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慕香慕香
日出东方,天光大亮。许文龙默默打点好行装,细心穿戴好衣服,最后看一眼陪伴自己好几个夜晚的房间,低着头黯然往旅馆大堂走去。办完手续,取回押金,依依不舍离开温馨舒适的宾馆,沿着宽阔的街道,跟着滚滚的人流,带着一颗焦灼不安的心,不停往前走着、走着……
在城区来回奔波一整天,无数次向公司厂商打听询问,无数次向人事部门自我推介,甚至开出两个月内只包吃住,不要工钱的最低入职条件,但结果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照舅)。当然,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没什么可担忧的。
黄昏时分,许文龙思忖着再找下去也没什么希望了,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暂时安顿下来再说。他站定身子环顾四周,发现眼前除了人流车流、商店宾馆,以及街道旁葱郁茂密的古树和五彩缤纷的鲜花,再没有适合露宿一夜的角落。看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许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就随便找个大树底小桥洞什么的,一宿坐到天亮,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信马由缰,漫无目的。不知不觉间,一座高大雄伟、闪着五彩灯光的门楼巍然耸立在眼前。门楼里人进人出,热闹非凡。抬头一看,“兰馨公园”四个大字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许文龙心里一动,跟着喜上眉梢。为什么不进去看一看走一走呢?如果可能的话,在里面马马虎虎将就一个晚上,岂不强过流落街头、露宿桥洞?主意已定,他当即迈开脚步提上背包,随着一对手拉手肩并肩的老年夫妇悠悠然走进公园。
这是一个市内休闲场所,占地面积极为宽广。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粗壮挺拔、如巨伞般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下碧草如茵,柔若绿毯。一座座随地势而建的花圃造型独特,别具匠心。各种艳丽多姿、色彩斑澜的鲜花竞相开放,散发出一阵阵芬芳浓郁、沁人心脾的清香。让人乍闻之下心旷神怡,烦忧顿消。简直一个树的世界,花的海洋。真正的闹中取静,忙里偷闲的美好去处。
越过那对娴适安详的老夫妇,避开那些手挽手如胶似漆的热恋人,许文龙独自沿一条曲折清幽的小路,悠然自得往公园深处踱去。走不多久,身边游人越来越少,周围环境越来越静。这让他十分满意,当即做出决定,今晚就呆在这里不走了,即便有园艺师拿扫把来驱赶!
曲径通幽,流水潺潺。数百米后,一个巨大的荷池便映入眼帘。池中建有假山,假山上爬满青藤绿蔓和鲜花。一股水柱从山顶汩汩喷出,分成几条涓涓细流,自繁花绿叶底下缓缓流出,无声无息汇入池底。池中放养着大量形态各异的淡水鱼,或三五成群相伴相依,或孑然一身缓缓洄游,或静止不动冥思暇想,或疾若惊鸿电闪而逝……真是漂亮之极,可爱之至。
抛下水池继续前行,远远飘来一股异样幽香。清新怡人,直透心扉,让人闻之精神大振。许文龙心下大奇,立刻加快脚步,甩开臂膀,循着那诱人的花香大步走去。
过小桥,穿亭阁,曲曲折折,辗转回环。很快地,一大片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郁金香便赫然在望。那炫丽的色彩,热烈奔放;那迷人的姿态,婀娜娉婷。不由人不倾倒,不由人不心醉,真正是兰陵美酒郁金香,风姿绰约世无双。
哗啦啦,一阵异样声音骤然响起,把迷醉在花海浓香中的许文龙吓一大跳。他吃惊之下定眼一看,发现前方艳丽花丛正跳舞般剧烈摇动着,声音就是从那里不断传过来的。
难道是野鸡山兔?抑或是黄羊野猪?许文龙头脑灵光一闪,下意识地思忖道。果真如此的话,摸过去逮住它们,生堆小火烤上一烤,却不是意外飞来的口福?想到那油滑滑香喷喷、皮焦肉黄浓香扑鼻的烤兔肉,许文龙一时间口舌生津,食指大动,肠胃禁不住咕噜咕噜轰鸣起来。这几天的素面素粉实在是寡淡如水,倒尽胃口。
机会不可失,美味不能丢。许文龙当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猫着腰蹑手蹑脚走向那片兀自摇动不休的花丛……
“啊……变态……”仿佛晴天霹雳,又如山崩地裂。摇曳不休的花丛骤然爆起一声尖叫,随之探出两颗黑乎乎脑袋,接着便见一男一女惊慌失措爬了起来,手忙脚乱穿衣服套裤子,间或羞惭交加指着许文龙怒骂……
许文龙顿时惊呆了,高举石头触电般僵立着,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良久,他才大叫一声,扔掉石头撒腿就跑,比吓破胆的兔子还快。而背后那对羞怒难当的“鸳鸯”却还在不住口“流氓、色鬼” 地乱嚷乱骂。
原来是两个热恋中情人禁不住花好月圆诱惑,情到浓时无法自持,搂抱之下心有灵犀,自然而然就……
许文龙没头没脑慌不择路,顾不上无数游人讶异莫名侧目而视,拽着个提包一路狂奔而去。最后总算跑到一个突起如馒头的山岗下,看看上面有一个古朴典雅八角凉亭,周围也不见游客身影,他这才决定上去歇息一下。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他再不敢鲁莽行事了。先重重咳嗽几声,再扯开嗓子嚎几句歌儿,见没什么反应,这才大着胆子一步一惊心,两步一动魄走将过去。直至确认安全后,才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呼哧呼哧喘起粗气来。
真是活见鬼,简直蠢如猪。在这高楼林立、人潮如鲫的国际大都市,却哪来的野兔山鸡大黄羊?这不是痴人说梦荒诞不经吗?幸亏女人天生警觉,百忙中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关键时刻不忘及时出声示警。否则……否则怎样,他不敢往下再想了。只有苦笑一声,摇着头自我解嘲般说道:“慕香,慕香,惊起一对鸳鸯!”
是呀,落个如此尴尬狼狈下场,不都是那诱人花香惹得祸吗?
不过细细想来,许文龙却又忍不住以手加额庆幸不已。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说刚才无端遭受一次惊吓恐慌,甚至是斥责谩骂,但能发现这么个清静雅洁地方,却不正是苍天有眼、大地显灵么?不然,却到哪里去栖身?却到哪去歇脚?八成落个露宿街头的凄惨下场。露宿街头也就罢了,关键别人会用什么眼光看自己?嘲讽?鄙视?怜悯……堂堂一个大老爷们,不缺胳膊不少腿,却变成一个穷困潦倒衣食无着的乞丐,铁定是个赌鬼、嫖客、瘾君子,简直是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许文龙坐在石凳上思一阵,想一阵,忧一阵,乐一阵,真个是心潮起伏,情绪万千。突然,一个大胆念头蓦地闯入他脑海。让他先是讶然惊诧,再是狂喜若狂,最后双手一拍哈哈大笑起来。自己不是囊中羞涩,腰包渐瘪吗?何不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呢?不但能解决目前所临困境,还能长期坚持战斗,再无后顾之忧。好计,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想到开心兴奋处,他禁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副眉飞色舞、喜出望外样子。
第十八章 野外生存
许文龙在“兰馨公园”舒心惬意睡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便做贼似的溜出公园。毕竟野外露宿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更不是什么时尚之事,会让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甚至把你当乞丐流浪汉看待。
出了公园,急急跑进一个公厕,就着自来水飞快漱口、洗脸、装瓶,之后慌不择路飞奔而去。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连个厕所也整得那么干净雅致,还充满浓浓花香,比起乡村那些摇摇欲倒的住房,真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正是上班高峰,街上车如虫蚁,鸣笛声声。路上行人匆匆,一溜小跑。很多上班族一手油条包子,一手牛奶豆浆,一路急走一路狂嚼,感觉像部队急行军,紧张快速而又有条不紊。
许文龙来到一家小吃店坐下,要一大碗素面条,哧溜哧溜三两口吃完。再趁一个顾客相对较少的间隙,期期艾艾指着桌上一瓶辣椒酱,吭吃吭吃对店老板说道:“这个……这个……”
店老板是个油光满面、笑容可掬的胖男人。他一脸诧异看着许文龙,半天才恍然大悟般介绍道:“这个……这个是辣椒酱。辣椒酱知道吗?一种调味品。如果你觉得面条淡了,味道寡了,就可以沾上一点拌着吃……”
许文龙见对方会错了意,赶紧跟他解释说:“不是……我只是想问一下,你这个辣椒酱会不会卖,要多少钱,我想……”
胖老板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才摆着手爽朗回答道:“自家做的东西,谈什么卖不卖的。你想要就拿去吧,不用钱。”
“谢谢,谢谢老板。”许文龙闻言大喜,慌忙把桌上的辣椒酱紧紧抓在手中。
胖老板叹一口气,看着一脸风尘的许文龙感慨万分说道:“出门在外不容易呀,真的不容易。谁还没个时运不济造化欠通的时候呢?拿去吧,你想要就拿去。”说完,还把另一张餐桌上的辣椒酱拿过来,一并塞在许文龙手上。
许文龙大为感动,忙不迭起身向胖老板道谢。
告别热心胖老板,用袋子把两瓶拌有姜葱八角的辣椒酱妥贴包扎好,许文龙又花上一元钱,在小摊上买份滨洋市区图。对着地图转弯抹角,走街串巷,又重新开始新的寻职之路……
太阳西沉,街灯渐亮,宣告一天时光又在毫无功效的脚步中消逝了。不过此时的许文龙已有后路,再无什么恼人的担忧。正所谓家里有粮,心里不慌。他低头察看一番地图,认准郊外方向,跳上一辆公交车。也不管车上有些什么人,又在嚷嚷些什么事,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微闭双目养起神来。
对于外来务工人员来说,城市给予他们最大最直接的恩惠就是,交通便利,公交点多面广。花上一两块钱,只要你有时间,有耐性,有心情,有逸致,就可以跟着大巴车来来往往绕城周游,没人会叫你补钱,也没人会赶你下车。
公交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乘客们上上下下,下下上上。也不知过了多少大街,换了多少旅客。当许文龙眼开双眼时,街上已是行人稀少,路灯暗淡,高耸挺拔的建筑明显消失,时不时有大片空旷荒芜厂区一掠而过。看来马上要到郊区了!
车上乘客不多,包许文龙在内也才五人。公交车加快速度,风驰电掣直驶终点站——离市中心三十五公里外的亭岗镇。按许文龙一向的思维,越是偏远的农村,越能在田野里找到丰富食材,还没有人关注你,没有人打听你,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抛下最后一溜街灯,公交车终于到达郊外,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间继续疾驰。看看四周一片静寂,鲜有人居住。许文龙于是呼叫司机停车,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飘然离去。
星光点点,月色悠悠。辽阔的田野虫鸣蛙唱,溪水潺潺,混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清新甜润,沁人心脾。置身其间,顿时让人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许文龙使劲吸着鼻子,贪婪呼吸着清爽透凉的新鲜空气。同时展目四望,细细察看周围地形地貌。
这是一片广袤无边的田野,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地里禾苗正长时。在一丘丘、一块块方正齐整的水田里,刚栽不久的水稻碧莹莹茁壮密匝,长势喜人。沟渠中虫鸣蛙声一片,唧唧呱呱,此起彼伏。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横穿田野,伸向远方。河中水波粼粼,银光闪闪。东面二千余米处灯火辉煌,亮如白昼。看看地图,原来是长龙镇。镇上房屋白墙赤瓦,井然有序,十分漂亮。西面不远处则是黑漆漆起伏不定的群山。群山山势不高,蜿蜒曲折,像条长龙般绵延而去,看不清龙头龙尾到底在哪里。
许文龙观察良久,决定到西边山上去过夜。因为那里无人居住,自然也没人干扰,而且捡柴生火更为方便隐蔽。主意打定,他于是提上行李,迈开大步,沿着河堤遥遥走将过去。
不多久,百十米高的群山横亘眼前,模糊在望。山上灌木成林,杂草遍地,充满勃勃生机。在绕山而过的小河边,则孤伶伶趴着一座残垣败壁、破旧不堪的古老房屋。仿佛像个垂暮之年的老汉,凄凉而孤独,寂寞而无奈,也不知道建来做什么用的。
许文龙见状大喜,也管不管三七二十一,拎上包欣欣然走进那古老房屋,挑一个隐蔽背风角落,清一下满地瓦砾石片,垫一块木板惬意之极坐了下来……
古屋很大很破败,举目一片沧桑古老。土制灶台东倾西覆,摇摇欲坠。庞大木架奇形怪状,七零八落。烟熏火燎的木条木板撒落一地,触目惊心,残缺不全的铁锅摆放零乱,锈迹斑斑。却原来是一个借助水力榨油、而今弃之不用的老旧油坊。
休息一会,许文龙满意地站起身来,借着淡淡月色向田野深处走去。他得想办法弄点吃的,一切先解决肚子问题再说。
第十九章 美味佳肴
不上一个小时,许文龙便满身泥泞从田野里转了回来,随之带回来的是一长串又肥又嫩的田鸡,(青蛙的一种,黑褐色,体形大,肉质鲜美。)几只圆滚滚、胖乎乎、肥硕壮实的田鼠,甚至还有一条足有三斤重的南蛇。南蛇已被摔晕,正瘫软着身子一动不动绑在草绳上,唰啦啦一路拖地而行。
许文龙回到油坊小河边,抬起头快活吹几声口哨,细细欣赏一番所获猎物,那神情仿佛在看一盘盘香气四溢、**可口的美味佳肴。看完了,看够了,他才翻出那柄黑不溜秋的匕首,就着清澈河水小心洗剖起来。他先从田鸡弄起,去其内脏,剥其外皮,冲洗干净放入塑料袋。再整治肥粗南蛇,捏着蛇头,用匕首在其雪白肚皮上轻轻一划。随着“哧”的一声响,蛇皮应声翻向两边,渗出一滴滴鲜血。再抓紧外翻蛇皮用力一扯,像脱去外衣般露出又白又嫩蛇肉。最后一刀斩去蛇头,切成一段段肉段,和处理好的田鸡放在一起。
接下来轮到肉嘟嘟的田鼠了。田鼠已然死去多时,耷拉着脑袋像一只只肥壮猪崽。许文龙用洗剖田鸡的方法,先把田鼠一一冲洗干净,用匕首在其肚腹小心切一个口子,将里面内脏一古脑儿拽掉,远远抛到河心。再小心合上切口,就着河水反复冲洗好几次。最后找些湿泥巴,严严实实糊在去掉内脏的田鼠身上,准备放进火中煨烤。
“佳肴”打理完毕,许文龙才提上它们匆匆回转油坊,拆开那陈旧怪异木架,收集起散乱一地木板,小心翼翼在屋角生一堆篝火。先把裹着泥巴的田鼠投入火中煨烧,再用枝条挑着干净蛙肉蛇肉在火上慢慢烧烤……
不一会儿,蛙肉、蛇肉颜色渐变,由白转黄,由黄转赤。扑鼻清香随风飘散,弥漫整个油坊。引得几天不见荤腥的许文龙馋涎欲滴,口水直流,恨不得一口把它们全吞下去。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他于是赶紧拿出辣椒酱,耐着性子一一涂在烤好的田鸡、蛇肉上。
大功告成,丰盛的晚餐马上开始了。
许文龙用两个指头小心捏起一只松脆浓香的田鸡,用怡然自得的目光细细欣赏一番,再张嘴轻轻咬了一小口,慢慢嚼上几嚼,闭上眼睛慢慢品味着……
啊,那种电流般涌遍全身的美妙快感,那种飞天样飘飘欲仙的久违颤栗,终于又回来了,终于又体验到了。真是说不出的舒服,说不出来的酣畅,说不出来的惬意。
许文龙把那只田鸡连皮带骨吃个干净,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其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其嘴馋之样,令人忍俊不禁。
直至吃了八只田鸡,两段蛇肉,许文龙才打着饱嗝停了下来。抹一抹嘴巴,拍一拍肚皮,脸上露出满意之极的笑容。稍事休息,他又拿起一根木棍,把煨在火堆中的泥巴团拨拉出来。用手轻轻一拍,泥团立时四分五裂,连着鼠毛一齐脱落,露出里面热腾腾香喷喷的田鼠肉,看上去诱人极了。
把余下的蛇肉鼠肉田鸡肉沾上辣椒,细细包好,小心放入提包。许文龙于是走出油坊,脱去外衣,扑嗵一声扎入河中,酣畅淋漓游起泳来。游累了,洗净了,他才跳上河岸,穿上衣服,回油坊拣个干净地方,靠着墙根酣然大睡起来……
太阳东升,金光万丈。破败的油坊在阳光映照下,从里到外焕然一新,顿时变得好看多了。许文龙酣睡一晚,容光焕发,精神倍增。匆匆起来漱口洗脸,吃烤肉早餐,急急拎起提包走向公路,坐上公交重新杀回滨洋。
辗转进入市区,逶迤来到一家彩电生产公司,一则招聘保安的广告吸引了许文龙。不过仔细看一下时间,却是五六天前张贴的,也不知有没有招到人。思来想去,犹豫半晌,他最后还是决定进去打听一下。毕竟机会难得,不可轻易错过。万一还没招到人呢?
进厂区,找领导,说明来意,只三言两语功夫,许文龙便垂头丧气出来了。在广告贴出的当天,彩电公司便已招到所需人员。他来迟了,而且太迟了。
看来现实果如李厂长那丫所说,滨洋市目前最不缺的,确确实实是两条腿的人。不过不要紧,许文龙已解决后顾之忧,已做好长期备战打算。反正有的是时间,就当一场城市生存训练吧。乐观地说,把它看作繁华滨洋观光旅游也未尝不可。
“愉快观光”到太阳当空高照,酷热难当之时,大街上行人纷纷钻往各处餐馆饭店。又到饭点了,得补充消耗一空的体力了。
许文龙来到一家面馆坐下,要一碗热腾腾最便宜的馄饨,掏出沾满辣椒的蛙肉、蛇肉和鼠肉,一口馄饨一口肉,有滋有味吃喝起来。他本不舍得花一分钱,直接想在大街上吃点烤肉了事。后来一想又觉不妥。一则人来车往很不雅观,二则走累了走困了,想找个清凉的食店歇歇脚。只是若想进店休息蹭风扇,不花钱消费却又如何说得过去?冷眼相待吹胡子瞪眼,那是豁达大度的店家。万一拿笤帚赶你出门,那可就尴尬难堪了。灰溜溜无脸见人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面馆生意不错,顾客很多,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许文龙坐在门边角落,自顾自吃着馄饨烤肉。邻桌是个脸色红润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要的是鸡汤加蒸饺。他怡然自得一口一个,吃得啧啧有声好不开心。突然,他双眼瞬间一亮,接着使劲吸一下鼻子,条件反射般站起身,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着。他闻到了一股异样香味,一种闻所未闻钻人口鼻的香味。蓦地,他身子一抖,全身僵直,目光牢牢黏在许文龙跟前那黄灿灿、香酥酥的怪肉上。
许文龙赫然一笑,慌忙把桌上的烤肉收拾起来,飞快塞进包里。虽说蛙肉、蛇肉和鼠肉味道鲜美,入口爽脆,算得上难得的美味佳肴。可外观实在不敢恭维,简直不忍直视。尤其那些田鼠肉,胖乎乎四肢俱在,恰似刚出生的猪崽。一般人哪敢正眼相看?要是知道底细的话,估计还会恶心不止,大吐特吐。
然许文龙邻桌的中年人,却恰恰不是一般人。是地地道道饕餮之徒,是不折不扣好吃之辈。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还是土里钻的,只要你做得好端得出,他二话不说就敢往嘴里送、往肚里咽。还时常自诩为吃出滨洋,吃向世界的“美食家”。
“美食家”乍见那些皮焦肉嫩,异香扑鼻的烤肉,早惊得是口角流涎,双眼发直,恨不得一把抓过来囫囵吞到肚里去。只是碍于彼此萍水相逢,素不相识,不好冒昧伸手讨要。及至看见许文龙要把怪肉收起来时,这才有点心慌气急了。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鼓起勇气吞吞吐吐问许文龙道:“老兄,嗳,我说这位老兄,你吃的……嘿嘿……你吃的是啥玩意儿?可否……”
许文龙吃了一惊,慌忙捂着提包支支吾吾说道:“没啥,没啥,说出来不好意思。这个嘛……这个是……唉,这叫我怎么说呢,反正你是不会吃的,打死你也不会吃。”
“美食家”,越发心痒难熬,急欲一尝,涎着脸一个劲表示不介意:“没关系啦,没关系啦。说来听听吧,快说出来听听,这到底是啥玩意儿?最好是让我……嘿嘿嘿……让我……那个……嘿嘿嘿……”
许文龙这才发现对方非但没有恶心厌恶之态,反而猴急慌慌想要尝尝口味。他于是定了定神,压低声音一脸郝然说道:“这个嘛……这个是田鸡,烤田鸡肉。听说过吗?敢来一只吗?味道其实不会差。”
“田鸡肉?”“美食家”哈哈一笑,口沫横飞滔滔不绝评论道,“好一个田鸡,肉质细嫩,入口滑溜。用以做汤,色泽乳白似牛奶,味道鲜美赛鸡汤,关键还纯天然。好吃,太好吃了。”说完咂一咂嘴巴,仿佛刚刚喝完一大碗田鸡汤似的,余味无穷,酣畅之极,“不过烤田鸡倒是第一次见过,估计口味也差不到哪里去。还有呢?你还有什么宝贝肉?赶紧一并儿告诉我!”
