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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日过后     魂断太平洋txt下载     魂断太平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九章 尴尬真相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海面碧波千里,粼粼而动,空中海鸟盘旋,振翅长鸣,真是落霞与鸥鹜齐飞,海水共长天一色。

    许文龙紧抱着梁诗绮,不停安慰她,劝告她,试图让她走出悲痛阴影,回复平静心态。虽然,他对文丽的所做所为也是恨铁不成钢,甚感恼火。可是梁诗绮却哪里肯听,依然不停地呜呜咽咽哭泣,依然不停地唠唠叨叨地话说。说到伤心处时,哭声又大了起来。看来,文丽的兑变对她的打击真是太大了。

    詹姆斯船长神情尴尬,左右为难,有心上前安慰几句,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而就此只身离去呢,又隐隐感到有失礼仪,这毕竟是发生在自己邮轮上的事,更何况对方的身份非同一般。他不时搓着自己的双手,皱着眉一筹莫展站着、站着……

    幸好过了一会儿后,梁诗绮大发慈悲般停止了哭泣。她抬眼发现詹姆斯船长仍然一动不动地陪着站在身边,于是慌忙擦干眼泪,强忍心中的悲伤说道:“船长先生,我……我真没想到文丽是……是这样一个人……真是枉为了我一番热情啊,平时对她那么好,什么事也不用她做,甚至还要帮她整理房间洗衣服等等。可她却……可她却……”

    詹姆斯透彻松一口气,连忙点头赞同道:“是呀,是呀,其实我也没想到、包括所有人都没想到,外表活泼可爱的小文丽竟是一个……竟是一个手脚如此不干净的人!用你们华夏的话来说,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不过也好,早一点发现早一点心安,早一点发现早一点认识一个人。万一船到了夏威夷她带上所盗财物,卷走你所有值钱东西逃走了,从此人间蒸发了,那损失可就大了。所以你也用不着伤心悲痛,反倒应该感到庆幸开心才对。”

    许文龙听了,赶紧附和道:“是呀,船长先生说得一点不错。虽说失去了文丽我也有点失落,有点不舍,但毕竟认清了她的真面目,知道了她是个怎样的人,这就值了,这就够了,就没什么可遗憾、可伤心的了。你说不是吗?”

    梁诗绮苦笑一声,摇着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可我……可我还是不相信她是一个这样的人。我想……我想她这样做是不是另有隐情呢?还是有说不出来的苦衷?因为我们房间里从未丢失过东西呀,哪怕是小小的一个耳环、一根银匙,就更不用说其它珠宝首饰及贵重礼品了,包括钱也从没少过。不过……不过船长先生说得也对,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是复杂的,谁又能真正看透一个人的内心呢?可悲的是,我却到现在还是放不下她,还从心底里同情她、可怜她,甚至喜欢她。”

    詹姆斯船长笑着道:“这充分说明梁小姐是个心地善良重感情的人,宁可别人负我,我却从不负别人,好样的,真是一个华夏好女孩呀!许经理有福了,大大有福了,福如这个……这个太平洋!”

    “福如东海!”许文龙微笑着纠正道,“不过说真的,能够遇到梁小姐、并能得到她的青睐,确实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的大事,我一定会倍加珍惜的!”

    梁诗绮脸腾地红到耳跟,她低下头羞涩地说道:“谢谢船长先生,谢谢阿龙。”说完之后,她又仿佛想起什么重大事情似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詹姆斯船长道:“说起珠宝首饰,船长先生怎么不派人去我们房间搜查赃物,以尽快把……把文丽所偷的东西给追回来,并及时交还给失主,以免他们时时悬着一颗心?”

    “不急,不急,”詹姆斯船长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反正还有的是时间。再说即使搜查,也得要有你们在场呀。不过老实说,凭小文丽那份机警、那份狡黠,我觉得她还不会傻到把赃物放进自己的房间,包括你们的客厅起居室等地方,这样很危险,很容易暴露。再说邮船那么大,狭窄幽暗没人去的机房储存室多得是,随便找个地方一塞,又有谁能发现呢?顺便问一下,你们认识小文丽很久了吗?”

    许文龙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也不多久,就在踏上邮船的那一刻才认识的。”

    “在邮船上认识的?这就说得通了,时间这么短,也难怪你们对她不怎么了解,甚至完全不了解。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们在刚

    认识不久的情况下,就决定聘请她为自己的贴身佣人的呢?仅仅是因为她机灵可爱讨人喜欢吗?”

    许梁两人一楞,双双对视一眼,脸上均流露出讶然万分的神态。

    詹姆斯船长会错了意,以为他们不方便说,于是大胆鼓励他们道:“也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不必紧张。”

    许文龙摇了摇头,拧着眉毛奇怪地回答道:“我们没有紧张,也不会介意,只是她根本就是你们邮船特意指派给我们的专职服务员。老实说,开始我还不想要呢?但架不住她的苦苦哀求,所以才勉强……勉强……。”

    梁诗绮赧然一笑,在一旁轻声补充说道:“最主要是我看她可怜,加上人又长得端正可爱,所以……所以就强烈建议阿龙雇用她。”

    “什么?她真跟你们说是北极星员工吗?而且是专门指派给你们的服务员吗?”

    许文龙和梁诗绮心下忐忑,双双郑重地点了点头。

    詹姆斯船长闻听,不由神情骤变,满脸惊骇不堪:“我的天,可她……可她在我面前却又说是你们的贴身小丫头,专管你们的饮食起居事务!”

    “啊---”许、梁惊叫一声,各各心里倒抽一口凉气。

    “唉—”詹姆斯船长叹一口气,点着头懊恼地说道,“记得北极星号启航的前一天,她突然以梁小姐贴身生活侍从的身份,独自跑到船上来找我,说是奉小姐之命先行前来考察整理起居室,以便携带相应的个人生活用品。考虑到你们这个阶层的人对生活质、对生活细节的苛求,所以当时我也没有多想,直接就亲自带她去了。一路上她还兴致勃勃大谈特谈梁小姐日常的琐事趣事奇事,包括假扮乞丐在滨洋流浪、一气之下远走非洲作义工等等。这就让我越发坚信,她就是你们雇用的人无疑了。”

    梁诗绮听了,张着嘴呆呆地说不出话来。许文龙则不停摇着头,嘴里连连哀叹道:“罢了,罢了,我们都上当受骗了!唉,堂堂男子汉,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耍了,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而且耍得那么干净彻底,那么游刃有余!”詹姆斯船长摊开双手苦笑着说道,“可让人不解的是,听她滔滔不绝说起梁小姐的日常趣事来,却又好像不是临时编排捏造的,虽说不能百分百保证,但听起来至少有一半以上是真实的,那么问题来了,她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呢?难道她是梁小姐府上什么人吗?抑或是……”

    “香姨!”梁诗绮拍一拍额头,脱口惊呼道,“绝对是香姨!”

    “香姨?难道她是香姨的……什么人吗?”许文龙一楞,奇怪地问道,“香姨不是一直独身吗?好像也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亲戚朋友。”

    梁诗绮摇了摇头,一脸惊骇地说道:“记得在我们登船踏上旅途的前一段时间,我曾隐隐听香姨说过,她在菜市场认识了一个好可爱的‘小女孩’,十一二岁,系留守在家无人照管的农民工子女。人很勤快,嘴巴又甜,每天帮她择菜、砍价、提篮子,累了会找张小凳子她休息,渴了会给她喝自带的红糖水、椰子汁什么,十分讨她喜欢,甚至还带她去‘翠苑’玩过几次,还留下吃过饭。”

    “然后就在不知不觉间,把你、包括家里的一些隐秘之事给探听去了。”许文龙吃惊地说道,“天哪,好有城府、好有心计的一个小女孩!为了登上这条船,她简直是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啊,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梁诗绮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回答道:“是呀,小小年纪居然胆大如斯,智计如是,真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无法想象。她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为什么要想方设法登上这条邮船呢?她上船的目的又是什么?对了,她是怎么成为迎接我们的引导员的?她的船员制服又是怎么来的?”

    许文龙和詹姆斯船长相视一笑,很苦很涩很骇然的那种笑,笑完之后异口同声说道:“大卫,失踪的大卫!”

    梁诗绮脸色一变,嘴里颤声问道:“你们是说……你们是说她设计陷害了大卫,然后……然后穿上他的衣服冒名混上邮船,最后变成我们的引导员……天哪,她……她……她不会是这种人吧

    ,她一定不是这种人吧!她不可能害人的吧!”

    詹姆斯船长脸色铁青,神情严峻,摇着头喃喃地说道:“害人估计是不可能的,她应该还没这个胆量。不过使个什么法子让大卫昏睡一两天,两三天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要不,我现在就打个电话问问杰克队长。”说完,他便掏出对讲机,拨通杰克队长频道,冷着脸直接了当问道:“审讯进行得怎样?她都招认些什么了?”

    对讲机“嘶啦啦”一阵噪音,之后便传来杰克队长清晰的声音:“报告船长先生,她很顽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认。我和陈探员用尽各种办法、各种手段,最后什么讯息也没得到。不过在这之前,她倒是主动交待了大卫的事……”

    梁诗绮一听“大卫”两字,身子忍不住筛糠般抖了起来。

    许文龙摇一摇头,示意她不必紧张,同时双手把她抱得更紧了。

    “大卫怎样了?”詹姆斯船长同样悬着一颗心问道。

    “没怎样,回家了,被她一番恐吓给吓回家去了。”

    梁诗绮长吁一口气,像弹簧般绷紧的身子顿时瘫软了下来,还不停手拍着自己的胸脯连连说道:“我的天,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没事就好,大卫没事就好!”

    詹姆斯船长点了点头,嘴里笑骂道:“这个鬼丫头,简直太可恶了!她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她是用什么方法把大卫吓回家的?”

    “在启航前一天晚上,她把大卫灌醉,并为她开了一个房间,留下一封措辞严厉的信,连同作为路费的三百美元现金。信中告诉他,因为他严重酗酒,延误本职工作,导致至尊乘客临时取消行程,给公司声誉带来极坏影响。所以公司决定,如若他带上路费自动离职,买张机票乖乖回家,不再和公司有任何瓜葛,那就一切既往不咎。否则,公司除了解除他的劳动合同,他还将因失去重要游客而面临巨额罚款。”

    詹姆斯船长又气又好笑,连忙追问道:“那大卫呢?他真回家了吗?没出什么意外吧?”

    “应该可以判断回家了,因为这是她主动跟我们交待的问题。如果要进一步确定的话,也只有等到远程通讯恢复以后。”

    “这该死的小丫头!好吧,你们接着讯问她吧,我没什么事了。”詹姆斯船长说完,啪地关上对讲机,耸着肩一脸古怪看着许文龙和梁诗绮。

    许文龙苦笑一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诗绮却开心极了,仿佛天上掉下个大元宝似的,喜笑颜开说道:“我就说了吧,我早就说了吧,她不会害人的,她绝对不会害人!这不,她不但没有伤害大卫,还为他开了一个房间,最最难能可贵的是,还为他留下了三百元回家的路费。只是……只是这个鬼丫头,好端端的却害人家丢了工作,估计还把人家的魂魄都给吓掉了,真是……真是太不应该,太不像话了。”

    许文龙听了,不由责备她道:“她虽然没有伤害大卫生命,可千万别忘了她的所作所为呀,处心积虑蒙骗大家不说,单在邮船上的一系列行为,就足以让骇人听闻了。那可是盗窃罪啊,严重盗窃罪!朱利安那条钻戒不是值上百万美元吗?还有其他游客的东西呢?数额特别巨大,情节极为严重,影响尤其恶劣!如此,你还会觉得她是个……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孩吗?”

    梁诗绮霍然一惊,仿佛从梦中醒过来似的怯怯说道:“我……我错了,不该……不该为她辩护。可是……可是……”

    “你就是太善良、太容易被人欺骗!”许文龙心一软,又连忙安慰梁诗绮道,“这样吧,我们还是先回房间吧,让船长先生早一点派人过来追缴赃物,也好让我们能安心休息。”

    “好吧,就听你的。”梁诗绮抬起失神的双眼,默默地看着许文龙回答道。

    詹姆斯船长虽不认为文丽会蠢到把赃物隐藏在自己房间,但出于公事公办,更出于洗脱许梁两人的嫌疑,认为去搜检一番也未尝不可。于是便不无歉意地说道:“那就对不起了,也就是例行公事而已,希望两位不要介意。”

    “理应如此,决不介意!”许文龙和梁诗绮同时回答道。

第三百九十章 心有所牵

    回到房间后,许文龙陪着詹姆斯船长一边喝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小队安保人员在文丽房间翻箱倒柜查找着失窃物品的下落。他们搜得很仔细很认真,几乎没有放过一寸地方,甚至把床垫、沙发等带有夹层暗室的器具通通拆开,逐一查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

    梁诗绮大略翻看了一下自己的首饰珠宝等贵重物品后,便蹙眉垂眼懒懒坐到一旁,不说也不笑,一昧看着一幅山水画发呆,完全一副没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样子。

    安保人员在文丽房间足足搜检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才带着疲惫而失望的神情走了出来。之后又在许文龙的强烈要求下,又小心翼翼在套房各个位置查找,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连根毛都没发现。

    詹姆斯船长见状,便一口喝干杯中酒,站起来向许梁两人告辞道:“对不起两位了,赃物果然不在这里,不过也不要紧,反正就在这条船上,我们有办法找到的。至于刚才破损的器具,明天一早有关人员就会过来全部撤换掉。实在是抱歉了。顺便问一下,两位可有丢失什么物品?”

    许文龙摸一摸口袋里随身携带的“此情可待”,摇着头回答道:“我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几件衣服一张卡以外。阿绮,你呢?有发现少什么吗?”

    梁诗绮缓缓回过头来,像个机器人般面无表情说道:“没有,什么也没少!”说完,她又偏转头,睁着一双失神的双眼动也不动地看着那幅画。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今天发生那么多事情,你们也应该早点休息。”詹姆斯船长说完,便带着安保人员告辞而去。

    詹姆斯船长刚一离开,餐厅服务员便送来了精致的中式晚餐。

    梁诗绮礼貌性地对服务员笑了笑,之后便默默地看着她摆放菜肴。当发现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时,她不由脱口说道:“少了一副,不一直是三副的吗?”话一说完,她立刻便又摇着头黯然说道:“没错,是两副,就是两副。”

    服务员微微一笑,推上餐车款款出去了。

    许文龙叹一口气,轻轻来到梁诗绮身边,紧紧拥着她的双肩说道:“还在为文丽的事伤心吗?这又何苦呢?我们理应感到庆幸开心才对。不然,谁知道她以后又会干出些什么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事情来呢?”

    梁诗绮身体微微一颤,慌忙掩饰内心的伤感,强装平静的样子否认道:“没有,我没有伤心。我只是……只是突然间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很快就会好的,你放心。”

    许文龙笑了笑,轻轻刮着她的鼻子说道:“小傻瓜,你这么悲悲戚戚凄凄惨惨的神情都明显写在脸上了,还能骗得了谁呢?即使是心里不舒服,那也是那该死的鬼丫头造成的呀。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要是不做出如此丢人现眼遭人唾弃的事情来,谁又舍得离开她、谁又不会想念她呢?关键是……唉……”

    梁诗绮一听,不由得苦从心头起、悲从心底来,呜呜咽咽的差点就哭出声来了。她一头扎进许文龙怀里,强忍着奔涌而出的泪水,埋着头梦呓般喃喃说道:“她不是坏人,是吗?她一定不是坏人,是不是?你快告诉我她不是坏人!她只是……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才做出……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至少……至少她没有伤害大卫,还给他……还给他留下了回家的路费……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这叫

    我怎么说呢?”许文龙摇着头为难地说道,“现在虽然无法确认她是不是坏人,但至少她做出来的事是坏事,而且是地地道道的坏事!不是吗?你看看她所盗取的那些物品,哪件不是几万十几万上百万的东西?还是美金啊,不是日元华夏币。一个涉世未深的十几岁小女孩,却如此攻于心计,如此善于伪装,为了达到目的,几乎是不计手段不顾后果。所以你倒是说说,这种人是不是很可怕?这种人算不算是坏人?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无法确认她到底有没有伤害过别的什么人。”

    梁诗绮缓缓抬起头来,睁着双大眼楞楞说不出话来。良久,她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目光倏地一亮,一脸欣喜看着许文龙道:“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却接二连三顺利盗窃数额如此巨大的财物,如果没有别人的暗中相助,她一个人能成吗?我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暗中相助?团伙作案?”许文龙略一思忖,随即点着头赞同道,“我看有这个可能,得赶紧告诉詹姆斯船长,让他们先设法找到她的团伙成员,再从她的团伙成员身上找到突破口。如此,赃物的藏匿地点很快就能找出来。”

    梁诗绮精神一振,继续娓娓分析道:“我看她身后十有**藏着一个不法集团或者残忍帮派。新闻上不是说过,很多流浪孤儿甚至幸福家庭的孩子,无端被犯罪分子诱拐绑架,狠心把他们弄成残疾人,再胁迫他们去偷去抢去讨要。经攫取大量不义之财。幸而天可怜见,文丽那小丫头身子还是好端端的,并没有缺少什么器官部件。所以说,文丽之所以铤而走险去偷去盗,肯定是受某个不法集团的控制或胁迫,完全是身不由己、无法反抗之事。你不觉得吗?”

