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年终拍卖会 (7200)
双月的光辉一明一暗,魔月在并未癫狂时的光还算是宁静,而封印之月自始至终都宛如老旧的街灯一般晦暗,令大地上交错着银黄二色的光。
港口的初耀舰内,舰桥处。
抬头仰望头顶八万年也未曾变化过的月光,银妖精的记忆逆着流淌,仿佛回到了往昔的时光。
自诞生至今,八万年的历史,四百多年的人生,有太多太多值得回忆。
但最令拂晓无法释怀的,却只有一个问题。
“为何总是我,总是我能活下来?”
仰卧在舰长座上,在这无人打扰的寂静夜晚,银妖精凝视着月亮的形状,她不禁喃喃自语:“四个纪元,十七个文明,数百个国度,上千位君王,百亿众民……苟延残喘至现在的,为何只有我这一只小小的妖精?”
虽然是疑问,但是拂晓很清楚答案。
因为自己弱。
因为弱小,所以可以被机器摆布,轻松地凝滞时光,活到文明重新兴盛的时代。
这本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拂晓的本质是战舰银妖精,这一人造妖精族裔的完全形态本来就是需要和自己操控的事物合体。
就好比拂晓倘若和初耀号合为一体,那么她的实力,说不定可以飙升至心光乃至于神意。
可也就仅此而已。
什么也不能改变。
她并不能选择。
拂晓知晓,所有希光结社的孩子,都在随着斯维特雷教授学习一种全新的引导术,不仅仅可以增强灵魂,更可以遏制魔化症的恶化。
他们正在追逐力量。
或者说,追逐选择的权利。
正因为昔年孤儿的经历,所有人都很清楚,在这个埃安大陆之上,只有拥有力量,才能追逐,决定自己命运的走向。
强大,多么美好的词汇。
拂晓羡慕这个词汇。
“可是,不弱小,就活不下来。”
缓缓闭上双目,妖精收回羽翼,她倦缩在舰长座中,轻声叹息:“倘若不能活下来,我就无法记住那些应该记住的人。”
——但是,强大,就能选择自己的命运。
不知为何,拂晓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声音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唯一能记住的,是那温和无比的语调。
“拂晓,你的人生才刚刚破晓,你还没有体会过这个世界的许多。”
“我们选择让你活下来……是希望你能快乐,幸福,能有……属于自己,而并非‘战舰伴生妖精’的人生。”
“你应当把握自己的命运,拂晓。”
选择,和生存。
此刻,拂晓本以为自己会心乱如麻。
但是这个时候,她却不知为何非常镇定。
一阵淡淡的光晕自战舰内部亮起,然后穿过舰桥,化作一圈不断膨胀的光球,朝着四面八方,整个港口和城市扩散而去。
在这光芒中,一切的困惑都静谧了下来——并非是因为困惑被解答,而是因为困惑不再能影响人的思绪,人们不再关心则乱,而是可以镇定,冷静地思考。
拂晓睁开眼,她疑惑地看向光芒浮现的方向。
那是斯维特雷教授房间所在的方向。
此刻,房间内,大致完成‘明心正法’初级篇的苏昼,睁开了双眼。
明心修法汇总了包括神圣几何在内的诸多修法,其根基要点在于神木之法。
即便在多元宇宙中,神木的基础也是夸张的可怕的那种,哪怕是当初的苏昼,以他那本体的天赋再加上不死血,也没办法在纯粹的灵力储备上超越神木一系。
虽然苏昼也很少依靠本体的灵力储备去压制敌人,但现在恰好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以苏昼为中心的空气中,银青色的气脉正在朝着四面八方衍生,就像是一条条血管,一道道根须要扎根在大气中那样,吸纳,提纯那些难以被普通人利用的源能,有轻微地气流在房间内旋转,响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暴。
淡淡的慧光从他身上发出,那是和智慧树如出一辙,但是有着微妙不同的光芒。
作为智慧树精魂的持有者,施肥官,苏昼对智慧树的了解远胜于其他神木——这一次凭借轮转不朽法,他彻底将智慧树的部分特性融入了自己的修法,而源于慧光的‘明心之光’便是其中之一。
智慧树的慧光会给予人灵感,让人更富有智慧。但同样的,慧光也会让人领悟一些没什么用出的古怪知识,譬如说‘红烧肉加啤酒烧味道更好!’‘原来如此,刚才那个游戏我应该上上下下左右ab就可以通关!’。
明心之光也是同样:对于友方单位,它可以安定疑惑和迷茫,令人心思澄清,可以看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后再进行思考。
而对于敌方单位……就会快进到‘道理我都懂,但是鸽子为什么这么大?’这种的心灵透彻。
换而言之,就是心灵澄澈到根本忘记思考了。
至于什么是友方,什么是敌方,纯属自由心证。
此刻,苏昼也察觉到,拂晓正在自己的房门外,似乎是在迟疑犹豫。
所以他便干脆地开口:“有什么事吗?拂晓女士?”
“如果有事,请进,我还没睡。”
话音落下,又过去了一段时间。
咔哒。
银妖精扇动着钢翼,有些迟疑地飘进了苏昼的房间内。
“……很熟悉的气息,斯维特雷教授。”
她轻声道,语气带着浓厚地疑惑:“这不是魔鬼的气息,也不是人类的气息……这更像是树人,是树人们初始大树的气息。”
“令人心中安宁,身躯轻盈,仿佛置身于畅快的梦乡……”
自语到这,妖精微微一顿,随后,拂晓便认真地道:“你究竟是什么种族?”
“难道说,你真的是初始大……”
“我不是。”
而苏昼平静地打断了他。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我可以是。谁都可以是。”
然后,又是沉默。
“我能学吗?”
似乎是怀着极大的勇气,困惑,还有一些试探,少女外观的银妖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学习……您的修法?”
拂晓此时的语气,仿佛正在期待有人拒绝她。
倒不如说,她一说出来就后悔了,可是却又心怀期待,想要人代替她带了,这样复杂无比的心情难以用言语描述。
又畏惧,又期待;又踌躇,又不甘。
她等待着眼前教授的回应。
“好。”
对此,苏昼只是轻笑着点头应允。
“谁都可以学。”
时间过得很快。
从十一月中旬开始,海滨之都便迎来了一阵颇为怪异的日子。
每天早上,都能看见有大队大队城卫兵亦或是巡逻卫士匆匆跑过街道。
他们步履匆忙,神色肃然,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很快,这些人便都无功而返,悻悻而去。
根据周围的居民描述,每一次城卫兵出动,都是因为一起神秘的失踪事件。
在半夜的某个时刻,突然会有一阵闪光穿过黑夜,随后窗户震鸣,孩童啼哭,紧接着便是一家窗户破碎,屋内主人不知所踪,简直就像是被神隐了一样可怖。
不过,根据一些喜欢半夜溜出去溜达的半大孩子的证言所述,他们看见有一个高大的影子将一个人影倒提着在天上飞,可惜速度太快,他们没有看清楚影子和人影的具体相貌。
失踪案件,这对于承平已久的海滨之都而言可是大事,就连死人都没这么稀罕。
毕竟在埃安大陆,一时口角都会引得他人暴怒,意图使用暴力解决问题,所以死人相当常见,有不少都是意外因素。
反倒是绑架,因为太过刻意,意外地有阴谋要素在内。
毫无疑问,为了寻找线索,城卫兵们迅捷出动,搜寻了一下那些被绑架者的住房……
这下就尴尬多了,他们在那里发现了许多间谍情报,包括并不限于海滨之都的人口统计,重要设施分布,移动城市源能炉心所在,军队大致情况。
发现这些东西的时候,愤怒和尴尬的气氛波及了整个部队——很容易想象持有这些东西的人究竟是什么职业。
他们是帝国方的间谍。
而每一天早上出现的特殊失踪案,失踪者都是帝国方的间谍这点,就更突显了城卫军以及海滨之都特殊情报部队的无能……并令他们困惑。
“先不谈这些家伙是怎么被找到的——我就当有特殊情报渠道。”
为首的海滨之都情报队长,法尔塞斯家族的一位成员在自己的办公室,指着身后的图版,对队员们肃然道:“如此多的帝国间谍,正在收集我们海滨之都所有的关键设施情报,这代表着什么什么?我觉得毋庸多言。”
“帝国方对我们图谋不轨,接下来的日子要比以往更加谨慎十倍!”
“是,长官!”
“可恶!”
与此同时,海滨之都某个不起眼的小楼中,一位身着阿斯莫代帝国华服的年轻人愤怒地用拳头锤击桌面,他眉头紧皱,恶狠狠地注视着眼前汗流浃背的下属:“我们在海滨之都的情报网络,在最近这么十几天内已经被拔掉大半了……那是我们花费了几十年时间才慢慢布置好的网络!”
“现在,他们消失不见,就如同扫离屋内的蜘蛛网,即便再次找回来,也满是破裂的丝线——不谈皇帝陛下会因此震怒,哪怕是第三集团军的少将怒火,我们也承担不住!”
“而我们现在却连一个解释都没办法给他们,我们别说是得知敌人的正体,甚至就连我们的人死没死都不清楚?”
“大,大人……”
面对这位年轻军官的怒火,情报人员只能颤抖着回答:“我能确信,我们的人的确没事,但是现在他们的状况很不好,或许在某种昏迷,亦或是特殊的精神状态,没办法用源能交流……”
“那就想办法叫醒这群废物!”
年轻军官抬头一瞪,他的语气恶劣且带着浓厚的嘲弄:“别忘记你们的职责,现在马上就要到年终拍卖会,我们正需要情报的时候,结果这群废物却一个接着一个被人发现……哈,他们甚至戒备了起来,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我作为帝国的使者,居然连这栋小楼都不能出去!”