“烤南蛇,烤田鼠。怎么样?也没见过吧。”
“啊,蛇肉?田鼠肉?不得了,了不得,今天算是开眼界长见识了。”“美食家”越发双目发亮,口角流涎,“蛇肉,龙肉也,和小母鸡一炖,那可是有名的‘龙凤汤’啊。还有田鼠肉,居然被你弄到了田鼠肉。绝对的精瘦不肥腻,稳稳的柔韧不干硬,堪比黄羊肉呀。哎哟喂,我说老兄,你可真会吃,真能吃,胜我百倍有余呀。”
许文龙苦笑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告诉他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其实……其实我也是没办法,确实没办法。初来滨洋,居无定所,没有工作,没有落脚点,连吃饭都成问题。要不谁会吃这样的东西呢?谁想吃这样的东西呢?”
“什么?你说什么?吃着这么罕见的美味还说没办法?你你你……”“美食家”闻言痛心疾首,大呼许文龙暴殆天珍,怠慢佳肴。他二话不说摸出一个皮夹,掏出一张大红票子,唰地往许文龙桌上一放,指着他包里的烤肉说道,“一口价,一百元,把这些肉统统卖给我。”说完,也不问对方同意不同意,夺过烤肉紧紧抱在胸前,唯恐一不小心会被别人抢去似的。
许文龙吃那一惊,好半天才鼓起双眼结结巴巴说道:“这这这……这怎么可以……”
“嫌少吗?”“美食家”脸色一变,唰地又添上一百,目光直直看着许文龙道,“怎么样?这下总会卖了吧。”
“不不不……”许文龙摇手不迭,把钱轻轻推还“美食家”道,“不是我不舍得卖,实在是这个……这个不值那么多钱。”
“美食家”松了一口气,笑嘻嘻抱着那包烤肉说道:“呵呵呵……值值值,简直太值了。物超所值,两不上当,你好我好大家好。”
许文龙摇一摇头,诚心诚意回答道:“真值不了那么多钱,都是野外的东西,唾手可得,哪能值几个钱?如果真喜欢的话,你可以直接拿走,一分不要。”
“啥?一分钱不要?”“美食家”呆了一呆,随即连连摆手说道,“还是算了,谢谢你的好意。你很辛苦,我也不想占便宜。”说完,碗里的鸡汤饺子也不要了,直接付帐走人。他生怕许文龙会变卦反悔。
许文龙呆呆看着“美食家“远去的身影,久久捏着那两张大红钞票,一时间恍如做梦般僵住了。是他疯了吗?还是自己傻了?或者两个人都是疯子傻子?仅五只烤青蛙,三只煨田鼠,另加七八段南蛇肉,就值两百元钱?而自己也就这么收下了?看来这生意还挺合算的,可以继续发扬光大,继续做大做强。只是想要再遇上这么一个痛快直爽的疯子,估计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第二十章 迷途之鹅
长话短说,许文龙的午饭被“美食家”一古脑卷走,无奈之下只得再点一碗肉丝面,吃完又在各个街区转悠一整天,最后无功而返,不得不坐公交车回到栖身地——破油坊。
因为天色不早了,许文龙回到油坊也没耽搁,直接放下提包直奔田野,开始准备今晚和明天的食材。这次他没有捕捉到南蛇,田鼠也只抓了两三只,不过田鸡倒是不废吹灰之力逮到两大串,大概四五斤重的样子。回来经过一番洗剥一番烧烤,一番狼吞虎咽吃饱喝足,最后跳进河洗澡游泳,像个硕大的葫芦随波逐流,浮浮荡荡,静静享受这难得的一刻轻松。
“嘎嘎嘎……”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高亢清亮的鹅叫,把静静享受冷水浴的许文龙吓一大跳。他急忙抬头循声找去,发现河上游正漂来一只通体雪白、赤冠突出的大白鹅。大白鹅甩着脖子东张西望,侧着脑袋嘎嘎乱叫。一副惊慌失措、惶恐不安的样子。
“一只迷路的大白鹅!”许文龙嘴里轻轻嘀咕着,双眼直勾勾盯着那只顺水漂来的白鹅,脸上尽显讶异古怪之态,“也不知最终会漂到哪里去!”
近了,近了,大白鹅漂经许文龙跟前时,一拍翅膀“丁铃”一声远避而过,嘎嘎乱叫着游向下方河口。原来鹅脖子上不仅系着一条色泽鲜明的红丝带,还挂着一串叮当作响的小风铃。
“一只宠物鹅!”许文龙如是猜测道,“看样子还蛮漂亮的!”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诸事不愁,百事不忧,闲来无聊便养一些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且乐此不疲当宝贝一般看待。记得在宾馆电视上曾看到一个多金小富婆,心血来潮养只小猫,大概是波斯猫那种。模样倒也温驯乖巧,惹人喜爱。不过为之付出的费用却更加令人咋舌,专门的猫舍,整洁舒适,浪漫温馨;专门的猫食,营养均衡,搭配合理;还有专门聘请的保健医生,以及各种时尚新潮衣服等等。乖乖不得了,比一个普通农民的生活强多了。
看着长声悲鸣、越漂越远的大白鹅,许文龙心里一动,嘴里轻轻嘀咕道,反正是一只迷路走失的无主之鹅,反正到头来也会被别人捡去宰杀,反正夜深人静也没哪个会来寻找,倒不如……他伸长脖子看看四周。星光灿烂,月色如水,田野一片寂静,一片空旷,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真是天助我也,今晚有烤鹅吃了。许文龙确认四周没人,喜滋滋一个猛子扎入河中,像条游鱼般自水底射向大白鹅。算算距离差不多了,再“哗”的一声钻出水面,伸出右手闪电般抓向那只迷途之鹅……
大白鹅骇然惊起,扬起脖子嘎嘎一阵乱叫,张开翅膀不要命窜了开去。它被这只骤然钻出水面的怪物吓坏了。
到嘴的肥肉可不能让它轻易逃跑。许文龙电光石火间踊身一扑,展臂一抓,稳稳当当揪住了大白鹅肥大翅膀。
大白鹅惊恐万状,魂飞天外,越发摆着脑袋尖声嘶叫,越发扑腾着双腿拼命挣扎……
许文龙双手一用力,咔地扭断白鹅脖子,**飞快提上河岸。
“对不起了,反正你这样乱叫乱窜,到头来还得落个同样下场,倒不如成全我这个天涯落难人更好。”许文龙望着死去的白鹅,愧疚之下连连向它道歉。
叮铃铃,一阵悠扬悦耳的铃声响起,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凄厉恐怖。许文龙心里一激灵,赶紧扯下红丝带上的风铃,随手往自己颈脖上一系,取来匕首当即收拾起大白鹅来。
洗去污泥,摘除内脏,泥巴糊严,架火煨烤……许文龙一板一眼,轻车熟路,很快就做好了他独具特色的“流浪鹅”。再经数小时不间断烧烤,辅以周而复始循环翻动。待泥巴逐渐干硬,大滴鹅油自泥缝渗流,夹着青葱辣椒浓香升起,“流浪鹅”便宣告制作完成。敲去泥巴,清掉未烧尽的残余鹅毛,黄澄澄熟透了的鹅肉便即显露出来。他嘴角微微一笑,轻轻撕下一只肥大鹅腿,啧啧称赞一番,眯缝着双眼缓缓往嘴巴里塞……
恰在这时,油坊外隐隐传来一阵带哭腔女人呼唤声:“阿丽……阿丽……阿丽你在哪里……快出来好不好……”声音凄厉,飘忽不定,似在天边,又在眼前。让人闻之心寒胆战,头皮发麻。
许文龙心里一颤,慌忙放下嘴边鹅腿,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起来……
不久,尖细焦灼的呼叫声再次响了起来:“回来吧,阿丽……求求你别再躲了。快出来……快出来跟我回家好不好……”
“原来是寻找自家小孩的乡下妈妈,难怪听起来那么气急心慌。”许文龙松了一口气,很是同情地自语道,“这小女孩也真是,小小年纪调皮捣蛋,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也不怕爸爸妈妈急死。不行,得赶紧出去告诉她,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人,得趁早到别处去找,省得耽误时间耽误大事。”念及于此,他慌忙站起身来,提着来不及进嘴的鹅腿大踏步跑出油坊。待跑至门口空坪,未及张嘴召唤,他整个人却当场蒙住了,傻楞楞站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差不多停止了……
只见清幽如水的月色下,一个白裙拖地、秀发飘飘的妙龄女孩正脚不沾地飘然而来。似仙女下到人间,又如天使降临凡界。清新脱俗,纯洁无暇,耀人眼目,摄人心魄。加上那宝石般闪闪发亮的星星,明镜也碧波荡漾的河面,以及潺潺四起的水流,唧唧轻吟的虫鸣……仿佛让人置身于蓬莱仙境,天上瑶池,恍恍惚惚,痴痴迷迷,战战兢兢,茫茫然然……难道是广寒仙子么?难道是时空错位么?这世间哪来如此冰清玉洁超凡脱俗之女孩?
许文龙用力眨一眨双眼,使劲晃一晃脑袋,再伸手狠命一掐大腿……咝,好痛,痛不可当,痛彻心肺。没错,这不是梦中童话,也不是魔幻世界,是切切实实的美妙现实。他呆呆看着那个缓步而来的白衣仙子,一时神魂颠倒手脚无措,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渐行渐近,渐近渐清晰。不一会儿,一个优雅清新、秀美绝伦的高挑少女便款款来到许文龙面前。说来也怪,面对一个荒郊野外不期而遇的伟岸男子,她不但没有丝毫惧意,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而又顽皮地望着许文龙微笑。
许文龙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更不敢贸然打听她的名字,只屏着呼吸一动不动地站着,垂着眼帘难堪之极地站着……
白衣女孩眨巴一下双眼,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许文龙,轻启朱唇柔柔问道:“你……是人吗?”声音娇美,婉转动听,宛若清泉入池,珠玉落盘,温软而清脆。
不过这么好的声音却噎得许文龙直翻白眼,莫名紧张的心情跟着稍稍平静下来。这是什么话?这又是什么问题?初次见面有这样打招呼的吗?难道自己像孤魂野鬼,像山妖水怪吗?他飞快瞥一眼白衣少女,本想吐出舌头,扮个恐怖模样吓她一吓。后来一想又算了,吓唬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他于是定了定神,垂着手老老实实回答道:“我是人,正宗的人,地地道道的地球人。你呢?是仙女吗?”话一出口,他又禁不住后悔不迭,觉得这样说话很唐突,很不正经。
不料那白衣少女却不以为忤,笑盈盈突然间小嘴一翘,鼻子一耸,扮个鬼脸调皮地回答道:“鬼呀,我是鬼。是一个百年老女鬼,是一个千年狐狸精。”说完还吐了吐舌头,露出一排小贝齿,模样儿特别可爱。
许文龙不觉哑然失笑。想不到自己无意吓唬她,她倒反过来吓唬自己,真是匪夷所思令人费解。
女孩咯咯一笑,仰起俏脸毫不畏惧打量着眼前这位阳光英俊的大哥哥,一颗心却忍不住扑嗵扑嗵乱跳起来……
星月幽幽,流水潺潺。许文龙和白衣少女在油坊空坪上两两相对,默站无语。一昧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默立良久,女孩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精致秀丽的俏脸刹时黯淡下来,一丝忧愁悄悄爬上眉梢。她轻轻叹一口气,摇着头哀哀切切问许文龙道:“你看到我家阿丽吗?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我找她找了那么久,也找了那么多地方,可一直不见她的踪影。可怜的阿丽,你到底躲哪儿去了啊?我都快被你急死了。”
许文龙呆了一呆,忍不住暗暗思忖道。她?找女儿?也就十**岁的样子,这么小就结婚生孩子了?可能吗?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早婚早育现象多着呢。也难怪她看不住孩子,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想到同情怜爱之处,他于是抬手一指,挥着手中鹅腿指指戳戳回答道:“没有,这里没有任何孩子。从那到那再到那,包括那,我刚才都走过了一遍,丝毫没发现孩子踪迹。你还是赶紧到其它地方……”
“叮铃铃……”许文龙话音未落,胸前戴着的风唰地一下蹦了出来,发出一连串轻快悦耳的叮铃之声。
少女心里一沉,俏脸骤然变色。她猛地跨前一步,用恐怖之极的双眼死死盯着许文龙胸前那串风铃,小巧玲珑的嘴唇跟着微微颤抖起来。那骇人的神情,那愤怒的样子,恨不得一把将许文龙撕个粉碎。
许文龙不明所以,还以她又想耍什么诡计吓唬自己。于是镇定一下不安的情绪,笑眯眯拿起胸前风铃,不无夸耀似地解释道:“好漂亮的风铃……不是吗……嘿嘿嘿……捡的……声音很好听……要不要……”
女孩白嫩的脸庞越来越黑,越来越阴冷,冰刀似的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停在许文龙身上移动,最后定在他右手上不动……
许文龙被那女孩骇人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心里发毛,隐隐感到事态有些不妙。他赶紧扬了扬手上肥嫩的鹅腿,神情赧然对她说道:“见笑了,这是我的晚餐,自己做的。可能外观不太好看,但味道绝对不错的。想尝一尝吗?”
啪哒,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落地。女孩张了张嘴,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气哼哼撇下依然陪着笑脸的许文龙,一阵风般走进那破败不堪的油坊……
第二十一章 蓦然变脸
许文龙莫名其妙看着飞跑进屋的女孩,心里忍不住忿忿不平抱怨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不相信我吗?我真没看见你家阿丽,更不会把她藏在这破屋里!”真是的,难道怀疑我是坏人吗?难道怀疑我是人贩子吗?一定要进去搜一搜查一查才放心吗?好吧,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清是浊,以事实说话。等你搜查之后,真相自然会大白于天下,我并没有拐骗你的女儿。他一头哀怨不止,一头紧跟少女快步走进油坊……
油坊里篝火未熄,余光明灭不定。煨熟的流浪鹅绵软金黄,香气袅袅升腾。
少女一言不发走近火堆,借着火光定睛一看。但见满地狼籍,一片零乱。鼠毛遍地都是,鹅毛比比皆然;碎骨四下横陈,残渣触目惊心。尤其那只绵软金黄余香袅袅的独腿烤鹅,悲戚戚惨兮兮格外惹人注目,格外刺人神经。
如此龌龊房间,如此清纯佳人,对比强烈,反差鲜明,简直不忍直视。许文龙顿觉颜面扫地,愧疚万分,摇着头嘿嘿干笑一声,面红耳赤局促不安解释道:“对不住,临时的。临时栖息之地,没有你要找的人。”
白衣女孩神情恍惚充耳不闻,一昧面无人色盯着地上凄凄惨惨残缺不全的烤鹅。她双肩微微颤动,胸脯急剧起伏,泪水盈盈的双眼缓缓燃起一团一触即爆的火焰……
许文龙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切实被那女孩骇人模样吓坏了。胆战心惊,寒毛倒竖,双腿微微发颤,头皮阵阵发麻。他一边极力稳住自己狂乱的心,一边忍不住暗暗责怪自己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一个找孩子的妈妈面前如此心慌意乱?如此稳不住阵脚?可别忘了自己曾是一个军人,一个在枪林弹雨中纵横驰骋的特战军人。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有什么可忌惮的呢?跟她解释一下不就行了吗?让她尽快去别处找孩子不就完事了吗?
白衣女孩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依然泪眼迷蒙盯着烤鹅看。突然,她平白里尖叫一声,毫无征兆疯狂扑向许文龙,像一匹狂暴的小白狼,像一头愤怒的母老虎,挥起粉拳夹头夹脑雨点般暴打过去。全无仙女亲善之举,毫无天使优雅之态。她暴怒地打着,伤心地哭着,嘴里呜呜咽咽嘶喊着:“你这个坏蛋,你这个恶魔。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不但害死了我家阿丽,还残忍地将她吃了。我要打死你,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
啊?我……我吃了她家阿丽?许文龙骤听之下,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心头第一反应就是,这女人疯了,彻底疯了。一定是失去了孩子受不了打击,才导致精神崩溃言语失常。不然谁会说出如此石破天惊不可思议的话来?谁会在夜晚独自去荒郊野外寻找孩子?吃人?我的天,别说真吃人,就是听到这俩骇人字眼,也足以使人心尖发颤,毛骨悚然,浑身爆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停,不要再打了,你得听我好好解释……”挨了十几二十拳后,许文龙方才往斜刺里一跳,干脆利落躲过女孩那如狼似虎的攻击,摆着手气急败坏喊叫道,“你……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我几时吃过你家阿丽了?你家阿丽有多大?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你这不是信口雌黄、污人清白吗?”
“不听不听就不听,打死你打死你,就要打死你。”女孩哭声凄厉,悲痛欲绝,杏眼圆睁,粉拳乱舞,继续狂怒追着许文龙打,“你这个大恶魔,你这个大坏蛋。还想抵赖,还要狡辩。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打死你个大坏蛋。”
许文龙冤比天高,屈比海深,却百口难辩,无从伸雪,直急得双眼阵阵发黑,胸口隐隐作痛。我的天,遇到如此青红不分皂白不明的野蛮女人,可真是白日撞鬼、倒了血霉了。竟然诬陷别人吃人?竟然还不给别人一个解释机会!真是岂有此理,莫名其妙。不过自己也真是,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没吃就没吃,慌什么慌?急什么急?平时的冷静沉着都到哪去了?难道一离开部队就消失不见了吗?