    许文龙听了,一脸古怪看着梁诗绮道:“说来说去,你原来还是放不下她,还是在努力为她辩护。不过话是说得不错,有一定的道理。”

    梁诗绮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嘟着嘴撒娇般说道:“人家只是就事论事嘛,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受委曲受冤枉嘛。再说了,万一文丽真是被胁迫去偷盗的呢?有父母不知在哪里,有病痛没人照顾,整天挨打受骂提心吊胆过日子,你不觉得她可怜吗?你不想把她抢出火坑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吗?反正她要是被拐卖被绑架的无辜孩子,我就要想办法把她解救出来。不然,我心里……我心里会难受的,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万一不是呢?万一她仅仅就是个不思进取、好吃懒做、胆大妄为的顽劣皮赖女孩呢?那怎么办?这样的人能帮吗?这样的人值得帮吗?”

    “这个……”梁诗绮脸色一黯,垂下眼睑嚅嚅地说道,“可我的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应该是个失去父母、失去亲人、无辜无助又可怜的女孩,虽然有点懒散有点顽皮,但还不至于坏到那个程度。”

    “那也仅仅是你的直觉而已,不足为凭。”许文龙踌躇一会,小心劝慰梁诗绮道,“再说她又是个极善伪装、极具表演天赋的人,谁能保证她不是在装可怜以博取别人的同情呢?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要再说这个事了,咱们吃饭,没看到饭菜都凉了吗?”

    “好吧。”梁诗绮嗔了许文龙一眼,挪动双腿一步一步来到饭桌前。

    许文龙赶紧盛一碗鲍鱼莲子汤,再夹几片火腿、一块牛排、两个菜芯卷肉放到碟子里,一起放到梁诗绮面前,嘴里连连催促道:“快吃,快吃。吃完我们去甲

    板散步,当然也可以去看一场最新发行的电影,只要你喜欢。”

    梁诗绮摇了摇头,兴趣索然说道:“我不想散步,也不想看电影,我只想呆在房间。”

    “好啊,那我们就呆在房间吧,但首先你得把饭吃完。”

    “不吃可以吗?我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梁诗绮看着眼前满满的汤碗和菜碟,用可怜兮兮的口吻哀求道。

    “不行!”许文龙斩钉截铁回答道,“中饭你没吃什么,现在又不吃,这怎么行?不怕变成一棵豆芽吗?”

    梁诗绮撒娇似的“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喝了两口汤,又夹一片火腿放入口中,皱着眉慢慢咀嚼起来,那食不知味、难以下肚的样子,仿佛是吃糠咽草喝中药。吃着吃着,她又忽地放下筷子,目光直直看着桌上那盘北海道牛排不动了。

    许文龙见了,连忙放下酒杯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吃?难道又想起文丽那丫头了吗?唉,这叫我怎么说你呢?”

    梁诗绮叹了一口气,用蚊蝇似的声音轻轻说道:“她嘴最馋,最爱吃北海道牛排了。现在突然间就被关在黑屋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她送饭。即使有人送了,可那样的饭菜她会吃吗?她吃得下吗?”

    “活该,完全是自找的。”许文龙没好气地回答道,“谁叫她年纪轻轻不学好,尽干些偷鸡摸狗为人不齿的事情。不然,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倘若她是被人逼着干的呢?”梁诗绮性子倔强,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行,我得去看看她,亲口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顺便给她带点吃的喝的。”

    许文龙吃惊地问道:“你想去看她?去最底层最僻静的拘禁室看她?路窄弯多磕磕碰碰不说,还黑灯瞎火像迷宫一样,你不怕绕来绕去绕晕了头出不来?”

    梁诗绮打个寒噤,随即又挺起胸膛坚定地回答道:“不怕,一点不会害怕!万一迷了路,我就跑到有监控的地方去,你只要打开一看,不就知道我在什么位置了。”说完,她还顽皮地笑了笑,只是笑得很干涩很勉强。

    许文龙默默盯着梁诗绮看,好一会儿才唉声叹气地说道:“算了,还是我去吧,如果实在有必要的话。”

    “你去?”梁诗绮犹豫着说道,“你去好是好,就怕她不肯跟你说心里话。再说,莹莹的生日就在今天,这是一个重要日子,可我们送给她的礼物到现在都还没着落。所以,我想我们可不可以这样,你选找礼物买礼物,我去找那臭丫头聊一聊,这样……这样是不是更为合适?”

    许文龙皱着眉思索一阵,说:“莹莹的生日确实重要,但买礼物的事也不争这一时半会,反正都迟了,再迟一两天也无所谓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先去一趟拘禁室为好。如果时间允许,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去挑选礼物。你觉得怎样?”

    “好好好……就这么办!”梁诗绮甜甜一笑,伸嘴在许文龙脸颊上轻轻一吻,说道:“谢谢你,其实……其实我还真有点怕去呢,黑漆漆的就像荒郊野外,万一从哪个角落里钻出个什么东西来,还不把人家的魂给吓掉?”

    “那你还不赶紧吃饭?”许文龙见梁诗绮愁云顿消,也自开心起来了。

    “一言为定,我这就吃饭,吃完饭在这耐心等着你。”梁诗绮说完,仿佛卸去千斤重担似的,大口大口吃起饭来。

第三百九十一章 傲娇脾气

    夜幕低垂,星月匿踪,一团一团的乌云不断翻滚,不断积聚,遥远的天际电光频闪,雷声隐轰,海面上波涛起伏,强风劲吹,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北极星号灯火全开,体能发亮,似一只萤火虫般在漆黑浩瀚的大海中缓缓前行,坚定而执着地搜寻着落水失踪的周九华。

    许文龙守着梁诗绮吃完饭,这才和她拥抱而别,路上顺道买了帝王虾、烤鱼、牛排等一大堆吃的喝的,问清去拘禁室的路径后,便提着一大包食品朝邮船底层快步而去。

    一路乘电梯、过甬道、穿黑巷,弯弯曲曲、回旋往复,好不容易来到位于底层中央的拘禁室所在区域。这里房间很多,也很低矮,一排排一列列,排列之间的过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但空气不畅,灯光幽暗,再加上动力房各种机器嗡嗡作响,乱人耳根,油然给人一种心慌气短,压抑不安的感觉。

    许文龙轻叹一口气,迈开沉重脚步慢慢朝着拘禁室方向走去。拐个弯,看见一个肥胖保安像门神一样坐在过道边,正微闭着双眼昏昏欲睡。他于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用不熟练的英语问道:“警官先生,警官先生,请问关那个小盗窃犯的拘禁室在哪?”

    迷糊中的胖保安猛地一惊,下意识便欲伸手拔枪,及至看清来者是许文龙时,这才放松警惕,挠着头不好意思地招呼道:“啊,原来是许经理呀,真是对不起,请问你……”

    “拘禁室,小盗窃犯,关在哪里?”许文龙连比带划地问道。

    “拘禁室啊,就在……”其实不用问,胖保安也能猜到许文龙不辞辛苦下到底层来的目的,毕竟满船之人谁不知道那个小犯人就是他身边的佣人呢?刚才那一问,纯粹是出于打破礼貌性问候。正当他伸手欲要指点拘禁室的方位时,只见通道尽头一个房门哐当一声打开,接着从里面走出中餐厅服务员比尔?杨来。

    比尔?杨乍一看到许文龙,禁不住停下脚步呆了一呆,随即迈开双腿急急走了过来,匆匆打声招呼,放下拘禁室钥匙,低下头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许文龙若有所思看着远去的比尔?杨,奇怪地问胖保安道:“杰克队长不在?他们没有继续审问犯人?”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杰克队长,胖保安便忍不住发起牢骚来:“早走了,被陈探员请去吃饭喝酒了,连同所有的安保人员一起,说是要好好庆祝一番。只有我一个人倒霉,孤零零守在这里喝穿堂风,还有那恶心的机油味和天杀的机械噪音。”

    许文龙拍拍胖保安肩膀,然后迈开脚步向通道尽头走去。未等他来到拘禁室门口,铁栅门便啪地一声自动开启了……

    “小比尔,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好明天一早再来的吗……”铁栅门匍一开启,便立刻传来文丽含混不清的话语声。

    许文龙鼻子里哼了一哼,提着个食品袋缓缓走了进去。

    文丽抬眼一看,不由脸色大变,鼓着个腮帮子、抓着个鸡腿子、满嘴流油木雕般看着缓步进来的许文龙。而她身旁的一张小木桌上,则横七竖八摆放着好几种食物,有烧鸡、熏肉,小龙虾,有汉堡、烤肠、爆米花,还有几瓶印着英文名称的红黄饮料。也就是说除了房间小了一点,陈设简单了一点,不能随意走动外,她的日子过得还是比较不错的。

    许文龙扫一眼室内那一桌一椅一床铺,心里油然想自己关禁闭室时的情景,那种苦闷、那种悲伤、那种痛不欲生的煎熬,即使到了现在依然记忆犹新。再看看这

    臭丫头的小日子,有吃有喝,无忧无虑,简直快乐似神仙啊。他越想越恼火,越看越生气,把手中的食品袋重重往桌上一放,沉着脸冷冷地对文丽说道:“看来阿绮白担心你了。一吃饭就想到你,哭哭啼啼不顾一切要来送食物给你。现在看来,她又一次想错了,而且错得离谱,错得令人无语。因为你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手段高,本领强,走到哪都不会吃亏上当。”

    文丽斜眼飞快一扫,看到满满一大袋食物,再加听到梁诗绮一直在牵挂自己、担心自己,心里禁不住一阵感动,鼻子悉悉索索的的差点流出了眼泪。只是听到许文龙后半句那饱含嘲讽的话语时,一股无名之火又腾地自心头涌起,呼啦啦一发不可收拾。她一把甩掉手中鸡腿,拼力咽下喉咙之肉,用刀子似的目光瞪一眼他,坚决而毫不迟疑扭转身子,气哼哼给了他一个光脊背,一个真示威。

    许文龙又气又好笑,越发冷着脸恼火之极地说道:“嗬,还是这副臭德性臭脾气吗?一点变化都没吗?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就没有一点懊悔之心、羞愧之心吗?你对得起你的兄弟姐妹和父母亲吗?算了,其它我也不想多说,但你今天必须给我老实交待,你是谁?哪里人?为什么要费心心机不顾一切登上这艘邮船?仅仅是为了偷窃吗?仅仅是因为船上的游客有钱吗?你小小年纪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吃喝玩乐买衣服?你花得了吗?你父母知道这事吗?你是独脚大盗还是团伙合谋作案?你一共作了几次案?偷来的珠宝首饰都藏在哪了?”

    文丽面无表情,冷若冰霜,梗着个脖子动也不动地坐着,目光一霎不霎盯着墙角的天花板,任凭许文龙吹胡子瞪眼说干喉咙,她却始终沉默不语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文龙火了,绕过桌子大步来到文丽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气冲冲说道:“你想怎么样?到底说还是……”

    一句话未说完,文丽却又呼啦一声扭转身子,双眼木楞楞看着桌子,再次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脊背。

    许文龙呆了一呆,不得不把后半截话咽回肚子。他皱着眉静静地看着文丽的背影,目光极为复杂多样,欲怒还气,欲气无奈,无奈更兼茫然。如此僵持良久不得其法,只好再次转到她正前,且和预料中一样,还是面对着她的挑衅般的后背,用稍微缓和一点语气说道:“好,很好,有个性,有脾气,不愧是你个臭丫头的本色!不过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其实是拗不过阿绮的强烈要求,才不得不前来看望你的,同时想顺便了解一下你的心、你的想法,包括你所做所为的目的。现在你却牛气冲天什么也不说,倒像是我错了什么、倒像是我亏欠了你一样。好吧,既然如此,你就好自为之吧。以后我再也不会来看你了,再也不会过问你的任何事情了,你判刑也好,坐牢也罢,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理应你自己承担。我走了,从此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之间再无任何瓜葛,阿绮也不会再惦念你了,比尔?杨也不会再来看你了,更不会送东西给你吃了。你一个人好好在这里反省忏悔吧。”说完,许文龙却并没有挪步离开,而是透过文丽背影,密切观察她的细微反应。

    文丽全身一颤,傲娇的气焰稍稍收敛了一些,咬着嘴唇缓缓低下了头。不过很快地,她又重重将头发一甩,复又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鼓着一双大眼睛静静看着墙角天花板。

    “我走了!”许文龙不死心,看着她的后背又一次提醒道。

    “不送了!

    ”一直沉默的文丽终于说话了,说得很干脆,也很利落,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直接把对方逼向退无可退的死胡同。

    许文龙噎得直翻白眼,好久说不出话来。沉默一盏茶功夫后,他方才冷笑着说道:“你个臭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专干一些坑蒙拐骗之事。这都是谁教你的?你这都跟谁学的?啊?真是好本领呀,先骗香姨,再骗大卫和船长,最后把我和阿绮也给骗了,你这是……”

    文丽突然打断许文龙的话道:“那是因为你们个个蠢笨如猪,没一点头脑。香姨和诗绮姐姐除外!”

    许文龙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是呀,自己也确实太笨了,确实比猪还笨,很多方面其实只要多个心眼,多问个为什么,甚至随口问下詹姆斯船长,她是哪里人、父母是做什么的,那她的骗局立马就会被戳穿,可是……唉……不过她总算还有点良心,没有把香姨和阿绮与其他人归为一类。他自怨自艾一阵,有心想狠狠批评她一顿,重重斥责她一顿,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不但起不到任何效果,反而会更加激起她的全力对抗,根本于事无补。于是他平息怒火,改变态度,悠然自得坐到拘禁室小床上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好吧,既然你不说,那我也就不走。你什么时候想说完,我就什么时候离开。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去夏威夷的日子也很长,咱们就这样耗着吧,看看谁能熬到最后!”

