大姑家一趟,当时荒山野岭,了无人烟,吓得她跟她爹一路心惊胆战。
这回去合水县都是官道,加上人多势众,红枣去了对旅途安全的担心,不免兴致勃□□来。
“老爷,”红枣放下手里的地图后笑道:“咱们这回去合水县将经过咱们家的两个庄子,可以歇脚换马。但就不知道庄里有没有这么多牲口。”
谢尚不以为然道:“这回和爹娘一起去,很不用咱们操心。这沿途一路都是爹、娘和咱们族的庄子,加一块怕是有七八个。”
九十里地七八个?红枣惊呆了:那岂不是比驿站还多?
三十里一驿,雉水城到合水县也才两个驿站。
看到红枣难得的惊讶,谢尚嘚瑟道:“很奇怪吗?你看这回分家我不过五千亩地就得了七个庄子,而爹分到了四万多亩地,近三十个庄子。不说爹手里原就有曾奶奶、太奶奶、太爷爷、爷爷给的大小庄子,只这三十个庄子,散到雉水城四个城门,可不就东西南北各七八个了?”
“当然这七八个庄子不可能都在官道上,但加上咱家的族田也就差不多了。”
谢半城,谢半城,谢尚心说:难道是白叫的吗?
红枣听得目瞪口呆,心说她来谢家十年,当家十年,但因日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界都叫这门庭限制住了,连自家的事都不知了。
低首看一眼地图,红枣得了一个主意。
“老爷,”红枣问谢尚道:“咱们这回进京,时间不赶的话,我想沿途把咱家的庄子都看一遍。”
谢尚微微一愣:?
红枣笑道:“当了这些年的家,地息收了不少,却还没去瞧过自己的经营成果。”
“再还有新得的七个庄子,得空也去瞧瞧现在什么样,三年后才知有没有起色。”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日常只看账本,哪里有亲身实地来得感触!”
作为一个奴仆成群的大地主,防备奴大欺主是谢尚的必修课。
谢尚日常读书,一般想不到这个茬。现听红枣提醒,便觉得临去京城前给下人们一个威慑却是必要。
“时间不赶,”谢尚点头笑道:“就是这回去合水县,我也跟爹提一声,家来过两个庄子时瞧一眼。”
谢子安早想进儿子媳妇庄子瞅一眼了。晚饭时听得长子所求,立刻笑道:“初八是你生日,你太爷爷和你爷说去年你二十岁生日没好好过,特嘱咐我今年在家给你好好过生日。”
“按原计划咱们原该初六打你外家回来。现你既这样提议,那咱们就在路上多留一日,初七到家。一个庄子停一个时辰尽够了,你两个庄子,我有六个庄子,再还有你娘的两个庄子,咱们都顺道瞧瞧。”
“我和你娘的庄子也是几年没去过了!”
谢子安管家多年,自然知道突然抽查的意义。
于是这事就这样定了。
夜来陆虎听锦书说了抽查的事后,颇为庆幸道:“两个庄子,一个东城外四十里的蒲庄,原是老爷的,太太接手后,庄里新建了造纸坊,现供应甘回斋生意上的大半纸张,庄仆日子也好,不怕老爷太太相看。”
“再一个九华庄,是这回分家才得的。九华庄庄仆的日子明显比不上蒲庄。先我和晓喜商量了在庄里的荒地种蒲草,然后从蒲庄抽人过去教他们造纸,也修个造纸坊,老爷太太过去正好把这事定下来。”
听闻男人的差事无误,锦书放了心,适时提点道:“明霞院老爷在出仕前就每尝地造访庄子,那时我大伯管着庄子,但凡得闲,就日常往庄子跑,就怕一处不周落不是。”
“现老爷把庄子给太太管,咱们是太太的陪房,得太太信任管着本地庄子,就必得替太太管好了,不能叫太太在老爷跟前没脸!”
“哎!”陆虎以为媳妇说得有道理,赶紧答应,心说明儿再提点晓喜一回。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二,出发的日子。一早红枣按谢尚所说穿了件低调的水绿色暗绣衣袍和月白长裙,头面也只戴了简洁的珍珠宝石花冠和两朵绒花,以减少路人可能的注视。
鲜艳衣裳和大头面则打包放在车轿内,等到了合水县城外的长亭才换。
这是谢尚的私心。
他的媳妇,连家常的衣服角也不能叫人随便看去。
明霞院请安红枣看云氏一身盛装,不觉瞧了谢尚一样。谢尚笑而不语,直等上了马轿后才告诉道:“咱们穿得轻省,一路便不用正襟危坐。”
红枣白眼:“我可以上轿后换回来,下轿前再换回去!”
谢尚没想到这个茬,挽尊道:“我这不是想着替你省事吗?”