不过想归想,说归说。在这如此秀美文雅女孩面前,许文龙还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紧张。他提着鹅腿辗转腾挪,上窜下跳,拼命躲避着女孩不顾一切的攻击,捉空还耐着性子对她辩解道:“姑娘,姑娘你听我说。我是人,我真的是人不是鬼。人怎么会吃人呢?你看着我,你仔细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看到我的眼睛了吗?有没有发红?有没有流血?会不会喷火勾魂?没有吧,很正常吧。和你的一样,黑白分明,乌黑透亮。再看看我的牙齿,仔细看看我的牙齿。整整齐齐,方方正正,没有獠牙,也没有利齿,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女孩听完一怔,茫茫然停止追打,鼓起一双迷人眼睛疑惑不解看着许文龙。好半天才含嗔带怒回答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哪?什么人吃人鬼吃鬼的?你看看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许文龙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居然还提着那只鹅腿,于是忙不迭向她解释道:“鹅腿,煨鹅腿。知道吗?鹅,嘎嘎乱叫的鹅。呶,戴着这个的鹅……”说完,他又赶紧翻出那串风铃,拿在手上不停铃铃铃摇着说道,“戴风铃的大白鹅鹅,在河里迷路了,被我……嘿嘿嘿……”这下好了,她的疯劲总算过去了,总算找到了问题的结症所在了。只不过她提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儿古怪?不知道我手上拿着的是鹅腿吗?没看到那只鹅少了一条腿吗?该不会真是个疯女人吧?如此可就有点棘手、有点麻烦了。
没想到女孩许文龙一解释,越发怒不可遏悲不可当,眼泪哗哗哗像决堤的洪水般流了出来,再次挥舞着拳头发疯狂般扑向许文龙,嘴里哭天喊地尖叫道:“就是这鹅呀,戴着风铃的大白鹅,正是我那可怜阿丽啊……”
啊哟我的妈呀,原来阿丽是一只……是一只……许文龙只觉眼前一黑,仿佛当头挨了一记闷棍,晕乎乎差点一跤跌倒在地。老天啊,阿丽竟然是一只鹅。就是那只……那只刚被自己煨熟、还没来得及尝鲜的漂亮大白鹅。可怜自己还蒙在鼓里胡思乱想,稀里糊涂一力强辩,甚至还认为人家是个疯女人呢。唉,误会误会,天大的误会。早知道这鹅是她的,就是三天三夜没饭吃,眼睁睁看着饿死,也决不会对它有任何非分之想,也决不会对它有丝毫不敬之心。只可惜……只可惜……好吧,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大错早已铸成,那也只有拳来头顶,脚来胸受了。许文龙心念电转,幡然醒悟。羞郝愧疚之下不躲也不避,挺起胸膛直起腰,傻乎乎一动不动站着,任由女孩那雨点般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
女孩也不客气,打一拳骂一句,踢一脚哭三声。噼哩叭喇,砰砰嘭嘭,如狂风暴雨,似惊涛骇浪。打着打着,她又突然停了下来,眨巴着双眼奇怪地问许文龙道:“你……你疯了吗?为什么不躲了?就这样让我打吗?”
许文龙低下头羞愧不安回答道:“对不起,我烤了你的阿丽,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如果你觉得打我一顿会好受一些的话,那你就尽管打吧。随便打,用力打,想怎么打怎么打,爱怎么打怎么打。”说完向前跨上一步,略略矮下身子,送上一颗上好脑袋,准备接受女孩更方便、更顺手地锤打。
女孩呆了一呆,随即黯然伤神摇了摇头,转过身抽抽咽咽坐到一块木板上,睁着一双泪水糊糊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许文龙。那种梨花带雨的娇美模样,那份楚楚可怜的柔弱神情,直教人心疼心痛心伤心碎,直教人上刀山下火海入地狱而在所不辞。假如能驱走她的哀愁,换取她开颜一笑的话。
许文龙大错铸成,无言以对,面红过耳,愧疚难当,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以避开女孩那哀伤忧愁的眼神。
沉默,难堪的沉默。两个年轻男女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各怀心事相顾无语,长时间木头木脑呆呆僵持着……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终于,那女孩幽幽叹一口气,语气轻柔却又嗔意十足地说道:“我叫杨莹莹,就在前面不远的镇上住。你是谁?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为什么要偷吃我的阿丽?不知道阿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吗?”
原来这女孩名叫杨莹莹,是长龙镇人。是个天生丽质、心地善良的小女孩,平时最喜欢花呀草呀鸡呀鸭呀什么的。近段时间精心养了一只大鹅,通体雪白如玉,头顶红冠高悬,气昂昂威武雄健,十分得惹人喜爱。
杨莹莹女孩儿心性,无视大白鹅凛凛威风、纠纠英气,居然给它取了个娇里娇气、柔性十足的名字叫美丽,也就是她惯称的阿丽。平日里一人一鹅形影不离,相伴相随,倒也其乐融融、怡然自得。
今天杨莹莹因为生病睡了一大半天,起床后方才发现朝夕相伴的阿丽不见了。她心急如焚之下村头村尾到处路寻找,田角溪边遍地呼唤,最后不期然找到河边油坊,由此引发了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天大误会。
许文龙听完杨莹莹介绍,也赶紧把自己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并一再强调自己是迫不得已才暂住于此,一旦找到工作就会马上离开。因为目前处境艰难,囊中羞涩,所以才迫不得已把阿丽……
杨莹莹神情复杂,脸色古怪,在噘着嘴细细倾听的同时,还不忘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对面这位帅气飘逸的陌生大哥哥,一颗心再次像小鹿般跳了起来。
许文龙神情黯然说完之后,杨莹莹跟着叹一口气,用恼火而同情的口吻说道:“活该你找不到工作,活该你要饿肚子。我喜欢,我开心,谁叫你这么坏呢?不过,目前在滨洋找工作确实比较难,大公司大厂家招收员工,从来就是一看文凭,二看资历,而且还得有工作经验;而小商号小作坊,则主要通过熟人介绍、朋友担保,没人引见、没人推荐是很难进去的。”
许文龙苦笑着回答道:“这个情况我知道,而且切身体会过。但我还是相信自己,只要有毅力、有恒心、能坚持,我想一定能找到自己理想的工作。”
“但愿如此。”杨莹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了解到许文龙目前的处境遭遇,感受到他那种不气妥、不放弃、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她先是怜悯同情,既而感动折服,最后悄悄原谅了他的“可恶行径”。毕竟人家也是迫不得已嘛,算不上是罪大恶极的坏蛋。
东拉西扯交谈一会,杨莹莹到底还是犹犹豫豫站起身来,忍痛看一眼那令人揪心的烤鹅,垂下双眼哀哀戚戚说道:“你……唉……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等一等,”听说女孩要离开,许文龙赶紧拿过自己提包,飞快从包里掏出一个钱夹,掏出三百元钱递给杨莹莹道,“对不起,你的鹅……唉,我怕是再也无法消除你心中的悲伤和痛苦了,但请允许我用这种不得已的方式,稍稍表达一下我内心无比的歉意和不安。”
杨莹莹一脸愕然看着许文龙,良久才轻轻摇了摇头,用不无伤感的口吻说道:“阿丽已经没了,钱又有什么用呢?我走了,请多保重。”
许文龙急了,慌忙把战友赠送的纪念品翻出来,一一展现在杨莹莹的面前,诚心诚意对她说道:“这是我退役时战友们送的礼物,你喜欢什么尽管拿去。我……我真的很抱歉,真的很对不起你!”
杨莹莹双眸一亮,阴晦的俏脸刹时掠过一丝意外,一丝欣喜,一丝羞涩,一丝妩媚。不过她最后还是轻轻叹一口气,摇着头凄凄然走出油坊,很快溶入到如水月色中去了……
许文龙呆呆看着那秀美女孩越走越远,越走身影越模糊,直至踪影全无,消失不见,方才唉声叹气走进那破败屋子。
人去屋空,清冷依旧。仿佛做了一场梦,恍惚醉了一场酒,晕乎乎茫然不知所措,空落落完全不明所以。许文龙木然站在颓垣边,默默看着屋外空寂辽阔的田野,一时间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孤独寂寞的心久久平静不下来。突然,他眉毛一扬,身子触电般跳了起来。急慌慌手忙脚乱捡起地上鹅腿、鹅身和鹅毛,用塑料袋一古脑儿包扎好,再一阵风般冲出油坊,火急火燎来到河沿上,挖个大坑,作个记号,把装有烤鹅的袋子小心翼翼放将进去,盖上松土,拍打结实,做成个简单鹅冢,最后才怅然若失回到破屋内……
独自靠在墙上,缓缓闭上双眼,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那女孩清丽的身影,秀美的容颜,幽怨的眼神等等等等,无一不耿耿于怀,历历在目,牢牢占据着他的胸怀、他的头脑,挥之不去,驱之不走。真是说不出的惆怅,说不出的失落,说不出的烦闷,说不出的虚无。
“不就一个年幼不懂事的小女孩吗?最多不过十八岁。不就一只可怜却有点可爱的大白鹅吗?普通家禽而已。今天这是怎么啦?难道是愧疚吗?难道是自责吗?难道是牵挂和不舍吗?这怎么可能?”许文龙自言自语、自怨自艾了老半天,直到后半夜才昏昏然睡去……
这也难怪,许文龙孤身一人来到滨洋,人生地不熟,非但没有说话解闷、相互安慰的人,甚至还要遭受无数白眼,忍受无数奚落。为一份居有定所、食有饱饭的工作,每天顶着烈日、冒着酷暑,劳碌追寻,疲于奔命。那种艰辛,那份酸楚,又岂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又岂是一般人能理解透的?现在好容易从天降下一个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可爱女孩,让身处异地他乡的他多少感到一丝温暖,一丝慰藉,一丝久违的亲情。却不料转眼间又飞走不见了,谁能做到不怅然失落、谁能做到不依依难舍呢?
第二十二章 意外来访
次日一早,许文龙打起精神,抛下牵念,只身返回滨洋。在工业园商业街大海捞针般细细梳理一番、查询一遍,最后徒劳无功,一无所获。只得坐上公交打道回坊,戚戚惨惨落寞回到油坊。在木板上呆坐片刻,又不得不强打精神走进田野,蔫头蔫脑开始捉田鸡,捕田鼠,掏泥鳅,逮鲫鱼,为来日的饭食提前做准备。
过不多久,一串田鸡、三只肥鼠便已轻松入手。但这还远远不够,还远远无法满足一天的消耗量,甚至不够一顿晚餐。看来还得加把劲,继续捕捉下去。
唰啦啦,一阵轻微的草叶颤动声传来,把低头掏泥鳅洞的许文龙吓一大跳。他心里悚然一惊,头脑中油然浮现起“兰馨公园”那狼狈不堪的一幕,时至现在还让自己心有余悸、后怕不已的一幕。难道又有人在……他慌忙站直身子,睁大双眼仔细一看。却原来前方田垄上有一处低矮灌木,黑乎乎隆起一大堆,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茅丛里发出一连串悉悉嗦嗦的轻响,紧接着草叶、荆枝便不停呼啦啦摇动晃荡起来。
许文龙哑然一笑,暗暗责怪自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活脱脱变成一只惊弓之鸟了。这不荒郊野外的,谁吃饱了撑的会跑到这里来玩?何况又是如此矮小稀疏的一堆灌木草丛。
唰啦啦,又是一阵轻响,又是一阵草叶颤动。
许文龙心里一动,心里暗暗思忖道。见鬼了,难道里面藏有大物不成?要是能逮到条长蛇野鸡什么的,那岂不是意外之喜?念及于此,他赶紧抓起一团湿泥,难准灌木丛用力扔了过去。
啪,哗啦。泥团准准落入草丛,瞬间惊起一条着地狂奔的黑影。因为稻田里有水,且禾苗长势密匝,而许文龙又站在田垄这一头。所以黑影只有沿着田垄往相反的方向逃奔,一路直直跑向对面茂密的山林……
“野兔!”许文龙惊叫一声,情急中举起手中一只田鼠,电光石火间运力一掷,狠狠砸向跌跌撞撞疯狂逃奔的野兔……
啪,掷出去的田鼠不偏不倚,准准砸在野兔脑袋上……
野兔吱地一声尖叫,脑袋一击仆地,身子跟着翻个跟斗。但并没有伤着要害,只给它生生掉了个方向而已。它晕晕乎爬起身来,摇摇摆摆继续拔腿飞奔。不过这次跑得方向有误,竟然朝许文龙那边冲过去了。
许文龙见状大喜,当即站在田垄上抄手而立,静候野兔自投罗网。待野兔一步三跌晕头晕脑跑到跟前时,他二话不说飞起一脚,把不辨东西的野兔踢得腾空飞起,咚地掉落田间,溅起大片大片水花,之后再也没有动静了。
许文龙赶紧跑进田里,把晕死不动的野兔捡了回来。不错,不错,今晚的收获真真不错。有了这只肥大野兔,再也不用费心费力抓田鸡了。
提着田鸡,拎着野兔,哼着愉快的歌儿,许文龙兴高采烈往回走。路过掩埋阿丽的土冢时,他不自禁又想起昨晚那文雅秀丽的少女来。虽说萍水相逢,匆匆一见,以后再无相见相识机会,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忆起她来,不由自主想念起她来。不为别的,只为她优雅的举止,善良的品性,以及她顽皮可爱的神态。一起聊聊天,一起说说话,排解流落异乡的孤苦,舒缓找不到工作的烦忧,却不是一件幸甚至哉的快乐之事?
回到油坊,洗剥、烧烤、吃喝、洗澡……忙乎大半天,许文龙方才倚墙而坐,昏昏沉沉闭上双眼,戚戚惨惨养起神来……
“阿丽……阿丽……”就在许文龙半梦半醒,似睡非睡之中,一阵远在天边却又近在耳旁的呼唤声隐隐传来。惊得他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般一跃跳起身来。难道见鬼了?抑或是做梦了?怎么又有人在呼叫阿丽?阿丽不是被自己……
“咯咯咯……”随着一串银铃般笑声响起,破屋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亭亭玉立少女。少女秀发披肩,清新飘逸,红裙齐膝,妩媚万分,手上还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正俏生生望着许文龙偷笑。
许文龙使劲眨了眨眼,傻楞楞看着屋门口的少女,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不是昨晚那个寻鹅女孩杨莹莹吗?她怎么……怎么又回来了?难道……难道是心生悔意,还想胖揍自己一顿不成?抑或是……抑或是……
杨莹莹抿着嘴笑盈盈地站着,顾盼生辉的双眼直直盯着不知所措的许文龙看。她心里很满意,也很兴奋。为自己突如其来的造访,更为自己恶作剧般的呼唤。
“是你?你怎么……你怎么又来了……”呆站好一会儿,许文龙才如梦初醒般迎了上去,鼓起一双惑然不解眼睛呆呆看着杨莹莹。
“我怎么不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杨莹莹小嘴一撇,调皮而又狡黠地说:“我就要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看看有没有人被饿死,看看有没有人停止了呼吸。如果真的饿死了,如果真的没气了,那才叫苍天有眼,大地显灵呢。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嘿嘿嘿……这个……这个真对不起,让你……让你失望了……”许文龙呆了一呆,不由挠着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杨莹莹嗔了许文龙一眼,自顾自走进破屋内,拣一块干净木板坐下,解开手中塑料袋,掏出两个铁饭盒。再一一打开,露出里面热腾腾香喷喷的米饭和红烧肉。米饭晶莹似雪,绵软柔滑。红烧肉赤黄如金,色泽诱人。
许文龙愕然看着杨莹莹,怔怔说不出话来。这是……这是给自己送饭吗?这不是……不是开玩笑吧?自己烤了她的爱鹅,惹得她泪水涟涟痛苦万分,却居然……居然给自己送饭来了?这可……这可从何说起?
杨莹莹噘着嘴冷着脸,目不转睛看着发痴犯傻的许文龙。看着看着,她又忍不住扑哧一笑,用手指一指木板上的饭菜,似嗔似怨对他说道:“吃吧,还楞着干什么?真是便宜你了。虽然你吃了我的阿丽,可我想来想去老半天,觉得还是不要饿死你的好。”
许文龙一听,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感动得几乎不知说什么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过后来我没敢吃你的阿丽,我把它埋了,连毛一起埋在小河边了。”
“什么?埋了?你把阿丽给埋了?”杨莹莹大吃一惊,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奇怪了,一个流落乡间无路可走的人,不就是为了寻找食物填饱肚子吗?可他居然把煮熟的……煮熟的……给埋了,真是不可思议,简直无法想象。
“是的,全埋了,就在离这屋子不远处。”许文龙搓着手羞赧不安回答道。
“哦——”杨莹莹一听,脸上顿时漾出一股灿烂的笑容,“看来你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也有那么一丝丝悔意,还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不会饶恕你,还是要你接受大大的惩罚的!”
“好吧,随便你。”许文龙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愧疚顿时消释不少,同时也明白了她今晚来的目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毫无怨言地接受。那么,你想要怎么惩罚我呢?”
“这个嘛……”杨莹莹笑了笑,伸出纤纤玉指,不停遥遥戳着许文龙额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古怪样子。
许文龙本能地将胸脯一挺,以标准立正姿势聆听着女孩的最后宣判。
“这个嘛,为了纪念我那可怜又可爱的美丽。所以嘛,从今晚到将来,你就正式成为美丽了。一个让我讨厌、又让我恼火的简直坏到了极点的美丽。”
“美丽?”我的天,这叫什么惩罚?这也叫惩罚?许文龙乍一闻听,脸上顿时呈现出一股古怪又尴尬的神态。他万万想不到杨莹莹的惩罚,竟然要把自己当成她留恋的大白鹅。当成大白鹅也就算了,还要给安上这么一个娇滴滴媚态十足、充满浓浓脂粉味的名字,让自己眨眼间由一个纠纠男子汉变成一个柔柔美少女。我的天,这惩罚太厉害了,简直比挨上一刀还令人难受,还令人痛苦。难怪刚才在睡梦中隐隐听到她“阿丽阿丽”地乱叫,敢情就是在叫自己,敢情她今晚是有备而来的,目的就是要给自己安上这么一个古怪难听的名字。许文龙一时间心念电转,惶恐不安,最后鼓起勇气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这个美丽……嘿嘿嘿……这个美丽……”
“怎么啦?你不想认错吗?你不想悔改吗?更不想为自己的过失赎罪吗?”杨莹莹嘴巴一嘟,劈头盖脸连发三问,直接把许文龙的幻想破灭了。
唉,好吧好吧,谁叫自己一时冲动、一时鲁莽呢?谁叫自己惹上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呢?怪就怪当时河里漂下来的不是鸡不是鸭,而是一只麻烦多多的鹅。所谓好男不跟女斗,一切随她喜欢吧,爱叫什么叫什么。美丽也罢,丰满也行,性感也未尝不可以。反正天知地知我知她知,世上再没其他人知道。
许文龙念及于此,心里顿时变得轻松起来,脸上也露出一丝满意欣慰的笑容。他望着杨莹莹大手一挥,点着头痛痛快快答应道:“行,美丽就美丽吧,谁让我伤害了你的美丽呢?”
“不对,我看到了你不怀好意的笑,你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杨莹莹心细如发,敏锐地捕捉到了许文龙那不同寻常的笑意。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坏主意都没有。”许文龙吃了一惊,慌忙拍着胸打脯大力保证。接着他的话锋一转,一本正经看着杨莹莹说道,“不过,你可以叫我美丽,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威武吗?还是雄壮?当然叫猛士也行,要不就叫丑陋吧。”
“不要,不要,难听死了。”杨莹莹一听,刹时吓得花容失色,魂飞天外,拼命摇晃着双手,仿佛驱魔逐鬼似的,稍有延误,那羞死人的名字就会牢牢黏在自己身上。
“那我该叫你什么?”许文龙似笑非笑看着杨莹莹,脸上升起一股扳回一局的笑容。可不是嘛,要是一个漂亮姑娘家会接受如此雄性十足的称号,那可真是活见鬼了。
“一定要给我取名字吗?“杨莹莹脸色一黯,蹙着秀眉轻叹一声,然后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一定要给我起名字,那就叫我可怜吧。可怜可怜,真的好可怜……”
第二十三章 欢乐时光
“可怜?好可怜……”许文龙听了,心里不由猛地一沉,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讶异之色。奇怪,太奇怪了,她为什么要称自己为可怜呢?还好可怜!年纪轻轻,青春貌美,本应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生活。可为什么从来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为什么从来都一脸伤感哀愁的模样?难道她有什么烦恼缠身吗?难道她有什么困境扰心吗?还是女孩天生就是多愁善感矜持高冷?
杨莹莹悄悄看一眼脸色飘忽不定的许文龙,轻轻甩一甩头上秀发,仿佛没事般指着木板上的饭菜说道:“你不饿吗?怎么还不吃呢?”
“好的谢谢,我还真有点饿了。”深思中的许文龙霍然惊醒,急忙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红烧肉很香很可口。虽说缺一些盐少一点辣,且略带甜味,不好下饭,让吃惯咸咸辣辣的许文龙很不适应,甚至稍微感到一丝遗憾。不过都沦落到这地步了,哪还有什么挑肥拣瘦的资本呢?有的吃就不错了!
看着许文龙狼吞虎咽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托着腮帮经细欣赏的杨莹莹十分欣慰,心情也开朗了很多。她提了提自己的粉裙,拣一块离许文龙更近的木板坐了下来,左瞧瞧右瞅瞅打量着比昨晚干净整洁许多的破油坊,脸上悄悄涌现一股满意之极的笑容。突然,她的脸色又唰地一变,手指火堆旁金黄焦赤的烤兔,皱着眉不悦地问道:“这是什么?不会又是谁家的小猪猪小狗狗吧!”