    文丽没有答腔,也没有缓和脸色,一昧梗着个脖子,紧闭着嘴唇,像个木雕般漠然坐着,目光牢牢黏在墙角天花板上。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时间缓缓而逝,拘禁室寂廖无声。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呆呆地坐着,谁也不出声,谁也不说话,耳边只萦绕着一粗一细两股交相呼吸。许文龙阴沉着脸紧盯着文丽后脑勺,后者则紧咬着唇凝视着前方。

    这时,头顶隐隐传来一阵细碎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又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欢呼和嬉笑,并伴有阵阵悠扬悦耳的音乐。看来又是某个舱层的游客在开展什么欢娱节目。

    如此过了一个多小时,文丽始终没有移动过身子,甚至连屁股都没有挪动半下,完全像石化了一般,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隐忍与坚毅。

    许文龙受过专业的潜伏训练,能够做到刀剑架于颈边、天崩地裂于跟前,也决不惊慌失措,也决不眨半下眼皮。不过这次不同了,他失败了,坚持不下了,一分钟也不愿再耽误下去了。毕竟还有杨莹莹等着与之视频呢,更有梁诗绮急着想解开自己百思无果的内心疙瘩呢。想到这里,他不由轻叹一口气,强忍急灼不安的心缓缓说道:“你这是怎么了?真不说话吗?你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现在怎么就哑巴了?快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欺骗香姨和我们?为什么要绞尽脑汁登上这艘邮船?你偷这么多贵重物品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后有没有人在指使你、胁迫你?这所有的一切,你都必须好好跟我说清楚。不然,你别想得到我们的谅解,更别想得到我们的同情与帮助。”

    文丽听了,嘴一哼,头一甩,偏转脑袋睬也不睬,完全一副但凭风浪迭起,我自巍然不动的刁蛮孤傲样。

    许文龙火气渐升,不自觉加重语气训斥道:“你到底说还是不说?啊?你以为这样就能逃避现实、逃避责任吗?你以为这样北极星号就会放过你吗?你以为这样事情就会无声无息地过去吗?我看你未免想得太简单、太天真了吧。”

    沉默,依然死一般的沉默。

第三百九十二章 全线崩溃

    一顿严厉呵斥,换来的是文丽变本加厉的无视与傲慢。最后许文龙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很柔和很亲切的声音继续问道:“你不会是真想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吧?你不会从此再不跟我说话了吧?半句都不想说吗?你不知道你阿绮姐姐很担心你、很牵挂你吗?为什么会担心你、牵挂你?还不是因为对你有了一定的感情吗?还不是坚信你不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小坏蛋吗?说吧,把你心里隐藏的秘密全都说出来,别再让你阿绮姐姐失望了,更别再让她伤心痛苦了。”

    文丽脸色一黯,偷偷拿眼瞄一瞄床上的许文龙,嘴巴轻轻动了几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硬生生给忍住了。她定了定神,稍稍调整一下坐姿,轻轻闭上自己的双眼,又像个入定的和尚般再也不说话不动弹了。不过就在她闭上双眼的瞬间,一大滴泪珠“叭嗒”一声掉落在地,同时双肩也跟着微微抽动起来。

    这一细微变化自然逃不过许文龙敏锐的目光,更让他心里略略感到一丝安慰。他缓缓站起身来,慢慢来到文丽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诚恳地说道:“其实,你阿绮姐姐一直相信你不是一个小坏人,也一直相信你心里绝对有难言之隐,所以始终认为你是被逼无奈才做出如此……如此不光彩的事情来。也许你还不知道,自从你在甲板上被保安无情带走的那一刹那,你阿绮姐姐简直崩溃了,一直心神恍惚

    ,一直坐立不安,还时不时地伤心落泪,端起碗的瞬间又立刻想到你有没有吃饭,吃不吃得下饭,絮絮叨叨地又要过来给你送吃的喝的,呜呜咽咽地迫切想要亲自问问你,到底因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拦都拦不住,最后在我的极力劝说下,才勉强同意改让我下来,而她则在房间里焦急等待着我的回音。所以,你忍心让你阿绮姐姐一个人在房间里孤独地等候吗?你忍让你阿绮姐姐一辈子都为你感到愧疚、感到不安吗?如果你确实是因为迫不得已而为之,你阿绮姐姐和我其实都很愿意尽最大努力来帮助你,挽救你,让你从此以后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踏实上进的好女孩。你打算放弃这种帮助吗?你打算永远做一个让人轻视、让人唾弃的小窃贼吗……”

    “哇……”许文龙说着说着,文丽再也忍受不住了,忍受不住那心潮汹涌、暖流融身的颤栗了;也再也坚持不了,坚持不了那虚有其表、外强中干的冷漠与傲娇了,她唰地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呼地扎到许文龙怀里,扯开喉咙放声大哭起来。

    谢天谢地,看来她终于愿意敞开自己的心扉了。许文龙仰天长吁一口气,默默感念着上苍的意外开恩。不过念着念着他心里又猛地一凛,不自然暗暗思忖道,这小丫头极会伪装、极善表演,眼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谁知道现在会不会又是骗人的把戏呢?不行,这次一定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千万不要再次上她的当了。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文丽的肩膀,嘴里轻轻安慰她道:“哭吧,哭吧,大声地哭,痛快地哭,哭完了,心里也就更好受。哭完了,你就可以把心中的委曲说出来,也可以把心中的痛苦说出来,然后让我们好好合计一下,该如何赔偿游客的损失,该如何减轻你的罪责。你愿意这样做吗?你会配合我们吗?”

    “呜呜……我愿意……呜呜呜……我一定配合……呜呜……我什么都说……”文丽泪如泉涌,痛哭泣涕,埋着头悲悲戚戚哭诉道,“我……我什么都跟你们说……呜呜……只希望……只希望诗绮姐姐不要伤心……不要痛苦……更不要呜呜……更不要不喜欢我……呜呜……我对不起她……真的真的对不起她……”她的哭声凄婉,神情哀伤,明显是情难自己,真情流露,决不像是虚伪做作的表现。

    许文龙心里一酸,但依然保持很高的警惕性:“你愿意配合就好。我很高兴,诗绮姐姐也一定会很高兴。只要你把所有一切都说出来,不隐瞒,不说谎,是什么说什么,是怎样怎样说。如此,你诗绮姐姐还是……还是会喜欢你的。包括我,我也一样不会讨厌你。”

    “嗯……我说……我一定说……”文丽流着泪拼命点头,“只要诗绮姐姐还喜欢我……我什么都愿意说……”

    许文龙点了点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这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第三百九十三章 家族巨变

    或许是压抑太久,内心终于找到了一条宣泄途径,又或许是哀痛太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倾诉对象。总之,文丽毫无顾忌伏在许文龙怀里,毫无掩饰地号啕大哭,哭声凄厉,荡人心魄,惹得许文龙也差点流出了眼泪,甚至惊动了心怀愤懑胖的保安,嘀嘀咕咕飞奔而至,探头探脑发现没什么异常后,又唠唠叨叨颓丧离开。幸而拘禁室地处邮船底层,隔音效果显著,下面的声音传不上,上面的异响也传不下,不然早会引来大量游客围观。

    许文龙默默搂着痛哭泣涕的文丽,轻轻拍着她急剧抽蓄的双肩,心里喜忧参半、五味杂陈。喜的是,这丫头终于不再顽抗到底,终于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而时间虽然可能会久一点,杨莹莹也可能会等得心焦气急一点,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最多明天一早跟她解释一下,不就万事大吉什么怨气也没有了吗?忧的是,万一这小皮赖原本就是个野性难训、劣迹斑斑、且到处犯下惊天窃案的惯盗,那可怎么办?却又有什么办法来帮助她、挽救她?这不是让人进退两难左右不是吗?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文丽的哭声才由高变低,由低变为持续啜泣,最后终于抬起泪痕满面的头,用怯怯的、羞羞的、很是难为情的口吻说道:“对不起,我……我太难受了……一时……一时管不住自己……因为……因为这是我漫长的四年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的哭……也是我最痛快、最开心的一次哭……”

    许文龙心里一凛,不由暗暗思忖道:四年?四年来第一次真正地哭?天哪,这小丫头到底怎么了?难道她经历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她的父母又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会让她经受如此委曲?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自己泪透衣衫、几乎要拧出水来的前胸,心情异常沉重地回答道:“没事,你觉得开心就好。现在好受一点了吗?如果好受了,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点什么了?要不,我扶你到床上去坐着说?”

    文丽抹一抹脸上的泪珠,点着头轻轻说道:“好吧,就到床上去,我也……我也站累了。”

    许文龙听了,赶紧把她扶到床边坐好,稍稍犹豫一下后,他自己也坐了下来,并用期待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文丽勉强一笑,低下头羞赧地说道:“说完以后……说完以后你会笑话我吗?从此以后会不会看不起我了?”

    “当然不会!”许文龙毫不犹豫回答道,“无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曾经做过什么,只要以后会坚决改正过来,会积极面对生活,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和你诗绮姐姐永远都会喜欢你、关心你、并力所能及地帮助你,直到你长大成人,有了自己温暖幸福的家。”

    文丽眼眶一红,眼泪又叭嗒叭嗒掉落下来。她默默盯视许文龙一会儿,缓缓伏下身子,轻轻把头埋在他膝盖上,用哀婉凄切的语调慢慢诉说起自己的往事来……

    “我其实叫余雯莉,今年十五岁,原本也有一个幸

    福快乐的家。我爸爸叫余志鸿,毕业于上京一所名牌大学,是个机械电子工程师。我妈妈……我妈妈是个大型医院的主治医生。他们结婚后,就在上京安了家,一年后就有了我。因为繁忙的工作,在我一岁多的时候,爸爸就把我送到一所全英文教学的涉外综合学校托管,就是那种可以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毕业的很昂贵的私立学校……”

    许文龙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思忖道:“难怪她小小年纪,英语竟然比我还好,能够轻松自如地跟外国人对话交流。”

    余雯莉轻轻叹一口气,接着又黯然神伤地说了起来……

    “后来,爸爸因为不满足于自己的工作环境及生活待遇,加之一个同学刚从美国回来探亲,向他聊起自己在美国的各种优越条件,于是就越发坚定了他出国闯天下的决心。送走同学后,他就和妈妈简单交换了一番意见,接着以最快速度办理了一张短期签证,在我九岁读六年级的时候,他便背上行囊只身飞向美国,并在纽约大都市找到了一份相当满意的工作。

    有了稳定工作的爸爸非常满意,每个月会寄回一大笔钱来,还会定时和我们打电话聊天,询问我的学习生活,教育我要好好听话,要做一个懂事的孩子。这让我感到很开心也很快乐。虽然有时会特别想念他,特别想见到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多,后来我就渐渐发现了一些问题,一些让担心让我害怕的问题。爸爸的电话没打了,妈妈每隔两三天来看我的习惯也没了,有时周末也不来接我回家,到了最后竟会一连把我扔在学校好几个星期。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孤独,真的很恐惧,每天晚上都哭,偷偷地哭,小声地哭,不敢让其他同学听到,更不敢让其他同学看到,我害怕他们会笑话我。一段时间后我又不哭了,因为我知道哭也没用,最好的办法是主动去了解事情的原委、事情的真相,看看爸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理我、不过问我。

    在学校苦熬一个多月,妈妈终于来接我回家了。可是没等我张口询问,她就冷冰冰地告诉我说,爸爸死了,不用再想念他了。我当时就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哇哇大哭起来。妈妈也不理我,更不安慰我,只是进进出出忙着收拾东西,手忙脚乱把收拾好的东西进行捆绑、打包、装箱。这时我才猛然发现,家里基本上变得空荡荡的,好多家具、电器和日用品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些笨重的不怎么值钱的橱子柜子和满地垃圾。

    我急了,也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就哭着跟妈妈说,爸爸没有死,一定没有死,他肯定是因为某些重要原因、重要事情,才暂时没跟我们联系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没事的,就一定会回来的。妈妈只看了我一眼,就忙着挑拣自己的衣服,好半天才告诉我说,爸爸几个月前就病了,而且病得很突然,很严重,花光了所有的钱,可是最终还是死了。我不相信,就问爸爸死在哪里,有谁可以作证。妈妈就不理我了,

    打了一个电话,外面很快来了一个男人,一个很老很老的男人,拿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就一起走了。

    我追着妈妈叫她别走,苦苦哀求她给我一点钱,好让我去美国找爸爸。妈妈只说了一句,别做梦了,就一把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痛,双眼一黑,一下子就倒在了家门口。等我醒来时,夜已经很深了,小区里的人都进入了梦乡,街上也没什么车了。我只好挣扎着关上房门,灯也不开,就蜷在沙发坐着,睁着眼睛静静地坐着,一直到天亮……”

    许文龙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伤感,不自觉伸出双手轻轻摩挲着余雯莉凌乱的头发。

    余雯莉心里一热,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哗哗哗地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她定了定神,又回忆起了自己难堪的往事……

    天亮以后,我没心情梳洗,也不觉得饥饿,更没有丝毫的睡意。心里只充满着无边的恐惧、无边的害怕,还有无边的担忧和思念。我一直不停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妈妈走了,毫不犹豫、毫无留恋地走了;爸爸不见了,杳无音讯,踪迹全无,就像突然在人世间蒸发了;而爷爷奶奶早过世了,外公外婆应该是靠不住了。天哪,我今后该怎么办?谁来抚养我?谁来照顾我?谁来陪伴我?读书是不可能了,去工作又不知道干什么,而且什么都不会干,绝对没人要。不行,我要去找爸爸,不管有多远,不管有多难,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还记得他的手机号码,虽然早已提示停机了,但他的住址应该没有变,可能还是住在纽约市上东区林肯大道。他肯定没有死,他一定没有死。他绝对是接到了公司的重要科研任务,一时抽不开身或不方便抽身,从而无法和我们联系。电视上不是经常这样放吗?有了保密任务是不能跟家人见面的,甚至电话都不能打。

    打定主意,我饭也顾不上吃,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留下什么吃的,立刻就翻箱倒柜去找钱。没钱可不行,哪都去不了。只是让我绝望的是,我里里外外翻遍整个屋子,却只找到一些零碎的硬币和小面额纸钞,十元的都没有,而且总共不过八十多块。篡着这一大包却少得可怜的零钱,我忍不住伤心地哭了,哀痛地哭了。虽然我知道哭也没用,哭也哭不出钱来,但我还是哭了。

    等我哭完之后,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我胡乱吃了一点冰箱里残留的面包和牛奶,匆匆锁上房门就出去了。我得去弄钱,到外面去想办法弄钱,仅这八十多块是无法去美国的,甚至买一张飞机票的钱都不够。可去外面又怎么弄呢?用什么办法弄呢?去抢可万万不敢,想都不用想,会被别人打死的。去偷也不行,老师说偷人家东西是一种可耻的、可憎的行为,会得到所有人的唾弃和谴责,所以就是饿死也不能去偷。可除了去偷去抢,好像又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了,这可怎么办?我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第三百九十四章 倔强脾气

    许文龙听到这里,不由暗暗夸赞道:好老师,好教导,宁死不偷盗。只是……只是为什么她一上船就忘了老师的话呢?对了,肯定是饿的,一个饿极了的人,又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呢?正因为饥饿,她才有了小偷小摸的行止,也正因为饿怕了,她才一有机会就尽可能多地积存钱财,以防万一。念及于此,他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余雯莉的成见与戒备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同情与怜悯。

    “上京的夜晚特别美丽。”余雯莉不知道许文龙心里在想些什么,依然满怀哀伤地述说着自己的过往,“人潮如涌,彩灯辉映,风格各异的商场店铺比比皆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就像一颗颗耀眼的明珠。尤其是街道两旁那见缝插针的小吃店和烧烤摊,所散发出来的阵阵诱人香味,可真是让人馋涎欲滴挪不开脚步啊。而那些吃食是我以前从来不吃的,也看不上眼的,爸爸更不允许我吃。说是不干净不卫生,含有色素什么什么的。可为什么今晚就特别想吃呢?为什么今晚它们会像磁铁一样老是吸住我的双眼,怎么使劲都移不开呢?我摸了摸口袋里那八十多块钱,终于忍住了买一串烤羊肉尝一尝的冲动,用最大最大的决心离开了小吃一条街,来到一个专门卖日用品的商城。

    在商城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我突然发现一家店铺里居然有一个小女孩在卖货物,而且手脚麻利特别在行。我立刻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特别高兴,心里想,不是说有严格规定不可以使用童工的吗?为什么她就可以呢?好吧,既然她行,我也应该行,反正我们的年龄也差不多,她也大不了我多少。再说不就是收钱找钱算账吗?我在学校的数学成绩可是最好的,绝对难不倒我。想到这里,我便不顾一切跑进店里,大声喊叫着要找老板。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来问我什么事,我赶紧说想来店里打工挣钱。老板先是哈哈大笑,然后又沉下脸说我在逗他玩,还用力抓着我的胳膊往外拽。我很生气,指着那个小女孩对他说,为什么她都可以我就不行。老板就笑着告诉我,那是他女儿,是来店里帮忙的。我听了很沮丧,只好怏怏不乐离开了那家店铺。

    夜很深了,我也很饿了,肚子里咕咕直叫很难受,但我不舍得买任何东西吃,哪怕是一块钱的食品。在商城转了一圈后,我又来到了一个很大很明亮的广场。广场上的人依然很多,也依然很热闹,有唱歌的、跳舞的、卖

    各种玩具和小吃的,还有很多哥哥姐姐手挽着手在咬耳朵说话,甚至还有一个老年乞丐坐在地上讨钱。看着他那衣衫褴褛的装束、枯树皮一样的双手,我立刻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难过,于是也不管他的脏和臭了,掏出两张五元的钱(本来想给二十块的,后来一想还是不舍得。)轻轻放到他碗里,然后低下头默默离开了。然而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我头脑中瞬间蹦出一个荒唐之极的、连自己都无法想象、无法相信的念头:去乞讨,像那个老人家一样去人多的地方乞讨!