“格纳斯,我甚至怀疑,帝国在海滨之都的情报系统中,是不是有一个位于高层的叛徒……”
这位军官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和质疑。
而他所说的内容,也毫无疑问正是这位情报长官所忧虑的。
确实,依照情报网络被拔掉的速度,有一个间谍才是合理的解释。
可是,他找不到这个间谍,而且依照合理性,只有他是间谍,才能在短短十几天内就将繁复的帝国情报网络连根拔起。
为了消除自己的嫌疑,不让自己位于帝国的家人被当成燃料烧了,这位情报长官知晓自己必须竭尽全力。
但是,没有线索就是没有线索,就像是再怎么无能狂怒也做不出数学题那样。
当摆着一副黑脸的年轻军官差点把这位地方情报长官逼的跳墙,却也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情报,窥探出对方有半点背叛了的马脚后,他便干脆地请这位情报长官离开,自己一个人恢复平静,皱眉坐在办公椅上。
“奇怪……格纳斯的确没有背叛,这点我还是能确认的。”
他喃喃自语:“难不成真的只是凑巧行动,并不知晓我们第二,第三军团的真正目的?”
“那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挑衅帝国的威严?”
心中急速流过几个同样位于海滨之都,实力强大,且对帝国怀有敌意者的名单,年轻军官心中自语:“不对,他们都没有那个实力……哪怕是那个斯维特雷教授,就算他真的是神意强者,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些人?”
“难以理解……”
帝国二十八支集团军,其中前四支集团军,就是皇帝近卫,阿斯莫代皇室真正的核心力量。
其中,第一集团军拱卫巴别塔,第二,第三集团军驻守首都周边,而第四集团军巡视中部地区,清扫盗匪和流传的魔化者聚落。
而这一次,身为第三集团军,科伦西亚少将直系的军官,来到海滨之都的目的,正是为了年终拍卖会中,那个已经在帝国高层中人尽皆知的‘长生火木’。
皇帝对远古时代的源能植物很感兴趣,这是帝都圈内众所周知之事,上一位为陛下提供了一株远古植物根茎化石的人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位新的边疆伯爵,没有人可以忽视这个等级的封赏。
更加重要的是,海滨之都核心城的源能炉心……是源自于上一纪元的古老造物。
若非如此,如果不是能源充沛无比,他们也不可能一直施行优惠政策,将海滨之都逐渐打造成这样的庞然大物。
“只有皇帝陛下才有资格拥有那样的宝物——无论是长生火木还是圣日引擎,都是如此。”
有些阴郁地站起身,年轻军官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内城区:“而这座海滨之都,说是无比繁华,但居然和恶臭的魔化者为伍……任务结束后,立刻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当真是不想在这个有着污秽空气的肮脏之地多呆半刻了!”
与此同时。
就在被袭击的帝国方疑神疑鬼,互相恐吓试探时。
苏昼却从已经被明心之光洗的晕晕乎乎的诸多帝国暗探口中,分析出了那一支帝国使团此行的目的。
已经进阶了的男人,面对那些仅仅只是隐秘,硬实力最高不过灵辉的密探时,基本上是完全的碾压,一手一个就可以像是提猫咪后颈一样全部抓回来。
“果然,是为了神木的树芯啊……虽然这个世界的人并不知晓神木真正的价值,但是珍稀之物永远都是宝物,哪怕仅仅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长生之力,也会令人无比渴求。”
“而且,海滨之都的源能炉心,居然有一个也是圣日碎片铸造的吗……难怪他们似乎对魔化者的灵魂并不苛求,也有着余力施行种种优惠政策。”
如此感慨道,苏昼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而在他的面前,是十几个正在辛勤劳动,将各类物资搬运至初耀舰内的身影。
他并没有杀死这些被自己掳来的帝国方暗探,只是将他们的表象稍微掩饰了一下后,当成希光结社的劳工使用——毕竟也不可能总是让苏昼自己亲手去搬运物资,他的事情还挺多的,譬如说带着孩子们学初中数学,不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在工作完成后,苏昼打算过段时间,将对方和自己有关的记忆删除,就重新放回去。
为什么这么做?
最重要的还是没有必要。
哪怕是敌人,苏昼也没有胡乱杀人的打算。这些帝国暗探固然是间谍,可他们身上却并没有沾染血腥,也没有做出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恶事。
毕竟作为暗探,最重要的就是不引人瞩目。
为恶必然会被发现,想要做个不被人怀疑的人,就必须是个好人。
不管是否是本性如此,至少密探们没有为恶——为恶的那几个已经死了。
剩下的这些,就没有必须伤害的理由。
甚至,苏昼不仅仅没有伤害这些人,还顺便将燃烬之火这一修法也传递给了他们——哪怕不是魔化者,也可以修行这一修法,缓缓提升自己的灵魂纯度。
说实话,苏昼半点也不介意这点,他相信,这样反而会让这一修法在帝国方迅速地传播,在移动都市圈内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到时候,再加上西塞罗正在固定村庄中的宣传,不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就会有相当一部分人开始主动传播这一修法。
“唔,西塞罗做的很不错啊——就这么几个星期,他居然已经将引导术传播了超过七十个村庄,数千人?”
静下心来,微微感知,苏昼骤然一惊:“好家伙,他是怎么办到的?!”
答案是病毒式广告和免费发放!
就在苏昼所不知晓的埃安大地之上,一艘挂着红色大横幅,上面写着‘免费发放源能引导术,童叟无欺,对魔化症特效!’一行大字的越野车,正在不断地爆炸中横穿旷野。
剧烈的轰鸣就像是雷鸣,仅仅是出现就引人瞩目,倘若再加上驾驶座上的那个正在满脸兴奋地大呼小叫,时不时举起喇叭,来一句经典宣传词的红发女人,哪怕是苦修士都会忍不住为之侧目。
“来一来看一看啊,免费高等修行法,可以遏制魔化病,可以凝聚灵魂的上好修法啊!”
“原价一万九千九百九十八帝国币,现在不要钱,通通不要钱,免费白送了啊!”
“不要觉得是假货,你们这些穷鬼仔细想想有什么地方值得被我们骗嗷!”
“不需要你们买,我们强制送上门!”
她哈哈大笑,一边口吐狂言,一边喧哗着蛊惑人心的宣传词。
如果不看副驾驶座上西塞罗那张了无生趣的脸,以及正在车后座上模仿芙妮雅一举一动,正捏着小拳头挥舞的塞西莉亚,这一切简直完美无比,带着一种狂野的美感。
似乎还嫌弃这样的宣传还不够劲,芙妮雅打了一个响指。
登时,车厢后方,一个箱子就这样在轻微地爆炸中被弹射而出,朝着不远处不明所以的城镇投掷而去——而在这箱子中装着的,全部都是绘有简单图示,最简略语言的燃烬之火修法。
不断洗脑的声音会在法术的作用下萦绕任何一个村庄三日之久,而箱子内部的廉价打印书籍如果想要扩散,那么足够让整个旷野中的居民全部都人手一本。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此时此刻,芙妮雅简直就是一幅人来疯的模样,她大笑着出击,然后又扯出一条巨大的横幅,准备挂在稍后将会路过的一个村庄的篱笆上。
修行了燃烬之火已经有一段时间,作为天赋远比西塞罗好的先驱空间冒险者,芙妮雅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灵魂中的杂质被净化了许多,思维更是变得通透。
正因为如此,她才为这修法中蕴含的种种知识而感到不可思议和感慨。
然后,愈加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得意!
“哈哈哈,不愧是我,这个修法背后起码也是一个a级的开辟支线,甚至是更高等级的顶级任务!”
狂打着方向盘,在将一箱宣传单和修法典籍丢进一处村庄后,芙妮雅操控着越野车在荒地中漂移,她此刻简直想要高歌一曲:“果然,生为探索者,就要敢于下决断!这个和烛昼有关的隐藏任务奖励,我拿定了!”
烛昼,在多元宇宙的探索者们口中,固然是一个典型的乱入boss。
但是同样的,祂也算是一位不请自来的大型任务发布机!
无论是什么世界,但凡只要有烛昼出现,就意味着动乱,变革,再造,维新,纷争和对立。
祂发布的任务,要不就是拯救世界,要不就是打碎旧世界,重铸新天地。
只要跟在烛昼后面,且不被烛昼干掉,就绝对能吃任务吃到饱,也可以探索更多未知的可能性!
芙妮雅自信自己除了喜欢搞点爆炸,平时也有点胡作非为,性格也不怎么样,更是有点人来疯外和习惯性恶意口嗨,平日还喜欢和朋友恶意剧透小说电影游戏结局外,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好女孩。
烛昼不会杀她,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扯上关系!
“圣日在上,这个疯女人怎么精力这么充沛……让她歇一会吧,我现在一开口就想说‘今年过节不收礼’……”
而西塞罗的想法就很简单了——已经连续十天没有好好睡过觉,基本全天都在听巨大声响的广告洗脑,男人感觉自己不仅快要聋了,更是马上就要精神衰弱。
要知道,在宣传不管用的情况下,大部分时间也是西塞罗亲自出马,以魔化症患者的身份亲自示范,才能让多疑的村民相信修法的真实。
他是**和精神的双重疲惫,西塞罗的实力也怎么高,现在支撑不住很正常。
“不行,即便我受得了,但是塞西莉亚受不了!”
深呼吸了一下,男人决定好好和芙妮雅这个来头神秘的女人好好聊一聊:“女士,我觉得……”
可他话刚刚说了一半,就闭上了嘴巴。
因为芙妮雅也闭上了嘴巴。
两人看向车窗之外,地平线所在之地。
就在此时。
遥远的地平线彼端,突然升腾起了一道烟尘。
而后,伴随着剧烈的源能波动,一艘金黄色的璀璨移动战舰,就这样以飞一般的速度,朝着大陆的东方飞驰而去。
庄严的舰体,宛如城堡一样的舰身,坚不可摧的战甲,以及那铭刻在外壳之上,硕大无朋的圣日图腾……=
“那是圣日教会的战舰……”
即便是不拘小节如芙妮雅,在看见那个金黄色的战舰涂装后,也不禁神情严肃了起来:“这么浩浩荡荡,那群怪异的死脑筋,拜太阳的蠢货,他这们是要去哪儿?”