“怎么可能?这是野兔,正宗的野兔。我在外面捉的,刚刚才烤熟。味道很好,要不要尝一块?”许文龙抬起头不安地看着杨莹莹,心里暗暗思忖着,野外捉的兔子总没什么吧!
“野兔?你捉的?”杨莹莹用狐疑目光看着许文龙。
“当然啦,绝对是我捉的!”许文龙见杨莹莹没有想像中的暴起发难,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于是绘声绘色连说带比划,把捕捉野兔的离奇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杨莹莹听得很认真很仔细,脸上神态变化丰富,一惊一乍尤其惹人怜爱。当说到许文龙被突然摇动的灌木吸引时,她立时睁大了恐怖的双眼。当说到野兔从灌木丛中落荒而逃时,她脸上尽显惊慌焦急与牵挂。当说到野兔被田鼠击中后,昏昏然返身奔跑时,她瞬间急得大喊大叫“错了,错了,要往山上跑……”当说到许文龙飞脚踢兔、一击毙命时,她尖叫着捂起双眼,仿佛那吓人的一脚就踢在自己身上。最后她叹着气喃喃自语般说道:“唉,可怜的小兔子,你怎么这么笨呢?偏偏要往坏蛋脚上撞!”
许文龙没有成为想象中英雄,反而变成他人眼中的坏蛋,心里别提有多沮丧,有多郁闷了。唉,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是野兔跑了,那自己喝西北风呀。弱肉强食,自然规律而已。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没得到时候又会荣获什么别致称号。他默默看一眼尚在哀伤中的杨莹莹,撕一片兔肉递给她道:“吃吧,吃一点,真的很好吃!”
杨莹莹摇手拒绝,死活不吃。不过她对色香俱佳的烤兔肉倒是大感兴趣,低着头看了老半天,方才半信半疑地问道:“这真是你烤的吗?”
“除了我还会有别人吗?”许文龙郁闷之极反问道。
“你会做饭吗?你是厨师吗?厨师是不是还要学烧烤哦?”杨莹莹歪着脑袋,接连提出一长串问题。
“我虽然不是厨师,但这做饭什么的,其实都是在部队学的。”许文龙如实回答道。
“哇,部队还会教你们烧烤呀,真是太好玩了。你们常去野炊吗?”杨莹莹闻听,娇媚的脸庞立时活现出一股兴奋与羡慕之态。
许文龙苦笑着回答道:“好玩?不不不,一点也不好玩。野炊也不存在,仅仅是训练而已。”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把当兵看成是野炊开篝火晚会。也不知道军人的责任,更不知道军人的辛苦。想当初野外生存训练时,一身污泥一身汗,肚腹空空死里干。疤痕累累,体无完肤。想吃点热食还得偷偷摸摸做贼似的,生怕一不小心暴露目标,从而被淘汰出局。有时饿极了,常常咬着血淋淋的青蛙老鼠和蛇蝎,嚼也不嚼就囫囵吞下肚去。个中滋味,真是记忆犹新,无法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是经历了部队的千般煎熬万般锤炼,才让自己学会了在险恶环境中求生的本能,从此不再为肚子问题而担忧!
听说没有野炊,杨莹莹脸上略再失望之色。不过她还是对部队生活感到特别好奇:“你在部队当什么兵?空军吗?当空军多好啊,驾着飞机呼地一下到了天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想上哪就上哪,而且一眨眼就到了。”
天真的女孩,什么事都想得这么单纯。当空军有这么简单、有这么随便的吗?还想上哪就上哪?像小孩过家家一样轻巧随便?
许文龙摇了摇头,吞吞吐吐告诉杨莹莹道:“我当的不是空军。是那种……那种开车的运输兵。专门在全国各地跑,运送物资设备的那种。”他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自己真实军种,哪怕是亲姐姐!
“噢,那也不错呀。不过要是当步兵就更好,天天背着一杆枪,在人跟前一站,哇,多神气,多威风。其实我从小就向往军营,向往部队。只可惜没条件,也没机会,好遗憾哦。”
还从小就,敢情你现在好大似的。许文龙哑然失笑看着眼前这个想当兵的女孩,想象她穿上军装后的飒爽模样,评估她在部队里会给毛头小兵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杨莹莹哪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仍然笑厣如花说个不停,叽叽喳喳问个不休。而作为她的忠实听众,许文龙自然是聚精会神静坐一边,面带微笑频频点头,对于她所提的问题,更是耐心细致给予解答。他那浑厚低沉的男中音,丰富多彩的表达力,以及怪异离奇的亲身经历,常常博得杨莹莹手舞足蹈开怀大笑。让原本凄凉冷清、无人问津的破败油坊,霎时变得春意盎然、春色无边,开心热闹极了。
有道是,斯是陋室,唯有佳人,孤寂不再,寂寞无踪。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午夜十一点。
杨莹莹意识到天色不早后,便唉声叹气慢慢站起身来,依依不舍对许文龙说道:“好晚了,我也该回家了。”
许文龙佳人相伴,兴致高涨,却哪有半点睡意?只是看看腕上手表,确实好晚了,确实不方便挽留了,只好站起身来依依把她送到门外。看着她那如天仙般飘然而去的俏丽身影,由不得又发一阵呆,楞一会神,落落寞寞返身回到油坊睡觉休息……
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此后接连几个晚上,只要天一落黑,杨莹莹便会准时提两个饭盒,拿一瓶饮料,笑盈盈满面春风而来,呆到午夜时分又会依依不舍而去。这让许文龙特别开心,特别快乐,奔波一天的疲倦和郁闷刹那间烟消云散,一扫而光,轻轻松松,舒服极了。他们面对面坐着,乐滋滋聊着。从天南到海北,从海阔到天空,从古往到今来,从情仇到爱恨,几乎无所不谈,无所不说。也不觉得烦,更不觉得厌,快快乐乐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忘之极的美好夜晚。
如此四五天相处下来,许文龙不但知道了杨莹莹那天寻鹅的原因经过,还敏锐意识到她心有千千结,眉有重重忧,不经意就流露出抑郁哀愁之态,下意识就表现有愁闷忧伤之情。也不知道是因为家里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还是她本人天性自闭不开朗。为了弄清其中原委,他也曾多次旁敲侧击,婉言暗示,甚至出言相问,穷追究底。只可惜杨莹莹要么脸色骤变,闭口不说,要么闪烁其辞,顾左右而言其它。让人十分无奈,毫无办法。
后来得知这个女孩虽然身材丰满高挑可爱,却仅有十六岁时,许文龙更对她有一种无比亲和、尤为融洽之感,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所以每次在一起闲聊谈话,他都尽量找些离奇古怪、幽默风趣的奇人逸事来说。想以此逗她开心,想以此引她快乐。
而杨莹莹的耐心也极好,无论许文龙说什么聊什么,她都手托香腮睁大双眼,怀着极大兴趣认真倾听着,时不时会忍俊不禁发出开心快乐的畅笑,把少女纯真无邪、无虑无忧的本性表现得淋漓尽致、一览无遗。甚至还会在许文龙的鼓励怂恿下,闭起双眼大胆尝一尝那些焦黄香脆的烤田鸡,只是打死不敢吃田鼠和蛇。虽说有时也辣得她泪水长流,吭吭直咳,但还是兴奋无比,开心无限。而每每到了告别回家的时候,她又免不了神色黯然,愁眉不展,表现出万分依恋万分难舍之情。
第二十四章 最后一面
又是一个美丽的黄昏来临。许文龙快速准备好第二天食物,下到河里胡乱洗澡漱口,然后端端正正坐在认真打扫过的油坊里,抓耳挠腮等待着杨莹莹的到来。
“不知道她今晚又会为自己唱些什么歌!”他微笑着自语道。
杨莹莹酷爱唱歌,尤其爱那种旋律舒缓优美、歌词凄美浪漫用富有寓意的歌。歌声柔和悦耳、婉转动听,有一种荡人心魄、使人震撼的迷醉之感。尤其是那首表达情人哀哀离别、刻骨相思的《你的眼眸》,更是唱得情深意切,凄切柔美,听了直教人心神俱醉、潸然泪流。
“看着你的眼,吻着你的泪,千言万语从何说起……你的眼眸,恰似一泓碧水,深邃澈亮,让我梦萦魂牵,铭心刻骨……你的眼眸,就像一颗明珠,华光四射,伴我相拥而眠,渡过那漫漫长夜……”
每每她唱起这首歌时,许文龙会听得如痴如醉、如梦似幻,仿佛自己也在和恋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凭窗遥念爱人,彻夜难眠。真是伤感、伤心而又伤怀,虽说他还从未谈过恋爱,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什么感觉。
许文龙微闭着双眼,轻哼着那首悲歌,心情复杂而又紧张不安地等着,等着……然而歌儿唱了几十遍,方步踱了无数圈,那熟悉的脚步声却始终没有响起。
“大概是有什么事情给耽误了,或者一不小心给睡着了。”许文龙苦等无果,最后只有默默猜测道,“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都呆得好晚,一般的人哪能不犯困呢?且又和她非亲非故,更没什么特别交往,更何况自己还把她家唯一的宠物鹅给弄死了。能免费送好几次饭菜已经不错了,不应该再对人家抱有其它苛刻要求!”
是呀,一个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的女孩,怎么会没有自己要做的事呢?有什么理由天天半夜三更跑出来和你聊天、为你歌唱呢?再说了,女孩子天生好奇,最喜逐新,热情劲一去,什么都抛诸脑后,什么都置之不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不过有一点倒是使人匪夷所思:一个娇滴滴柔美清新的小女孩,怎么可以夜夜跑出来找自己聊天呢?是瞒着家人偷偷跑出来的吗?她爸爸妈妈不知道吗?
许文龙草草吃了几只烤田鸡,怀着空荡失落的心静静倚在墙角边,慢慢合自己上双眼,不知不觉昏昏然进入梦乡。毕竟白天步行一整天,往返几十里,任谁也会累,任谁也倦。
恍惚迷漓中,许文龙只觉自己悠悠然走出破油坊,晕乎乎来到小河边,意外发现这条平日里温驯如绵羊的小河,却突然间变得狂风呼啸,恶浪滔天,卷起层层如山巨浪,呼啸奔涌而去,再又轰隆隆倒卷扑来,活脱脱一条择人而噬的凶猛老虎……
“昨晚下过雨了吗?为什么小河暴涨成这个样子?”他竭力遥想着,拼命回忆着。
突然,一个银装素裹、裙袂翻飞的少女从天而降,带着迷人的微笑盈盈站立对岸,玉臂轻摇指着许文龙呼唤着“阿丽,阿丽……”
许文龙心头一震,慌忙抬头回应道:“可怜,可怜,你怎么会在那里……”
恰在这时,一只大如牛犊的野兔突然蹿了出来,瞪着血红双眼张牙舞爪扑向杨莹莹……
“危险,快跑。”许文龙骇然大惊,情急之下扑嗵跳入河中,手脚并用拼命向对岸游去……
然而晚了,一切都晚了。吓坏了的杨莹莹脚下一滑,身子一侧,一头栽入河中,瞬间被巨浪卷走了……
河水汹涌澎湃,势不可挡,巨浪冲天卷起,轰然作响。一堵堵如山高的水墙奔腾而至,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凶猛扑了过来,泰山压顶般砸向泅水救人的许文龙……
许文龙毫无惧色,依然奋不顾身向前游着,依然心急如焚四下寻找着……眼看要接近冒出脑袋的杨莹莹时,却不料又一个浪头当头盖下,轰隆隆压向筋疲力尽的她……
许文龙大叫一声,千钧一发之际纵身一跃,伸出强壮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生死攸关的杨莹莹……
倾刻间,小河却又奇迹变得风平浪静,碧波荡漾,像少女般恢复了宁静,恢复了娴淑。大地一片空蒙,一片清幽,月色如水,小虫唧唧,一派浪漫撩人的美妙景象。
看着周围神奇的变化,许文龙傻眼了,诧异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再看看怀中的杨莹莹,脸色潮红,双目迷离,正含情脉脉深情款款望着自己……
许文龙惶恐之极,迷茫之至,紧抱着杨莹莹不松手,生怕一转眼她又会被大浪卷走。
杨莹莹笑了,反手抱着许文龙露出谜一般的笑容。
天地无限,情意悠悠,四目相对,心意相通。两个人紧搂一块,浑然忘记了天地间一切……
蓦地,一阵本能悸动电流般传遍全身,瞬间让迷醉中的许文龙悚然惊起。他倏地睁开双眼,前前后后放眼一瞧。却哪有什么汹涌波浪?哪有什么暴怒野兔?就更没有小鸟依人的杨莹莹了。不过外面的虫鸣蛙叫之声倒是此起彼伏,切切实实闹得很欢。
原来是一场梦,一场荒唐可笑不可思议的梦。
“见鬼了,”许文龙拍一拍自己的脑袋,一脸羞恼地嘀咕道,“怎么会做这样种梦呢?简直莫名其妙毫无道理。一个如花似玉、美如天仙的少女,却怎么会喜欢一个油坊栖身,居无定所的穷小子?这不怡笑大方、滑天下之大稽吗?再说人家才十六岁,天真无邪懵懂无知,又知道什么爱什么情?不该不该真不该,撑嘴三百也无以惩戒心中恶念。”
许文龙啪啪啪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再懒腰换个睡姿,打算继续睡觉。
突然,油坊外隐隐传来一串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同时伴着一片若有若无的说话声。看样子人数不少,且是朝着油坊方向急速而来。
许文龙悚然一惊,唰地站起身来,竖起耳朵细细倾听外面动静。奇怪了,这三更半夜的,谁会来这破败荒凉的地方呢?为什么要来这人鬼共憎的地方呢?难道是……他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惶恐,一颗心砰砰直跳,一张脸微微变色。
脚步越来越响越来越急,最后终于停了下来,估计全站在门口草坪上了。很快的,油坊外便响起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
“阿丽……阿丽你在吗……”
“是莹莹!”许文龙惊骇之下不及细想,迅即旋风般跑出油坊……
出得门来,借着皎洁月色,许文龙这才发现门外空坪上早站着六七个青年男子。他们吵吵嚷嚷,怪叫连天。一个个服装新艳,装扮怪异。头发花里胡哨,耳环叮当作响。明显是一群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其中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矮胖男子最为显眼,也站得最远。背负双手一言不发,横眉冷眼尤其骇人,看样子是这伙人的头目。
这时,人群中突然亮起一阵尖利的嚣叫声:“他妈的,原来是个公的,害老子空欢喜一场。”态度放肆轻佻,十分无礼。
一个红发男子当即跟着斥喝道:“这就是你寻死觅活要最后见一面的阿丽吗?妈拉个巴子,耍老子玩啊?我们还以为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妞妞呢,却原来是个讨吃讨喝的流浪汉。哈哈哈……”
“哈哈哈……”一干小混混跟着肆无忌惮大笑起来,冷嘲热讽数落着杨莹莹,全然没把许文龙放在眼里。
许文龙不急不躁,恍若无闻,自顾自泰然自若走向杨莹莹,皱着眉奇怪之极问她道:“莹莹,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杨莹莹大叫一声,用力挣脱两个花俏男子的拉拽,发疯般跑向许文龙,一把抓着他双手,流着泪痛苦万分说道:“这几天……这几天能够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真的很快乐,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只可惜……只可惜我是一个苦命的人……从此……从此再也无缘和你相见了。请你……请你一定要多多保重……”
“你在说些什么?”许文龙吃那一惊,慌忙搂住杨莹莹的肩膀,使劲摇着她问道“你怎么了?你还这么小,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杨莹莹满目哀伤摇了摇头,泪水涟涟却又异常平静回答道:“不要问为什么,更不要管我的事。总之,总之今晚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你……你以后一定要保重自己,一定要善待自己!”说完,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用无限悲戚无限凄苦的目光盯着许文龙。盯着这位曾给自己无限安宁,无限欢乐的陌生而熟悉的大哥哥,盯着这位萍水相逢、却让自己魂牵梦萦的陌生而熟悉的大哥哥。
黑衣男人不耐烦了,撇着嘴重重哼了一声。
一众跟班混混一听,立刻扯开破嗓齐声鼓噪起来……
“少在这里婆婆妈妈的。人也见了,话也说了,你还想磨蹭个啥……”
“哪来的混小子,当真不要命了吗?揍他……”
“我说姑娘,你这人也真不知好歹。跟着我们华哥多好,吃香的喝辣的,花天酒地,夜夜笙歌,要多快活有多快活。走吧,快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许文龙冷笑一声,心里顿时明白了**分。他狠狠瞪一眼摩拳擦掌的小混混,镇定自若对杨莹莹说道,“告诉我,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他们逼迫你了?不要慌,更不用怕,有我在这里,我一定会帮你的。”
“别,不要,千万不可以。”杨莹莹大惊失色,慌忙摇着头制止许文龙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也没办法解决,他们很凶的。”说完,她脸上油然升起一丝欣喜满足之色,目光依然如痴如醉盯着许文龙,仿佛要把他的音容相貌印在脑海里,烙在心尖上,生生生世不想忘怀,永永远远不愿遗落。
许文龙笑了笑,柔声安慰杨莹莹道:“没事,你尽管告诉我好了。他们不敢伤害我,也伤害不了我。”
“不要,我不许你管我的事,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杨莹莹咬紧牙关,一狠心松开许文龙的双手,转头遥遥望着不远处的矮胖男子,寒着脸一字一顿说道,“戚少华,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老贼,想要打我的主意,做梦去吧!”话一说完,右手蓦然一挥,也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毫不犹豫狠狠扎向自己心口……
第二十五章 怒而反击
眼看一个花季少女瞬间便将香消玉陨、魂归西天,在场之人一时间惊呆了,吓傻了,全都泥塑木雕般站着不动。毕竟谁也没料到那娇怯怯的小妮子态度如此之决绝,意志如此之坚强。宁可自杀,也决不受辱。且事发倾俄,只在抬手一挥间。
“不要……”许文龙千钧一发之际疾伸右手,一把捏住杨莹莹手腕,飞快夺下她手中剪刀,冷着脸急切劝阻她道:“你……这又何苦呢?他们是什么人?值得为他们付出生命代价吗?”他虽然不停在和杨莹莹说着话,但其实一直在冷眼旁观那班小混混,且很快明白了个中原委,知道这一切都是由戚少华那混蛋引起的。不是吗?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想恃强凌弱,强抢良家女孩,还差点逼出人命,真是无法无天,可恨可恼。
待许文龙夺下剪刀之后,那帮小混混才终于醒悟过来,纷纷惊慌失措乱喊乱叫起来……
“不好,快快快……”
“拦住她,快拦住她……”
叫戚少华的男子更是气急败坏,羞怒交加,跳起脚狂呼乱叫道:“抓住她,快上去抓住她,千万别让她自杀……”
“放手,快放开我。天哪……”杨莹莹匍一被许文龙控制,便即奋力挣扎着,拼命反抗着。只无奈体弱力小,兼之惊骇有加,却哪动得了分毫?最后只得放弃反抗,垂着泪戚戚惨惨说道:“你……你可把我害惨了……”一句话没说完,她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直挺挺昏倒在许文龙怀中。
许文龙知道杨莹莹是急郁攻心,一时晕倒,只要稍加揉搓便无大碍。他于是轻轻在她背上拍打几下,按捏一番。待她呼吸再起时,便指着那帮小混混愤然喝道:“你们到底想怎样?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这还算是个男人吗?”
混混们一听,一个个愕然瞪眼,面面相觑,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呆楞好一会儿,他们才火山爆发般齐声怒声起来。
“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
“活得不耐烦了吗?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管起老子们的事来了……”
“打死他,打死他。奶奶的,打死他还不跟踩死一只蚂蚁似的……”
戚少华更是暴跳如雷,咆哮不已,张牙舞爪怒声吼叫道:“快快快,快把她拖回来。救人要紧,我们……我们回头找那小花子算账不迟。”
小混混轰然响应,个个捋胳膊挽袖气势汹汹围向许文龙。
其中两个花短裤男子反应最快,最为积极。双双飞一般窜出人丛,一左一右像恶狼般扑向许文龙。
红短裤是个胖子,一鼓作气冲在最前,鼓起双牛眼恶狠狠叫骂道:“浑小子,念你救了这小姑娘一命,本胖爷就不和你计较了。识相的,抬起你那臭脚丫趁早滚蛋……”
许文龙冷冷一笑,紧紧搂着虽有呼吸但尚未醒转的杨莹莹,不慌不忙盯着那俩如狼似虎跑来的男子。他奶奶的,真是太嚣张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今后杨莹莹还能怎么活?还能有活路吗?