    我的天,一想到“乞讨”两个字,我立刻就面红耳赤、浑身发烫,感觉做了亏心事一样恨不得一头钻到地底下去。乞讨?怎么可以去乞讨?这么多人,尤其这么多同年龄的人,再说万一被熟人看见了怎么办?尤其被同学看见了怎么办?还不活活把人给羞死?还是算了吧,这个方法万万不行。

    放弃这个想法后,我心里痛快多了,全身也轻松多了,甚至都不觉得饿了。然后我就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拼命地想怎么弄钱。后来方法是想到不少,但却没一个可行的,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去商店应聘为好,不过结果不是被老板好言相劝劝出来了,就是被粗暴喝骂骂出去了。总之,我灰心了绝望了,不得不流着眼泪回家了。

    回到熟悉而陌生的家,冰冷而寂寥的家,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很伤心很悲痛地哭了起来。哭久了哭累了,就找出冰箱里剩余的面包和牛奶,吃一小半喝几小口,再小心翼翼放回去,之后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等我睁开双眼时,却意外地发现妈妈回来了,正一动不动站在床边盯着我看,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更不知道盯着我看了多久。我大喜过望,立刻爬起来紧紧抱着她,流着泪不停哀求她不要再离开我。妈妈也哭了,可一会儿她就擦干眼泪跟我说,要我原谅她,因为爸爸死了,她也没办法,只能这么做。最后又告诉我,已经把我转到另一所学校去了,房子也租好了,以后生活上的事只能靠我自己了。她每个星期会帮我买好吃的用的,没时间也不方便来陪伴我看望我了。我听了很绝望,也更生气,用力推开她,大声说不要她送我去上学,不要住她租的房子,更不要吃她买的东西,只要她给我钱,给我买飞机票的钱,我就去美国找爸爸,从此再也不想看见她了。妈妈也很生气,说我的脾气一点没改,还是那么犟,还说有本事就

    不要再麻烦她,不要再拖累她,最好是自己去挣钱,自己去养活自己。说完就扔下一袋食品走了。我惊呆,更害怕了,好想向妈妈道歉,好想求她原谅我,更不要就这样离开我。可我做不到,也说不出口,只有咬着牙流着泪痛苦地看着她走了。

    妈妈离开之后,我彻底失控了,呼天抢地在客厅大哭一通,捶胸顿脚把剩下的家具砸了个遍,又抓起她留下的食品用力扔到门外,最后在筋疲力尽、饥饿难捺之际倒在床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天黑了,我哭够了,也饿坏了,全身没一点力气,眼前老是晃动着很多很多的金蛇,连站起来都觉得吃力。我好想去吃冰箱里剩下的面包和牛奶,更想去吃被我一气之下扔在门外的食物。但我控制住了自己,因为我深深地知道,以后的日子真的要靠自己了。如果连今天的肚子都无法填饱的话,那将来怎么办?这一点点食物又能支持多久?还不如饿死算了。所以一切必须从今天开始,一切必须从现在开始,去挣钱,挣了钱去找爸爸。不过在此之前,首先还得想办法吃饱肚子。于是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最后看一眼遍地狼藉的家,吃力锁上房门,看也不看扔在地上的食物,迈着蹒跚的脚步来到车来车往繁华的街道,直接向西云小吃一条街挪去。

    西云小吃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烤的煎的炸的鱼羊牛肉香飘十里,非常诱人。我慢慢来到一个食客较少的夜宵摊,吞着不断涌出的口水,目光贪婪地看着厨师手中不停翻转的滋滋冒油的烤牛肉,真恨不得抢上前去一口把它们吞到肚子里。正当我在苦苦思索着怎样才能不花钱吃上东西时,一对年轻情侣起身离开餐桌,留下几盘只吃了一半不到的肉菜驾车而去。我心里一动,想也不想就飞跑上前,抓起盘中的烤肉小龙虾胡乱往嘴里塞,嚼也不及细嚼就囫囵吞了下去。我知道我的举动可能吓坏了大家,包括老板和服务员,也能感受到大家惊骇的目光和轻声的议论,甚至还听到一个年轻的妈妈对她儿子说,看到没有,如果再不好好学习的话,妈妈就不要你了,将来你就会像那个小姐姐一样,去外面流浪,去摊子上捡别人吃剩的东西吃。我不敢抬头,更不敢向他们解释什么,只有流着泪拼命地吃,飞快地吃,狼吞虎咽不知滋味地吃。吃完后立刻低下头没命似的逃跑了,再找一个人少的地方,软软靠在一根灯柱上,摸着一颗急剧跳动的心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沦为乞丐

    余雯莉说到这里,倏地从许文龙膝盖上直起腰来,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对他说道:“我……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你会……你会笑话我吗?因为……因为我是真舍不得花掉那七十三块,那是我去美国的路费。”

    许文龙心里堵得慌,嘴里哽咽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有用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摇着头用怜爱的目光默默地看着她。唉,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境遇却如此之悲惨,看来她费尽心机登上这条邮船,绞尽脑汁欺骗一众人等,包括偷窃游客的贵重物品,原来就是一门心思要去美国找寻失踪的爸爸。唉,这叫人怎么说她呢?真是一言难尽,扪心无语。

    余雯莉见许文龙只摇头不说话,于是便噘起嘴黯然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笑话我,在看不起我,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许文龙叹一口气,用异常沉重的语气告诉她道:“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其实我刚到滨洋的时候,也有过你类似的经历!找不到工作,没钱吃饭,没地方睡觉,最后才在一个破败不堪的油坊里勉强安下身来。”

    “什么?你也有过我这样的遭遇?也有过没钱吃饭的羞死人的过去?什么时候说给我听听!”余雯莉眼放异彩,面露喜色,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过只片刻功夫,她又脸色一黯,低下头颓然说道,“还是算了,我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以后哪还有机会和你说话呢?就更不用说听你讲你过去的传奇经历了。”

    许文龙努力笑一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回答道:“放心,只要你能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积极改正自己的错误,我和你诗绮姐姐是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恐怕没这么简单!”余雯莉一脸沮丧地说道,“即使我认识了错误、改正了错误,詹姆斯船长也不会放过我。他……他太生气了!”

    说话间,楼上突然又隐患隐传来一片混乱的奔跑声,以及模糊不清的喊叫声。

    余雯莉仰起头诧异地说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找到那个周……周什么了吗?”

    “估计不可能,应该是部分游客在搞活动。”许文龙摇头否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游客是很疯狂的,为了寻乐找刺激,他们什么荒诞怪异的事做不出来?还是继续说你的事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诗绮姐姐还在房间巴巴等我的消息呢。”

    “好吧。”余雯莉应答一声,把头轻轻靠在许文龙肩上,缓缓垂下了自己的眼帘……

    “有了第一次吃剩食的经历,第二次我就坦然多了,也没那么害羞胆怯了。直到第三次、第四次以后,我基本上习以为常、波澜不惊了。不在乎别人的眼色,不介意别人的议论,也不给老板带来麻烦与不便,远远瞄准合适的客人,风卷残云吃完就走。时间久了,整条街的老板基本上都认识我了。有些老板人很好,让我来去自由,从不横加干涉,甚至一看见我还会煮一碗面一碗粉或一条烤鱼几串烤肉什么的给我吃。也有个别老板很可恶,不等我靠近摊点,立刻便拿根棍子或一把菜刀就追过来了,恶狠狠喝骂我不让我进去。遇到这样的人我也没办法,只好跑去另一家。

    吃饭问题解决了,住宿问题就容易多了,随便哪里都行,公园里,树底下,桥洞中,走到哪里就睡到哪里。因为之前我回过几次家,但并没发现妈妈回来找我的迹象,于是我彻底死心了,拿一个布袋装上几套衣服就走了,从此再不想回去了。

    睡觉住宿也不用担心了,接下来我就考虑如何挣钱的事了。开始还想去找个正经事做,工资少一点也无所谓,至少不用老着脸皮餐餐去吃剩饭剩菜,更不用忍着风寒夜夜去泥地上露宿。只是问遍大半个上京城,还是没一个老板要我,甚至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后来身上变得黑

    起来了脏起来了,就更没希望了。但我去美国寻找爸爸的念头却一刻也没有停止,一刻也没有放松。可是挣不到钱又能怎么办?再强烈的愿望不也等于零?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重新审视那个一直挥之不去、却又羞于出口的念头——讨钱。毕竟除此这外,再无其他方法。(其实经过这几个月的流浪,我早已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乞丐。)于是我从垃圾堆里找一个破碗,到人多的地方不声不响往地下一坐,眼观鼻、鼻观心等着好人往碗里扔钱。不过还别说,这方法其实真不赖,虽然一天动也不动地坐下来,免不了会腰酸背痛腿发麻,但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些进项,有时五六块,有时十几块,最多一次甚至超过了四十块。这让我特别开心,特别快乐,也让我像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一丝希望,仿佛就来到了美国找到了爸爸。于是乞讨得更勤更欢了。吃完别人残剩的早饭就去,午饭不吃,晚上尽量多吃一点、吃饱一点,吃完又继续行乞,整个人就像着了魔一样。而且再也不会觉得孤独,再也不会觉得害怕,再也不会觉得绝望,什么都习惯了,什么都无所谓了。也再不会哭泣、不会流泪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讨钱、讨钱、讨钱……

    如此过了漫长而短暂的两年,我口袋里的钱渐渐多了起来,零零碎碎加起来足足有五千多块。我把它们全部换成百元整钞,珍而重之地藏在贴身衣兜里,又信心满满继续不分白天黑夜地去乞讨。我原计划积攒到五千到六千块钱,就动身去找爸爸。后来考虑到物价的上涨,这么一点钱估计还不够一张单程机票,再说万一找到了爸爸,我可不能再像个乞丐样去见他。所以决定再多讨一年,最好攒一万块再去不迟。

    行乞久了,我又慢慢发现,老呆在一个地方是没办法讨到钱的,别人给过一次就不会给第二次第三次了。于是我离开了西云街区,一路乞讨去其他地方。反正没有方向,没有目的,走到哪里算哪里,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落脚。大半年下来,我的足迹几乎踏遍了上京市每个城区每条街道,有热闹繁华的黄金地段,也有寂寥冷清的遗忘市场。

    乞讨的日子很辛酸很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湿一身干一身也不稀奇,受尽冷眼、露宿街头那都习以为常。最主要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有些人很坏,坏得不得了。他们会无缘无故嘲笑你、喝斥你、辱骂你,甚至会往你身上扔石块泥巴臭鸡蛋烂菜叶,弄得你狼狈不堪气郁难当却有火不能发。当然大部分的人还是很善良、很有同情心的,他们除了会给你钱,还会给你买食物买饮料,个别人还会把家里不合身的衣服送给你。对于好人,我会感激他们,祝福他们。对于坏人,我一般也不和他们计较,远远逃离开来就是。其实这些还无所谓,最让人气愤的是,每个城区每条街道都有特定的乞丐盘踞着,就像他们自家庭院一样,外人不敢轻易插足。不然,轻则把你的钱悉数抢去,重则下狠手痛打你一顿,好让你长长记性开开窍。不过我就偏偏不信这个邪,就偏偏要打破这个讨厌的惯例。不管是谁的地盘,不论是谁的辖区,我都如入无人之境,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从不顾忌什么,从不害怕什么。反正他们要骂我,我就骂他们,而且比他们骂得更凶更狠;他们要打我,我就大声尖叫,狂喊‘抢劫’,以此引起路人关注,这样那些地头蛇就拿我没办法了,只有在一旁骂骂咧咧干瞪眼。老实说,流浪乞讨这么久了,我什么面子放不下?我什么矜持顾得上?早成了一个伶牙俐齿、刁钻滑溜的小皮赖了。不过饶是如此,我还是吃过一次亏,一次让我苦不堪言、痛不欲生的大亏。不过也正因为吃了这次大亏,才遇上了一个让我终身难忘、几乎改变我一生的人。

    记得

    那是前年的一个夏天,我在东城区一个繁华地段乞讨。不多久一个秃头跛脚小丐便走了过来,先是要我缴费入伙,不从;又叫我立马离开,不理;然后就恶言恶语辱骂我,指手画脚要打我。我自然不甘示弱,各种嘲讽损人、尖酸刻薄的话一古脑儿倾砸过去,直骂得他狗血淋头、面红耳赤、灰溜溜走掉了。那天我乞讨到好晚,进项也很多,有上百元,加上白天又一次战胜了无理挑衅者,取得了空前胜利,于是破例给自己买了一份久违的冰激灵和鸡腿,找一个僻静的桥洞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也是我骄兵必败,活该倒霉,忘记了一开始就无师自通且运用自如的护身法则。那就是每次和当地乞丐发生摩擦纷争的时候,万万不可去行人稀少的偏僻角落。而那天因为过分开心,过分得意,把那至关重要的一条给忘得一干二净,以致于上了一次惨痛之极的大当。

    就在一口鸡腿一口冰激灵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时候,我猛然发现桥洞两侧小路上,正无声无息气势汹汹走来两拨人,大致有十来个,看装束就知道是我的同行冤家。我意识到出事了,出大事了。腹背受敌,无处可逃,势单力弱,寡不敌众,这可糟糕了,简直糟糕透顶。我扔掉手中的鸡腿和冰激灵,强忍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自动自觉跳下桥洞,故作镇定看着包抄而来来意不善的两伙乞丐。

    ‘你就是那个跋扈嚣张、无法无天的臭女丐吗?’为首的胖大乞丐一走到我跟前,不由分说甩手给了我两个大耳光。打得我头昏眼花立足不稳,一个跟斗跌倒在地,嘴里咸腥腥的又苦又涩。

    我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忍着巨大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胖大乞丐。他三十余岁的样子,面相很凶恶,虽然穿着一身补丁交错的衣服,但一点也不肮脏,皮肤也很白很干净,看样子应该是这伙人的团头老大。

    ‘嗬,还挺犟的,居然不求饶。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踢下河去喂王八!’团头重重踢我几脚,挥手叫一个小丐过来搜我的身。

    那个小丐熟门熟路,上来就伸手进我腰间,直接把我贴身藏好的一迭钱给搜去了,并喜滋滋手舞足蹈交给了团头。

    我不敢挣扎,更不敢反抗,他们人太多,而且下手狠毒,毫不留情,挣扎和反抗只能带来更大的伤害,甚至连命都会丢掉,这也是我多年乞讨得出的宝贵经验。不过我也不能就此示弱,用冒火的双眼一霎不霎怒视着他们。钱啊钱,我千辛万苦省吃俭用得来的钱,我受尽欺凌视若命根的钱,却转瞬间飞向了别人的口袋。

    胖团头很开心,又踢我一脚,恶狠狠斥骂我一顿,最后才带着一帮乞丐狂笑着扬长而去。

    我咬牙切齿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巨大的仇恨促使我挪动脚步,缓缓而又悄悄地跟了上去。因为我强烈想报仇雪恨,强烈想出一口胸中恶气。不为别的,只为那用血泪尊严换来的五千多块钱。虽然我知道这样跟上去其实没用,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我还是想跟上去,还是想再多看一眼被他们强行夺去的钱。

    跟了一段路,胖团头便从我那迭钱中抽出几张,一人一张分给那些随从乞丐,笑嘻嘻把他们打发走,然后把剩下的钱往口袋一塞,低头钻入不远处一辆黑色小车,很快便从我眼前消失了。不过借着车尾的灯光,我牢牢记住了他的车牌号码,包括那连成一排的四个圈圈。

    团头走了,乞丐也散了,我也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软蹋蹋跌坐在地,睁着一双空洞失神的眼睛,呆呆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公路尽头。我很伤心,很痛苦,我更愤怒,更绝望,但我没有哭,也没有流泪,我的眼泪早已流空了流尽了,只是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坐着,像一尊雕像般动也不动地坐着……

第三百九十六章 惊遇故人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大概有好几个小时吧。我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蹒跚的脚步声,虽然心里也曾感到很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从此路过。但我懒得去理睬,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然痛不欲生地坐着。路过的人在我跟前停下了,停了好一会儿,估计一直在细细打量我、审视我、猜测我。最后终于说话了,声音很苍老慈和,话语更让人吃惊。他说他认识我。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心怀叵测之人,所以放松了戒备,只淡淡地回答他,我乞讨很久了,足迹几乎踏遍上京城,认识我的人不会少。慈和的声音又说,真想不到我也会走上乞讨这条路,还问我记不记得曾在一个广场上给过一个老年乞丐十块钱。我当时很震惊,赶紧回过头去看。这一看还真让我百味杂陈无言以对。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世界处处有惊喜。因为路过的人确实是我曾经施舍过的人,也就是第一次伤心离家在广场上给过十块钱的老年乞丐。我有点不好意思,就不说话了。老丐也不介意,拿出个包袱垫在地上,遥遥坐在我对面,絮絮叨叨自顾自说起话来。他说他姓方,叫方炳元,七十多岁了,一个月前才来这个地方的。之所以能认出我来,主要是因为我年龄小,长相特别,给的钱又多,所以他就特别留意我了,还牢牢记住了我的相貌。当然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记恩、感恩。也就是说做人不能忘本,必要的时候得为恩人祈福祈寿。当时我就苦涩地笑了,跟他开玩笑说,祈寿也就算了,可你的祈福却直接把我也给祈成了小乞丐。方炳元很严肃地摇了摇头,罗罗嗦嗦给我说了一大通似懂非懂的话,什么命数呀劫难注定呀什么的。最后又小心地问我,为什么要出来乞讨?爸爸妈妈在哪?家里其他亲人呢?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坐在马路边?我知道他不是坏人,因为明显能够感受到他的关怀和同情。而一个人呆坐着伤心也不是事,聊聊天或许心情会更好。于是我就把家里发生的变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包括刚刚挨了一顿打、钱也被抢光了的倒霉事。方炳元听了就批评我,说我不该任性倔强。爸爸这么久没音讯了,那十有**是不幸过世了,就应该好好听妈妈的话。她虽然是个不怎么称职的妈妈,但好歹给了我一个可