分析了一下,探索者敏锐地察觉到了事物之间的关联:“东方……他们是要去海滨之都,还是说,要去陨石坠下的方向?”
她猜对了。
但却并不仅仅如此。
此时此刻,埃安大陆上的每一处,都有类似的移动舰队正在前进,正在从四面八方,朝着那位于东南一隅的海滨圣地移动而去。
帝国,延霜军,圣日教派,逐光教团,索莫斯商会,东海贵族联合……
或是庞大,或是娇小,或是先进,或是破损。
不一而同,加起来足以构成一座小型移动都市的舰队,正在朝着海滨之都所在的方向汹涌而来。
马上,便是十二月,年末。
海滨之都,年终拍卖会。
要开始了。
第二十七章 燃薪神木 (8000,求月票!)
海滨之都,十二月中,冬日,核心城的大钟敲响了十六下。
凛冽的风与雪花在城市上空飘荡着,云层遮蔽日光,但是巨大的都市仅仅依靠自己的灯火就无比明亮,苍色的雾气萦绕于高楼顶端,但是市区的街道上却一片火热。
外城区和内城区中,满是悬挂的彩灯与帷幔,它们在冰雪中飘扬,伴随着烤肉和美酒的香气。而公演的管弦乐团宏大的齐奏声在露天剧台处免费演出,震撼人心的隐约直抵寒风与云端之上。
这是埃安大陆东南区域习俗的一部分,年终的狂欢节,庆贺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它将会持续两个星期,直到新年的第二天为止。
在古老的过去,狂欢节的本质其实是本地居民收割完所有粮食,又种下冬种,第一场和第二场大雪之间无所事事,用喝酒吃肉来打发时间,并庆贺一年辛勤劳作结束的日子。
这庆贺的时间逐渐演变成了节日,如今更是成了一种文化,一种促销的手段,所有商家都喊着年末甩卖降价,而众多被节日气氛煽动的居民恰好此时有着余粮,花费起来自然大手大脚一点。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种庆典。
而庆典,就需要享受。
“不准偷偷喝酒,塞涅卡,你帮我看好其他孩子,这些小家伙什么都想试试。”
外城区,初耀舰买下的一片狂欢场地中,高大的白发男人俯下身,将正偷偷靠近一瓶果酒的洛亚一脸丧气的脸蛋揉搓至变形,苏昼将苦笑着的塞涅卡拉来,嘱咐对方道:“实在不行,就找拂晓女士和燧光大师帮忙,不过在此之前,你也要学会适应这种混乱的状况。”
“没问题,教授!”
听到苏昼的祝福,塞涅卡就来了精神,他大声地回应,然后便气势十足地朝着不远处孩子们聚团玩耍的地方走去。
苏昼笑着看着他的背影。
塞涅卡石化的脸部,在最近这么一个月的燃烬之火修行中治愈了大半,如今也就表情有些僵硬,其他的都一切正常。
除却第一个偷喝果酒,已经喝醉了的伽沙外,所有孩子现在都在外城区过节,燧光和拂晓看着这些小家伙,享受这久违的欢快气氛,普通人和魔化者都平等无差的城市。
自三个星期前,拂晓也开始修行燃烬之火后,她的实力也有相当的增长。
妖精是纯粹的能量生物,即便是银妖精,天赋也是远超常人,再加上她的灵魂经历了漫长时光的打磨,本身又纯净无比,这么一路修行而来,她的修为进度几乎是飞一样的攀升,在所有之前就修行过的孩子分钟,也就洛亚凭借超凡入圣的天赋勉强没被追上。
而来到海滨之都,等待年终拍卖会的这么一个多月,希光结社的名字,也逐渐在职业者的圈子中隐约有些声名。
这一切都归功于燧光大师——自从苏昼为他置购了一整套炼金器械和机械工程用具后,他便制造了不少好用的小零件,并且在苏昼之后,还会为所有孩子普及一些炼金学常识。
而已燧光的手艺,他随手制作的一些小零碎,还有辅导孩子们做的手工作业,譬如说一些源能手电筒,随身携带的食物加热器等等,都卖的还算可以,质量也因为监工很是不错。
看见这一幕,苏昼也颇有感触,然后从孩子们挑选出了几名,主要是伽沙,教导他们自己常用的武艺。
虽然说经常被人讽刺二流武者,但实际上,苏昼的战斗经验已经返璞归真,至少摸到了一流顶端的级别,而且,他在运用龙血神通,还有各种奇异战法的手段,完全可以说是超一流,甚至是论外!
“——伽沙,看好了,你可是龙人血脉,那么你一定可以办得到!”
如此说着,那时的苏昼一口吐息喷出,直接将作为靶子的金属人形烧灼城金属蒸汽,令金红色的风暴在约束场内翻腾不休,宛如激荡的熔岩太阳。
一脸震撼地看着这一幕,并听见苏昼鼓励的伽沙除却罕见地目瞪口呆之余,心中还满是困惑。
——不是,教授你又不是龙,而是魔鬼吧?为什么会喷龙息啊?!
而且我的血脉是条海龙啊,虽然也不是不能修行火系源能,但喷这样的龙息属实有些不太可能吧?
如此想着,伽沙便对苏昼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譬如说自己年龄还小,天赋不足等等。
但是海龙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对于伽沙的困惑,苏昼有一个大胆的解答,他当场为伽沙示范了一次将水分解为氢氧,然后制造出异常盛大火焰风暴的绝技。
苏昼之所以对孤儿们如此上心,除却他的确是个好人,前身也是真心爱着他们外,还有就是想要让这个世界的人,获得属于自己的力量。
烛昼,革易之兆也——这点固然无错,穿越世界而来的青年灵魂,的确只要出现,就会带来盛大的改变。
但是,改变之后呢?
苏昼坚信自己可以拯救这个已经被黄昏化的世界,濒临毁灭的大地,但是……也仅仅是将世界拉出困境。
在困境之后,需要做的事情,才是最艰难的‘创造’。
自己走后,埃安世界,更需要这些孩子作为火种,作为种子,去成长,成为支撑世界的巨树,然后继续去改造这个世界,让它变得更好。
传承……延续,还有存在。
自然,也是革新的一部分。
“请进,斯维特雷教授,这边请!”
如此想着,苏昼已经告别了正在欢快玩耍的希光结社一行人,来到了海滨之都核心城处的拍卖所前。
在核心城古老的街道上,人群汹涌,虽然狂欢节的气氛在这里减弱了不少,但是这个时间即便是贵族和大商人也会互相拜访,熟络关系,各式各样的豪车座驾层出不穷,苏昼甚至看见了有一辆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型移动飞艇,它完全是源石技艺的造物,珍稀无比。
在拍卖所接待员恭敬地迎接下,苏昼进入了拍卖所内部,这里人并不少,但是一个个气息都非常强横,激荡的源能波动就像是暴雨中的湖面那样互相驳杂交错,倘若是普通人随意进入这拍卖所,恐怕来不及思考就会直接被气息压制昏迷。
仅仅是一眼扫去,苏昼就能看见如同大白菜一般稀疏平常的心光阶职业者,即便是有些人看上去有些普通,实力一般,但傻子都知道那只是习惯了的伪装。
“看来只有我一个人是货真价实的灵辉阶啊。”
如此自我感慨了一句,周身五米内都没有人敢于靠近的白发男人微微摇头,继续跟随接待员前进。
建立在核心城中心区的拍卖所的地表部分不过是个办公场所和接待大厅,它本体位于地下,深入核心城内部数百米后,苏昼便来到这蕴含着古老气息的地下拍卖场真正的大门之前。
在门口,有两位胸前挂着代表法尔塞斯家族真正成员身份的老者站立于此处,他们面无表情,宛如雕像,即便是面对层层叠叠源源不断地源能冲击,他们的站姿依然巍然不动。
比大海更加汹涌,更加深厚的源能在他们的周身萦绕,甚至隐隐凝聚成几近于实体的幻象,令人心中凛然。
这两位守卫的实力,显然是有了心光高阶,乃至于巅峰的层次,这种级别的强者到哪里都是座上宾,哪怕是在帝**中也可为大校,统领一个师团,寻常贵族家中能有这么一位该等级的客卿,就足以向其他家族炫耀。
由此可见,海滨之都的年终拍卖会,的确是这个世界最高规格的了。
“拍卖场有四个大门,教授,为了避免冲突,帝国方,北方集团,东南贵族联合还有自由派分别有各自不同的场地,您是自由派,请跟在下前往您的专属包厢。”
进入大门后,接待员便换了人,苏昼认识对方,正是厄马斯身边跑腿的那位秘书,被厄马斯派来亲自接待他。
而在前往包厢的中途,他还在为苏昼介绍这一次拍卖需要注意的一些势力:“瞧,那边的是帝国第三集团军的代表,也是皇室的意志代言。第三集团军的上将阿哈罗诺夫先生还是小兵的时候,就和那时只是庶子的陛下一齐在战场上历练,那时的帝国第一骑士也和他们一同战斗。”
“第一骑士?”
听到了这位秘书口中隐约地崇拜,从帝国那些暗探口中,知晓海滨之都其实和帝国颇为不对付的苏昼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帝**方贵族的最强者吗?”
“不,先生,虽然很多人都不承认,但是至少我们认为,第一骑士伊洛维兹先生,是帝国的最强者!”