胖子喝骂半晌,却见对方泰然自若,全无所动,甚至还带着一丝丝不屑,愤慨之下怪叫一声,抬手一拳直捣许文龙脸部。
许文龙眉毛一扬,抱着杨莹莹身形一晃,轻轻巧巧闪到一边,同时伸脚轻轻一勾……
砰,胖子不及提防,肥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扎扎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咦?”观战混混们惊叫一声,人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态。
胖子皮糙肉厚,经打经摔。一跤跌倒之后,尚自傻楞楞趴在地上,半天没明白怎么回事。直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抹了抹满头满脸的血水,怒吼着从地上一蹦而起,抬起粗腿恶狠狠踢向许文龙下身……
许文龙大怒,不待对方腿到,率先一脚踹向胖子胸前。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下手不容情,容情不下手,更何况对付如此阴险歹毒之人。
胖子踢人不中反被踢,瞬间肚腹中腿,身不由己连退十数米,最后轰隆一声,仰面栽进河中,激起片片冲天水花,扑簌簌下雨般洒向各处。
小混混骇然变色,目光直勾勾看着许文龙,嘴唇微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救……救我……”河中胖子杀猪般尖叫着,双手双脚乱拍乱蹬,嘴巴时张时合猛灌浑水。直至沉沉浮浮,肚子滚滚,才在同伴救助下**拖泥带水爬岸来。大口大口吐出一滩泥水,呼哧呼哧喷出几团浊气,随后头一歪,身子一软,绵蹋蹋似面团般趴在地上,再也没力气移动分毫了。
蓝短裤是个矮子,他在胖子前冲之时就停了下来,抱着杀鸡不用牛刀的态度在一旁悠然观战。直到胖子被一脚踢入河中呛个半死时,他才瞠目结舌吃惊不小,有心认输却又怕同伴笑话。只好硬着头皮嗖地掣出一根钢管,呼呼呼身前身后狂舞一通,迸出一团团银蛇似的光影。确实是疾如闪电、快若流星,绵绵密密水泼不进,气势煞是吓人……
“好好好,够猛够快,矮哥真是好样的。打死他,快打死那个叫花子,为咱胖老弟报仇。”在一阵噼噼叭叭的掌声和叫好声中,耍够威风的矮哥大喝一声,舞动钢管兜头兜脑砸向许文龙……
许文龙不慌不忙,稳如泰山站在原地,双眼滴溜溜紧盯汹汹逼人的矮哥。待得钢管挟着风声呼呼而至时,他才流星般探出右手,电光石火间牢牢扣住他手腕。
狂舞钢管的矮哥蓦觉手腕一疼,接着鼻子一歪惨叫一声,一张丑脸立时涨得紫胀通红,眼珠子几乎要突出来了。他咬着牙猛一运力,试图抽回被“铁钳”夹住的右手,只可惜挣来挣去却挣不动半毫。
矮哥羞怒之下狗急跳墙,呼地扬起左手,屈指如钩狠狠扎向许文龙双眼……
许文龙眼疾手快,手掌唰地往上一滑,滑过手腕抓住钢管。再动劲一挥,啪地一钢管敲向矮哥左手……
啪,瘦子左手结结实实挨一钢管,瞬间痛得涕泪长流,又蹦又跳,狂甩着左手尖声大叫起来。
许文龙却仍不罢休,继续挥舞着钢管没头没脑打向他的脑袋、肩膀……最后用力一推,把瘦小的的矮哥推得四仰八叉跌倒在地,哭爹喊娘半天爬不起来。
小混混们这下知道厉害了。人人惴惴不安骚动起来,个个缩头缩脑直往后退。再也没人敢逞强斗狠耍威风了,再也没人敢出头露面当英雄了。虽然嘴上依然在虚张声势吆喝,依然在咋咋呼呼呐喊。
戚少华脸都气绿了,挥着手暴跳如雷狂叫道:“一起上,大伙儿一起上,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他,打死他我负责。”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穷花子竟然如此不识好歹,胆大包天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
四个未曾动手的混混心有怯意,却又不敢违抗命令。只得齐齐发一声喊,各各掏出所带家伙,仗着人多势众力量大,舞起刀棒杀气腾腾扑向许文龙……
许文龙面对强敌精神倍增,不但没有退缩,反倒迎头而上。搂着杨莹莹当先飞起一脚,把迎面冲来的耳环男子踢向一边,不偏不倚撞向随后跟来的红发混混。
提刀猛跑的红发混混不及躲闪,惊叫一声和耳坏男子跌作一块,倒在一堆,长声哀号再也爬不起来。
接下来是个平头男子,相貌丑陋,凶悍异常,人未到刀先至。右手一挥,寒光一闪,挥起尖刀直刺许文龙胸口……
许文龙闪身躲过刀锋,化掌为刀狠狠斩下,屈身伸腿重重一扫。只听“当啷,扑嗵”两声轻响,小平头短刀落地四脚朝天,一跤摔倒动弹不得。
转眼间,三个混混便被许文龙先后打倒在地,一个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起不来。
最后冲上来的是一个头发箕张如鸡窝的蓬头混混。因为胆怯害怕,冲到一半便即止步不前,只咋咋呼呼一脸惊惧看着许文龙。这毕竟不是开玩笑的,那小子简直太强悍太厉害了,只举手投足间便把同伙打得倒的倒,爬的爬,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再不识相往前冲,岂不是傻瓜一个,白白送死?
戚少华冷冷一笑,歪倒一边的鼻子跟着重重哼了一哼。
蓬头混混闻声一颤,不得不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抡起双拳直上直下不停挥舞,嘴里“嗬嗬”怪叫着冲向许文龙……
许文龙摇了摇头,搂着软绵绵的杨莹莹跨前一步,不慌不忙举起了右拳……
蓬头混混脸色骤然一变,出人意料折转身子,匪夷所思扔下同伴一溜烟逃走了。
戚少华惊呆了,脸皮紫胀,腿脚打抖,全身僵僵站着不动。好半晌,他才强忍无边惊恐指着许文龙喝道:“你你你……有种别跑……咱们……咱们没完……”话一说完,便即抱头鼠窜狂奔而去。
躺地上呻吟不止的混混一见,尤其吓得面无人色,恐慌不已,人人胆战心惊看着许文龙,惴惴不安等着即将到来的惩处。
许文龙却没为难他们,只冷冷看着他们喝道:“还不快滚!”
仿佛上帝降旨,又如天使撒福,四个混混瞬间长吁一口凉气,哼哼唧唧从地上爬将起来,相搀相扶一瘸一拐,撒开脚丫子落荒而去。
恰在这时,急晕过去的杨莹莹缓缓苏醒过来了。“嘤”地睁开双眼,忽闪长长睫毛,一脸茫然问许文龙道:“这是……这是什么地方?天堂吗?”
许文龙大喜,连忙开玩笑似地说道:“是呀,这是天堂,这是人间天堂!”
杨莹莹怔了一怔,苍白的俏脸缓缓升起一丝复杂之色。她痴痴望着天上的明月,嘴里梦呓般喃喃自语道:“天堂,天堂,我终于来到了天堂。”念着念着,她忽地脸色一红,恍然看着许文龙嗔骂道:“坏美丽,臭美丽,竟敢骗我!”骂过之后低头一看,又发现自己正端端正正躺在他怀里,还被他紧紧地搂着不放。她羞涩难堪中嘤地用蒙住双眼,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道:“他们呢?他们都去哪了?”
许文龙静静地看着杨莹莹,深深被她多变又可爱的神情逗乐了。他努力抑制住笑,欣然告诉她道:“跑了,全跑了。你以后再也不用怕他们了!”
“跑了?都跑了?”杨莹莹倏地抬起头来,闪动一双明亮如宝石的眼睛,用难以置信的口吻惊讶问道,“真的吗?他们真跑了吗?你没骗我吗?是你把他们打跑的吗?”
许文龙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笑了起来。
“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杨莹莹欢叫一声,像快乐的小鸟般拍手大笑起来。是呀,大难不死,灾祸尽消,谁不开心兴奋呢?谁不乐而忘形呢?不过只一会儿功夫,杨莹莹又脸色一黯,微蹙秀眉满含忧郁地说道,“他们……他们是这里的地头蛇,是大恶魔。这次吃了你的亏,以后……以后是不会罢休的。我……我……”
许文龙笑着安慰她道:“不用怕,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教训,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你了。”许文龙说完之后,马上又沉默了,还暗暗皱起了眉头。难道事实果真如此吗?戚少华一伙真不会再找杨莹莹麻烦吗?他们能咽下这口气吗?这谁能写下包票呢?谁敢写下包票呢?
杨莹莹叹一口气,摇着头轻轻说道:“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要你陪我回家,好吗?”
许文龙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回答道:“好的,你先等一下,我进去收拾收拾,马上回来送你。”许文龙回答得如此之痛快,并不是急着想去杨莹莹家,急着要找个舒适的地方住。实在担心戚少华一伙去而复来,再次上门找杨莹莹麻烦。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既然插手管了这件事,就应该有头有尾、有始有终。否则她以后的日子就无法过了。鸡犬不宁,不得安生,甚至再次失去生命。再说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家里到底出了些什么事?为什么一个弱女孩受人凌辱而无人出面抗争?难道她家里没人了吗?所有这一切,也都是他感到疑惑、感到纳闷、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所以很想去了解一下、打听一下。如有需要,也很乐意尽自己的能力助她一臂之力。
第二十六章 凄惨家事
夜深人静,晚风轻拂。空旷的田野一片静寂,一片清幽。青蛙不叫了,草虫不鸣了,只有碧油油的稻禾在风中摇摆,在风中轻吟。
许文龙一手提着行囊,一手搀着杨莹莹,沿着笔直的机耕道,望着灯火辉煌的长龙镇,慢慢地往前走去,走去……
长龙镇位于滨洋市西北二十余公里处,是个富庶繁华,人口集中的美丽城镇。因其距市中心较近,且风景优美,空气清新,交通尤其便利。没有喧哗嚣闹烦扰,没有拼搏竞争焦虑。有的只是宁静安详,只是平和悠闲,加之地价相对便宜,消费普遍偏低,所以吸引大批企业厂家在此安家落户,扎根发展。也由此带动了本地经济的长足发展,快速增长。以致于本地居民仅靠出租出让土地,每年即可分得可观红利,过上衣食不愁、诸事不忧的丰裕生活,是一个人人艳羡,人人向往的好地方。
许文龙按照杨莹莹的指点,扶着她穿过人来车往的环镇公路,来到镇东头住宅区,在一幢很雅致很漂亮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一幢三层小别墅。前有庭院,后有花园,房前屋后种满各种花草树木。花儿艳丽,树木奇秀,参差错落,交互映衬,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足见设计者匠心独运,别具一格,也见屋主人财力丰厚,非同一般。
杨莹莹悄悄瞥一眼啧啧称赞的许文龙,娇媚的脸庞倏地升起一团红云。她轻轻挣脱他的搀扶,羞答答先行领路,开门进客厅,叭嗒揿亮墙上电灯。
随着灯光一闪,许文龙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宽敞的客厅一尘不染,雅致温馨。红木家具古朴端庄,高贵优雅。器皿餐具造型别致,闪闪发亮。好一个有钱人的家庭。只是唯一让人觉得刺眼,唯一让人感觉不协调的是,客厅正中端端正正摆着一个中年妇女相框,且是一张遗像。相框周围鲜花环绕,电香萤萤。相中女人体态消瘦,面容憔悴,神情落寞,眼神空洞。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抑郁愁闷之感,让人忍不住心伤泪落,悲从中来。
“难道是……”许文龙惴惴不安猜测着,抬眼默默看着杨莹莹,目光满是疑虑与不解。
啪,晶莹的泪水无声滑落,微笑的脸庞浓云密布。杨莹莹摇了摇头,浑身无力跌坐沙发上,耸动着双肩哀哀啜泣起来……
原来,杨莹莹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爸爸杨春林精明能干,头脑活络,妈妈甘晓萍勤俭节约,做事麻利。婚后夫妻俩恩恩爱爱,如胶似漆,虽说生活不怎么富裕,却也过得有滋有味,甜蜜非凡,让人艳慕不已。
夫妻俩生下一双女儿后,适逢华夏大地深化改革开放、加大经济建设的喜人时机,全国上下掀起一股轰轰烈烈下海经商办的强劲风潮。而杨春林本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多年来一直想干一番大事业。而今值此千载难逢机遇,又岂会轻易撒手放过?于是和妻子一合计,双双不谋而合,决定放开手脚,冒险搏它一博。
得到妻子的理解和支持后,杨春林大胆向银行贷款十万元,充分利用本地盛产的荔枝、菠萝、蜜桃等水果,办起了“春晓食品罐头加工有限公司”。“春晓”是在夫妻俩名字中各取一字组成,寓意为公司像明媚的春天一样生机盎然,蓬勃发展。像初升的太阳一样,喷薄而出,光芒四射。这既体现了夫妻间深厚的感情,又表达了内心美好的愿望,可谓寓意深刻,一举两得,令人满意之极。
公司办起来后,甘晓萍把两个女儿送回娘家抚养,亲力亲为、不辞劳苦协助丈夫经营业务,打理杂碎。经过一番努力,亲历几度沉浮,“春晓食品罐头加工有限公司” 终于不负众望脱颖而出,像吹气球般不断发展壮大,产品一度热销国内外,年产值达数千多万元之多,一跃成为当时滨洋的明星企业,纳税大户。而夫妻俩的资产也像滚雪球般迅速鼓胀,成为人人艳羡的千万富翁。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十分付出,十分回报。”
家庭美满幸福,事业顺畅发达,这让杨春林极为满足。他叫妻子甘晓萍从此安心在家相夫教女,培育那对玉雪可爱的女儿,做个全职阔太太。自己则忙趁东风放纸鸢,先后在上京、夏海、深川各开一家分公司,满心打算让自己的资产再滚它几滚,翻它几番。
只是古话说得好,饱暖思*欲,富贵抛糠妻。身价倍增、万人瞩目的杨春林自然也不例外,因为禁不住外面世界的无边诱惑,控制不住内心恶魔的莫名躁动,以致于“红杏”出墙,越轨出线,和北京分公司女经理肖敏——一个年轻貌美,气质高雅的女大学擦出火花,碰出电流,陷入感情漩涡而无以自拔。最终发展到耳鬓厮磨,难舍难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衣带渐宽的恼人而可怕程度。
可见感情这东西确实不可琢磨不可理解,猛于洪水凶于老虎。
眼看两人感情日渐深厚、热度持续增加,杨春林方才意识到事态严重,问题复杂。也曾拼命回想妻子的美丽温柔,创业的艰辛劳累,女儿的乖巧听话。也一度追悔莫及,泪流满面,良心受到无情鞭鞑,道德遭到极度谴责,甚至于日夜焦灼不安,时刻坐卧难宁。有心快刀斩乱麻,罢手放弃,却又被肖敏那妙曼身姿,诱人身体牢牢吸住,就像吸药上瘾般欲罢不能,欲休还想。让他一时间陷入左右为难、徘徨无计的愁苦困境。
唉,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左思右想,上权下衡,熬过三个通宵,喝完四瓶老酒,杨春林终于像个赌徒般通红着双眼,硬起了心肠,咬着牙决定抛家弃女,不顾一切偕同情人私奔远逃。甘走背信弃义、出卖良心的不归之路。
主意打定,杨春林便不动声色、不留纹痕,采用移花接木、瞒天过海之术,把名下公司连同固定资产一起偷偷转让,暗暗拍卖他人,以筹集外逃资金。再把历年所得盈利通过各种渠道,神不知鬼不觉转往海外。待得一切准备就绪,他便以出差办事为由,迅即打点包袱携手情人,悄无声息飘洋出海,改头换面隐居国外,重新过上“幸福快乐”的崭新生活。
可怜甘晓萍却对此一无所知,仍然在家中一如既往关心呵护两个女儿,仍然在家中天天翘首以待等着丈夫归来。直到丈夫一反常态、接连一个月没打电话回家时,她方才感觉不对劲,方才感觉出了问题,头脑中迅速闪现一丝不祥念头,内心里飞快涌起无限惶恐慌乱。于是赶紧拨打丈夫手机,在一阵嘟嘟嘟的忙音过后,语音提示对方已停机。这让她越发担心得厉害,越发害怕得不行。最后把电话打到夏海分公司,在公司经理反复耐心解释下,她这才恍然得知:公司早已改弦换辙更旗易帜,半年前就被纳入别人名下了……
甘晓萍惊呆了,顿觉天旋地转,双眼发黑,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哗啦啦流了下来。恐慌抑郁像一座大山压在她胸前,焦灼烦闷像无数魔爪扼住她喉咙。让她险些窒息过去,差点昏厥过去。这怎么可能?这是在做梦吗?到底出什么事了?如此重大决策丈夫怎么没事先说一声呢?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甘晓萍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重又拿起电话,分别和上京、深川与本土公司联系,急切询问事情原委。然而很不幸,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公司易主,杨总得钱后另谋他路了……
晴天霹雳一声响,五雷轰顶魂魄散。甘晓萍瞬间眼前一黑,扔下电话瘫软在地,咕噜噜一口气上不来,就此倒地不起……
在医院昏迷三天三夜后,甘晓萍方才悠悠醒转来。她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双目失神,憔悴不堪。她大病未愈,却坚决不再住院,踉踉呛跄跳下病床,全然不顾医生极力劝阻,结算所有费用款项,拉着两个女儿摇摇晃晃、一步一跌往家里赶……
幸好杨春林还算良心未泯,人性尚存,出国之后还能辗转送回三张支票,寄回六百万元现金用于母女仨生活费。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老公走了,家也散了,事业更成了一团泡影。世间还有什么事能让人如此心碎、如此让哀痛呢?每每回忆起和丈夫一起奔波,一起创业,虽苦犹甜,恩爱万分,甘晓萍一时间心灰意懒万念俱灰,几乎濒临崩溃。常常泪如泉涌,心伤欲绝,整日郁郁寡欢,神情呆滞,像个木偶般全无生机,毫无活力。人也日渐消瘦,日渐羸弱。如此不上两年,便在哀伤凄惨中香消玉陨、撒手西归,带着无限哀伤无限幽怨离开了人世。如此,一个甜蜜美好,人人羡慕的美满家庭,转眼间支离破碎,烟消云散。留下两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女儿,凄凄惨惨过着举目无亲的日子。
甘晓萍去世时,杨莹莹和妹妹杨晶晶一个读高一,一个读初二。经此打击后,她们再也无心上学读书了,恍恍惚惚,魂不守舍,成绩直线下降也漠不关心。尤其是杨晶晶,原本性格倔强,叛逆桀骜,像男孩子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和温文尔雅、柔美文静的姐姐截然不同。而今父亲下落不明,母亲阴阳两隔,没有羁绊,没有管教,更像一匹脱缰野马,整日整夜在外面疯疯癫癫,东溜西荡。逃学旷课,出入歌厅。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吃喝玩乐,纸醉金迷,而且全然不听姐姐苦口婆心哀劝。逼急了就玩失踪,接连几天不回家,让杨莹莹无可奈何,十分头痛。情急之下只有牢牢抓住手中存折,除了供她日常吃穿用度,其它分文不给。甚至明确告诉她,心不收人不变,休想得到一分一厘钱。
杨晶晶虽然泼辣凶横、胆大妄为,却也惧怕柔弱娇美的姐姐,不敢在她面前过于放肆嚣张。尤其惧怕她的唠叨,惧怕她的眼泪。每当杨莹莹一坐下来,神情悲戚伸手擦泪,摆开架势进行说教时,她便心惊胆战、浑身发抖,立刻捏个理由编个故事,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十天半月再难觅其芳踪。
无奈无助之下,杨莹莹只好独自一个人守在家中,冷冷清清、孤孤单单过着难熬的日子。勉强读完高中,差几十分没考上大学,也不介意。继续关在家里足不出户,以利息和分红过日子。闲来养只白鹅,精心呵护,取名美丽。没事和它聊聊天、逗逗乐,还给它洗澡,帮它打扮,倒也乐在其中,甚为满意,不怎么空虚寂寞了。
第二十七章 人面兽心
至于杨莹莹是如何认识恶棍戚少华的,又怎么会被其逼迫耍朋友的,那事情又得从上个月说起了……
那天,杨莹莹独自去镇上购买日杂用品,半路上恰巧和戚少华擦肩而过。而急色鬼戚少华乍见之下,立时被她绰约风姿、苗条身段以及娇美容颜吸引了,目光牢牢黏在她身上不动,直至嘴角流涎、失魂落魄,半天缓不过神来……
身旁的一众马仔见状,立刻讨好地说道:“怎么样华哥?这小妞不错吧,水灵灵娇滴滴的,是不是把她给办了……”
戚少华恍若无闻,形如木雕,一昧如梦如痴自语道:“他妈的,确实不错,确实很撩人,简直就是天生尤物!她……她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一个红头发马仔笑嘻嘻回答道:“杨春林的女儿杨莹莹呀。杨春林你忘了吗?那个抛妻弃女,带着情人逃之夭夭的杨春林。”
“杨春林?杨莹莹?哦——就是那个蹦蹦跳跳爱唱歌的小丫头呀。想不到呀想不到,几年不见,眨眼间就长这么高这么大了,且还如此丰满漂亮,简直迷死个人了。”戚少华不停吧唧吧唧咽着口水,眯缝着双眼一脸邪恶说道,“得想个什么法子,尽早把她弄到手!”