    以遮风挡雨的家,而再简陋再令人生厌的家,也总比在外面经风历雨露宿街头的好。然后又埋怨我年少气盛不懂事,不好好遵从道上的规矩,不拜山头,不交入场费,所以才导致人被痛打、钱被抢光的可怕事故。最后他又从衣兜里小心翼翼取出一个油布包,轻轻递给我说,这是他的全部积蓄,一共六百多元,要我好好拿着,明天一早去找妈妈。向她认个错,再去学校认真读书学本领,考上大学过好日子。因为乞讨不是我这个年龄做的事,尤其是女孩儿。

    我当时就惊呆了,更感动了,喉咙一阵阵哽咽,目光怔怔地看着这个只在一面之缘的方炳元方爷爷。方炳元就笑着说,他七十多岁了,完全可以做我爷爷,是决不会欺骗我的。要我放心拿钱,明天一早去找妈妈。钱虽然少了一点,但也没办法。因为大家都知道,正经乞丐一般是讨不到多少钱的,而且大部分都要上交给团头,也存不到什么钱的,存到一定数目就大吃大喝会花掉。反正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用不着担心明天的生计,到了两眼一闭见阎王的时候,又有公家前来掩埋。我赶紧摇头,叫他一声方爷爷,然后告诉他,不想再见到妈妈了,更不想见到她那个讨厌的新男人了。爸爸一定还没有去世,我一定要去找他。就是真死了,我也要在他坟前好好哭一场。方爷爷说我一声‘牛脾气’,就不再吱声了,一会儿唉声叹气看着我,一会儿皱着眉苦苦思索着什么。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方爷爷像下定决心似的跟我说,既然我的性子那么倔,九头牛也改变不了,那以后是不是跟他一起去乞讨,这样也好有个照应,而且他在另一个街区找到了一个废弃工厂,很清静也很安全。再说两个人的钱加起来,能更快更容易凑足路费。我认真考虑一下方爷爷的建议,仔细回想一下自流浪乞讨以来,每天所承受的孤单凄凉以及被人嘲讽欺凌的经历,尤其是五千多块钱白白被抢的痛心事,也觉得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尤其要好好平复一下心情,不然我怕自己挺不下去,而更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可以远离那个可憎可恨的胖团头。基于这些考虑,于是我就对他说,愿意跟他一起乞讨,但前提是不想连累他,更不想用他的钱,只希望凭自己

    的努力去凑足路费。方爷爷沉吟了一会儿,就笑着答应了,然后我们就去了他所说的那个废弃工厂。比较远,走了有一个多小时。那是一家弃之不用的汽车制造厂,很大,很荒凉,废铁横陈,杂草丛生,到处都是工棚厂房。爷爷径直带我往一长溜工人宿舍走去,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找到了他的住所,并把我安排在他隔壁的一个房间。他告诉我说,这里有水有电,起居很方便,但他从来没用过这些。因为是乞丐嘛,只能讨要,不能强取,更不能偷盗。不过现在既然我来了,那这规矩也要适当改变一下了,我可以用水用电,但不能浪费,离开的时候他会在房间留下适量的钱,以充当水电费。我就跟方爷爷说,我也不会用,也用不上,最要紧的是把我失去的钱给讨回来。方爷爷不说话了,只叫我早点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从此,我和方爷爷就算暂时安顿下来了,白天分头乞讨,以提高效益。夜深了回工厂休息,不用再去忍受那风霜雨露的煎熬了。方爷爷很关心我,也很疼爱我,每次讨到好吃的东西都不舍得吃,全带回来给我吃,还为我整理了一个有床有被子的干净房间,晚上还会督促我搞好个人卫生,尽量穿整洁一点,不能像他一样肮脏,到了白天才又用泥巴把我涂得脏兮兮的,以便出去乞讨。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他说我始终不是乞丐,始终要回归社会过正常生活,所以必须养成讲卫生的好习惯。

    这样过了四五个月的安稳舒心日子,我渐渐忘却了丢钱的痛苦,心情变好了,人也更精神了。虽然期间见过那该死的胖团头几次,也跟踪到了他经常落脚的地方,但我不想节外生枝,强行抑制住了找他报仇雪恨的念头,开始更加勤奋地去乞讨攒钱了。不过饶是如此,每天几块十几块的收入,却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去美国的钱?因为考虑到方爷爷的人身安全,担心他会受到牵连,所以这几个月以来,我都会按规矩老老实实向当地团头交纳份子钱,也就是入场费,而每天这么一扣除,所剩也就寥寥无几了。所以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得走,得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方爷爷,一个人继续我不受任何拘束地流浪乞讨,以尽快实现自己期望已久的心愿。

第三百九十七章 陡现生机

    主意打定,在某天的一个晚上,我早早梳理完毕,穿上一身很老旧却很干爽的衣服,磨磨蹭蹭就去隔壁房间找方爷爷。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越来越觉得方爷爷是个慈和善良之人,越来越觉得离开他有点失落,有点怅惘,甚至有点伤心。毕竟这几个月是自流浪以来,我吃得最香甜、睡得最安稳、过得最舒心的日子。没有风雨侵袭,不再孤苦伶仃,虽然只是一个破败废弃的宿舍,但却足以令我开心之极,满足之至。但一想到远在美国生死不明的爸爸,我又顿时感到羞愧不安,浑身冒汗,自责自怨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然而不等我开口说出自己的打算,方爷爷却率先对我说,这样下去真不行了,即使两个人乞讨的钱加起来,却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凑足路费?我看猴年马月也实现不了你去美国的梦想。我就故意问方爷爷说,是呀,那能怎么办呢?说完之后,我才猛然发现,那晚的方爷爷完全变了一个模样。目光如炬,煜煜生辉,脸色郑重,抑郁暗隐,额上的皱纹更少了,腰板也挺得更直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二十岁,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老态龙钟、卑微佝偻的样子。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从未见过抽烟的他,那时却在吞云吐雾一支接一支地猛喷,烟头也几乎抛满了整个房间。方爷爷看着我一副讶然吃惊的样子,就扔掉烟头笑了笑,然后皱着眉自顾自嘀咕道,不行了,看来完全不行了,乞讨这条路根本走不通了。得改变,得彻彻底底地改变。就算是违背诺言、违背信义,就算是活着经受良心谴责、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也必须改变!我听了完全摸不着头脑,尤其感到震惊骇然,就战战兢兢问方爷爷说,什么诺言什么信义这么重要,既然会受谴责又会下地狱,那就不要改变了,什么也不要改变?再说不乞讨了,又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去抢银行吧?就凭我们一老一小,又没武器,连塑料枪都没一把,能抢到吗?

    方爷爷没有说话,只默默拉过身边一个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油光发亮的竹筒,找一块平整光滑的木板放地上,再把三颗叮当作响的觳子往木板上一放,叫我在一到二十七之间的任意说一个数字。我当时真的是又激动又兴奋,迫不及待说一个‘三’字。方爷爷板着脸活动一下双手,抓起竹筒嘭地压住木板上三颗觳子,唰啦啦飞快来回移动竹筒,在我眼花缭乱之际呼地揭开竹筒。我的天,木板上三颗觳子排列整齐,齐齐一点朝上,不多不少正好三点。

    我抑制住砰砰乱跳的心,又连续说了十几个数字,结果无一不被他摇中!我当时乐坏了,立马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叩着头拼命叫他爷爷师傅,死活要他收下我这个徒弟。苍天大老爷呀,有了这门独步天下的技艺,还怕找不到路费吗?还需要忍辱负重一块钱几毛钱地去乞讨吗?那还不是天涯海角任我行,想去哪里去哪里。不过高兴之余我又感觉不对头,为什么方爷爷身负绝技不使用,得之如探囊的钱财不去拿,却非得历尽沧桑、受尽凌辱去流浪去乞讨?这好像有点不对头,世界上还有那么傻那么蠢的人吗?

    方爷爷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轻轻把我扶起来坐他身边,漫不经心要我把带在身上的木梳借给他用一下。我想也不想,当即就把手伸向口袋里掏。可是当我把所有口袋掏个遍,甚至把袋口都翻出来时,却哪里还有木梳的影子?不

    对呀,我离开房间时明明就揣在口袋里呀,怎么就不见了?这可真是活见鬼了,难道真是我记错了吗?走的时候根本就没带吗?当我嘀咕着要起身回房间找时,方爷爷却笑着伸手在我眼前一晃。天哪,我那唯一心爱的木梳不正在他手上吗?方爷爷看着瞠目结舌恍若做梦般的我,唉声叹气告诉我说,他之所以要去乞讨,原因就在这里。

    我震惊之余自然会追问为什么。方爷爷就一脸沉重向我诉说了他的往事。说在他年轻的时候,有缘遇到一个落难老人,出于同情而小施援手,由此得到老人的信任与感激,并倾囊传授他两门绝学。一是扒窃二是赌博出老千。艺成之后,他便在赌场上纵横驰骋、所向无敌,从未遇到过对手。而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扒窃,则更是让他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入眼的钱财无一不是手到拿来,尽收囊中,基本不费吹灰之力。着实让他赚到了大把大把的钱,更过上了以往做梦都想不到奢靡的生活。过上神仙般的日子后,他就不轻易去赌去扒了。要赌就赌大的,百万以上的天文数字级别;要扒则是手痒难熬,按捺不住,纯属出去找乐子。如此过了二十多年,有一次偶然看到一个男子从银行出来,穿着也算齐整,不像是个穷人苦人或民工,手里拿个鼓鼓的提包估计取了不少钱。于是在极度无聊之际,他就尾随男子上了公交车,毫无悬念把那男子包里的五万块钱给取走了。直到第二天打开电视时,他这才发现自己闯大祸了,闯了纵使粉身碎骨也难以救赎的大祸!原来自己轻松扒窃来的五万元钱,却是那男子最后给父亲做手术用的积蓄。救命钱没了,怀孕的妻子一气之下上吊自杀了,一尸两命呀!而那可怜的男子也在悲愤绝望之际一头跳下高楼,血肉糊糊,尸横当场,令人惨不忍睹!他说他看到那画面当场就晕过去了,三条人命呀,就因为自己一时的无聊无趣!及至苏醒过来,他当即电召一个最铁最知心的朋友,叫他带上十万现金火速赶往当地医院,以匿名捐款的方式资助重病老人。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重病老人一则延误手术时机,二则儿子儿媳包括未出世的孙儿惨遭不测,在得到噩耗不到半小时,就圆睁双眼撒手西归了。他于是彻底崩溃了,不吃不喝大哭三天,直到第四天才又请来知心朋友,以去澳门只手拼天下的诺言,委托他全权处理自己的所有财产,一半捐给当地慈善机构,另一半以信托基金方式捐给男子留下的孤儿,自己则换上一套破旧衣服,拿上一个豁口海碗,对天对地发一番重誓,然后才流着泪飘然离开自己的豪宅,从此过着颠沛流离、忍饥挨饿乞讨生活。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多少洗清一些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也只有这样,才能多少让自己过得安宁一点。直至遇到了我,因为我可怜的遭遇,更因为我坚定不移寻找父亲的执念,所以决定打破誓言,重操旧业,在不多的有生之年做一件自认为有良心的事,决不能再次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仅仅因为缺钱而惨遭不测或失去生命。

    我听完之后就默然无语了,我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惨的人,更没想到一手造成这惨痛悲剧的人,却又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人。唉,这叫我怎么说呢?这叫我说什么好呢?说来说去,毕竟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人家也付出了几十年的代价来赎罪。所以实在要说,那也只能说,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和劫数吧。

    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方爷爷,黯然跟他说,既然他已经发了重誓,那还是不要打破的好,不如把那两门技艺都传授给我,让我学成之后自个儿去筹措路费。这样既省得了你的操劳,又让我以后有一门谋生的手段,可谓是一举两得。最后我还叫他放心,以后我想要下手时,一定会慎之又慎地选择对象,决不针对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一定会以那些为富不仁、大奸大恶,以及达官贵人和巨商大贾为目标。因为他们有的是钱,而且钱财来得特别容易。

    可方爷爷无论如何不同意。他告诉我说,这两门技艺有百害而无一益。比如赌博出老千,之所以能做到要什么点数有什么点数,主要是觳子做了手脚灌了铅。而万一遇到高手瞧出其中破绽,那后果就严重了,轻则断一只手一条腿,重则惨死当场,横尸街头。再比如扒窃,如若被他人人赃俱获逮个正着,从而激起众愤引发群欧,落个重伤难愈终身残疾,那也是很平常很普通的事。再说我又是个清白如纸的人,决不能因为几个小钱而染指一辈子经受良心谴责的龌鹾事。

    我自然不肯罢休,执意缠着方爷爷要学,毕竟这是我摆脱乞讨生活的唯一路径。可方爷爷还是不答应,他很严厉地告诉我,如果我好好听从他的安排,那他明天就开始重操旧业筹措路费,包括我们放弃乞讨后该有的生活费用。当然,无论是去赌博还是去扒窃,他说他都会小心谨慎选择下手对象,胃口也不会很大,一来害怕再次发生之前的惨剧,二来年龄大了,手脚不太灵便,万一贪心不足而功亏一篑,那什么都完了,所以时间可能要长一点,多则十个月,少则半年,直到把我顺利送去美国后,他便又会继续以流浪乞讨的方式度过自己的余生。但要是我继续执迷不悟耍脾气使性子的话,他就会撒手不管离我而去,随便我怎么着都无所谓。我没办法,只好暂时答应了他的要求。

    于是第二天我们便彻底梳洗一新,穿上一套最好的其实也挺旧的衣服,藏好久伴在身的那副乞讨行头,用方爷爷的钱就近租了一个很清静很便宜的房子,怀着一颗既激动兴奋又忐忑不安的心住了下来。白天,方爷爷一早便匆匆离家外出,去帮我筹集足够的钱寻找爸爸。而我则按他的要求在家里洗衣做饭搞卫生,读书写字学文化,努力去除长期乞讨养成的各种陋习恶习和怪习,尽快往一个正常家庭走出来的小女孩方向发展。后来,方爷爷的手头渐渐宽裕起来,不仅为我买了许多花花绿绿的时尚衣服,还把我的睡房装扮得馨香温暖、漂漂亮亮,甚至还给我买了可以上网的最新式手机,包括每天多得让我先是狂喜后又倍感头疼的鸡鸭牛羊肉。而他自己却依然过清贫到极点的生活。除了外出打扮得光鲜齐整,在家还是穿旧衣服旧鞋子,还是执意不上桌进餐,还是死活要吃我吃剩的饭菜,晚上就在客厅地板上随便一躺,马马虎虎将就一夜。无论我怎么哀求他、跪请他,乃至威胁他。他都不为所动,不改初衷,坚持认为贪恋安逸会迷失自己,会放纵自己,会破坏他赎罪的决心。最后我妥协了,绝望了,再不会去劝他了,只越发认真做好自己的事,通过手机上各类节目接触学习久违的社会,重点是礼仪、社交、穿着以及新近涌现出来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科技文化等方面的知识,重温英语当然更是我重中之重的任务,毕竟去美国少不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拜师学艺

    除了学习礼仪重温英语外,我心里念念不忘的其实还是那两门技艺,还一直思谋着想要学习它们。在经过一番思量之后,我便选择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先是各种诉苦、各种悲叹自己学无所长,技不傍身,将来也不知道凭什么方式活下去,万一遇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时刻,估计又得拿起豁碗捡起包袱去乞讨了;接着又是惊叹、各种崇敬,夸赞他神通广大本领高强,挥手间便把我从地狱拉上天堂,过上了快乐得不能再快乐的生活;最后再是各种软磨硬泡、各种死缠烂打,赌咒发誓决不会贪心不足、决不重蹈覆辙伤害好人,一定会擦亮双眼专偷专骗社会上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坑蒙拐骗之人,一句话就是专门针对大奸人大坏蛋下手。如此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唠唠叨叨加碎碎念,方爷爷终于在恼无可恼、烦不胜烦之际,被迫答应了我的请求。当然,在答应之前,他又板着脸声色俱厉向我提出了十余条要求,内容无非是认准目标,留其一线,决不做出伤人害人逼人至死的绝事。而最最重要的三点是,艺学不精,决不出手;事发之时,后果自负;若要扒窃,一天一次,且一次决不超过二百。我为了达到目的,自然没口子地答应下来。虽然心里在不停嘀咕,难道我会分不清什么人该扒窃什么人不该扒窃吗?遇见大奸大恶之人也仅限二百吗?难道为富不仁的人身上只有一件几万十几万的物品我就该放手不干吗?估计不太可能,总而言之,我一定能把握住自己就是。至于艺学不清,决不出手这点,那就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决不能死守教条一成不变。方爷爷或许早已了解我的为人,更或许早就看透我的心思,叹着气对我说,他之所以答应传授我那害人的技艺,主要是因为不忍心看着我流落街头,露宿荒野,夜夜在寒风酷暑之中煎熬;更不忍心看着我四下乞食,食不裹腹,餐餐在冷嘲热讽之间奔波。只希望我能以此为助力、为跳板,顺利度过难关,再凭自己的双手过上美好日子。只是未来如何,结局怎样,我是否会深陷其中,无以自拔,那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一定会走,即便他的决定是逆天的、是错误的,那也是命数所在,劫运使然,他必