抬手搂住媳妇的肩,谢尚生硬地转换话题:“咱们午饭吃什么?”
红枣是个省事的人,听着有道理,竟就不追究了,反是心血来潮的和谢尚道:“老爷,你说我和你进京的时候,路上穿男装怎么样?”
可以连头面都省了不说,说不定还能去街面上逛逛。
红枣的提议是谢尚从没想过的。谢尚打量红枣,代入想象了一回,不觉摇头道:“不成,不成,你穿不了男装!”
红枣留意道谢尚落在自己胸口恼羞成怒地立旗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非穿给你瞧瞧!”
看到媳妇不服气的小眼神,谢尚一点不生气,反高兴笑道:“那你穿好了,我拭目以待!”
史载春秋齐景公迎娶的一位夫人爱穿男装,齐景公以为甚美,对该夫人宠幸有佳,引得国人纷纷效仿。
谢尚新婚燕尔,最是热衷闺房之乐。思及这段典故,谢尚对于媳妇穿男装竟然颇为期待。
横竖不叫媳妇给外人瞧见就是了!谢尚如此想。
谢奕站在五福院门外,目送爹娘哥嫂坐车相继离开,心里颇为茫然——竟是把他一个人留下了。
长这么大,谢奕还是头回离开他娘。
谢知道上前拉住谢奕的手道:“奕儿,同爷爷来!”
“爷爷,”谢奕反握住他爷的手有些委屈道:“我娘他们得七号才能回来!”
谢知道好脾气的解释:“你娘和你哥都好几年没去你外家了,这回多住几天也是该的。”
谢奕想说他也想一起去,但抬头看看他爷鬓间的白发,到底闭上了嘴——他长大了,能干大事了,他得留下来代他父兄孝敬爷爷和太爷爷。
“爷爷,”谢奕乖巧道:“这门堂有穿堂风,咱们先扶太爷爷进屋去吧!”
为迎接谢子安这个贵婿,云氏的大哥云思亲带子侄出城来长亭迎光接。
听说大舅来了,谢尚不敢怠慢,赶紧下车去见,倒是便宜红枣搁马车上换衣裳头面。
等马车行到云宅的时候,红枣不说衣裳头面,竟是连脸上的妆都重画了。
二门外下车,红枣一身璀璨,光彩得头顶日头失色,在场的一众云家妇女,除了曹氏婆媳外,无不诧异——谢尚的大脚媳妇有如此姿容气度,她们的侄女、姨侄女还怎么说给谢尚做妾?
自古贤妻美妾,这妾的姿色赶不上正室,能有个什么前途?
没得招人诟病还白耽误了孩子。
若非有绝大把握,一般人家并不会把女孩儿给人做妾。
毕竟在礼法上妾的娘家并不算正经舅家。
曹氏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人的脸色,心里感叹:就得是眼见为实,不然任她说破了嘴皮,这些人也不死心。
都只以为自己女孩儿裹了个小脚就是天下的绝色了,她外甥谢尚非得吃死爱死不可。
现都打脸了吧!
往后她可算是有了清净。
红枣一点也不知道她的到来毁了多少人的白日梦,自顾低眉顺眼地接了她婆云氏下车后跟着来与曹氏见礼。
曹氏笑逐颜开地亲搀扶起女儿,然后又叫红枣免礼,红枣顺势站起。
接着云氏给几个婶子和嫂子问好道福,又叫过红枣来介绍,红枣依礼一一道福,那有心思的妇人近距离看红枣气定神闲,目静声和,便知她心有成算,不好欺,算是彻底死了心。
进屋分宾主落座。红枣看曹氏坐了,曹氏的几个妯娌坐了,云氏在大嫂唐氏的劝说下坐了,唐氏自己却没坐,其他人也不坐,便也不坐。
曹氏见状笑道:“思儿媳妇你也坐吧,你不坐,别人都不能坐!”
至此唐氏方告罪坐了。
唐氏的两个儿媳妇郑氏和孙氏替了婆婆的差事,奉茶与众人,连红枣也奉了一碗。
红枣赶紧双手接过,口里致谢道:“不敢当,嫂子太客气了。”
郑氏笑道:“尚弟妹稀客。”
看红枣接过茶后端手里依旧不坐,郑氏劝道:“尚弟妹,你坐,你来是客,不用管我们。”
红枣摸不透郑氏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地看了她婆一眼,看云氏跟她点头,方坐了。
看红枣坐下,郑氏颇为艳羡——她们姑母待红枣这个儿媳妇就跟亲闺女似的,养得红枣至今没得绷上一个儿媳妇当在婆婆跟前立规矩的弦。
似她们打进门起,就每天在婆婆跟前立规矩,除了有孕在身,何尝有坐的道理?