极善溜须的红发马仔听了,当即上前献计道:“这还用得着想吗?只要你吩咐一声,今晚我们几个弟兄就去把她拖来,保证完完整整交到你手上,让你开开心心爽个够。反正她家也没什么人,用不着担心害怕!”
“你懂个屁!”戚少华脸一沉,大声喝斥献计马仔道,“女人要用柔情、用真情去打动、去感化,而不是动刀动枪强逼的。要让她服服帖帖听从你,心甘情愿侍候你,全心全意迎合你,这才叫真爽!”
“是是是,华哥高见,华哥高见!”红发马仔唯唯喏喏应承着,背转身却一脸轻蔑嘀咕道,“哼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离异的老婆和厮混的姘头呢?却什么时候见过你疼?什么时候见过你爱?还不是轻则侮辱斥责,重则打个半死!”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否则自找苦吃,无端招来一顿责打。
这就是长龙镇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的恶少戚少华。一个矮胖滚圆、欺软怕硬的小流氓大恶棍。别看他平日里笑眯眯和颜悦色的样子,其实却是一个手狠心毒无恶不作的地痞无赖。仗着其堂兄戚继祖是滨洋市警察局副局座(对外自我吹嘘而已,其实是某个部门的副科长),拉虎皮作大旗,横行乡里,为害四方,成为远近闻名的当地一霸,连派出所也怵他三分。四邻八舍更是敢怒不敢言。人人侧目而视,不敢轻易招惹于他。不然,他手下的混混们便会轮番上阵流水作战,整得你欲哭无泪苦不堪言。诸如三更半夜往你家里扔几个鞭炮,轰隆隆突如其来,震耳欲聋,天崩地裂吓得一家老小魂飞魄散胆战心惊。抑或明目张胆对着你窗玻璃砸几块砖头,哗啦啦支离破碎一地狼藉。再不就是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鸡鸭猪鹅等等,全会在一夜之间神秘死亡、离奇失踪……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真是让人恼之又恼,恨之又恨,恼怒憎恨,无以复加。
有一次,一个外地打工小伙在镇上悠闲骑车,戚少华也刚好驾车高速路过。由于多喝了两杯酒,头昏脑热,醉眼朦胧,一不注意车屁股一扭,把小伙子剐蹭在地,摔得人家头破血流痛楚难当。而戚少华却非但不不认错不担责,反而气汹汹窜下车来,二话不说抡起拳头一顿饱揍。当场把小伙子打得口吐鲜血、不省人事。如此还不解恨,又召来一大帮狐朋狗友流氓烂棍,耍横放泼拦着小伙同乡,恶言恶语威胁不让送医院,最后敲到五千块钱方才罢休。如此一来,当地居民对戚少华更是忍气吞声,退避三舍,远远躲开这个瘟神,连个照面都不敢和他打了。
自从在大街上见到杨莹莹后,戚少华自此便魂不守舍,坐立不安,恨不得立马抱住她,在她秀美清丽脸蛋上狠狠亲几口。不过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人躁做不来细功夫,用强硬方法逼其就范,算不得手段,显不出本领,也没什么兴致。得拿也水磨绣花功夫,让其心甘情愿,主动投怀送抱,那才叫本事。想到这里,他便日日搜肠刮肚,夜夜绞尽脑汁,迫切想找一条接近杨莹莹的阴谋诡计。后经“高人”指点迷津,他方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当即精心打扮一番,着意梳理一遍,涎着脸带着笑,人模狗样道貌岸然来到杨莹莹家,敲开了她家大门。
杨莹莹很少抛头露面,更不认识几个人,即便像戚少华之流的恶棍也知之甚少。只是对方操着本地口音,又一脸灿烂笑容,她才满腹狐疑问戚少华道:“你是谁?找我有事吗?”
“呃,是这样的,”戚少华急忙解释道,“我在镇上开了一家歌舞厅……”
“噢?那又怎样?和我有关吗?我又不去唱歌跳舞。”杨莹莹莫名其妙回答道。
“确实和你无关,”戚少华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回答道,“但和你妹妹有关。你不是有一个妹妹叫杨晶晶吗?”
“是呀,你认识她吗?”杨莹莹听了,顿时变得警觉起来。
戚少华装着一脸关心的样子说道:“没什么,其实我也对她不太熟,只听说是你妹妹而已。不过最近我发现她几乎每晚都会光临歌厅,抽烟喝酒玩得很疯狂。我觉得这样不好,会误入歧途的。所以今天特地抽空来告诉你一声,希望你以后能够严加管教,多加引导,不要放任自流毁了她。毕竟她还小,心智不成熟,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坏。”
杨莹莹不知是计,听完后十分感动,唉声叹气吐了一番苦水。之后放松警惕,热情把戚少华迎进屋里,让座沏茶倒酒,诚心诚意招待他一番。
一个主动关心自己妹妹的人,又岂能冷脸相待拒之门外呢?何况又是本村人。
戚少华心怀鬼胎略施小计,便骗一举得杨莹莹信任,自然开心欢喜得不得了。他彬彬有礼坐在沙发上,假惺惺一脸关切问杨莹莹道:“你妹妹没去读书吗?怎么学校也不管一管她?那样的学校也太不像话了。”
“她早就不去上学了”杨莹莹叹一口气,愁眉苦脸回答道。
看着小美人愁上心头楚楚可怜的娇媚模样,戚少华忍不住一阵冲动,立时就想抱着她好好亲热一番。幸好理智最终战胜了兽欲,他临到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冲动,且不断告诫自己道:“冷静,冷静,切不可莽撞急躁。必须文火炖猪头,长线钓大鱼。慢慢来,一定要慢慢来。否则欲速不达,功亏一篑,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两人闲聊一会,戚少华便强忍心中不舍,煞有介事起身告辞,咽着口水偷瞄一眼杨莹莹,转身头也不回离去了……得给小美人留个好印象,为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接近她创造良好机会。
自此以后,戚少华经常有事没事往杨莹莹家里跑,打着关心杨晶晶的幌子,涎着个猪脸和杨莹莹聊家常套近乎,企图骗取她的芳心。这也是他所谓的抓住机会,主动出击。不断交流思想,不断培养感情,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之时,让这迷死人的可人儿主动投入自己怀抱,成就朝思暮想一番美梦。
单纯的杨莹莹当然不知道他的险恶用心,还一厢情愿认为是乡里乡亲的关怀和照顾。所以每次戚少华来访,她都笑脸相迎,好茶相待,唯恐招待不周,怠慢热心客人。
如此一来二去,接触的次数逐渐增多,交谈的话题也日渐深入。杨莹莹也慢慢发现了问题的严重,看透了事情的本质,彻底明白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男人,其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因为那浑蛋不仅说话越来越粗俗,越来越无礼,而且时常会装着有意无意的样子碰触她的身体,抚摸她的衣服。这让她十分反感,十分厌恶,态度跟着慢慢转变,由冷淡冷漠到不加理睬,最后拒之于门外,想方设法躲避他无赖式纠缠。
眼看着杨莹莹对自己越来越疏远,态度越来越恶劣,戚少华美好希望顿时化成南柯一梦。羞怒之下一把撕下伪善面纱,鼓起一对三角眼恶狠狠在自家咆哮道:“他妈的贱女人,小荡妇,有眼无珠不识抬举,不给点颜色你瞧瞧,你还当真以为老虎是吃素的!”
于是在一个花香扑鼻、月朗星稀的夜晚,戚少华谎称有紧急之事,骗得杨莹莹开门,且瞬间被沐浴过后清新妩媚、娇艳欲滴的杨莹莹给迷住了。当即邪火中烧色心大起,像恶狼般不顾一切扑了上去,死死抱杨莹莹莹不放手,同时伸出臭烘烘的嘴巴,鸡啄米般望她额上、脸上乱点乱啄……
杨莹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大叫。她做梦也想不到戚少华竟然如此胆大,如此疯狂,会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下作行径。恐慌惊怒间一记耳光狠狠扫将过去,打得状若疯狗般的戚少华当时就懵了,捂着脸直楞楞看着杏眼圆睁的杨莹莹,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你竟然敢打我。”戚少华愕然变色,良久才咬牙切齿瞪着杨莹莹说道。
杨莹莹秀发散乱,嘴唇发颤,一颗心像受惊的兔子咚咚乱跳。她噔噔噔连退好几步,愤愤然指着戚少华喝骂道:“滚,给我滚。你这个伪君子,真小人,衣冠禽兽,无耻之徒。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对待,当长辈尊重,可你……可你……滚,快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否则……否则我可要报警了!”
“报警?你想报警!”戚少华哈哈一笑,撇着嘴狂妄之极地说道,“报吧,报吧,打110吗?快点,要不我帮你打。我哥是警察局副局座(欺上瞒下的副科长)。谁会抓我?谁敢抓我?再说了,你没结婚,我也没结婚,我们是在谈恋爱,自由恋爱。谁有这么好闲心去干涉别人的自由婚恋呢?吃饱了撑的吗?”说完,他又狞笑着伸出一双猪爪,一步一步缓缓扑向杨莹莹……
看着满脸无赖相的戚少华,杨莹莹仿佛吞下一只苍蝇,恶心极了,愤怒极了,同时又孤单极了、害怕极了。她全身发抖,脸色发白,一边惊恐万状后退着,一边不断责怪着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幼稚呢?为什么会如此轻信别人呢?现在倒好,引狼入室,惹火烧身,挥也挥不去,赶也赶不走,这可怎么办?
恰在这时,寂静的客厅猛然传来“当啷”一声响。原来桌上一把水果刀被杨莹莹一碰,翻个筋斗直直掉落地上,在地板上蹦哒几下后,便一动不动横卧在她脚下。
杨莹莹低头一看,仿佛溺水的人遇到一根救命稻草,当即抄刀在手,凛然指戚少华怒喝道:“流氓,恶棍,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滚,快滚。再不滚我就……我就死给你看。”说完扬刀一挥,紧紧抵住自己喉咙。
戚少华大惊,慌忙低三下四央求杨莹莹道:“莹莹……别……别做傻事……快把刀子放下,快放下。我们坐下来,坐下来好好谈谈,可以吗?”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一向文静柔弱的女孩,竟会做出如此惊天之举。这可不好,大大得不好。娇媚如水的美人儿呀,味都还没尝一口呢,死了岂不可惜?
“滚,快滚,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谈的。”杨莹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涨红着脸斩钉截铁般回答道。
“好好好,我走,我这就走。可以了吧。”戚少华不敢用强,担心杨莹莹气急之下当真自杀,最后闹个羊肉没吃上,空惹一身膻的下场。思来想去只好咬咬牙,跺跺脚,心不甘情不愿悻悻然离开杨莹莹家……
咣当,铁门关闭,乌沉沉横立当场,任谁也休想打开了。
可笑戚少华尚不死心,依然站在围墙外 “莹莹,莹莹” 地不停乱叫。可惜屋内静悄悄毫无反应,且片刻间灯光攸然全灭,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噔噔噔”急促上楼脚步声,之后便陷入一片寂静。
戚少华站在庭院外呼唤无果,转而恼羞成怒咒骂威胁,最后像只阉了的公狗般蔫耷耷落寞离去……
第二十八章 以死相逼
这一夜,杨莹莹彻底恐慌了,彻底失眠了。她似木头般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失神的双眼一霎不霎盯着天花板。泪流满脸,哀痛不已,忧思隐隐,顾虑重重。一会儿想想可亲可敬、阴阳两隔的妈妈,却从此再也无法相见了。一会儿想想顽劣反叛、不服管教的妹妹,也不知跑去哪疯了。一会儿想想自己无端遭人欺辱、身处可怜可怕境地,今后却该怎么办?又如何摆脱那卑鄙无耻的戚少华?孤苦伶仃的自己能摆脱他的魔爪吗?能逃过他的惨害吗?如此一遍遍反反复复地想,一次次万万千千地思,直痛得她柔肠寸断,肝胆欲裂,越发恼恨起自己的爸爸来。不是吗?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一切都是由他横生。要不不是他像空气一样神秘蒸发,妈妈又怎么会含恨去世?妹妹又如何敢离家出走?又有谁敢来骚扰欺负自己?想到伤痛悲苦处,她不由绝望透顶,万念俱灰,蒙起被子哀哀哭泣起来。泪水更像决堤的洪水,哗啦啦一发不可收拾……
喔喔喔……公鸡啼明,天光大亮。早起的鸟儿歌喉宛转,灿烂的阳光绚丽多彩,在房间洒下一片金黄。
一刻未曾合眼杨莹莹免强坐直身子,准备穿衣起床。只是衣服还没拿起,便觉双眼阵阵发黑,沉重的脑袋嗡嗡作响,浑身上下软绵绵一丝力气也没有。她心里一痛,索性一头栽倒在床,一动不动静静趴着,就像没有知觉的植物人似的……一直捱到下午四五点钟,杨莹莹才稍微感觉舒服了一点,于是努力支撑着身子爬起床来。病怏怏洗脸刷牙,生火做饭,忙碌一通后,才猛然间发现身边少了些什么。用失神的双眼四下一看,再低下头细细一想,这才明白是朝夕相处的阿丽不见了。于是饭也来不及吃,扔下碗筷慌慌张张跑出去寻找……
长呼短唤温言相劝召唤一番,不见阿丽回应,街头村尾地角田间搜找一遍,不见阿丽的踪影。杨莹莹吓坏了,急慌了,眼泪忍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这可怎么办哪?唯一可以解闷,唯一可以逗乐的伙伴,就这样不明不白丢失了,以后该怎么过呢?以后该怎么打发那无聊时光呢?不是更孤独,更寂寞了吗?她继续大声呼叫着,不停深一脚浅一脚地四下寻找着……
直至一路来到田野,来到那条小河边,已是明月当空,星光灿烂的夜晚了。她也毫不在意,也会无惧色,不罢不休生要见鹅,死要见毛,哪怕寻找到天亮。不过后来还真被她看到了鹅毛,满油坊散乱不堪,令人伤心欲绝的鹅毛。
于是沿河溯流而上,不期然遇见了破油坊栖身的许文龙。眼看着那高大健壮却又带点憨气傻气的陌生大哥哥,杨莹莹一颗孤寂害怕的心禁不住涌起一阵莫名的颤动,莫名的惊慌,莫名的亲切和莫名的安宁。只是后来看见自己心爱的大白鹅已被烤熟,还生生撕去一条腿时,又顿时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瞬间对那阳光帅气哥哥好感全无,厌意顿生,勃勃怒火填满胸膛,大喊大叫扑上就打……
打了好久,杨莹莹才发现那个大哥哥一昧面红耳赤、羞惭当难傻站着。既不躲闪,更不反抗。不由芳心一软,又原谅了他。之后通过一番交谈,才知道他是外来打工的山里娃,不禁又被他顽强毅力所折服,为他艰难处境而伤感……如此一问一答聊了好久,她方才怀着一颗复杂忧伤的心依依而去。
回去之后又是一夜难眠,眼前老是浮现那个让自己既恼火又倍感亲切的大哥哥,老是出现他英俊的面庞,强壮的身体,诚恳的态度和迷人的微笑。挥也挥不去,赶也赶不走。这让她越发感到懊恼万分,后悔不迭。当时就该多打他几下,而且是狠狠地、用力地打。谁叫他让自己心神不宁吗?谁叫他让自己烦闷不安呢?
其实话又说回来,杨莹莹的这种复杂心情,只不过是青春少女的一种朦胧情感,更是一个孤苦伶仃孩子寻求依靠、寻求保护的本能渴望,不能说她早恋!
如此折腾一夜一天,再经过一番激烈思想斗争,杨莹莹最终还是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晚饭,怀着一颗激动不安的心一步一挪往破油坊走去……
再说被杨莹莹以死逼走的恶少戚少华,当晚回家后便像疯狗般嗷嗷乱窜一通,对姘居女人发一顿无名火,骨嘟骨嘟狂灌一瓶白酒,连夜召来手下混混,鬼鬼祟祟躲进房间密谋起来……
五天后的一个夜晚,杨莹莹精心打扮一番后,便又提上一袋饭菜去找许文龙聊天。不想围墙门一开,门外立刻涌进一伙流里流气的小马仔,凶霸霸一言不发把她团团围在中间……
杨莹莹一见之下顿时吓魂飞魄散,腿脚发软,惊恐万状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恶棍,颤抖着身子尖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这时,门外的戚少华才背着慢吞吞踱到她面前,摆着头得意洋洋回答道:“你认为呢?我的小宝贝,你认为我来找你会做什么?”
看到有恃无恐大模大样的戚少华,杨莹莹什么都明白了。看来今晚是凶多吉少、厄运难逃了。她看了看手上的饭菜,伤心而痛苦地叹了口气,转身一声不响走进客厅。
众马仔阴沉着脸急步相随,紧盯着她一刻也不放松。他们事先早已得到指示,必须严密监视杨莹莹一切举动,以防她故技重施,坏了好事。
杨莹莹把装着饭菜的袋子放在茶几上,用平静而淡然的口吻说道:“戚少华,能够认识你这种人,真的算我倒了霉瞎了眼,鬼迷了心窍太天真。说吧,你想怎么样?”她知道自己始终都得面对这个无耻恶棍,迟早都要和他做一番了断,所以心里反而变得坦然轻松多了。
戚少华急忙换上一种口气,摆着手虚情假意回答道:“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莹莹,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见了你之后,我是无时不刻在想着你……”
“算了吧,就你这种卑鄙下流的伪君子!”杨莹莹打断他的话头,别过脸冷冷回敬道。
戚少华涎着脸笑了笑,继续厚颜无耻说道:“莹莹,你就快别这样吧。为了你,我可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整日里神魂颠倒像要疯了似的,难道你就不能理解我的心吗?”
“我当然能理解你的心!”
“真的吗?是真的吗?这太好了!谢谢,谢谢你,我最亲最爱的莹莹宝贝!”戚少华一听,忍不住心花怒放,乐而忘形,紫涨如猪肝的脸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同时心里不觉自鸣得意起来:女人嘛,就是这样不识好歹。不给点厉害她瞧瞧,还真会把尾巴翘上天了!
“我理解你的狼子野心,我理解你的蛇蝎心肠,我更理解你的下作手段!”杨莹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瞪着戚少华一字一顿回答道。
“什么?你说什么?”戚少华的脸一下子气歪了,眼睛鼻子统统变了形,盛怒之下举手便欲打她。不过转念一想,却又忍不住开心起来。管她说什么?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罢了,只要今晚能能把她弄到手,到时看我怎么整治她?怎么修理她?看她还会不会如此嚣张狂妄?