    将无怨无悔承受由此带来的一切良心谴责。

    于是自那以后,我就在方爷爷的督导下,以极大的热情拼命练习那两门技艺,期望早一点练成,早一点改变命运,早一点过上体面生活。老实说,以前离家出走,完全是因为一时的怨气怒气和意气,从没去考虑未来,从没去考虑后果。自从搬到出租房以来,我才终于感到自己活出了人样,活出了尊严。不惧别人的异样眼光,不怕旁人的刺耳流言,抬头挺胸,无忧无畏,就像在天堂里生活一样。只是理想很美好的,现实却有点残酷,毕竟那两门手艺是不太好学的,尤其在我心焦气急幻想一蹴而就的情况下。先不说赌博出千所需要的恰到好处的腕力、毫厘不差的听力及临危不乱的应变能力,单就扒窃而言,若想神不知鬼不觉从别人口袋掏钱包,那就得极快的下手速度和最佳的时机把握,包括旁敲侧击确定钱包位置,声东击西转移对方注意力等等。为达到这些要求,方爷爷先找来一桶冷水,再往桶里扔一块光溜溜的肥皂,要我以最快速度把肥皂从水里拿出来,其实是用两根手指夹出来。如此不歇手地反复扔反复夹,直到他满意为止。然后又把冷水换成冒泡的开水,再按照上述步骤继续练习。那开水可真不是开玩笑的,触之即痛,痛彻心肺,几个来回下来,满眼都是泪水,双手全是血泡。但我不敢放弃,更不敢喊痛,唯有咬着牙默默地忍受。

    如此四五个月下来,我的扒窃技术略有小成,基本能做到在对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其口袋里的小件东西摸走。如若再假以一些时日,我相信定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而对于掷觳子出老千,一则难度太大,导致信心不足。二则事发后果太严重,将来所要面对的必定是一些亡命之徒,心狠手辣,无法无天,根本不是我能招惹得起的。再则自认为一个女孩儿在赌场上玩玩可以,但不宜长期厮混,这样有失体统,会引起别人格外关注。所以基于上以上种种原因,我的赌博技术其实没什么长进,骗骗不谙世事的菜鸟还行,对于混迹于赌场的老油条来说,那基本上会原形毕露无处遁形。不过我也无所谓,反正有一门扒窃术防身就行,不会有过多的奢求。毕竟方爷爷也说过,做人不能太贪心嘛

    一天晚上,方爷爷郑重交给我一个牛皮信封,要我拆开看看。我手脚麻利拆了开来,瞬间被信封里一迭厚厚的美金、一张身份证、以及一些盖有公章的材料吸引住了。方爷爷告诉我说,钱准备得差不多了,一共两万美金。现在给我五千,要我第二天带那张假身份证及假材料去办护照,(真身份证好难办,要各种证明材料,而我什么都没有,只能做假。)剩下的钱等我临行时再给我。我感激地看着方爷爷,求他不要再去乞讨了,我一定会赡养他、一定会照顾他。方爷爷不答应,告诫我一番就躺在客厅睡了过去。我心情复杂,喜忧参半,而更多的是依恋与不舍。我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说来就来,毫无征兆,简直让人猝不及防。马上就要去美国找爸爸了,但方爷爷怎么办?真的还要继续乞讨吗?这怎么可以呢?年龄这么大,风霜雨雪的,却又怎么熬得过?但不可以又能怎样呢?他会听劝吗?他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吗?想一阵叹一阵伤一阵,一个晚上我都没睡觉,一直坐在客厅怔怔看着蜷缩在墙角的方爷爷。

    第二天我和方爷爷分头行动。他抓紧时间尽量去多筹一些钱,而我则去政府公共事务办公室办理护照和签证。然而让我万万没在想到的是,在办公室里,我不仅被工作人员拒签了,还差点被关进了黑屋子。原来他们见我年龄小,又独自一个人,还是个女孩,居然想出国,且身上还带着那么多钱,虽然左盘问右打听没发现什么破绽,但把我的身份证拿去细细一验证,馅儿立马就露出来了,并当场不让我离开,说要等专家过来问我一些问题。我很着急,也很担心,我怕会牵连到方爷爷,所以表面装着一副顺从的样子,然后趁他们不注意一下子就溜走了。溜走以后我却没有丝毫开心,根本就高兴不起来,只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失魂落魄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怎么办,怎么办’。不是吗?以前是因为没钱去不了美国,现在有钱了,却又因为一张签证和护照落空了,难道上天真的就对我这么残忍、这么无情吗?直到夜幕降临街灯大亮,我才猛然想到方爷爷,觉得他应该还有办法。于是饭也没吃一口,拖着沉重的脚步就往出租屋跑。

第三百九十九章 新仇旧恨

    当我疲惫不堪出租屋里时,却被眼前的一片狼藉惊呆了:桌倒椅歪,碗破杯残,仅有的一些家什用具全打坏了,缺胳膊少腿扔得到处都是。我的床也翻出来了,软垫和被子全被刀给扎破了,衣服撕得条条缕缕几无一件完整的。我吓坏了,发疯般寻找着方爷爷,撕心裂肺呼喊着他的名字,折腾好一会儿,最后才在杂物间里找到奄奄一息的他。那时的他全身是血,呼吸困难,衣服成了一条条一片片的碎布,脸上表情极为痛苦,却又隐隐挂着一丝异样的笑容。我扑上去不停呼唤着‘爷爷’,大声问他是谁这么干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赌博的事被人揭发了。方爷爷摇头否认是赌博造成的,但无论如何也不告诉我真相。只是一昧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去美国。我不敢再让他担忧牵挂,便撒谎说办好了,过不了几天就可以走了,随后又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方爷爷不回答我,也不许我再问,只是很为难地告诉我说,钱没了,全部没了,以后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了。接着便叫我赶紧离开出租屋,以免受到牵连。我一听钱没了,立刻就想到了胖团头,于是问他是不是被抢了,是不是又被那该死的团头抢了。方爷爷不说话,只用一种奇怪的声音喃喃自语着,说什么解脱了,安心了,再也不用苟且不宁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心里明白了一切,怒气顿时充斥了我全身,我要报仇,这次我一定要报仇。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救方爷爷,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痛苦而死。于是我掏出手机要叫救护车,却不料被方爷爷一巴掌打落在地。他拼尽全力对我说,如果我还不走,如果我还想叫救护车,那他就不认我这个徒弟了,而且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我哪里肯听,抢过手机又要打。方爷爷发怒了,圆睁双眼喝斥我,说再不听话他立马一头撞死在墙上。我惊呆了,再也不敢乱动了,但也不想就这样离开他。方爷爷就柔声告诉我说,这都是命,都是上天注定的,也是他最想要得到的结果,希望我能成全他。也不能有报仇雪恨的念头,我不是对手不说,还会白白丢失自己的性命,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说,更会破坏他一番美好的心愿。最好的办法是赶紧离开那里,不要耽误他的宝贵时间,让他有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乞丐该去的地方。我知道方爷爷的意思,知道他说的所谓命运,是指他因为一直愧疚于无辜惨死的四条人命,而甘愿过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颠沛生活,并以此来救赎自己的深重罪孽,而他那晚的遭遇,却不正是解脱一切痛苦的绝佳良机?我更知道他所谓的爬去乞丐该去的地方,是他想和所有以乞食为生的人一样,在将死之时,或爬于某个隐匿之所默默辞别这个世界;或置身某个显眼垃圾堆,等着公家人来收尸火化。而这两点中的任何一点,都是我无法改变、无力抗争的,更何况他还威胁我说,不听话就立马撞墙而死?僵持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他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越来越苍白,眼中对我无言的哀求越来越炽热,我心痛了,放弃了,跪下重重叩几个头,最后看一眼他颌首而笑的脸庞,最终像个行尸走肉般恍惚离开了出租屋。我要去报仇,去找那该死的胖团头报仇,用我心中演练过千万遍的方法去报仇。

    离开出租屋后,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我怕耽误方爷爷辞世大事,更怕因此而让他死不瞑目、含恨终身,从而永远不原谅我。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旅馆安顿下来,忍着心中的悲苦着意打扮一番,打车奔向东城几家商店,买一些必要的东西,用一个提包胡乱一塞,再次打车去青果里一家酒吧。在酒吧门口,我一眼便看到胖团头那四个圈圈的小车,再次确认车牌无误,便提着提包慢慢走了进去。根据我以前有跟踪调查,我发现胖团头会隔三差五去这个酒吧,呼朋唤友胡吃海喝一顿。而我那次去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确认一下方爷爷是不是被他打的。我买了一杯奶茶慢慢嘬饮着,有意无意挪到胖团头邻桌坐了下来。虽然我和胖团头打过一次照面,但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会认我来。因为经过几个月的调养,我身材变高了,脸色更红润了,穿着也更讲究了,再不是一个蓬头垢面脏兮兮的小女丐了。胖团头很兴奋,红光满面,豪气冲天,在几个狐朋狗友的吹捧下大杯大杯饮着烈酒。我一边漫不经心喝着奶茶,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胖团头一伙的交谈。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端两林杯血红的东西在我对面坐下,贼

    忒兮兮说要和我交朋友,还不停说一些让人面红耳热的话。我很生气,站起来就想把饮料泼到他脸上去。不过后来转念一想,我又觉得没必要,毕竟我是来打探消息的,不是来和臭男人吵架的。于是我就告诉他,我是个学生,因为没考好才出来散心的,一会儿就走,不会喝陌生人的东西的,妈妈也不允许,她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那个臭男人就说不怕不怕,他是好人,不会伤害我的,只是想和我交个朋友。我执意不喝,不过口气很柔和,没有一口拒绝。臭男人于是自作主张点了好多风味小吃,有烤羊肉焖红虾和鹌鹑蛋,包括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菜,不过看起来确实很好吃秀诱人。我假意推辞了一番,然后就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反正也是饿了,反正也是那傻瓜自愿的,可不关我什么事。臭男人双眼放光,喜不自胜,一连声催促我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吃完他还会带我去更好玩的地方玩,保证让我忘记一切烦恼。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慢慢地吃,很优雅很有风度地吃。吃着吃着,突然听到邻桌一个光头纹身男大声说,庄哥好逍遥呀,手下几百个兄弟忙活,每天光坐着数钱都数到手软。这不,刚刚又发了一笔小财,折算起来也有十好几万哪。得好好请我们去快活快活,不能老坐在这里喝寡酒侃大山。我一听大喜,立刻屏住呼吸细细听了起来。庄哥也就是胖团头就笑嘻嘻地说,哪里哪里,比起众位兄弟来,他可是差远了。不过也活该那个姓方的倒霉,改行了也不通知他一声,赚大钱了连个屁都不表示一下,还把不把他那个团头放在眼里。刚刚出手教训他,就是要让他心里有个数,不要眼高手低的不知好歹。最后胖团头又跟大家说,弟兄们放心,喝完酒就带大家潇洒去。我听到这里,心里就明白了一切。于是把杯里奶茶一口喝完,跟那男人说一声谢谢,拿起提包就要走。那臭男人急了,赶紧拉着我说,别忙别忙,他还会带我去更好玩的地方。我尽量抑制住心中的厌恶与恼火,装着很羞涩的样子说,都花他这么多钱了,怎还好意思去玩。那臭男人就拍着胸脯说,放心,他有的是钱,只要我高兴,他愿意给我好多好多的钱。我就笑了,不再说话了。臭男人于是特别高兴,拉着我的手就往酒吧外面走。到人多拥护的地方,我就看准时机,飞快伸手进入臭男人西装口袋,用两根手指一夹,轻松把他的钱包给夹出来了,神不知鬼不觉放进我提包。自己作死,可别怪我不地道。到了酒吧门口,臭男人指着远处一辆白色越野车说,车在那,我们一起走过去吧。我飞快扫一眼周围林立的店铺,伸手朝相反的方向一指,说我想去那边的红富士玩(其实是我胡乱杜撰的一个地方),问他愿不愿意去。臭男人虽然没听说过红富士,但还是连声说愿意去愿意去,只要我喜欢,他哪都愿意去。还叫我在原地等他,他很快开车过来接我。我要的就是这句话,等他屁颠屁颠钻进越野,我立马以最快速度奔向前面一家超市,原想在女卫生间躲一会儿再跑,后来发现对面另有一个出口,于是毫不犹豫飞奔过去,片刻间来到另一条街道。甩掉那个臭男人后,我当即挥手叫来一辆出租车,指点司机左绕右拐来到一条较为冷落的街道,下车付钱打发司机走。然后以爸爸的摩托车没油为借口,向当地一家修车铺老板高价买了两公升汽油,再去一家烟花店买一串一万响的鞭炮。一切准备停当,我便提着汽油和鞭炮快步来到一条马路上,找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

    这是一条僻静的马路,比较窄,仅有一个半车道,两旁是参天大树,路的尽头是一个刚开盘的住宅区,住户很少,往来车辆更少,胖团头的新家就在这个住宅区里,他每晚都会回家,偶尔还会带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这是我钱被抢后花了好长时间才打探到的信息,当时碍于种种原因没找他算账,不过这次不同了,我气坏了,再也无法忍耐了,我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我把汽油小心倒入一个大塑料袋,扎紧袋口。又拿出那一大串鞭炮,将纸药鞘一颗一颗去掉,留下一根长长的引线。再从提包里拿出在东城购买的遥控点火器,安上电池,取一小截引线放在点火器中间,按照说明书放到一百米开外,轻轻按下遥控器。不错,效果很好,引线烧起来了。我接连试了好几次,次次都令人满意。于是我把引线的一头一圈一圈缠绕在汽油塑料袋上,另一头牢牢固定在点火器中间,

    再用一个更大的塑料袋把汽油、引线和点火器一古脑儿包了起来,制成一个简易燃烧弹。看看时间,差不多零点了。我便找来一块大石头,算好距离摆在马路中央,然后强忍一颗砰砰乱跳的心,用冒汗的双手紧紧抓着那颗汽油 弹,神情紧张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睁大双眼静静盯着马路入口,心里默默祈祷着胖团头早点回来,最好是一个人回来,不然不好下手,会连累无辜。

    大约凌晨一点左右,小路尽头驶来一辆小车,一看就知道是胖团头的车,他终于回家了。望着那熟悉的灯光、熟悉的车牌,不禁让我越发感到莫名的紧张与兴奋。小车平稳驶来,在离大石块十余米地方停了下来,接着车门打开,胖团头从车里走了出来。他嘴里不停咒骂着,挥舞着拳头四下张望着。我吓得赶紧缩起脖子,躲在树影里大气也不敢出。胖团头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骂骂咧咧走向那块石头。对,车门没关,里面也没有其他人。我趁此机会,立刻摸到车门边,用力把简易燃烧弹扔进副驾驶底板上,旋即轻手轻脚转过身子,屏着呼吸飞快躲到一棵大树底下,用发抖的手掏出口袋里的遥控器。胖团头搬起横在路中的石块,咬牙切齿狠狠摔向一边,然后拍打着手上的泥土慢慢走了回来。上车,关门,启动,小车又缓缓向前驶去。我汗涔涔看着越驶越快、越驶越远的小车,用力咬一咬牙,偏转头重重按下手中的遥控器。一秒,两秒,三秒,不到四秒钟时间,小车内便火光一闪,嘭然爆出一团烈焰,行驶中小车跟着车头一偏,瞬间像失控的疯牛般一头撞向路旁一棵大树。不一刻,车门打开,浑身是火的胖团头从车上纵身跳了出来,长声哀号着在地上滚来滚去。我冷笑一声,拿起提包连同弃之不用的纸药鞘,借着浓密的树荫悄悄摸向不远处的公路,叫上一辆出租车直接驰向预定的旅馆,再也不愿多看一眼凄厉尖号中的胖团头,以及住宅区内闻讯而去的扑救人员。