听见苏昼的询问,这位秘书在带入的同时摇头反驳道:“伊洛维兹先生并不愿意成为贵族,也没有加入军队,他只是为陛下献上忠诚,自愿成为守护他的骑士,是只属于陛下一人的骑士。”
“那个时候,陛下刚刚登基,本想赐予伊洛维兹先生一座公爵巨城作为食邑,很多大贵族都反对,可陛下让那些的不愿意的贵族全部都愿意了……只是第一骑士先生不愿意。”
这位秘书显然是第一骑士的粉丝,至少是个浪漫主义的人,苏昼微笑着听着他讲解了几分钟第一骑士昔日和还是庶出的阿斯莫代十三世,以及阿哈罗洛夫上将几乎环游世界的冒险,心中不禁微微一动:“也对,不管阿斯莫代十三世未来会是什么样,至少过去,现在,他还有有着许多人支持他。他对待感染者恶毒,或许并不意味着他对身边的人不好。”
他究竟要做什么?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为什么似乎能控制神木,却又和黄昏眷族有所联系?
正是为了了解这个,了解这个日后大几率摧毁了蛮族攻势,挫败了黄昏眷族入侵,平定了整个大陆,开启了新纪元时代的强大皇帝真正的想法,苏昼才愿意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等待这场拍卖,尝试去感应那根应当极其重要的神木树芯。
“就是这里,斯维特雷教授,您的包厢。”
秘书恭敬地带着苏昼进入其中,位于三楼的私人包厢环境相当不错,既有富含源能的茶水,也有各类对于修行有益的珍稀水果,屋内更是有可以令人冷静清醒的熏香正在燃烧,就这么一套,恐怕就需要一两万帝国币。
坐在座位上,透明的玻璃上既可以投影光幕,也可以直接观察一楼处用于展示拍卖品的地下广场,拍卖会场中已经满是来客,每一个人在他们的地盘恐怕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没有人敢于互相感知,所有人都忌惮,精神,也各有矜持。
但即便如此,凭借本能的气势,那就像是海洋中足以吞没岛屿的大漩涡一般的扭曲,苏昼也能在整个拍卖场中,感应到起码四五位‘神意阶’的职业者。
这些神意阶的职业者,大多分属于不同的区块,每个都是一个群体簇拥的中心。
“大大方方穿着军服,帝**方的代表……一群兜帽长袍,灰底银纹,菱形纹章,逐光教团的代表。”
眯起眼睛,苏昼脑中浮现起燧光大师为自己讲解的种种帝国秘闻,还有大势力之间的特征:“那面旗帜,是风霜之城,北方延霜军也来了?的确浑身杀戮之气,而且感觉颇为熟悉。”
“白袍石冠,太阳纹章,这是圣日教派。等等……”
看到最后,苏昼忽然皱眉:“怎么黄昏眷族也在?那不是北地蛮族部落吗?他们也能跨过半个大陆来海滨之都买东西?就不怕买了回不去吗?”
“这个拍卖会,基本上所有阵营的人都齐聚一堂,中立之地就是这点好啊,如此方便,难怪所有势力都希望海滨之都存在。”
这些大势力,都有着神意阶镇守,单单从规格气势上就和其他势力和单人完全不同。
“等等。”
此刻,雅拉突然出声,祂浮现在苏昼的耳畔,有些困惑地打量了一会延霜军所在的方向:“那群人……身上有我眷族的气息?”
“哦?”
听见这句话,苏昼不禁抬眉,他转过头,看向延霜军的方向——一群扛着旗帜,身着铠甲的军人。他并没有看出什么混沌眷族的气息:“真的假的?那明显是军阵吧?”
“话说回来,延霜军和蛮族应该是死敌才对,他们齐聚一堂还没打起来,当真有些离谱。”
“这有啥奇怪的,你地球那边,手下不也有完美眷族,先驱眷族,神木眷族和混沌眷族吗?大家私下里打起来过吗?不都其乐融融的。”
雅拉甩了甩尾巴,祂已经变得很大,足足有近两米长,缠绕在苏昼的手臂上,就像是赤色的护臂。
蛇灵轻声道:“这些军人身上的眷族气息很微弱,但是很纯正,证明他们的确曾经与我的眷族接触过,而且对方的实力相当不错,所以即便是过去了漫长的时间,就连你也无法感应,依然留存在他们的身上。”
“不,很可能不是接触……他们仅仅是看见了那个我的眷族,就被对方的气息烙印。”
“……看来,这个世界还真的蛮乱的。”
苏昼倒也没什么感觉,他只是感慨了一句‘混沌果然无处不在’后,便即继续看向场上。
而就在男人观测全场时,沉闷悠远的钟声响起。
年终拍卖就这样开始了。
没有开场白,也没有什么主持人炒热气氛——以现场这群人的实力和身份,哪怕是海滨之都的主人,法尔塞斯家族的现任家主都没资格这么做,所以便干脆利落地直接进入拍卖缓解。
“开始,第一件拍卖品!”
负责主持的是一位法尔塞斯家族的长老,他有着神意高阶的实力,他周身萦绕的源能已经快要被转换成另外一种更加纯粹凝聚的形态,肉眼可见的能量波动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在现实中荡起涟漪。
苏昼能感知到,以地球的方法计算的话,眼前者为法尔塞斯家族长老的实力距离地仙只有一步之遥,他已经踏在‘灵之道’的门槛上,只需要将自身的源能彻底转换成另外一种纯粹的能量,极大地开拓自己的能量储备后,他就便可成为地仙,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灾境’,可以庇护一座移动城邦,一个家族数千年。
只是,灾境本身就是痛苦,也是灾难,即便理论上灾境强者的寿命比一个帝国还长,可是帝国更替的战争却能杀死诸多超越了天灾的强者。
而就在这位法尔塞斯家族的长老宣布开始后,原本如同深海一般暗潮汹涌,但是却维系着表面平静的拍卖场,也终于变得火热一点,看向台上广场的目光充满期待。
毕竟谁都知道,每年一次的海滨年终拍卖会,没有任何一个拍卖物可以算是寻常!
紧接着长老话音落地,伴随着一阵空间波动,一台足有三十米高的巨型三角锥源能机械造物就这样出现在众人之间,即便这一造物并未运转,但浓郁到足以让普通人患上魔化病的源能波动就这样以其为中心扩散!
“小型都市源能炉心,附有南境贵族男爵爵位证明书,组建成城市后,自动成为南境领主。”
简单地介绍了一句,长老没有多言,在场之人中没有一个需要他来解释:“底价,六千万,亦或是同等价值的引导术,秘仪和炼金药剂。”
拍卖大殿中安静了一会,作为开场之物,一个真正实地贵族的权利和领地核心并不寒碜,倒不如说,这东西才是实打实的硬通货,无论是什么势力,谁不想自己领地的附属城邦再多一个呢?
数秒后,便有人开始报价。
苏昼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便没有去认真听那些报价的过程,他只是眯起眼睛,察觉最后用一种同阶秘仪达成交易的人,似乎是北地蛮族所属。
“也不奇怪,毕竟无论是凛冬还是日暮部落,多么渴望自己的城市能多一些,而不仅仅是简陋的移动部落啊。”
微微摇头,苏昼感觉颇为奇妙——整个大陆文明的敌人,居然在大陆的拍卖会上,真的用钱买到了他们最需要的战略物资。
资本家会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这点还真的并不奇怪,也难怪在未来洛亚的经历中,他并不缺少炼金器械和材料了,攻破延霜关的巨神兵,正是整个埃安世界最顶端的炼金技术具象化。
第二个拍卖物,是一本灾境强者的修行手册,一种强大的操控火焰的秘法,据说可以制造出燃尽万物的焚海神兵,源自于早已消失于历史尘埃中,古老的蒙特拉联邦。
这东西也是硬的不行的硬通货,至少在这个传承并没有公开化,没有全民修行,修法扩散的世界,就是货真价实的财富——虽然对于从来没有缺过修法的苏昼而言,这点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在绝大部分超凡世界,知识和经验就能直接转换成力量。
而力量本身,就是最大的财富。
苏昼对这个更加不感兴趣,他的反物质引擎斩星剑难道不香吗?虽然大部分时间只能斩星,但可比这个最多也就几千万度的核聚变火焰剑厉害多了。
接下来的拍卖,各式各样的奇妙造物和神物也都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强大的引导术,可以守护城镇,规避天灾的秘仪基盘。
足以令将死之人复归健康的回生药剂,以及可以批量制造这种药剂的珍稀源能植物。
强大的灾境神兵,一片矿山的所有权,还有各式各样有着强大功效的炼金造物,法术卷轴。
每一样拍卖物,放到外界,都足以引起一阵骚动,甚至是引发一场战争——但是在这里,所有人却都公平地依靠财富解决所有权的问题。
钱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甚至就连苏昼,也都购买了一套用于大型移动战舰的加工模块——这巨型的战舰模块可以加载在初耀舰上,令它变得更加庞大坚固,拥有最起码自给自足的工业生产能力。
他原本还想要再卖一套战舰用生态循环系统,但是这个模块的价值太低,拍卖会上买不到,看来只能之后先海滨之都相关的工厂订购。
“话说回来,我又让那些孩子修行,又让他们学习炼金术,现在又要让他们去搞工业加工……是不是有点童工的过分了?”