她们必得跟她们婆一样熬得儿媳妇进了门,方才能坐。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话岂是白说的?
第一次分房
作为晚辈,谢尚在给外公和一众舅舅表兄弟问过好后又进内堂来给曹氏、唐氏等女性长辈问安。
夫荣子贵是这世女人一生的渴望,而云氏全达到了。
云氏这回挈夫携子的归宁,就是为了锦衣日行,夸耀乡里。
看到长子一身麒麟纹花衣的在几个侄儿的陪同下进来,云氏率先站起了身,迎着长子笑道:“尚儿,快来拜见你外婆。”
眼见云氏站起,红枣自没有再坐的道理,悄悄站到云氏身后。
谢尚抬眼看到红枣,眼里的笑意立盛了三分——他媳妇!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过去十年,谢尚原本爱极了红枣的德言容功,现圆了房,谢尚这一份不可与人言的爱意经世间最亲密的和谐表达方式得到了回应,整个人便似月圆夜得了月亮吸引的大海一样春潮阵阵。
谢尚是海,红枣就是海上的明月,娴静皎洁却能引发海深处的最强浪潮。
谢尚依言给曹氏见礼,曹氏笑逐颜开地受了后方叫孙子们搀扶。
对于大外孙子连中六元,曹氏是真心高兴,深以为豪——她女儿好福气,教养得这样一个出息儿子!
连带的她云家也戚戚与荣——家中几个女孩儿声名鹊起,求亲者络绎不绝。
在谢尚给曹氏行礼的同时,与他同来的表兄弟也与云氏行礼,内堂里立刻一片欢声笑语……
叙过礼后没一刻便是吃席。
红枣看她婆云氏同曹氏和外叔祖母和几个女孩儿坐了首席,舅母们坐了次席。
按资排辈红枣自觉她该和云家的表嫂们共坐一桌,但环顾内堂屋就只摆了两桌。
难不成摆在了厢房?
红枣正疑惑自己该坐哪儿呢,红枣便见唐氏招呼她:“尚儿媳妇,你来我这儿坐。”
俗话说“客随主便”,而唐氏更是个舅母,红枣眼见她婆没有反对便依言坐了过去。
坐下后红枣方发现属于云家嫂子根本不坐席,所有人都在主桌和她这一桌摆碗摆筷,劝酒布菜。
红枣惊悚了,心说这云家的规矩也太大了,小媳妇还得伺候婆婆吃饭?
幸而她婆没这毛病,不然每顿饭都要套路这许多车轱辘话,真是套路得连饭都不想吃了——这饭菜里得喷多少口水飞沫啊?
前世的专家说了正常说话口水能喷一米,而一张饭桌不过一米出头——红枣成功地把自己恶心了!
抿抿唇,红枣忍住恶心按住了要给自己布菜的张氏,勉强笑道:“嫂子,您快别跟我客气,您让我自己来!”
张氏热情笑道:“我让你来,那你可得自己动筷,不能做趣!”
张氏挺待见红枣。她这一房虽是长房,但不及二房势大——二叔云意现已是从五品的京官,但凡外放,立就是四品的外官。
比她公爹的教谕高了一大截。
万幸有红枣坏了云敏的好事,不然二房的云敏若是嫁了谢尚,进一步助长了二房的声势不说,却是教公婆的心更偏了。
“不会!”
为了证明自己坦诚,红枣只得拿筷子夹了眼面前的一块凉拌黄瓜。
吃席有吃席的规矩。每道菜上桌都得吃一两筷子,偏她还是小辈,得嫂子们给舅母们都布过菜后才能夹。
为了不在人前失礼,红枣惟有忍耐。
直等伺候好了婆婆小姑侄女们的饭,又伺候了漱口擦嘴,给上了茶,云家媳妇们方才轮换去厢房吃饭。
红枣没看到厢房的饭菜,但从云家嫂子轮换吃饭和吃饭的效率来看,明显不是跟她刚吃的一样的宴席。
吃席后回到客院。红枣看她婆云氏送走唐氏回屋坐下后便端过丫头送上来的茶水奉给云氏。
她月底将去京师,即便给她婆立规矩也立不了几天。
分别在即,红枣颇愿意给她婆留给好影响。
云氏见状笑道:“行了,尚儿媳妇,我这儿很不用你立规矩。”
“这些你只管好好养着,然后给我多生两个孙子就是对我最大孝敬。”
立规矩原是婆婆担心儿媳妇德行不足,不守规矩不知敬畏生出来的主意。
云氏看红枣长大,知她本性纯良,非是那挑三拨四,无事生非贪婪之人——管家十年,红枣经手的银钱万千,但笔笔出入有账,每文来去可溯,连谢福都挑不出一丝疏漏,这份品行本事就难得了。
去除了对红枣德行的担忧,云氏自觉没了给红枣立规矩的必要。加上离别在即,云氏不愿赶现在给红枣落个不慈印象,就更不会给红枣立规矩了。
似这样接接拿拿的小事原就有丫头们做,云氏如此想:不是非儿媳妇不可。现儿媳妇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给她生孙子,让长子后继有人。
这才是重中之重。
若是先前听到云氏催生,红枣一准不高兴:她这才圆房多久啊?就催。当她生育机器呢!