    回到旅馆,我把提包随手一扔,便怔怔地坐在床上。丝毫不想动弹,丝毫没有报仇后的喜悦。眼前老是晃动着火人般的胖团头,耳中不断响起他惊心动魄的惨叫声。我没想到结局会如此惨烈、如此触目惊心,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下手狠了一点,甚至还有点担心胖团头会不会就此死去。虽然在一个小时前,我还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第二天我很晚才起床,胡乱点了一份外卖,付钱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昨晚那个臭男人的钱包来,于是拿出来翻看,有身份证驾驶证,还有好几张信用卡,现金却很少,只有一千多元。我也不介意,揣好钱,草草吃完饭,穿上一套最好的衣服就出去了。我要去打探胖团头和方爷爷的讯息,如此才好谋划下一步的打算。我来到方爷爷以前常去乞讨的地方,找一个面相慈善的乞丐,掏出一张十元钞票,在即将放入他破碗里时,又故意犹豫着收了回来,还装着奇怪地样子问他,以前是一个老人家在这乞讨,现在怎么不见了。面善乞丐看着我手里的钱,迟疑一会就告诉我说,那是一个姓方的老丐,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前一天晚上死的,躲垃圾堆里被慈善机构收尸火化了。我听了脸色一黯,强忍着悲苦轻轻说道,人老了自然会死,可没想到他会死得那么悲惨,竟然是躲在垃圾堆里过世的,说完就默默把钱放到地上的碗里。面善乞丐见我动了真情,估计是被感动了,就偷偷跟我说,躲垃圾堆里死是我们所有乞丐的天命,谁也改变不了。但方老丐不是自然死的,而是被人打死的。不过天可怜见,打人之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就故作生气地问,是谁打死方老丐的,他又受了什么样的惩罚,是不是被枪毙了。面善乞丐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轻轻对我说,是谁打死的不会告诉我,那凶手也不是被枪毙的,而是因为自己的小车无故起火,被活活烧成重伤。人是死不了,但全身没处完好地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虽然有人怀疑是人为放火的,但他心那么狠,仇家又那么多,谁又查得清楚呢。甚至他自己都不敢报案,一报案肯定会牵出方老丐的死因,这样他就更是吃不了兜着走。我听完心情十分复杂,既为方爷爷的死感到无比悲伤哀痛,又为胖团头的伤感到丝丝庆幸和失落。庆幸是因为他没死,失落也是因为他没死。我于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大钞,在面善乞丐恍若隔梦的目光中放进破碗,站起来头也不回就走了。

第四百章 设法出国

    方爷爷去世了,胖团头的账也算完了,美国又去不成,我一时间彷徨无计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去干些什么,更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去找妈妈要材料办签证是不可能的,她绝对不会答应;去扒窃攒钱也没什么意思,去不了美国找不到爸爸,再多钱又有什么用?更何况现在的技艺尚不太精,万一失手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我在旅馆里躺了几天,又在大街上乱窜了几天,在烦愁苦闷之际,还到底被我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偷渡。既然没材料办不了签证,那为什么不学别人偷渡呢?虽然风险大一点,后果严重一点,但可以省去好多麻烦。可怎么偷怎么渡,我心里又没有半点谱,又没个知心人一起参考,最后思来想去觉得唯有混上飞机,无论哪架飞机,只要是去美国的就行,只要到了美国就没事了。于是我打起十二分精神,重新置办几套时尚流行服装,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天天去上京国际机场转悠,打算瞅个机会潜入飞机,即便是货机、哪怕是行李舱,只要能混上去,只要是直达美国的。只可惜机场安保很严,不等我进入登机口就被轰出来了。最成功的一次是摸到了飞机肚子底下,只不过还没攀上起落架进入货舱,就被一众工作人员连拉带扯架去办公室,审问半天没发现什么不轨意图,就把我批评一顿给放了,临放之时还威胁我再不可以靠近机场半步,不然送我去管教所接受再教育。

    好吧,既然这个机场不行,那我就去另一个机场,反正上京的机场多,去美国的飞机更多。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在另一个机场我可学乖了,没有安全可靠的机会和办法,是绝不会贸然采取行动的。然而在机场遛达十几天,飞机是没偷潜上去,自己倒是被候机室一些变把戏耍魔术展示才艺的人给吸引住了,尤其是表演完后,观众从四面抛过去的像下雨一样的零钱整钞,简直羡慕死了我。于是我就想,为什么不通过掷觳子出老千的方法赚呢?当然不是和别人对赌,而是像别人一样用表演的方式,让观众自甘自愿给我送钱。如此,既不会有任何潜在风险,也不致枉废自己一番心血,更可以在无聊无趣之时赚点小钱。至于扒窃,我已经承诺过,不到走投无路、万不得已之时,决不轻易出手,除非对方犯贱,就像上次那个想占我便宜的臭男人一样,这可怨不得我。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就迫不及待去购买灌铅觳子,以便一展身手。但问遍大半个上京城,最终却一无所获。不死心,又通过手机上网查找,仗着自己过硬的英语知识,还终于在一家外国网站上找到了,而且是更为先进实用的作弊觳子,通过遥控器就可以摇出任意点数,万无一失,决不出错,唯一的缺点就是价钱贵了一点,足足要五百美金。我犹豫好几天,最终咬一咬牙,狠下心肠定购了一套。不几天到货了,很精致很美观,让人爱不释手。试上几试,果然是出手不凡,有如神助,要什么点数出什么点数。这不禁让我欣喜若狂、忘乎所以。只是还没高兴到两分钟,我却猛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并随之吓出了一身冷汗。既然觳子在网上公开出售,那知道的人不是很多吗?这还怎么糊弄别人?不行,得动一番手脚做一番改动。否则,赚不到钱小事,讨一顿羞辱或一顿拳脚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念及于此,我便挖空心事设计了一套转移别人注意力的噱头,仿照俄

    罗斯转盘的方法,通过天地人等名称做出一个金字塔式点数表,再找一个古色古香的圆形竹筒,编几首古里古怪的打油歌,在一番夸大其词的说唱逗笑中,就可以叮叮当当摇觳子开工了。改装完成之后,经过几番测试,又稍加一些修改,直到自我感觉良好,便兴冲冲直奔机场,期望在赚些小钱的同时,一举潜入飞机飞向美国,实现自己梦寐以求的寻亲愿望。到了机场,还没铺开摊位,我却猛然被一张巨幅广告吸引住了,怀着激动颤抖的心从头到尾连读三遍,之后就提起包裹头也不回离开了机场,火急火燎赶回入住的廉价旅馆。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到这里,一直趴着说话的余雯莉缓缓抬起头,用腼腆而羞涩的目光看着许文龙。

    许文龙叹一口气,用沉重晦涩的声音答道:“按时间推算,你看到的应该是北极星号即将途经滨洋的消息。”

    “不错,确实是这个消息。”余雯莉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说完,她又忽地从许文龙膝盖上爬起来,飞快抓起桌上一瓶饮料,仰起头咕嘟咕嘟一通猛灌。

    许文龙一动不动看着余雯莉,心里像钱塘江水般翻涌开了。女人真是奇怪,不仅丽质天生,惹人喜爱,更有敏锐直觉,让人惊叹。不是吗?前有阿莹,拼力反对乘船,结果差点被海盗要了老命。后有阿绮,一见这臭丫头就喜欢上了她,却原来她也有过乞讨的共同经历,而自己不也曾经流浪过吗?

    余雯莉估计是渴坏了,一口气就喝完了大半瓶饮料。喝完还回首用目光征询许文龙,见后者摇头不要,于是放下饮料又趴到他膝盖上,继续讲述她未完的经历……

    “看到北极星号要来华夏的广告消息,我当时就兴奋得差点流下了眼泪,心里也立刻不停嘴地祷告。感谢上苍,感谢菩萨,感谢天上飘过的各路大神,终于让我摊上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可不是吗?毕竟是邮船啊,超豪华顶级邮船啊!这么大的船,这么多的人,乘客、船员、技师、服务生等等等等,没有三千也有两千,随便找个借口、随便捏个理由也可以混上去(船票太贵,我根本买不起。即便买得起,也肯定又要提供签证护照什么的)。更何况港口的安检绝对没有机场严格,入口也肯定不止一个。而只要上船了就什么都不怕了,往千百个舱房里一躲,任谁也别想找出来。就算中途很不幸被人抓住了,他们也不可能把我扔海里去。虽说北极星号到华夏的时间还很长,要将近一年,但时间长不更好?不更有充裕时间做各种准备?虽说我不知道滨洋在哪个方向,离上京有多远,但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到车站买张火车票不就可以了!主意打定,我立刻觳子也不掷了,钱也不想赚了,回到旅馆打点包袱就往火车站跑。

    到了车站,问清去滨洋的方向路程车次,当即就要掏钱买最快到达的车票。不过后来一想,觉得还是不要买的好。不是我不值得出钱,而是认为去滨洋的目的,是为了偷偷潜入邮船,所以还不如现在就开始逃票上车,也就权当练练手热热身,积累一些经验技能。想到这里,我就打消了花钱买票的主意,安心坐在候车室等车,同时细心观察上车的路径及程序。观察一阵后,我心里就凉了半截。因为我发现每每到了上车时刻,乘客都要排队经过一个仅容一人的窄小通道

    ,还有检票员守着,必须出示车票才可穿过通道去上车。而旅客又很自觉,一个接一个的很有秩序,不能浑水摸鱼蒙混过关。正当我灰心丧气打算另觅出路时,去滨洋的火车却恰巧到站了,乘客即将开始检票上车。只听呼啦啦一片响,整个候车室的人几乎站起了一大半,人人户扛手提着各种包裹涌向检票口。我吃了一惊,心想怎么这么多人去滨洋,滨洋很大很好吗?去其他地方不都是十几个几十个地上车吗?然而更让我吃惊加狂喜的还在后头。就在广播一响起,几个检票员立刻打开所有通道,票也不检了,个个像避瘟神一样远远站到一边。我暗叫一声侥幸,当即拿上包袱混入拥挤的人潮,惴惴不安有惊无险上了火车。首战告捷,不由让我信心百倍。也不介意人多没座位,找个车厢对接处就坐了下来,和众多没座位的人一起开开心心南下滨洋。一路走走停停,乘客上上下下,历经两个白天和两个黑夜,躲过三次险象环生的中途查票,吃了十几包方便面(至今闻到都想吐),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滨洋。车停了,我就眼窝深陷疲惫不堪走出车厢,一句车票扔了混出检票口,摇摇摆摆像喝醉了酒一样来到车站广场。

    滨洋很大,很漂亮,完全不逊于上京,难怪有这么多人争着抢着要去。不过我可没心思欣赏这美丽街景,逃过车站形形色色的拉客男女,也不管贵贱,随便找个小宾馆住了下来,昏昏沉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睡足了,也吃饱了,就检起包袱退房,打车直奔滨洋海港,也就是北极星号将要停泊的港口,就近找一个很廉价的小客栈作落为自己的脚点,就开始着手准备偷渡美国的各项工作。

    我是今年元月份来到滨洋的,比北极星号足足提前了九个多月,所以我有的是时间,一点也不会着急。滨洋的天气很暖和,比起冻死人的上京来说,简直就像住在天堂里。刚开始的时候,我除了每天坚持练习方爷爷教的扒窃术外,其余时间都在港口外晃悠、闲逛,直到和一众门卫混熟以后,才得以自由出入内港,并能仔细观察那里的建筑特点,工人作息规律,上下班出入点,包括货轮停在哪里,怎样才可以接近,客轮又停在哪里,乘客到哪里上下船。如此不到两个月时间,我就对港口内外各建筑、路径、功能区等做到了然于胸,闭着眼睛就可以描绘出来。尤其是客轮停泊点,每一处都走遍了,每一处都记熟了,哪里有逃生通道,哪里可以作为紧急避难点,无一不被我牢牢记在心里、刻在脑中。做完这一切,我就开始考虑用什么方法混上邮船。是晚上趁人不备溜上去,还是假装乘客逃火车票一样蒙过去,假扮船员是不行的,虽然我的英语好,能跟外国人流畅对话,但船上不可能有我这么小的工作人员,肯定会被别人一眼识破,这个险可万万不能冒。想了好久,但最终没想出一个合适有效的方法。不过我也不怎么着急,反正还有半年时间,一切慢慢来。于是在接下的日子里,我没事就勤练扒窃技术,以备在万不得已时派上用场。再就是上网查资料,凡是有关北极星号的一切公开信息都不放过,重点是船长大副姓名履历及性格特点。有时偶尔还会去坐坐公交车,去人多拥挤的地方转悠转悠。也不为扒别人的钱包,只为练习自己的眼力,看看什么样的人可偷,怎么偷,如何才可以最快最安全得手。

第四百零一章 巧遇香姨

    有一天闲得无聊,我就去港口内看轮船。那里的轮船可真多。大大小小,各种各样,颜色也不尽相同,有的像一座大山,静静地躺在水面上,让人看了嘴巴都合不拢。有的在热火朝天装卸货物,船身上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活脱脱一条剖开肚子的大鱼。还有的挂着彩旗突突突不停往来穿梭,鸣着沉闷的汽笛或缓慢进港或昂扬出海。一条远洋渔船进港了,卸下大批大批的鱼,引来几十个人蜂拥上去抢购。我一时好奇,也跟着走了过去。我的青天大老爷呀,这哪是鱼呢?简直是鱼山鱼海。一筐筐一桶桶,奇形怪状,种类繁多,鲍鱼鱿鱼三文鱼、龙虾海蟹金枪鱼,真是数不胜数看不胜看,很多甚至都还张着嘴巴活蹦乱跳。我顾不上浓重的鱼腥味,抢入鱼堆中兴致勃勃辨认起来。来买鱼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干练利落、腰间挎个大钱包的鱼贩子,他们买起鱼来是论筐论桶的,数量很大,随手一指,这个十筐那个二十桶,渔民就一一把所需之鱼搬到指定地方。另一种应该是有钱人家的主妇,举止优雅,穿着得体,所需数量虽然不多,但专拣稀奇贵重的买。其中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奶奶,提个笨重的柳筐吃力穿行在鱼堆中,极其艰难挑选着自己看中的鱼。我见她长相亲切,年龄又大,就走过去对她说,叫她提着鱼筐在下面指点,我来帮她拿鱼。她听了也没推辞,就一一指点我要什么、要多少,我就像猿猴一样窜上窜下把鱼拿出来扔她筐里,只一会儿功夫便买齐了装满了。付完钱,我又自告奋勇帮她把鱼抬上车,一辆有三个尖叉的乌光锃亮的车。老奶奶很开心,问我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还坚持塞一百元钱给我买东西吃。我不要她的钱,只告诉她自己是个农民工的孩子,叫余雯莉,是来这里看轮船的。老奶奶就告诉我,她叫香姨,是专门帮人家做饭洗衣看孩子的保姆,住在香格里拉,还叫我有空去找她玩。我不知道香格里拉在哪里,也没有时间去玩,就很客气地跟她告别离开了,不几天也把她给忘了

    ,直到一个多月后再次与她相遇。那次说起来其实挺荒唐的,就因为大街上一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男人很嚣张,不停辱骂女人,还掏出钱包说自己有的是钱,甩了她就甩了她,到哪里告他都不怕。我听了很生气,就决定报复那个男人,运用我的空空妙手把他钱包扒窃过来,也省得他在这得瑟。于是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又坐上一辆公交车,打算在人多拥护的时候伺机下手。只可惜公交车上人太少,坐了好几站点都无法下手。我不死心,跟着他一起下车,一路尾随他来到一个熙熙攘攘的菜市场。我暗想机会来了,立刻加快脚步向他身边蹭去。恰在这时,我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诧异之下循声看去,却原来是好久不见的香姨。我一时间犯难了,不知道是追上去扒钱包的好,还是留下来等香姨的好。而就在我稍一楞神的功夫,香姨就已经来到了我身边,而那男人也不见了踪影。我没办法,只好装着很意外很开心的样子跟香姨问好。香姨很激动很兴奋,一手提个菜篮子,一手摸着我的脸说,真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我,她都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听了既感动又诧异,我没想到仅仅只帮她拿了一下鱼、抬了一下筐,她就对我这么念念不忘,就像久别重逢的至亲至爱家人一样。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香姨没有孩子,一直未婚,自见到我后就觉得和我很投缘,已在心里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我们站着聊了好久,香姨一直摸着我的脸和我说话。她告诉我说,她现在专门为她家小姐做饭,她小姐是个小学老师,就在离那菜市场不很远的地方住,所以她每天必须出来买菜。当然不是一般的菜,主要是一些牛肉、羊肉、海鲜之类的菜。而这些菜也不是随便可以买到的,是由一家老字号肉铺特别提供的,而且是经过一系列严格检测的新鲜无公害肉菜,虽然价格贵了一倍有余。我听了立刻就瞧不起她家小姐了。不就是个小学老师吗?那么娇贵臭美,还要一个老人家来帮忙做饭,又还要专门去买