杨莹莹豁出去一切,索性仰起头挺起胸,目光冷冷注视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戚少华。
戚少华笑了笑,慢慢把手放了下来。旁若无人坐在沙发上,悠悠然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无赖嘴脸说道:“无论如何,总而言之,今晚你自己看着办吧。是乖乖跟我走呢?还是让兄弟们绑着你走?当然直接在你家也行,一切随你高兴!”
杨莹莹一听,顿时吓得魂飞开外面无人色,惊慌骇怕中差点跌倒在地。不过害怕归害怕,面临的难题还得靠自己独力解决。而那天晚上的办法显然行不通,水果刀远在客厅餐桌上,那班流氓更是虎视眈眈监视着自己一举一动,估计还没起身就会被他们一拥而上按倒在地。
“怎么办?怎么办……”她恐慌而又焦急地绞着双手,心里不停问着自己。
戚少华点支香烟叼在嘴中,悠悠然滋有味地吸着,不时斜眼看看杏眼含愁俏脸生忧的杨莹莹,模样儿就像恶狼看着无路可逃的羔羊。惬意极了,舒坦极了。迷人尤物即将躺进怀抱,听任自己为所欲为,肆意玩弄,那还不是快乐似神仙一件事?逍遥赛天堂一件事?他妈的,想一想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受用之感。
想到得意处,戚少华忍不住嘿嘿奸笑几声,嘴吐烟圈,悠闲自得地说道:“我是个文明人,我更是个谦谦君子,我也不想过分逼迫于你。现在最后给你十分钟考虑时间,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莹莹狠狠瞪了戚少华一眼,冷着脸别转身子,伤心欲绝看着妈妈遗像,嘴里默默祈祷着她在天之灵的护佑,心里紧张思寻脱身之计……
钟摆嘀哒嘀哒不停跳跃,时间唰啦唰啦飞快流逝……
杨莹莹殆精竭神、想破脑壳,却丝毫找不到一条行之有效的解救方法。难道真的就这样束手就擒、乖乖就范吗?难道真的就这样任他凌辱、任他糟蹋吗?看着戚少华那扭曲变形的丑恶嘴脸,那武大郎般三寸板丁身材,她禁不住肠胃翻涌,心胸窒息,像吞了只苍蝇般直想呕吐,再比较一下油坊里那大哥哥威武洒脱的相貌,玉树临风般的英姿,内心又油然而生一阵阵柔情蜜意……
“不,决不能让那恶棍阴谋得逞,决不让那禽兽玷污自己神圣身体!”杨莹莹心中呐喊着,抗争着。这一刻,她抱定必死之心,誓要以死来捍卫自己圣洁之身,以死来维护自己神圣尊严。反正自己也活累了、活烦了,这个世界再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与其天天受那恶棍骚扰、折磨、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还不如一了百了,就此结束那伤痛不堪的一生。但即便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也要死得干干净净。唯一感到遗憾的是,那个栖身油坊、让自己莫名牵挂的大哥哥却从此再也见不到了。
杨莹莹看着茶几上的饭菜,仿佛看到了那恼人哥哥浅浅微笑,深邃眼眸……
“如果死之前能够再看到他一眼,该有多好!”杨莹莹暗暗思忖道,一会儿看看桌上的饭菜,一会儿看洞开的大门。蓦地,她的目光牢牢钉在大门边的鞋架上……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戚少华轻轻弹掉手中烟头,快活之极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背着手怡然自得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好吧,我……我跟你走!”杨莹莹主意已定,点着头平静而淡然回答道。
“这不什么事都没有吗?早也应该这样想啊!”戚少华乐而忘形,眯着眼兴奋之极地搓着一双肥猪猪手。
一众马仔也都松了口气,陆陆续续伸胳膊蹬腿,活动着僵硬酸麻的手脚。看来倔强难驯的杨莹莹同样让他们紧张,同样让他们担心,而且紧张担心得够呛!
“不过,”杨莹莹话锋一转,目光冷冷瞪着戚少华,语气坚定不容置否地说道,“在跟你走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吧说吧,只要是合理的、正当的,别说一条两条,就是十条百条一千条,我都会尽量满足于你!”戚少华见杨莹莹终于服软,立时大大方方挥了挥手,痛痛快快应承下来。
“我有个朋友到现在还饿着肚子,”杨莹莹指了指桌茶的饭菜说,“我得尽快去给他送饭菜。刚才我就想去送的,没想到被你们拦住了。”
“你朋友?你有朋友吗?她是谁?她在哪?”戚少华奸诈似鬼、滑溜多疑,睁着一双猪眼警惕地问道。好事在即,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再遇到什么麻烦。
“他叫阿丽,就在村外那个破油坊里。”
“阿丽?油坊?”戚少华疑惑地自语道。
“没关系啦华哥,那个油坊就在村子西边不远。”边上一个马仔闻听,立刻色迷迷说道,“大伙儿赶紧走吧,那里有个阿丽在等着我们呢,说不定也是个小美人小乖乖呢。”
其它马仔一听,顿时心花怒放附和着:“是呀是呀,没关系的,华哥……”
“好吧。”戚少华犹豫一会儿,终于勉强答应道。
杨莹莹松了一口气,指着鞋说道:“我得先换双鞋,换完就走。”
看到杨莹莹态度大变,不再寻死觅活反抗。众马仔都以为她吓怕了,服软了。人人放松警惕懈怠下来,兴致勃勃议论着即将见面的阿丽。戚少华也掏出香烟,舒舒服服吞云吐雾,心满意足哼着歌儿,一副十拿九稳、胜券在握的样子。是呀,不就多加一个女孩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说不定还能顺便给弟兄们打打“牙祭”呢!
杨莹莹慢慢走到鞋架旁,低下头拿起一双小皮鞋,换上后一圈一圈绕起鞋带来。绕着绕着趁小马仔一不留神,飞快抓起鞋架底下一把锋利剪刀,神不知鬼不觉掖在腰带上,用衣服紧紧裹住。那剪刀是她前几天遗忘在那里的,用来剪一条久解不开的鞋带。
换完鞋,提上饭菜,锁好大门,杨莹莹便在那些马仔前呼后拥下,怀着异常平静的心情走向破油坊……
第二十九章 恶梦连连
听完杨莹莹含泪泣血的哭诉,许文龙不禁为她家庭的巨变感到深深痛惜,更也为戚少华落井下石、欺凌弱小的行径感到无比愤怒。他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得惩治那恶棍一顿,要让他牢牢记住,坏事做绝,必将招至应有惩罚!
杨莹莹默默看着一脸严峻的许文龙,泪水涟涟伤心欲绝问他道。“你说,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我除了绝望一死,还能怎么办?”是呀,家庭惨遭巨变,本就哀痛愁闷不已,却又偏偏遇上那毫无人性的无赖恶棍,一个弱女孩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许文龙叹一口气,摇着头安慰杨莹莹道:“傻姑娘,那也不要轻易付出自己宝贵生命呀!至少……至少可以先跟我说说,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出主意想办法的。”
“我……我怕连累你,也没……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本领。因为他们是一伙不讲理的流氓。而且人多势众、心狠手辣,做事从来不择手段。”杨莹莹一脸崇敬、一脸感激地说道。
“善良的女孩,愚蠢的想法。”许文龙微微一笑,用怜爱的目光看着杨莹莹。
杨莹莹羞涩地低下脑袋,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许文龙,心里默默思忖道。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更不知道他到底用的什么方法,只一会儿功夫便把那帮流氓恶棍给打发走了。只可惜当时自己晕过去了,没看到事情的经过。只是……只是他为什么要在那破败斑驳的油坊里落脚呢?真的像他所说的找不到工作吗?不是的,肯定不是这是的。一定妈妈在天有灵,专门派他来帮助自己、拯救自己的。他一定是个白衣天使,他一定是个正义化身。浮想联翩好一会儿,杨莹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擦干眼泪,抬起头局促而羞涩地说道:“饿了吗?我现在就去给你弄点吃的。你最想吃什么?快说出来,说出来我马上去做。”带去油坊的饭菜不知什么时候扔地上了,被踩成了一滩泥浆。
许文龙摇了摇头,回答道:“不麻烦,我现在还不饿。”
“那……那吃点水里吧,冰箱里有。要不要喝点酒什么的?”
“不不不,你还是早点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真的吗?”杨莹莹一脸怀疑地看着许文龙,绞着手犹犹豫豫说道,“好吧,你想吃什么自己找,也可以叫我起来做。我真的累了,真的好想睡觉。你……你睡沙发可以吗?”
许文龙笑着回答道:“没事,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睡哪都行。”不是吗?比起斑驳不堪的破油坊,这里简直是天堂了。有干净宽敞的客厅,有厚实柔软的沙发。没有刺鼻的霉气,没有恼人的蚊蝇。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杨莹莹“唔”了一声,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文龙见,不由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不不不,没有。”杨莹莹脸一红,慌忙摆着手回答道,“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会偷偷溜走,从此……从此再也找不到你了。”
“这怎么可能呢?”许文龙摇着头回答道,“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至少现在不会。无论如何也得先帮你解决好眼前这个难题!”
“谢谢,谢谢你!”杨莹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那……那我去睡了啊。还有,请别关灯好吗?我……我很害怕!”话一说完,她便脸儿红红吃力站了起来,迈着细碎脚步走向自己卧房。一边走一边频频回首观望,生怕许文龙会突然消失似的。
杨莹莹的房间就在客厅转角一侧,她进去后门也不关,钻入被窝倒头就睡。她太累太疲倦了,这生与死死与生的交替更迭,几乎把娇弱憔悴的她击溃了。现在问题顺利解决了,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许文龙独自坐在客厅里,默默看着柜台上那含怨带恨的女人遗像,心里悄然涌起一股沉重压抑的感觉。叹息感慨一会,他才从包里取出烤田鸡,挑几只大的吃了,再到浴室草草洗刷一下,这才侧身躺在沙发上,悠悠合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凄厉的尖叫声蓦然响起。把安然入睡的许文龙惊得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如飞奔向杨莹莹卧房。声音是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的,莫非是戚少华那混蛋贼心不死,竟敢潜入房间作恶?他心慌气急不顾一切冲进房间,不想看到的却是杨莹莹双手高高举起,虚空胡乱抓挠,嘴里尖声大叫的奇怪一幕……
原来是在做恶梦。也不知梦到些什么,让她感到如此恐怖、如此害怕。
许文龙虚惊一场哑然失笑,不过总算没什么意外,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偷偷看一眼归于平静的杨莹莹,摇着头同情地说道:“难怪她把自己取名叫‘可怜’,确实太可怜了!”
这时,睡梦中的杨莹莹浑身一抖,激伶伶翻身坐了起来,睁着一双迷茫而惊恐的眼睛四下张望着。及至看到许文龙一脸关切站在自己跟前时,便再也顾不得羞涩矜持了,低着头嘤的一声扎入他怀里,耸动着双肩可怜兮兮哭泣起来……
刹那间,一股少女特有体香迎面扑来,呼啦啦直钻鼻孔,剌得许文龙头晕目眩,心动过速,差点没昏迷过去!虽说杨莹莹只有十六岁,但体态高挑丰满,肌肤细腻柔滑,神色清新脱俗,完全一副人见人爱、花见花怜的娇俏模样,也难怪恶少戚少华会对她如此神魂颠倒、迷醉疯狂,甚至达到变态程度。
老实说,长这么大了,许文龙还是第一次和异性如此近距离亲密接触。虽然在部队训练之余,战友们包括自己,一坐下来便会乐此不疲胡侃女孩、议论女孩,人人都对女孩充满无限遐想、无限好奇,感觉她们是如此神秘、如此动人、如此让人魂牵梦萦、神魂颠倒。可像这样真真切切“坐拥”佳人、怀抱美女,却实实在在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许文龙晕乎乎迷糊片刻,接着很快便全身一凛,赶紧悄悄地狠狠地掐自己大腿一下,伸出手拍拍杨莹莹肩膀,像哄自己的亲妹妹似的说道:“别哭,别哭,这不是做梦吗?做梦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每个人都会做梦的,很正常的。”
杨莹莹脸色煞白,全身颤抖,抽动着双肩呜呜咽咽地哭道:“戚少华……戚少华那个流氓……他……他吓死我了……”
许文龙连忙安慰她道:“不用怕,没什么好怕的。有我在客厅守着,快继续睡觉吧。”
杨莹莹微微抬起头来,忽闪着双眼定定看着许文龙。直到发现他胸前被自己泪水打湿一大片,湿搭搭特别显眼时。她才忍不住脸色一红,哧溜钻入被窝,连头带脸一起蒙住,双手却透过被子紧拉着他不放,用蚊蝇般的声音央求道:“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吗?”
许文龙一惊,脸上顿时显出丝丝为难之色。这可怎么办?和一个妙龄女孩共处一室,手拉手守护她睡觉。虽说她年龄这么小,可……可不也有瓜田李下之嫌吗?唉,好难堪,好尴尬,还不如去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冲锋陷阵,浴血奋战,拼个你死我活来得痛快。
见许文龙迟迟没有回应,杨莹莹不由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目光热切一脸羞涩看着他道:“你……你不愿陪我吗?我……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许文龙心神不宁思忖良久,最后不得不叹一口气答应道:“好吧,你安心睡觉,我就在这陪着你。”唉,毕竟一个小女孩,刚刚经历一场生死考验,只想找一个人作陪而已,用不着过分解读,过多担忧。
“真的吗?”杨莹莹不放心地问道,“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而不会偷偷离开我吗?”
“不会,你放心吧。”
“那我睡了哦,不许骗我!”杨莹莹再次钻进被窝,但一双小手却仍然紧握他那宽大的手掌,一刻也不想放松。
许文龙苦笑一声,连忙摄神敛性一本正经坐在床边,不停自我解嘲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护花使者吗?当真比冲锋陷阵还难堪,比刀光剑影还尴尬。”念叨完,他便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打量着杨莹莹闺房,以转移自己人注意力。
房间布置得很优雅、很温馨。紫色窗帘,紫色床罩,连床上倚着的那个巨大布布熊也是紫色的,正咧着嘴巴呵呵傻笑不已。桌上墙上到处摆着挂着各种女孩家饰品,背红肚白的企鹅台灯,造型独特,十分可爱。机器猫椅子,天真活泼,憨态可鞠。包括时尚新颖的电脑桌,以及紫色电脑和音箱……到底是心灵手巧的女孩儿家,一个房间也布置得如此温馨浪漫。许文龙感叹一番,赞美一阵,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日上三竿,杨莹莹悄悄醒转过来,发现许文龙趴在床沿上呼吸平稳,睡得正香。也不惊醒他,红着脸轻轻松开他的手,抱着衣服蹑手蹑脚来到客厅,抚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庆幸般说道:“幸好他睡得正香,不知道我一起拉着他的手。要不然,要不然还真会羞死个人了。”
这其实不过是杨莹莹的自我安慰罢了,就在她拉动被子那一刻,许文龙就已惊醒过来。为了避免彼此间的尴尬,他才故意闭上双眼,直到她心慌意乱逃也似的离开……
接下来一天时光里,因为有许文龙相伴在侧,杨莹莹没有任何担忧,没有任何顾虑,更没有任何恐惧害怕,像只快乐的小鸟在屋里飞来飞去,忙东忙西。清脆的话语、银铃似的笑声时时充盈着客厅,让一贯冷清寂廖的屋子顿时变得热闹和美,温馨幸福。
许文龙当天没去滨洋找工作。一来被杨莹莹拖着不放手,不忍离开。二来确也担心戚少华一伙会前来寻衅报复。只是突然间无所事事,不再奔波劳累,心里却又感到十分徘徨、十分迷惘,甚至有些空落落坐立不安的感觉。幸而在杨莹莹不停的说笑感染下,倒也在不知不觉度过了一天。
夜幕降临,华灯初亮。原本喜笑颜开的杨莹莹情绪一落千丈,变得惊惧不安起来。脸色晦涩,秀眉紧锁,时不时轻轻吁一口长气,说话也没头没脑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说完前句忘后句。她担心戚少华晚上会前来闹事,会前来报复伤人。
许文龙倒没什么,依然镇定如常谈笑风生,完全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让心惊肉跳的杨莹莹又喜又忧,喜忧参半。喜的是看他平静如常的样子,应该没把戚少华放在眼里,应该成竹在胸胜券在握。忧的是毕竟他孤身一人,双拳难挡四手,万一寡不敌众而受到伤害,这可如何是好?自己倒没什么,大不了拼着一条性命不要,可无辜受累于他,却教人于心何忍?却教人良心安在?有心叫他罢手别管就此离开,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终究是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就像溺水绝望的人一样,情急之下就是一根小小稻草,也会当成寄予厚望的救命符。更何况……更何况……她脸色一红,再没往下想了。
第三十章 嚣张恶徒
当当当……自鸣钟连敲九下,接着响起一阵悦耳动听的舒缓音乐。
杨莹莹条件反射般浑身一震,用惊惧的目光看了看门外庭院。虽说院子铁门早被她牢牢反锁,轻易不能打开。
许文龙爱怜地看着杨莹莹,轻轻安慰她道:“放心吧,真不会有事。今晚他们不来就算了,如果胆敢再来骚扰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我要让他们永远打消欺侮你的念头和想法!”
然而话音未落,仿佛有意挑衅示威似的,庭院外骤然响起咚咚咚的擂门声。声音惊天动地,震人耳膜,就像当空炸裂的旱雷,还夹杂着乱哄哄怒不可遏的喝骂和啸叫。
杨莹莹刹时脸色剧变,双腿发软,直直望地下就倒……
许文龙急忙伸手一抄,险险托住瘫作一团的杨莹莹,摇着头冷笑着说道:“说曹操,曹操还真就到了。看来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杨莹莹浑身颤抖,盈盈欲哭,睁着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问许文龙道:“怎么……怎么办?他们……他们这么多人。”
“不用怕,一切有我,你安心坐着就行。”许文龙一脸淡然告诉她道,“不过你要记住,无论外边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是天蹋下来,你也决不要出来。明白吗?”
“那你……”杨莹莹一把抱住许文龙,带着嘤嘤哭腔说道,“那你怎么办?不会……不会有危险吧。”
“怎么会有危险呢?哪来的危险呢?”许文龙轻轻脱开杨莹莹搂抱,抬起头昂昂然说道,“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其它的用不着担心。”
杨莹莹静静地看着许文龙,默默地点一点头:“嗯,我记住了。但你可千万要小心一点啊,千万不能蛮干啊。”
正在这时,一阵破锣似的嗓音从外面轰然响起:“杨莹莹,你个臭娘们,我看你今天还能往哪跑?乖乖出来跟我回去,咱们一切都好商量。否则……否则可别怪我戚某人不讲情面。你那臭野男人呢?叫他乖乖给我滚出来,别躲在屋里做缩头乌龟。”
杨莹莹又羞又怒,又气又急。眼眶一红,泪水哗啦啦似断线珍珠般流了下来……
许文龙轻轻拍一拍她的肩膀,寒着脸大踏步走向屋外……
杨莹莹默默看着许文龙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心慌意乱,惶恐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团团乱转。
外面的擂门声已变成了撞门声,嘭嘭嘭一声响似一声,一下紧似一下。像持续打雷,像连珠炮击,接连不断,震天作响。
许文龙冷着脸走到铁门边,移开门栓猛地把铁门往里边一拉……
呼啦啦,铁门一开,一道黑影便即旋风般冲将进来,越过门槛直扑庭院,一头撞在一棵高大粗壮的铁树上,咚地一头栽倒在地,蜷身缩腿躺着哀号不已。
许文龙仔细一看,却不正是昨晚被一脚踹入河中的倒霉胖子?估计他想仗着膀圆肉厚、气力不凡先天优势,充当撞门先锋。却不料被自己无意识地打开铁门,一跤跌个半死。
门外一阵骚动,接着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一脸阴沉,一脸愠怒,叉着手缓缓走出来的许文龙。
许文龙跨过铁门,扫一眼气势汹汹、高矮参差的一众混混,昂首挺胸冷冷说道:“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还没吃够苦头吗?”