思索了一会,苏昼耸了耸肩:“我可真是好人啊。”
而现在,他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年终拍卖会会得到所有人的默许。
这本质上,就是各大势力捏着鼻子,坐下来进行一次资源整合的地下会议,他们各有目的,各有心思,但是在这个中立地区,他们只用财富来说话,得到哪些即便是钱也买不到的珍奇。
伴随着一件件在外面完全算是神物奇物的拍卖品顺利抵完成交易,时间也飞速流过。
而后,倒数第二件,压轴的拍卖品上场了。
苏昼抬起眉头。
因为那正是他制造的完美金属。
“比如今标准无暇金属更加完美,超过标准材质两级以上,最高等级的源能钢,可以用于制造巨型都市级超级源能炉心零件,灾境神兵,护城秘仪核心组件。”
依然是简单但是信息量大的介绍,长老展现的,仅仅只是五箱最简单的金属锭——可即便如此,整个拍卖场瞬间就寂静了下来。
鸦雀无声。
法尔塞斯家族的信誉就是他们存在至今的原因,无人会怀疑他们会撒谎,故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理解了眼前这五箱源能钢的价值所在。
是的,并非是成品。
但正因为并非是成品,所以才可贵!
对于出现在这个拍卖场中的众人而言,难道还有谁会不知道源能炉心的制造方法,神兵的铸就之术,亦或是如何进行秘仪吗?
谁都知道,可是缺少材料。
可是,倘若有了这么几箱无暇源能钢……无论是制造出最高等级的源能炉心,亦或是引动天灾的劫兵,亦或是可以抵御一切毁灭的护盾……只要想,就可以做!
它代表的,是无限的可能!
“是谁,怎么可能制造出这么多无暇金属?!”
“五箱,这都能做十几把灾境神兵了……”
“我的天啊,多少城市缺少这些……虽然理论上,只要有灾境强者亦或是巨型源能工厂就能制造,它并不珍贵……可是谁会嫌无暇金属不够多,甚至拿出来交易的?!”
“而且它的质量还远比一般的无暇金属要高!”
场上的长老环视着寂静的拍卖大殿,他微微一笑——没有人比阿尔塞斯家族更清楚无暇金属的意义,也是为什么他们宁肯多付点钱,也要先交付定金,买下另外五箱的原因。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虽然看似平静,但是风起云涌……
虽然五箱无暇金属并不多,并不可能真的影响到一个大势力的真正实力,但是它能带来的好处和优势,更是说不清楚,根本不能用钱来衡量。
“底价七千万,亦或是同等价值的其他奇物!”
长老如此宣布,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帝**方的代表立刻报价:“一亿两千万。”
那个年轻的声音赫然是直接加了五千万,声音冷静无比。
“一亿四千万。”而第二个声音直接令初始价格翻倍。
大殿中,五分钟内,价格就竞了十六次,直接来到三亿两千万这个价格后才慢了下来。
毕竟,这只是压轴之物,并不是这些势力真正齐聚一堂,准备竞争的宝物。
——但说实话,就算是这样,苏昼都觉得夸张。
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假如地球上的诸多国家,要拍卖一种远比地球宇宙飞船材料要好,但却又不至于无法逆向的合金材料的话,他们肯定也不会半点吝啬价格的吧——超越了时代的材料,就意味着超越时代的造物。”
很快,最终,这五箱无暇金属的以三亿六千万,被逐光教团得到——苏昼心中感觉真的很微妙,因为同为逐光教团的成员,在苏昼的原材料提供下,燧光大师最近给自己造的椅子腿都是这个等级的无暇金属。
好家伙,一把铁椅子的价格两亿起,太奢侈了,太奢侈了。
更不用说初耀舰的装甲外层整个都是无暇金属,那个价格,则啧啧啧。
而雅拉盘踞在苏昼的肩头,祂也一直都在注视着这场拍卖会。
不过,和只是单纯看戏,等待神木的苏昼不同,蛇灵甩动着尾巴,轻声数数:“有神木,有黄昏,有先驱,有我的,甚至还有均衡……这么多家眷族齐聚一堂。”
“哈,真的不愧是黄昏的世界,什么都有啊,简直可以开一家伟大存在眷族鉴赏大全了。”
这一场拍卖会下来,苏昼能赚到超过六亿帝国币,亦或是同等级的奇物神物。
虽然听上去很多,但是倘若要打造一个真正的势力和结社的话,或许才刚好够用。
不过苏昼并不在乎,大不了再来卖点材料罢了。
场下,整个拍卖会真正的**即将到来。
“诸位,此次海滨之都年终拍卖会即将落下帷幕,请让我向你们介绍最后一样珍宝,自远古诸神时代的遗迹发掘出的无上神物,具备奇异长生之力,几近于与世同存的珍奇!”
此刻,即便是一直以来都言辞简略的长老也对全场微微鞠躬,空间波动浮现,一个巨大的不透明水晶立柜就这样出现在广场中央:“请注视吧。”
全场鸦雀无声,于寂静分钟,他打开了柜门。
浓郁到实质化的生机雾气从中溢出,扩散至全场——仅仅是瞬间,所有吸入这雾气的人都感觉精神一振,体内暗伤开始痊愈,甚至寿命都隐隐增加。
而后,一道青色的,宛如光焰的源能幻影,就这样在雾气的中心点燃。
一根缠绕着,宛如根茎,又呈现半透明形态的树芯,就这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长生火木……亦或是,燃薪神木的树芯。”
第二十八章 路过的烛昼而已 (5200,小章)
“燃薪神木?”
法尔塞斯家族长老的话,一出现就宛如晨曦钟鸣那样,将所有仿佛沉睡,雅雀无声的众人惊醒。
登时,整个大殿中便喧哗了起来,甚至有一些年老的强者骤然站立起身,目光火热的凝视着眼前绿色的神木树芯。
长生火木,最古老的记载,应该是在这个纪元之初,各大城邦合纵连横的那段时间。
诸多城邦纷争并起,为了寻求打倒敌人的方法,他们会采用一切的力量。
长生火木,就是在那个时间段,被探索古老遗迹的探索队,从位于大裂谷深处的无尽之窟中带出的。
第一个发现的长生火木,仅仅是一根树枝,在经历了不知多久的岁月后却仍然活着,插在地上便可以勃发生机,是为真正的长生。而在它的枝头,有最纯粹的源能流动,形成了青绿色,宛如火焰一样的叶片,故而称之为长生火木。
燃薪神木,是另外一种说法,据说是从远古遗迹中寻找到旧名,如今也算是正式场合的学名。
而它的价值……在这片大陆上,没有任何替代之物。
它可以为普通人延寿,为职业者治疗,缓解强者的痛苦,修复源能带来的灵魂颤动……甚至,由其枝干雕刻出的小人,能够被做成替身人偶,亦或是承受伤害的护符,代替持有者承受损伤。
有了它,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几条命。
哪怕是最单纯地吃掉,也足以起死回生。
不,远远不止。
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是持有燃薪神木,对源能的操控和领悟也会大幅度上升。无论是悟性,精操,境界的突破,它全部都能办到。
历史上所有得到它,并且长期持有的人,最终都成就了灾境。
甚至,埃安大陆上,有史以来第一位有记载的灾境强者,就是一位持有燃薪神木的强者。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保住神木不被其他人夺走的人,原本就应该是天才中的天才,成为灾境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但即便是这种太过于神话,暂时不明真伪的传言,也足以令早就按捺着激动的人们兴奋起来。
尤其是那些在神意阶卡了漫长时光,寿命将尽;亦或是那些家族强者重伤,此刻危机重重,意图最后一波的那些人,这么一颗燃薪神木的树芯,足以令他们疯狂。
“好家伙!”
即便是苏昼,此刻也不禁吐出一口气,他认真地注视大厅上的神木树芯,神色了然:“果然是世界树的气息!这就是世界树的气息!”
苏昼之所以留在海滨之都,就是为了确定这一点。
埃安世界,是昔日黄昏和世界树的战场。
而他这次前来的目的,第一个是了解黄昏的本质,第二个便是代替大道之树,寻觅有关于世界树的线索。
苏昼认为,既然世界树和黄昏的世界都混合在了一起,那么有极大可能,两者被封印的地方并不远,从黄昏的世界中,完全可以倒推出世界树世界群所在的方位。
但在此之前,需要从黄昏世界群中,找到神木有关的气息,这样才能进行逆推。
可问题来了——黄昏胜利的那些世界,大多要不是世界已经毁灭,要不就是神木已经彻底消亡,哪里会留下什么线索呢?需要太多机缘巧合了。
不过,现在。
机缘巧合,就在眼前。
“确定了。”
一时的惊喜后,苏昼便坐回了自己的作为,他冷静下来,轻笑道:“不错,既然确定有世界树的眷族,那么反而不用太过紧张——以咱们的资金,是不可能买到这神木碎片的。”
“而我也不需要这个神木碎片,只需要稍微接触一下,用大道树给我的气息逆推即可,全过程都不需要十秒。”
“初始价,四亿五千万。”
此刻,也不继续卖关子,长老直截了当地进行报价,然后将水晶柜关闭。
这价格,只是随口一报,因为但凡是个人都知道,这等神物的价格不飙至几十亿乃至百亿根本不可能。
果不其然,代表东海贵族的代表着一开口,就直接将价格翻倍还多:“十亿!”
“二十!”
“三十五!”
“了不起!依照这个世界的巨型战争移动巨舰的造价,这都已经能造一个半军团的旗舰了!”
拿起桌旁的水果,苏昼兴致勃勃地喂了雅拉一口,然后自己啃了一口,感觉满口留香:“唔,这水果的味道有点像是爽口的火龙果?好吃!”
而蛇灵也盘绕在苏昼的肩膀和头顶,同样兴致勃勃地看着场下:“你猜他们最后会不会打起来?”
“管他呢,吃瓜,吃瓜!”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买,所以苏昼的姿态安逸地很,他和雅拉就是笑着指指点点大殿中已经白热化的气氛,看着各大势力之间的态度愈发激化升温。
“诶苏昼你瞧,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这个第三集团军的代表者脾气不太好啊,你瞧,被人连压三次,他脸都白了!”
“哦豁,第四次了!压的好!继续压!”
“水果好吃!”