    什么劳什子无公害菜,而且价钱那么贵。不像我,垃圾堆里的东西都吃过,次数也不是一般的少,不一样活蹦乱跳棒哒哒的吗?不过这些话我是不会说出口的,只在心里说说而已。后来香姨又问我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去哪个地方做什么,怎么不去上学。我不敢说实话,就撒谎说是休学来找爸爸妈妈的,就租住在那不远处,因为爸爸妈妈白天要上班,所以我没事就出来到处遛达到处玩耍。香姨听了就很可怜我,非要我跟她回去吃午饭不可,还说会做好多好吃的给我吃。因为当时我惦念着要回小客栈,不愿再多加停留,所以就谎称有事要做,下次有机会再说。香姨没办法,又要赶回去做饭,就依依不舍和我分别,临走时还一再要求我,第二天陪她一起去买菜。我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好违心答应了她。回到客栈,我心里很矛盾,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最后考虑到时间还长,而我该做的准备又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反正一个人也孤单无聊,现在难得有一个对我这么好的老奶奶,为什么就不跟她一起过几天舒心快乐的日子呢?即便是买买菜说说话,也好过一个人凄凄惨惨呆在客栈里强。坚定了内心想法后,我立刻就结清房费,拿起简单行囊直奔那个菜市场,租一个廉价房间远远住了下来。

    第二天我很早就去了菜市场,等了好一会才看见一路东张西望找我的香姨。我心里感到暖洋洋的特别舒服,就赶紧喊叫着向她跑了过去。香姨笑了,笑得很甜很舒畅,说就知道我不会失约的,然后就拿出好多好多糕点给我吃,都是我没听过更没见过的香香脆脆的糕点。在接过糕点的一刹那间,我心里忍不住就想,她要真是我奶奶多好!我开心地吃着糕点,愉快地和香姨说着话,帮她提篮子,跟她一起挑菜,足足忙了一个多小时,才又不得不分开了。即便香姨再次邀请我去她小姐家,但我还是觉得不太方便,所以就婉言谢绝了。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家,而是别人的家,贸然去玩不好。

第四百零二章 无话不谈

    自此好一段时间,香姨天天来买菜,我就天天陪着她。她每次都会带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我吃,吃得我都不太好意思,自己又没什么好吃的给她,花太多的钱又不舍得,只好买些便宜的红糖水呀椰子汁之类送她喝。我开始还以为香姨会不喜欢,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没想到她见到后却高兴的不得了,迫不及待就喝,不停嘴地夸赞好喝,还说几十年没喝过这样的东西了,喝起来就是不一样。我松一口气,心里越发觉得香姨是个很善良很亲切的老奶奶,越发觉得她如若是自己亲奶奶该多好。只是无论如何,我对香姨还是有所戒备,有所隐瞒,不会也不敢把自己的流浪经历告诉于她,更不会把家里发生的变故透露给她,只跟她编造说,自己是个大山里的留守女孩,因为太想念爸爸妈妈,所以就休学来滨洋看他们,想跟他们住一段时间后再回去上学。而香姨就不同了,对我毫无戒心,什么都不隐瞒我,什么都跟我说,尤其是她所服侍的小姐梁诗绮的事说的最多。说她是个多么娴雅漂亮讨人喜欢的女孩,同时又一个多么执拗叛逆让人头痛的女孩。她为了和哥哥一争高下,竟然不顾一切在滨洋流浪乞讨了好一段时间,吓都把她吓死了,常常半夜起来祈祷观音菩萨的保佑。后来又莫名和她爸爸赌气,跑到非洲去当义工,不幸被当地叛军扣为人质,索要巨额赎金,幸好被她现在的男朋友冒死给救出来了。之后就听话多了,再没做出什么异想天开骇人听闻的事情来,只乖乖呆在滨洋一所小学教书,过着很平凡很普通的生活。我听完之后不觉目瞪口呆震惊异常。我没想到香姨的主人竟然是滨洋首富,更没想到她所服侍的小姐竟然是有着滨洋第一美人之称的梁诗绮。而这个滨洋第一美人梁诗绮,却竟然做出如此令人瞠目结舌、如此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放着金枝玉叶般的公主生活不过,却偏偏要去露宿街头乞讨,要去穷得要命的非洲做义工,甚至甘愿去小学当一个毫无地位可言的小老师,这让天下那些(包括我)想钱想疯了的人怎么看怎么说。唉,有钱人家的心思真的是想不通猜不透。听了香姨的介绍后,我就对她家小姐梁诗绮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特别想亲眼看一看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后来香姨再叫我去玩的时候,我就不再推辞了,很痛快就跟她去了。到了她家小姐梁诗绮的家,也就是翠苑,我立刻就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我的妈呀,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家。各种各样的花,各种各样的树,五彩缤纷,争奇斗艳,还有假山流水,凉亭小榭,尤其是池子里那欢畅游动的花鲤鱼,更是明艳亮丽,憨态可鞠,让人忍不住就想下去抓一条上来玩。那栋小别墅就更不用说了,我从来都没见过,在电视中都没见过,豪华漂亮得让人惊叹,让人窒息。进到房子里,我立刻又被客厅里那大大小小的照片震慑了,话都说不出来了。照片很多,却只有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多少有点帅气,多少有点英武,确认是你无疑。女的自然是诗绮姐姐了。她的那个美呀,无论是凝神遥看远方,还是欢笑偶看镜头,无论是赤脚漫步沙滩,还是露脸花丛一现,都看得我心旌动摇,如痴如醉,甚至都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女生了。当时我心里就很羡慕很向往,同进又在暗暗遐想,假如我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哥哥那该多好,假如长大后我也像诗绮姐姐一样美那该多好!只可惜那天没见到诗绮姐姐本人,也没见到你,后来去了几次也没见到你们,我就猜可能是香姨觉得不方便带外和去见诗绮姐姐,或者是诗绮姐姐不想见外人,尤其像这样样来路不明的外人。所以我也不会责怪香姨,只是心里觉得有点遗憾、有点失落罢了。那天吃饭的时候,香姨又和我说了诗绮姐姐好多趣事,听得我简直入迷了,都顾不上吃那么多见都没见过的菜了。吃完饭,为了不打扰香姨做家务,我就告辞走了,也不要香姨开车送我,只一个人走了,一个人闷闷不乐、没情没绪地走了。当然不为别的,只为联想到自己的不幸遭遇,以及八字还没一撇的美国之行,心里突然间就变得很苦很涩很没劲。不是吗?看看诗绮姐姐,人又漂亮,生活又快乐,什么烦恼都没有,什么困难都没有,日子过得多幸福多自在!不过回到住处后,我立刻又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了,毕竟就像方爷爷所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什么都是上天注定了的,任谁都改变不了。人家有一个滨洋首富爸爸,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所以该努力还得努力,该奋斗的还得奋斗,该过流浪日子还得过流浪日子。

    记得最后一次去翠苑的时候,是在今年六月底。那天香姨对我说,学校马上要放假了,她家小姐先要去上京学习一段时间,学习完了又得和男朋友去国外旅游。当然,那主要是她爸爸妈妈的意思,那对小情人一直都还蒙在鼓里。至于

    去哪里旅游,开始预定去意大利,后来又觉得新西兰好,当然也有可能跟随即将来华的北极星去夏威夷。我一听到北极星夏威夷两个名字,立刻就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就细细往下听,只可惜香姨却就此打住,再也不提这事了,只招呼我吃饭,还要我多吃菜吃好菜。可我哪里吃得下,心痒难熬想听诗绮姐姐去夏威夷的事,但一时又不知从哪里引出相关话题,更担心过分关注会引起香姨的怀疑。直至回到租住的廉价小旅馆,我还一直挂念着那件事,心里更是若隐若现冒出一个新奇大胆而荒诞不经的计划:假如能通过诗绮姐姐去美国,那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吗?而且相对于她来说,带一个人去美国,绝对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叫人怎么开口呢?又凭怎么理由开口呢?直接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以博取她的同情与可怜?我觉得不行,绝对不行。万一她像一般富家公子富家女一样,没一点爱心、没一点感情,那不是很丢脸很难为情的一件事吗?甚至还有可能招致香姨的嫌弃与厌恶,代价太大,划不来。去做他们的贴身佣人?去服侍他们的饮食起居?这就更不行了,基本不用提及。毕竟人家是小情人旅游,都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黏作一块,谁会要一个碍手碍脚惹人生厌的第三者?当然还可以假装帮他们提行李送行,送完后往没人的地方一钻,估计任谁都找不到。这方法行是行,关键是他们见都没见过我,又怎么会要我帮忙呢?而且他们还会担心没人帮提行李吗?那天我想了很久,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我早早就去了菜市场,希望能从香姨口中多打听一些诗绮姐姐去美国的事情。只是遗憾得很,那天香姨竟没去买菜,而且接下来的日子都没见到她的踪影。这让我既担心又有些失落,想打个电话问问,却又没她的联系方式,去香格里拉找她又觉得不妥,在无聊无趣之下,我就天天在菜市场转悠,寻找一些花钱大手大脚的、长相凶蛮猥琐的、说话又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人练手,扒他们的钱包,偷他们的现金,一段时间下来,倒也有了不少进账。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我依然没见到香姨,眼看着学校就要放暑假了,诗绮姐姐又得去上京学习,我就更觉得她不会来了。于是我放弃了等候她的想法,没事就坐上公交去滨洋港口,继续熟悉那里的地形地貌及各个建筑群,偶尔也会去网吧上上网,主要查找北极星的相关资料。

第四百零三章 精心准备

    八月中旬,等候已久的北极星号终于来到了滨洋。看着它洁白的外表、雄伟的身姿,我的内心便莫名激动起来,仿佛觉得自己业已登临其上,站在高高的船艏迎风驶向美国。我想走近去观察,可穿制服的保安不让,远远看到我就喝令我离开。我也不计较,只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细细思考着如何才能登上这可望而不可及的邮船。我知道北极星号会在滨洋呆半个月左右,期间必须补充大量物资,所以每天都在大批次货车驶向码头,卸下堆积成山的各种货物,再由专门的履带传送到邮船上。开始我想趁天黑由水下偷偷潜入邮船,后来发现根本不可能。一是保安严密,无法近前。若要躲开保安,距离却又太远,我又不会游泳,估计游不到一半就会永远沉入海底。二是即便侥幸游到邮船跟前,可入口实在太高,我根本爬不上去。后来又想躲在物资箱里,通过履带传输进入邮船,可转念一想觉得太危险,万一卡在哪个位置或者压在成山的物资底部,到时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己的小命也就跟着报销了。左思右想不得其法,我就慢慢把目光瞄向每天去滨洋游玩的游客及部分船员,希望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一条混上邮船的方法。于是我就暗暗跟踪他们,挑一些面善之人努力跟他们套近乎,想方设法请他们吃饭喝酒,想以此和他们混熟,最好混成朋友,然后想以此为借口去船上找他们玩,再趁机躲起来。直到遇见一个叫帕修斯的老变态,不仅在我面前乱说一些难听的胡话,还动手动脚想摸我。我一气之下就偷了他的钱包,毁了他的各种证件(后来上了邮船我还没放过他,偷了他几次钱,还数次捉弄他,让他狼狈不堪丢尽了脸,反正他认不出我了),当天就去店里把头发剪短了,再买几套男式衣服,精心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男孩,以防止再次遇见帕修斯那样的老变态。后来又觉得自己的住处太远,每天坐公交去港口很麻烦,而且想要再次见到香姨也是不可能的事了,所以我就打算把以前租的房间退掉,重新搬到港口附近去。只是让我万万没有想以的是,当我提着个包袱想上公交的时候,却被一声熟悉而亲切的喊叫惊呆了:老天保佑,我又遇见香姨了。香姨很激动很开心,一直喃喃地跟我道歉,说主人家里遇到一些棘手之事,来不及告诉我一声就回香格里拉了,而且一直没机会出来了。直到事情处理完毕,又回到翠苑帮小姐做饭后,却再也找不到我了。说着说着,她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直楞楞

    看着我说,怎么变成这模样了,是不是爸爸妈妈要我这样打扮的。我心里很矛盾,既为再次见到香姨而高兴,又为如何才能混上邮船而焦虑,既想赶着去码头,又想留下来陪她聊聊天。犹豫好一阵后,我才吞吞吐吐告诉香姨说,我虽然也很想念她,也很想见到她,但其实也猜到了她肯定是事出有因才没来买菜,至于自己那副假小子装扮,就含含糊糊说是因为父母想要一个儿子,所以就把她打扮成一个男孩的样子。香姨也没有怀疑,拉着我就去买吃的喝的,还用抑制不住的喜悦告诉我说,她家小姐去旅游的事定下来了,就跟着北极星号去夏威夷,而且买的是头等船票至尊金卡。我听了心里一动,头脑中不期然又回忆起之前那个大胆想法来:介于邮船安保那么严密,是否还从她家小姐身上想办法呢?而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做他们的贴身侍从。可怎样才能做他们的贴身侍从呢?无论用什么方法,哪怕就做一天!想到这里,我就有意把话题转到诗绮姐姐身上,想套出更多有关他们俩人的信息。香姨那天的心情特别好,基本不用我开口,就唠唠叨叨把诗绮姐姐去旅游的事全跟我说了,包括带什么衣服、什么首饰,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最后还把登船的具体日期告诉了我。我就一边默默吃着香姨买的果点,一边飞快思索着接近诗绮姐姐的办法。等到香姨说完了,我的计策也基本成形了。虽说有些大胆,有些冒险,有些愧对香姨,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去美国,我根本什么都压上去了。和香姨辞别后,我又打消了退房的念头,重新回到小客栈住了下来,细细回忆一遍刚刚想出的计划,再补充一些细节,之后就开开心心坐上公交去了滨洋港口,继续跟踪那些去滨洋吃喝购物的游客和船员。虽然我有了混上邮船的方法,但那方法需要一定的机遇和运气,很容易出纰漏,万一出问题了,那就功亏一篑白忙一场了,所以如果能再想出一些更好的方案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毕竟我也不想欺骗香姨,更不想让她因此而看不起我。

    自从和香姨再次见面后,我每天上午就陪她买菜聊天,下午就去滨洋港口闲逛。一旦找到合适的游客或船员,我就若即若离跟踪他们,想方设法亲近他们,以期望找到一条更快更省事的方法混上邮船。也是老天保佑,只两三天功夫,我还真认识上了一个船员,由此还改变了我开始时的想法,觉得冒充一个船员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应该是有机可乘。那个船员叫大卫,是某个餐厅

    服务员,年龄也就二十出头吧。最最关键的是,他的个子比我高不了多少,人也很正经,除了爱喝酒爱吹牛,再找不出让我不放心的地方,半点不像那老变态帕修斯。这让我顿时充满了信心,立刻就以富二代身份和他搭上话了,大大方方请他喝几杯酒之后,精心编织的以广交朋友提高英语水平的谎言也不用说了,直接就和他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于是我趁机叫他带我上邮船参观,以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豪华邮轮北极星号。大卫很爽快,不停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绝对会让我如愿以偿。我当时就惊呆了,一颗心怦怦乱跳着,我没想到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简直让我措手不及无所适从。好吧,既然大卫这么仗义,我也不能小气,立刻就好吃的好喝的不停招呼他,花了好几百美金,也没有一点心疼,约好第二天下午去邮船参观,就叫辆出租车把醉态百出的他给送回去了。当晚无话,我心情激动,兴奋难捺,一夜没睡好,天一亮就昏沉沉爬了起来,耐着性子陪香姨买菜,也没心思听她说什么,甚至对诗绮姐姐也将登上邮船参观的消息也不感兴趣,只盼望着时间快点流逝,下午快点到来。好不容易买完菜,好不容易到了约定时间,我立刻迫不及待来到海港门口,怀着一颗激动不安的心静静等着大卫的到来。太阳落山时分,他终于出来了,蔫耷耷无精打采地出来了。我一看感觉不妙,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看样子这事黄了。果然,大卫一见我就哭丧着脸说,对不起,他让我失望了。按规定是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员上船的,船员的亲戚朋友也不例外(除非特定时间和活动),尤其像他那种屡次不守规矩、饭碗岌岌难保的有前科船员。我听了很失望,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虽然我心里早就隐隐感觉到,事情决没那么简单,成功哪会如此容易,毕竟大卫是个爱说大话爱吹牛皮的人。可真正到了预感变成现实的时候,却又无论如何让人接受不了。大卫很羞愧,一连声向我道歉,还说要请我吃大餐,以弥补自己给我造成的伤害。我就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关系,反正在哪看都一样,不一定非要登上船去。那天我们又去吃饭了,当然是我出的钱,还请他喝了好多酒。吃喝间我还有意把他犯错的事实经过、及邮船上重要人物的外貌爱好都问了个遍,直到好晚了才又把他送回去,而且再也不提上船参观之事了。这样跟他厮混好几天,把自己想知道的都打听清楚之后,我又开始实施自己精心制定的登船计划之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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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军人许文龙,退役后流落南方重镇滨洋市。期间,他路见不平勇擒劫匪、力斗混混、铁血柔情深入虎穴营救人质、孤身击碎不良商人惊天阴谋。然而在和女友去夏威夷度假途中,却遭隐匿大平洋数十年的海盗血洗邮船,掳去心爱之人。激愤之下划上救生艇、带上邮船上仅剩的另一游客,奋起直追凶残海盗......魂断太平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断太平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断太平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