但见识了一回云家的规矩,红枣便觉得她婆对她委实宽宏,从不寻隙磋磨她。
现在催生也是人之常情,没见她娘也在催吗?
倒是不好生气。
于是红枣羞涩笑笑没有接话。
响鼓不用重锤。看红枣不好意思,云氏也点到为止,笑道:“尚儿媳妇,我这里无事。你回屋瞧瞧丫头媳妇们将东西收拾齐备了没有,尚儿他们就快回来了!”
回到自己的抱厦,红枣看一回铺盖茶水,眼见碧苔等人都已收拾妥当,方叫香兰打水洗脸更衣。
谢尚进屋的时候看红枣已经收拾躺下不觉笑道:“你动作倒快!”
红枣坐起身问道:“怎么到现在?”
谢尚道:“和太外公多说了会子话。”
“难怪!”
红枣明白了,云老太爷的岁数比谢老太爷还大。
“太外公的身子看着还行。”红枣安慰谢尚。
谢尚摇头道:“也就看着还好,身子骨和精神却是大如前了,说话时每句话都要过好几遍,这样的天已经穿上了珍珠绒的羊羔皮袄了。”
有生就有死,死亡是世间所有人的必修课。何况齐老太爷这年岁即便搁前世,也是少有的高寿。
比如她前世才活了三十八,现重活一世,不又是一条好汉?
红枣装了一肚子的道理,想劝慰谢尚不要庸人自扰,但思及自己的论据又住了嘴。
毕竟似穿越、重生这样的传奇当戏、话本看还成,但凡落到自身,难保不被当作鬼祟上身。
她活得好好的,可犯不着冒这个险。
还是谢尚感受到红枣的沉默,反过来劝慰道:“没事,我就是有些感慨。”
人活百岁也是死,谢尚文艺的想:所以这人活一辈子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比如他太爷爷,早年抛妻弃子的在朝做官,官也做到从二品,但回乡之后依旧人走茶凉——不过三十年,经营了大半辈子的京师已没一个知交好友。
叶落归根,人老归乡,既然乡土才是人一辈子的归宿,那么人背井离乡目的又是什么?
考中了状元,点上了翰林,实现了自己早年的理想,站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高处,谢尚在离开雉水城的前夕开始思索自己今后的人生方向——出将入相,建功立业,真当是他今后的毕生追求?
红枣眨眨眼,抬手解谢尚的领扣,嘴里笑道:“老爷要感慨,且等换了衣裳,洗了脸,再喝了茶吧!”
“今儿赶了半天的路,现又陪长辈说了许多的话,老爷趁现在得闲倒是歇上一歇。”
面对面站得极近,谢尚嗅到红枣发间桂花油的清香,不觉心神一荡,握住了红枣的手。
不管哪里,谢尚暗想:他必是要带着红枣的。
夫妻一体。他太爷爷早年再显赫,晚年回到家乡还不是同他太奶奶终老将来也是同棺共杶。
真正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绝不走他太爷爷的老路!
红枣被谢尚突如其来的拥抱抱了个怔愣,但转念也抬手回抱了谢尚。
毕竟谢尚才只二十一岁,红枣如此想:且没有前世记忆。一时接受不了生离死别,是要好好慰藉的。
……
红枣以为她和谢尚会水到渠成的发生点什么,结果没想箭在弦上谢尚却推开了她。
“红枣,”谢尚稳了好一会儿呼吸方才告诉道:“咱们现在外家做客,可不好失礼。”
红枣听得一头雾水:我在自己房间,怎么就失礼了。
谢尚看红枣实在不懂,方解释道:“俗话说‘宁可给人停丧,不可给人成双’。说意思就是屋子宁愿借给别人办丧事,也不能给外姓男女同房之用。”
“你看咱们现住的抱厦有五间屋,东西两个套间卧房,就是给咱们分房睡的。”
红枣……
红枣做梦也没想到她和谢尚成亲后的第一次分房竟然是这么一个理由,颇为无语。
但素知这世人迷信,红枣便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应道:“老爷,这东卧我瞧过了,一应俱全。你且在这屋歇着。我去西边卧房。”
“别急,”谢尚反拉住红枣道:“丫头媳妇们的动作没这么快。现是白天,你陪我躺一会儿,并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