“哈哈!他们开始骂街了!‘帝国的下贱畜群’‘东边的海蚯蚓’‘北边的泥巴雪人’和‘蛮族劣种’,这些人种族歧视好严重啊!”
“吵得好,再猛烈些!”
“等等,情况不对?”
看热闹看着看着,真的物理意义上在吃瓜的蛇灵忽然察觉不对:“喂,那边那些黄昏眷族似乎是竞不过,也骂不过别人,他们要……”
而苏昼直接惊呼:“卧槽,要打起来了!”
虽然之前,他真的很想说‘大家别吵了,听我一句劝,大家打一架吧!’,但是真的就看见这群人真的在拍卖大殿打起来,苏昼反而察觉到不对。
“那些北地蛮族,从一开始想的应该就不是拍卖!”
虽然之前没有认真观察,但是苏昼早就察觉,那些凛冬日暮部落的来客实在是太过冷静——而且他们在拍卖中买的东西并不多,虽参与了大部分竞价,可真正付钱买的,无非就是一些零碎的杂物而已。
不得不说,海滨之都这场年终拍卖会的客人大多都素质极高,在一开始动口的环节,便有一部分老狐狸察觉到不对,开始逐一退走,而现在一打起来,整场更是没有半点惊呼惨叫,所有人直接了当地起身撤退,唯恐被那些神意阶的强者余**及。
而与此同时,苏昼也反应了过来。
的确,在海滨之都的拍卖会上动手,会被列入黑名单,背后的势力会永远无法再次加入,而且还会被法尔塞斯家族视作敌人……但依照伽沙和洛亚的记忆,现在的凛冬日暮部落在休养生息了百多年后,已经抵达了一个鼎盛时期。
在十几年后,洛亚成为大祭司时,新一任天暮大可汗便发动南征服入关,直接将延霜军所在帝国北部行省打的粉碎,差点覆灭了整个阿斯莫代帝国。
如若不是那位神秘的太阳皇出手,一人便斩杀了包括天暮大可汗,伽沙和洛亚三位蛮族最强者,恐怕北境蛮族真的可以达成征服大陆的成就。
——原来如此,因为已经下定决心,要准备开始战争,那么能不能参加这个拍卖会就无关紧要。
需要什么,直接去抢便是!
而神木这一珍奇,便是足以令他们放弃任何掩饰,暴露原本目的的神物!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蛮族的劣畜,居然敢在拍卖场动手!”
头顶有角,暂时看不出是什么龙的东部天龙贵族看见蛮族来客直接动手,撕裂拍卖广场的屏障,准备直接去抢夺神木时,登时勃然大怒。
这位神意阶的强者抽出腰间的十字长剑,狂风就像是龙卷一样朝着剑身上凝聚,冲天而起的烈风之束凝聚成了实质化,几近于光柱的源能之刃,刺穿了一个个已经空无一人的座位。
而一些还未来得及离开拍卖大殿的人则是直接被这一起手式的余波吹起,失控地被刮向远端的墙壁。
巨大的风压就像是天空塌陷,东部贵族的代表,苍风的卡提是货真价实的老牌骑士,一只发出尖锐嘶鸣的翼龙心光体浮现在他身后,散发出醒目的青白强光。
一道闪光,被握在手中的狂暴龙卷之剑开始倾斜,下压。
但是,他却没有砍向那大几率是日暮部落的蛮族,而是一剑斩向了毫无防备的帝**方代表!
“卡提你他妈疯了吗?!”
帝国那位年轻的军方代表又惊又怒,他似乎是认识对方,所以才分外惊讶。
虽然说这一击立刻就被军方的神意强者,一位手持长矛全铠骑士挡住,爆发出朝着四面八方飞散,余波将以源能钢铸造的墙壁撕裂出几十米长的大裂缝。
但他在刚刚的确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你究竟在做什么……等等?!你们是一伙的?!”
没有回话,因为是一句废话。
南境贵族的强者和逐光教团也立刻联合在了一齐,圣日教团也立刻和延霜军一方联合,霎时间,原本的几个大势力之间互相分化联合,成为了四个阵营。
唯独帝**方是一体成阵。
但毫无疑问,除却帝**方外,其他几方势力看上去都是有备而来。
这些人估计早就料到了有人会出手抢夺神木,无论是列阵还是出手都直接了当,半句废话都没有,狂暴的源能开始像是潮汐,把整个大殿搅动的宛如南海的风暴涡。
全面的战斗就在几个呼吸之后。
“怎么,苏昼。”
此时此刻,缩回了苏昼的灵魂空间,雅拉轻笑着询问:“你是打算浑水摸鱼抢走那株神木吗?”
苏昼翻了个白眼:“哇,然后被所有人联合追杀?别了吧,我缺神木吗?家里还有两株不说,我自己难道不就是?”
“如果不是我需要世界树世界群的信息,我早就去东海捞陨石去了。”
说是这么说,苏昼还是安逸地坐在自己的包厢中,准备看完这场热闹。
别人或许怕七大势力,他可不怕,之前动手之初的时候,苏昼就已经通知了燧光和拂晓,让他们带孩子先回战舰休息,看情况直接走。
比起几乎不存在的危险,果然还是亲眼看看这个世界如今的势力情况比较好。
但这个世界并不能安逸。
至少,有一部分人,不仅不能安逸,反而要主动地前往最危险之地。
“住手!”
伴随着一声怒吼,以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几队装备齐全的卫队鱼贯而入,冲入了已经变成战场的拍卖大殿。
为首的那位神意阶的卫队队长沉闷的声音从全覆盖式头盔中传出,带着镇定地愤怒:“不可在公共场合动手斗殴,违者将被海滨之都执法队逮捕关押!”
他是一位魔化者。
这些执法队全部都是魔化者。
正在蓄势的几大势力都齐齐愣住,他们看向这些执法队所在的方向,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战争马上就要到来,你们海滨之都还没搞清楚状况,仍然保持中立吗?”
南境贵族的代表嗤笑着:“啊,也难怪,是魔化者啊,是被魔化病侵蚀了大脑吗?难怪会这么愚昧。”
“这不过是一次试探罢了,海滨之都倘若再不选边……下次可就不仅仅是我们这些人了。”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是意思也几乎是同样——他们根本看不起这些魔化者,看不起海滨之都的执法队。
他们等待的,是执掌海滨之都,法尔塞斯家族的态度。
如若没有,那就战斗,直到摧毁这座不受控制的城市。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他们也毫不怀疑这件事能够成功。
毕竟,这场上,大大小小有近十位神意阶的强者,而整个海滨之都法尔塞斯家族的神意强者加起来也就这么多,他一个魔化者卫队总队长,又能做什么?
答案是燃烧生命。
轰。
没有反驳,没有回骂,也没有嘲讽。
没有恐惧,没有憎恨,也没有愤怒。
整个魔化者执法队全部都齐齐拔出武器,他们的身上,各色的源能在同时爆发,可怖的侵蚀力掠夺着大气中的源能,急速加剧着魔化症的侵蚀深度。
他们目光明亮,带着无以伦比的坚定。
——魔化症,是一种近乎于诅咒的祝福。
它能让一个普通人取得力量,让职业者对源能的控制更加敏感,更加强大。
只是,它会造成疯狂,令人加速抵达死亡所在的地方。
与之相对的,魔化者也可以主动加速这一过程,进而近乎饮鸩止渴的那样,以生命换取短时间内强大的力量,这也是最彻底,最疯狂的‘狂化’。
以最为镇定的心,作出最疯狂的事情。
执法队总队长同样也是如此,他已经抵达神意,魔化症的侵蚀已经终止,更不会传染,他已经获得了和正常人一样的寿命和权利,在海滨之都更是可以进阶高层,和一般魔化者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现在,即便看不见,但是随着源能的爆发,却能清晰地感应到,有黑色的纹路正在他的身上蔓延,构成种种神秘古老的花纹,进而令他的实力暴增。
“疯了吗?!神意阶还催化魔化病?!”
“这家伙,真的不要命?”
登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一变,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魔化者会毫不犹豫地燃烧生命换取力量,只是为了中断他们的对峙。
法尔塞斯家族的强者都没到,他们这些外人魔化者这么激动干什么?
但他们永远也不理解,对于某些魔化者而言,有些时候,尊重,哪怕是表面上的尊重,也和生命同样,甚至更加重要。
“不允许……”
此刻,宛如从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响起,赤色的光在头盔的缝隙中闪耀,刺穿空气。
“你们破坏海滨之都……家园的和平!”
一头狰狞的三头巨犬心光体浮现在这位手持长枪的男人身后,直逼神意阶巅峰的气息开始扩散。
“执法队,镇压!”
他大吼,举起长枪,准备直接带领自己的队伍展开冲锋。
但是,就在迈步的瞬间,他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传来一股无匹大力,将其如同被锤子捶打的钉子那样,定在了原地。
“珍惜点性命,省着点用。”
一个听上去有些懊恼,亦或是恼怒的声音响起:“虽然大概能理解你们为什么拼命,但说实话,也太草率了。”
白发的男人大步迈出,越过了他们的阵线,在队长呆愣的目光中走到前方,环视着整个拍卖大殿,以及留在广场中央的神木树芯。
“来别人家还不公平交易,不仅想要抢劫还想要聚众斗殴……果然啊,你们这些家伙,就没一个好东西。”
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的苏昼将手中吃剩下的果核扔在一旁,他眉头紧皱,凝视着那些不明所以,看上去似乎并不认识自己,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一个‘灵辉阶’的老头会出现在这的那群大势力队伍。
然后,叹气道:“本来只想吃瓜看看狗咬狗,没想到还牵扯到了无辜没错的人。”
“既然如此,就少不得路见不平,替天行道一回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与我们为敌?”