一个肥头大耳、形如黑熊的高大男子越众而出,摸着光溜溜寸生不生的大脑袋瓮声瓮气回答道:“久闻大名,特地前来切磋。至于谁吃苦头,要吃多少苦头,一会儿才能见分晓。”
“不错,听说你功夫了得,手段高明。所以我们三兄弟赶紧前来拜会于你,以便一证真伪!”“黑熊”话音刚落,另一个健壮凶悍、目空一切的壮年男子“咚”地把手中齐眉棍往地下一顿,大摇大摆目空一切附和道。
“是吗?”许文龙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着眼前的“黑熊”和凶悍男镇定说道,“那还有一个呢?你们不是有三兄弟吗?还有一个在哪里?”
“不忙,谢谢挂念,本人就在这里。”说话间,只见人影一闪,人丛中慢慢走出一个五短身材,獐头鼠目的丑恶男子。他匍一越众亮相,便即呼啦啦转动着手上一把小尖刀,目光狂妄骄横盯着许文龙。
“好,很好。”许文龙本想和“黑熊”等人理论一番,告诉他们事实真相。但看到他们仨兄弟一副气势汹汹唯我独尊的样子,估计白费口舌起不了任何作用。既然嘴上无法理清,那只有拳头上见高低了。
这时,远远躲在一边的戚少华按捺不住,扯开破嗓子声嘶力竭喊叫道:“‘老虎’,快上啊。就是这个不要脸的臭花子,不但抢了我女朋友,还打伤了我好几个弟兄,至今还在医院起不来呢。快揍他,往死里揍他,一切由我顶着。”
巨汉“老虎”鼻子一耸,嘴巴一呶,示意持齐眉棍的凶悍男子先行上阵,以探虚实。他见许文龙自始至终镇定自若,不显丝毫慌乱之色,多少收起了一些傲慢蔑视神态。
凶悍男子点头领命,迈步走到一片空地上,单手持棍,一上一下缓缓挥舞着。
许文龙也不示弱,赤手空拳走向凶悍男子,坦坦然在他面前站定双脚。
凶悍男微微一笑,手上齐眉棍倏地上下翻飞,棍头狂点,平地里卷起一团灰色棍影,呜呜呜风生雷动,好不骇人。舞到激烈处,却猛听呼的一声鸣啸,齐眉棍骤然停住,悬空直指许文龙鼻尖,棍头犹自嗡嗡作响,微微颤动。
耀武扬威,先声夺人。
“好,简直太棒了。”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掌声和叫好声,缩头缩脑的戚少华顿时挺直腰杆昂起头,背着手大模大样走出人墙,身体力行前来壮势助威。
许文龙目随棍转,力贯全身,泰然等着对方先行发难。
凶悍男子见状,不由心下焦躁,立刻改单持为双握。紧抓齐眉棍一挑一横,一招“秋风扫落叶”脱手而出,挟风带雷扫向许文龙小腿……
许文龙收腹抬腿,轻轻一跃,轻巧灵活躲过横扫而来的齐眉棍。
凶悍男子一招落空,立刻改扫为砸,高举齐眉棍凌空挥下,望着对方天灵盖重重砸去……
许文龙大怒,心想你我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却为什么招招不是伤人于残废,就是致人于死地?真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他艺高人胆大,直直站定身子,不避不让,不躲不闪,在间不容缓之际陡地伸臂往上一格……
只听咔嚓一声响,齐眉棍从中而断,一截飞向远方不知踪影,另一截却还在那男子手中牢牢抓握着。
特战队平日里板抽棍砸、拳来脚往地抗击打训练,可真不是盖的,关键时刻大显神威勇不可挡。
戚少华吃那一惊,急忙又往人丛里闪。而小混混则吓得目瞪口呆,惊骇不已,个个暗自庆幸没有上场较量。否则昨日重现,再受折辱,旧伤未愈,新伤又来。
凶悍男子张大嘴巴木然而立,阵阵寒气从心底泛起,瞬间涌遍全身。我的天,这小子到底是人还是鬼?自己这招“泰山压顶”迅疾无匹、刚劲霸道,虽无开碑裂石之猛,却也有折腿断臂之力。可他居然浑若无事,安然无恙。这可,这可不是活见鬼了吗?
许文龙冷着脸静静看着懵懂茫然中的凶悍男子,那意思分明在说,还打吗?
凶悍男子羞怒万分,牙一咬心一横,扬起半截短棍猛力一甩,“呼”地射向许文龙,同时大喝一声,纵身一跃而起,高举拳头拼力击向对方心口……
许文龙躲过激射而来的短棍,觑准男子凶猛挥来的拳头,电光石火间迅疾伸出左手,一把扣住其手腕。随即右手疾探,抓着他髋部就势一托,唰地将凶悍男子高举过头,呼啦啦原地旋转十几圈,再振臂一挥,像扔大石头般把他远远扔了出去……
晕头转向的男子骤然间一飞冲天,旋即砰然落地。直跌得他头昏眼花,东西难辨,口鼻出血,差点背过气去。他晃了晃晕乎乎沉重之极的脑袋,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想一阵眩晕袭来,又禁不住双腿一软,再次倒了下去……
寂静,尴尬难堪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神勇一掷给震住了,尤其是那些尝过苦头的小混混,更是惴惴不安人人自危,抬眼悄悄寻找退路。打算一旦势头不对,立马溜之大吉。
戚少华一时间也心寒胆战,后怕不已,却又心存侥幸,死性不改,不停安慰自己道:“别慌,别慌,不是还有‘老虎’吗?‘老虎’还没出手呢。他身胖体健力大无穷,一出马定能出奇制胜扭转战局,一举收服那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趴在门缝边偷看的杨莹莹却是又惊又喜,恍若作梦,抬手用力擦一擦眼睛,使劲掐一掐胳膊,方才芳心大慰,长出一口闷气,长久积郁在胸的恐慌惊惧刹那间无影无踪,整个人变得格外兴奋格外开心起来。
观战的“丑恶男”见同伴不上两个回合,便大败亏输仆地不起,一时间急怒攻心,暴跳如雷,提起刀就想上去和许文龙斗个鱼死网破……
不想“老虎”脸色一沉,牛眼一瞪,先他一步迎向许文龙。他双手合拢,十指交叉,绞在一起扭来扭去,同时肥厚的双肩不停上下耸动,硕大的头颅频频左右摆晃,在一片噼噼叭叭关节脆响声中,露出全身块块隆起的肌肉,以及一根根鼓突暴胀的青筋。引得垂头丧气的混混们顿时信心倍增,高声叫起好来。
杨莹莹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又陷入一片无名的恐惧慌乱之中。
“老虎”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许文龙,一边走一边用打雷般的声音质问道:“你是谁?凭什么在这里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欺负我们长龙镇没人么?”
许文龙一楞,随即明白了事情的原由,于是板起脸冷冷嘲笑道:“你又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强行出头,人多势众欺凌弱小女子,到底是谁在这里横行霸道?”
人墙外探头探脑的戚少华听了,忍不住高声叫喊道:“‘老虎’,别和他废话,趁早动手,直接打发他回老家!”
“老虎”哼了一声,继续嗡嗡嗡说道:“你很卑鄙,也很无耻,凭一身蛮力强夺别人女朋友,还敢嘴硬吗?”
许文龙冷冷一笑,一脸嘲弄回答道:“你头脑简单,糊涂透顶,被别人利用尚且不知,竟还有脸在这里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如果你聪明灵醒的话,不妨去周围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谁卑鄙无耻,到底是谁仗势欺人?”
“老虎”勃然大怒,嗬嗬吼叫一声,伸出蒲扇般巴掌重重拍向许文龙天灵盖。
许文龙将头一仰,机敏躲过“老虎”那致命一掌。
“老虎”一拍不中,旋即五指箕张,像五根铁钩般疾抓许文龙胸部。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把对方拎起来甩向远处。
许文龙举臂一挡,架开“老虎”右手,一脚腿踢向他腹部。以攻为守,迫其后退。
“老虎”知其深浅,不敢硬抗,被迫噔噔噔连退好几步。然后红着脸站定身子,嘴里呼呼喘着粗气,牛眼恶狠狠盯着许文龙,竭力寻找发动攻击的机会。
许文龙连接两试,摸清了“老虎”家底,不觉心头宽慰,再无顾虑,背负双手气定神闲看着眼前这头笨拙迟钝的“巨熊”。
戚少华等一干人众,俱都屏住呼吸、紧张不安看着两只一触即发的斗架公鸡。
杨莹莹手心丝丝冒汗,脊背阵阵发凉,恨不得冲出去一拳把那头死胖肥猪打倒在地!
蓦然间,静立不动的“老虎”大吼一声,迈开大步一冲向前,抡起醋钵般的拳头,恶狠狠捣向着许文龙面门……
“来得好。”许文龙大叫一声,叉开双腿,力透全身,举起铁拳毫不犹豫迎将上去……
嘭,两拳相撞,像黏住般久久没有分开。
小混混们一见,忍不住齐声叫好,拼命鼓起掌来。
却不想“老虎”闷吼一声,忙忙抽回右手狂甩不已,仿佛抓着块烙铁般左摇右摆、上窜下跳,五官扭曲变形,水桶腰再也直不起来了。
许文龙一鼓作气,迅速将身一矮,抬腿横扫而过,直击痛晕了头的“老虎”……
“轰隆”一声,“老虎”下盘中腿,立足不稳,整个儿似一堵破墙般仰面坍塌下去……
第三十一章 落荒而逃
“老虎”轰然倒地,“丑恶男”惊叫着飞跑过去,一把托起他软塌塌沉重硕大脑袋,不停手拍打着他的后背,不歇嘴呼唤着他名字,一双小眼珠却咕碌碌四下乱转着,贼眉鼠眼偷偷瞄向大获全胜的许文龙。
蓦然间,“丑恶男”暴喝一声,放下手中痛楚难当的“老虎”,纵身跃至许文龙面前,挥起短刀嗖嗖嗖连刺十余下,刀刀不离对方要害。
许文龙不及提防,一时间被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噔噔噔连退好几大步。他万万想不到这瘦不拉叽的丑恶男子会猝然发难,而且声势如此迅猛,动作如此灵便!
“丑恶男”得理不饶人,乘胜追击,欺身直进,挥着尖刀风摆柳般狂舞不休。只见点点寒光上下翻飞,片片雪影左右盘旋,像恶魔般如影随形跟着许文龙,妄图一举把他扑杀在地,以替大哥报仇。
嗤,许文龙一着不慎,左臂中刀,被锋利的刀尖划破一个大口子。但他毫不在意,依然辗转跳跃,沉着应对,最终瞅个难得空档,忍痛跳出圈外,顺利脱却影子般笼罩自己的刀光。再低头看看受伤的手臂,虽则鲜血奔涌,四下飞溅,染红了破碎的衣袖,但到底所伤不深,无关大碍。他于是站定身子,斜眼冷冷看着挥刀直指自己的“丑恶男”。
“丑恶男”奸诈阴险,侥幸得手,不由心中窃喜,洋洋自得起来。他捏着刀直直指向许文龙,脚下唰唰唰不停变换步伐,嘴里咋咋呼呼虚张声势,随时准备伺机而动,暴起伤人。
许文龙不敢大意,双眼紧盯“丑恶男”,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蓦地,“丑恶男”飞腿虚踢一下,旋即像疯狗般猱身而上,挥刀直刺许文龙腹部……
许文龙不退反进,迎着扑面而来的刀锋,闪电般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再顺势一拉一推。
随着“咔嚓”一声响,随后便是杀猪般一片尖叫。“丑恶男”关节脱臼,攻击立止,整条右臂软软垂了下来,小尖刀也跟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许文龙恼恨“丑恶男”用心险恶,手段毒辣,也不管他是死是活,毫不犹豫飞腿踢了过去。直接把他踢得凌空飞起,呼呼直落,不偏不倚准准砸在刚刚爬起来的“老虎”身上。让他们相拥相抱滚在一起,如胶似漆黏作一块,惨叫呼痛之声此起彼伏,极具韵味。不给点苦头他吃,以后还不更会仗势欺人?
戚少华脸色大变,张嘴尖叫一声,转身拔腿就逃。重金请来的“老虎”失手了,他最得力的助手也败北了,最后的希望破灭了。而且破得那么干脆,灭得那么利落,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再无翻盘扭转机会。而今唯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许文龙哪会让他轻易逃跑。当即甩开大步,如风似电直追过去……
一帮小混混见状,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轰的一声四散而跑,竞相逃命。
可怜“老虎”三兄弟无人理睬,在地上苦苦挣扎半天,最后相持相携铩羽而去。
戚少华眼看许文龙如弦似箭追将过来,目标直直指向自己。顿时吓得肝胆俱裂、体如筛糠,急急使出吃奶力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甩动粗短胳膊,迈开水桶大腿,像只没头苍蝇般狂奔乱跑起来。无奈身肥体胖,酒色过度,拼死拼活不到百十米远,便被许文龙几步赶将上去,一把揪住其后衣领,拖死狗般给拽了回来。
“大哥,饶……饶命……我……我真该死……”戚少华四肢狂舞,不停求饶,冷汗哗啦啦迸涌而出,刹时湿透衣衫。
未及逃跑的混混见首领被抓,有心上前相救,却哪有这个胆量,只好远远站在一边,齐齐探头探脑远远观望着。
许文龙把戚少华拖至围墙边,啪啪啪甩手给了他几个耳光,愤愤然指着他喝骂道:“我警告过你,也给过你机会。可你死性不改,恶习难移,依然狗仗人势欺负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小女孩,你还算是男人吗?”说完,又是几记响亮耳光扫将过去。
此时的戚少华哪还有往日威风?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连大气也不敢出,活脱脱一只威势扫地的落水狗。两轮耳光下来,虽然痛彻心肺,苦不堪言,却也唯有引颈挨打、默默忍受的份,却也唯有涕泪交加不停哀求的路:“大哥,大哥你就饶……饶了我吧,下次……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许文龙虎目一张,寒光乍现,直视着戚少华厉声说道:“怎么?你还想有下次吗?”
戚少华大骇,忙不迭摇头改口道:“没有,没有,不敢了,再不敢了,绝不会有下次了!”
“不管你有还是没有。总之,以后再敢贼头贼脑打杨莹莹主意的话,可别怪我下手不容情了。绝对是见一次打一次,见两次打一双,直到打断你的狗腿、打爆你的猪头,打到你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为止。还有,要是杨莹莹以后有什么闪失,有什么意外,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伤了一根毫毛,我看你的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戚少华可怜巴巴说道:“再……再给我一百胆子,也不敢……不敢打她主意了,你……你就相信我吧。”
“滚!”许文龙大喝一声,夹手抓住戚少华用力一推,把他推了个四仰八叉、倒地不起。
戚少华忍气吞声一言不发,手忙脚乱从地上爬了起来,蔫耷耷低头捂脸急奔而去,和一帮远远张望的混混汇作一块,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文龙拍了拍手,摸了摸受伤的手臂,转身向屋里走去。
哐当,客厅大门豁然洞开,跑出喜出望外燕子般的杨莹莹,张开双臂一头扎入许文龙怀里,搂着他脖子恍如做梦般说道:“阿丽,你真了不起……真的太了不起了……啊?怎么了……你……你受伤了?”
许文龙见杨莹莹一出来便称自己为“阿丽”,心里顿时难堪极了、郁闷极了。他轻轻推开杨莹莹搂抱,摇着手不以为然地说道:“没关系,这点伤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都伤成这样了。”杨莹莹心疼地摸着许文龙手臂,轻轻对着伤口吹气,不时紧张兮兮问道,“疼吗?会不会很疼?我们进屋去上点药吧。”
这时,左邻右舍早闻讯走进庭院,个个都用崇敬钦佩的目光看着许文龙。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拄着拐杖颤巍巍走了过来,竖起拇指连连称赞道:“好好好,打得好,打得妙。终于有人出面收拾他们了,总算为我们街坊出一口恶气了。”
“是呀是呀,这帮小流氓,就要狠狠教训教训他们,也让他们尝尝挨打的滋味……”
“小伙子,你真是好样的,帮我们教训了那帮混蛋。你不知道,那些该死的平日里有多嚣张、多霸道。这下好了,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人了……”
老人身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个喜笑颜开,乐不可支。纷纷跟着竖起大拇指夸着许文龙,其开心兴奋之情言于溢表。
一个中年妇女拉着杨莹莹的手惊奇地问道:“阿莹呀,他是谁呀?怎么这么面生呢?”
“阿嫂,他是我表哥,在外面当兵的表哥,昨两天才刚回来”杨莹莹急忙拉起许文龙的手,喜盈盈一脸自豪介绍道。她听着邻居们不停夸赞着许文龙,心里早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幸福甜蜜之感。
“表哥?什么时候变成表哥了”许文龙一楞,但很快又开心起来。毕竟表哥比阿丽更好,听起来也没那么别扭。
中年阿嫂一听,由衷地说道:“阿莹呀,这下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别人欺负你了。快快快,快带你表哥去屋里包扎一下,他受伤了。”
大家这才看到许文龙身上血迹斑斑,果然受伤了。于是赶紧劝他去擦药包扎,好好休息。
杨莹莹也自着急,忙忙和左邻右舍打声招呼,急急拖着许文龙走进屋里,急火火翻箱倒柜找药、找绷带。
许文龙虽觉这点刀伤不算什么,更没什么大碍,但架不住杨莹莹如临大敌般的恐慌和软硬兼施的威吓,只好听之任之,任由她手忙脚乱去折腾。
杨莹莹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把那寸许长的伤口用纱布细细裹了一重又一重,绕了一匝又一匝,直到自我感觉满意为止。她脸颊潮红,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轻抚着许文龙缠满纱布的手臂,用满含深情的口吻说道:“谢谢,谢谢你……”
“谢什么?有什么好谢的呢?”许文龙眉毛摇着头淡然说道,“再说了,遇到这样令人气愤的事,任谁都会出手干预横刀相助的。何况你心地这么善良,烤了你心爱的鹅,不但没生气,还每天给我送吃送喝的!”
看着一脸诚挚的许文龙,杨莹莹禁不住芳心可可,胸如鹿撞,脸上升起团团红云。她低下头,用细得不能再细的声音嗔怪道:“说好要处罚你的,说好要你做我阿丽的,怎么啦?是不是又想反悔了?”
许文龙无可奈何说道:“不会反悔,你叫吧,尽管叫,叫什么都行!”
“我看你心里分明不乐意!”杨莹莹嘟着小嘴说道。
“这哪能呢?阿丽这个名字多漂亮、多气派不是?简直帅呆、美爆了!我真的……真的很……很那个喜欢!”为了尽量让平日里难得一笑的“表妹”开心,许文龙只好言不由衷说着违心话。
“真的吗?”杨莹莹果然很高兴,脸上甚至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许文龙好人做到底,痛痛快快点了点头。
这一夜,是杨莹莹自妈妈去世以来最开心、最快乐的一夜。不仅仅因为有一个让自己崇敬、让自己心仪、让自己模模糊糊说不清感觉的大哥哥相伴,更主要的是从此不用再为戚少华那恶棍担惊受怕、寝食不安了,从此真真正正获得重生、得到解脱、能过上全新生活了!她情绪高涨,喜笑颜开,口里滔滔不绝想什么说什么,说什么都有滋有味、有兴有致,丝毫不觉得疲倦,也完全没有睡意。
许文龙强打精神,洗耳恭听,没有表现出丝毫厌倦烦闷之意。也幸好杨莹莹说话的声音清脆如风铃,娇婉似夜莺,平平常常的事经她口里一说,都会让人觉得分外悦耳,分外动听。
直到墙上的自鸣钟再次响起悠扬音乐声,时针指向凌晨二点时,杨莹莹方才依依不舍说道:“不早了,该睡觉了!”
“是不早了,该睡觉了!”许文龙赶紧回答道。总算熬到了她困倦的时候,再这样坐下去,明天铁定得带着双泡泡眼去滨洋找工作。
“该睡觉了。”杨莹莹身子动了动,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她绞着手、低着头、默然无语,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也不知在思些什么,想些什么。
“真要睡觉了。”许文龙点头回应道:
杨莹莹磨磨蹭蹭站了起来,犹犹豫豫老半天,最后才低低地说道:“我去睡了,你……你在客厅……”
许文龙点点头说道:“好的,我在客厅睡。可以关灯吗?”
“你说呢?”杨莹莹脸上倏地泛起一片绯红,扑闪着双眼羞答答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