一眼看去,觉得苏昼异常眼熟的那位军方代表眉头紧皱,他看向苏昼的目光带着狐疑,隐约有着一种不安。
但很快,他反应了过来:“不对,你是斯维特……”
咔……咔,轰!
但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阵尖锐撕裂声响起,然后便是沉闷的雷鸣。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大气水波般荡漾,白发的男人伸出手,霎时间,整个拍卖大殿中,所有的金属造物全部都开始扭曲,震荡,然后在一股莫名的力量下,化作一柄柄刀枪斧钺,朝着苏昼飞去,环绕着他周身急速旋转:“但是你们的敌人是我。”
随手伸出,从环绕周身的诸多武器中拿起一张比人还长的金属巨弓,苏昼随意地抽出一根短矛,然后就这样蛮不讲理地将其搭在了弓弦之上:“一位路过的普通烛昼而已。”
然后,他松手,放矛。
撕裂声音,令大气和源能都支离破碎的可怖鸣啸在大殿中回荡,整个核心城都因此哀鸣。
“给我记住了。”
第二十九章 好讨厌的感觉—— (7200,求月票!)
苏昼张弓,射箭,大气激鸣。
一道明亮的青色流光,仿佛化作陨星,刹那之间,倾斜着朝着最初出手,发起争端的东部天龙贵族们射去。
用语言很难形容这一幕,但是,之前质疑男人究竟是谁的帝**部代表却目瞪口呆地看见了。
璀璨的箭芒一闪而逝,而在那灼目的光华后,缓慢的声音才迟迟而来,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剑士的怒吼,被巨弓射出的短矛轰击在卡提仓促抬起的剑上。
源能钢铸就的长剑当即从中断裂,可怖的冲击力余势不减撞击在剑士的铠甲,令其向内凹陷,然后崩碎出无数细小的碎片,带着卡提朝着不远处的拍卖大殿墙壁撞击而去。
虽然艰苦,但卡提的确挡住了这一箭,他受创颇重,箭矛的冲击波透过铠甲传遍他全身,令他肌肉撕裂,但至少他没有被直接扎船心脏被秒杀,这就是最大的好事。
可是无论是被视作目标的卡提,亦或是其他注视着这一幕,来不及反应的其他势力代表,全都没搞懂苏昼真正的目的。
他这一箭……可不是为了杀人而射,而射出的箭矢也不是普通的箭矢。
此乃和平之箭!
轰!
“什么?!”
伴随着雷鸣般的燃料爆破音,就在卡提自以为自己已经挡住那一箭的瞬间,宛如短矛般巨大的箭矢尾部突然爆发出了强劲无比的源能风暴,强化过的周天岚种正在急速搅动狂风,燃烧源能,施加动力——
霎时间,不可思议的纯粹冲击力令其化作火箭,令懵然的剑士在一声惨叫中被顶穿了墙壁,接连撞碎了五层地底结构,然后就像是倒飞的流星那般,在漫天灰尘中于拍卖所地表建筑的天花板上撞出一个大洞,然后……
然后,消失在天际,化作一颗星星。
“啊啊啊啊啊!!”
隐约还能听见,这位一路飞驰的神意阶剑士难以抵抗,无能狂怒的怒吼:“我会,我会回来的!!”
在场的其他势力众人全部都长大嘴巴,他们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位天龙贵族,剑士卡提飞远化作星星的方向,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已经搭起第二根巨箭的苏昼。
“别让他继续射箭!”
登时,来自北地蛮族部落的神意阶强者,一位持斧勇士登时怒吼出声,紧接着向前跨步踏出:“他的目标是我们是所有人——近身!”
“近身和这个老头……打?”
带头冲锋的他声音从一开始的果断坚定,变得迷茫困惑:“啊?”
嘭!咔嚓——
衣物撕裂的声音响起,还有肌肉膨胀产生的血肉摩擦声,苏昼的身躯开始膨胀,变大,就像是有树根寄宿在血肉之中,又混杂了金属的铠甲那样,令他的躯体化作一台以肌肉和钢铁组装而成的战争机器。
“我不杀你们——”
狂暴的电流,狂风和火焰,在血液急速流动,仿佛海潮一般的声音中燃起,苏昼抬起头,发声,赤色的双瞳中流露出的是慈悲的光芒,他抬手,将手中的弓与箭扔到一旁,发出重岩落地的震鸣。
然后,他抓住了一把奇形怪状的十字长枪。
“但你们都应该好好学学礼貌。”
紧接着,苏昼朝前,对准那些正在冲锋,朝着自己靠近的众多职业者一挥。
明亮的枪芒横扫,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令所有企图近身者都停下脚步,举盾亦或是动用其他方法抵挡——但余波仍然扩散,拍卖大殿的墙壁即便是以钢铁铸就,也被切开了一条笔直无比的平滑切口,而随着这切口的扩散,土石和金属结构开始塌陷,整个大殿看上去即将被掩埋。
此时此刻,拍卖所周边,平民早已被疏散完毕,法尔塞斯的厄马斯正紧张地和家族长老团联络,申请援军,城卫军和其他执法大队正在赶来。
战斗对于埃安大陆上的人们并不少见,甚至战争都司空见惯,海滨之都每隔几年就要面对几次‘海盗’攻城,亦或是‘劫匪部队’,那都是试探,也是真正的战争,法尔塞斯家族早就做好了一群不讲道理的大爷在自己家里开战的准备。
但现在,先是璀璨的箭光夺走他们心神,而后便是核心城的大地剧烈的震荡,令本想要靠近的部队不得不停下脚步,震惊地注视着正在不断塌陷的拍卖所。
他们就真的在城里开战吗?!
这些海滨之都人脑海中首先闪过的是这个愤怒的念头,但很快,事实就让他们知晓真相。
的确,战斗开始了,但是却并非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是一场无底线的乱战。
而是单方面的碾压。
轰!又是一道青色流光,一个怒吼着挣扎,但仍然被一支十字长枪形状的火箭带着飞向远方的强者——那正是那位北方蛮族的勇士,他明明觉得苏昼的力量并不比他强,但是每一丝源能的运用都细致入微,简直就像是孩童的放大镜和扫描隧道显微镜的差别。
对比之下,他的源能就像是游兵散勇,而敌人却是全副武装的末日战甲机械化机甲军团,还有宇宙战舰的空中支援,自然在同等数量上,乃至于以多对少的情况下被打的溃不成军。
“圣日在上……”
注视着这一幕,厄马斯惊愕地摸了摸自己没有头发的头顶,他咽了口口水,这位中年贵族低声喃喃:“长老,我觉得,我们可能不用派援军来了……”
“请先祖吧,请先祖出山吧!”
一时之间没有答复,所以厄马斯只能看见,一道道接连不断地青色火箭依次点名,带着一个个神意阶的强者脱离战场。
说实话,论起绝对能级,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扫灭那火箭上的源能脱身,但就像是一个人的重量绝对比钢铁手铐要重,却很难挣脱对方的束缚一样,这些强者根本无法规避苏昼力量对他们的封锁,更别说影响岚种火箭了。
“滚吧。”
一声雷霆一般响亮,但却平静的声音从坍塌的地底响起:“我不说第二次。”
而后,便能看见一支支狼狈无比的队伍从地底飞窜而出,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海滨之都核心城,朝着各自首领飞走的方向急急而奔。
“那真的是斯维特雷教授?”
那位年轻的帝**方代表现在还有些懵,他在跑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位身材已经变得正常,只是衣服碎裂的白发老者,这位代表心中除却匪夷所思外,还有一丝明悟:“原来如此,这就是叶莲娜少校失败的原因吗……我们都小看他了,远远地小看他了。”
“他将自己改造成了炼金器械,就和那些逐光教团的怪物一样!”
“长官,任务怎么办?”
此刻,随同的另外一位军官不安道:“无论是海滨之都初耀圣岩源能引擎的资料和位置,亦或是燃薪神木,我们都没带回去……”
“还有那些海蚯蚓和北方蛮族的勾结……”
“……等将军的指示吧。”
对此,年轻的代表微微摇头,他也无奈:“我们无能为力。”
就像是战斗开始那么迅速一样,战斗的结束也是如此迅速。
地底,坍塌了大半的拍卖大殿的安全区域,苏昼微微摇头:“乱世之象,诺大帝国中居然有如此多明里暗里的反贼。”
“如果不是我看了剧透,指不定还真的觉得阿斯莫代帝国药丸。”
说是这么说,但苏昼心中还是十分困惑。
他知道,那位太阳皇的实力堪称此世最强,以一打三同级都能将对方逐一击杀,更不用说日后开辟全新时代的壮举——只要他想,四海升平,天下安康都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
如果不是帝国积弱已久,也没有表现出可以支配整个大陆的绝对中央实力,哪来那么多反贼?
“除非……他需要战争。”
“需要一个混乱的大陆。”
微微摇头,苏昼没有继续朝着这方面思考下去。
对方已经拦在自己身前,那就不用去想动机,只需要想如何解决对方。
转过头,苏昼看向自己身后,那位海滨之都执法总队长。
神意阶的魔化者队长此时仍然茫然震撼,虽然头被头盔盖住,但完全能想象那张口震惊的表情。
“你的名字?”
他听见了苏昼的询问,然后便咽了口口水,将自己的头盔摘下,露出一头火焰般的长发:“图里安,老先生……非常感谢,感谢您的帮助……”
图里安的脸上满是魔化病和历年征战产生的魔纹和伤疤,是一位硬朗的骑士,他浑身上下只有金绿色的瞳孔很是明亮。
这位队长恭敬地对苏昼鞠躬:“如若不是您,我们基本不可能镇压这些不法之徒,战斗将会扩散,半个核心城的表层街区将会毁于一旦。”
“我代表那些差点被波及的居民感谢您,先生。”
“嗯,图里安。”
但苏昼对此并不在意,他只是点点头,然后道:“为什么呢?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命当成消耗品——所有魔化者。”
说到这里,男人抬起头,他环视了所有正在紧张,崇拜,敬畏注视着自己的魔化者,然后平静道:“为什么你们如此拼命呢?”
“其他人先不谈,你明明已经是神意阶,心光更是地狱三头犬这样强大的具现,未来不可限量……你可以压制住魔化病的症状,如同正常人一样生活,为什么要如此拼命?”
心光体的强弱,一般看其显化心象的大小和强大程度,越是夸张,譬如说狮鹫,飞龙,大蛇,巨龙这种,其心光体转换源能,施展战技法术的能力也就越强,最强大的心光体甚至可以像是地球那边的法相神通那样,配合持有者一齐战斗,抵御天灾。
苏昼知道图里安的答案,他只是想要得到亲口回答。
“……先生,我理解您的困惑,外来者或许都无法理解……”
迟疑了一会,但是很快,图里安就想明白苏昼根本没有理由图谋什么,所以这位直爽正直的男人也便爽快道:“我是神意阶,我可以正常生活——我自己是没问题,但是我的孩子呢?他有一对魔化者父母,他也是魔化者啊。”
“我终归是要死的,魔化病神意阶虽然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但是之前损耗的寿命可是没办法恢复的,我必然早衰,而我的孩子却未必能成神意。”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队员。
所有魔化者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坚定,图里安笑了起来,紧接着转过头,看向苏昼,他的目光明亮清澈:“所以,我们必须倾尽全力,去保护这个整个埃安大陆上,唯一一座会对魔化者平等相待,给予我们尊严的城市。”
“即便是生命?”苏昼问。
“孩子们的尊严胜过我的所有。”图里安答。
“我大概理解了。”
微微点头,苏昼没有多语,他伸出手,递给对方一本小册子:“修行一下这个引导术吧,对你的魔化病有好处。”
“觉得好,就分享给其他人,这个城市的魔化者需要这本修法,不要私藏。”
“啊这……”
伸手,紧张地接住苏昼递来的图册,图里安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苏昼已经转过头。
他朝着拍卖大殿的广场走去。
埃安大陆上,魔化者是一种常见于固定村庄居民,工厂区域还有贫民窟等穷苦地带的疾病,它本质上是高浓度源能对**侵蚀,令细胞意识产生灵魂,进而催生患者产生灵魂,导致灵魂浑浊,容易失去理智的‘过量灵气病’。
它的效果有好有坏,总的来说,在埃安世界弊大于利,而魔化者的灵魂更是最廉价的源能炉心燃料,为此,每个城市都会‘圈养’一批魔化者在工厂区,外城区和贫民窟周边,以帮派,亦或是贵族直接出手,定时收割作为燃料添加剂。
这个世界的贵族苏昼虽然接触的不多,但的确透露出一股经典人上人的味道,他们根本不把魔化者,甚至不把整个城市的公民当人看,而是视作自己怀中的血肉财富——他们有这个实力,甚至有一套完善的收割和剥削方法,统治结构相当稳定。
海滨之都,或许是因为创造者的善良,以及他们硬条件的确不怎么需要魔化者的灵魂,所以初始政策对魔化者较为平等,这直接导致了他们的特殊政策极其吸引魔化者,令他们隐隐成为了整个大陆魔化者心中的应许之地。
魔化者收获了家园和尊重,而海滨之都也获得了忠心耿耿的打手下属。
公平交易。
“海滨之都已经是一群烂人中少见的好地方了。”
微微摇头,苏昼来到了仍然位于广场中心,被锁在水晶柜中的燃薪神木前,他叹息:“归根结底,还是整个世界四十多倍正常密度的灵气的原因……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怕是原初世界,灵气也不应该这么浓厚才对!”
苏昼还记得,哪怕是当初的完美世界,天元大陆灵气浓度也就比地球多一些,天地清光和灵性和灵气密度无关,它在这方面是正常的。
毕竟地球宇宙本质上,应该是所有伟大存在原初世界碎片的几何体,伟大封印的中枢所在。
打开水晶柜柜门,在众多执法队队员以及图里安不知如何是好的目光中,苏昼伸出手。
不过,和所有人想象的不一样——苏昼并没有打算拿走燃薪神木,他可是好人,做不出偷鸡摸狗挟恩图报的事情。
他只是在再次涌现出的青色云雾中,摸了摸燃薪神木树芯的表面,然后以大道之树给予的气息感应。
青色的十二芒星印记闪烁,伟大存在的气息在灵魂中闪动分析,很快,就如同苏昼当初凭借它迅速找到符合条件的埃安世界那样,大道树精心准备的印记很快就找到了世界树世界群落的位置所在。
但结果,却令苏昼感到震惊困惑。
“……怎么回事?”
退后一步,在众多执法队长吁一口气的目光中,苏昼将水晶柜门关上。
他困惑地环视整个拍卖大殿,乃至于整个埃安世界,红色的魔鬼之瞳中,源能的光芒熊熊燃烧:“是搞错了吗?”
“这里……就是世界树的世界群落?!”
苏昼的灵魂中,同样感知到这信息的蛇灵也一怔:“怎么可能?完全重叠?”
“世界树的世界群落和黄昏世界群落叠加在一起?但这怎么可能,伟大封印哪怕是错乱了也不会将两个伟大存在同时聚在一起——祂们几乎必定打起来,对整个封印产生动荡!”
雅拉此刻尾巴甩动的像是电风扇,祂冥思苦想:“黄昏做的?不可能,这**人自闭到封印门开了都懒得走,泛多元宇宙中唯独它不可能搞什么阴谋诡计,就像是大象吃草只需要卷鼻子就行——难不成是世界树自己?”
“那也不可能啊!自杀和存在完全是背道而驰的,祂失心疯了才会让自己一个人和黄昏打……等等。”
突然地,雅拉反应了过来:“对啊,世界树失心疯了才会一个人和黄昏打,哪怕是死敌,祂在一个伟大存在的情况下,也会绕着黄昏走,起码也要拉上大道树才会去对阵。”
“除非,祂一苏醒,就面临不得不战斗的情况,甚至就连求援都被阻截……这背后绝对有其他伟大存在在搞鬼,但是为什么?”
蛇灵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答案,祂开始冥思一切的条件,思考这些可能。
“总之先传递回去。”
雅拉都想不明白,苏昼更不可能明白,他在困惑之余,先直接将这些信息传递回大道之树那边:“大道树对世界树了解更深一些,祂得到这消息后,或许会有些新的线索。”
“接下来,假如有机会,再去问问寂主先驱,还有完美,祂们肯定也会想要知道为什么。”
“而我们,就继续在这个世界,寻觅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昼转头离开了拍卖大殿,让那价值连城的神木树芯留在原地。
与此同时,海滨之都的善后部队也赶到此处,他们开始整理坍塌了大半的拍卖所,开始修复核心城的结构。
所有人都知晓苏昼之前的举动,故而即便是脸色最不好看的厄马斯在看见苏昼后也露出了真挚地感谢目光。
他本想要向前套个近乎,但是苏昼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令这位大几率要受罚的拍卖所负责人捶胸顿足,懊恼无比。
而在消失之后,苏昼出现在了海滨之都核心城的最高点,一座位于沿海核心城的瞭望灯塔顶端。
近两千米高的瞭望灯塔就像是信标,指引着周边海域的所有舰船行动,它释放出的源能光辉宛如太阳,高热和辐射足以瞬间杀死一位不到心光阶的职业者。
但是苏昼坐在塔楼顶部,就像是沐浴日光,体内的神木根须开始微微成长,令他感觉浑身酥麻,异常舒适。
但男人只是俯视这座城市,俯视这个世界。
黄昏,神木。以及其他的伟大存在。
魔化病,燃灵秘术,薪王,还有太阳皇。
终末之日,黄昏之龙,注定到来的毁灭,即将熄灭的圣日与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纪元的重生。
多元宇宙也不例外。
“为什么就不能有个安生地方,可以让人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苏昼叹息,他站立起身:“为什么众生就不能幸福,让想要获得试炼的人去试炼,想要战斗的人去战斗,让那些只是想要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呢?”
已经走过太多世界的年轻男人感慨,也只是感慨,他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活着本身就要有倾向和**,而有倾向和**就自然会承受苦难和折磨,作为向往和憧憬的代价。
选择自己前进的方向。选择就是倾向。
渴望前往远方的先驱探索者,需要付出难回故乡的代价;渴望超越轮回的超越者,需要付出与轮回抗争,一世又一世重复的代价。
有**的人,想要前进,就要得到力量,和付出代价,这是真理。
但苏昼认为,代价自己一个人付出就够了。
将其他与自己无关的人,将其他无辜人,作为自己的代价燃烧,牺牲……这样的家伙,他会亲手将对方烧的干干净净。
“是不是,法尔塞斯家族的先祖?”
如此说道,苏昼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侧:“罗泽利亚先生?”
那是一位面色愁苦的俊美金发少年。
他的头顶有着一轮翼人的光环,而手臂处的龙鳞也非常明显,法尔塞斯家族的混血特征是如此的清晰,令这位身穿笔挺正装的‘少年’身份是如此明显。
“您很善良,先生。”
这位金发少年的声音却很衰老,如同一位早已衰亡的老者:“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夺取与被夺取……法尔塞斯家族已经做得很好,我们在东南的无主之地打造出了一片乐土。”
“但是现在,战争即将再次开启,乱世马上就要到来,乐土……乐土也只能选边而站,自此之后,再难选择自己前进的方向,就连想要支付代价,都不能自己说了算。”
“就像是魔化者那样吗?”
“我们对魔化者已经很好了,甚至可以说是爱护他们。”
“但爱是可以杀人的。”
苏昼提醒道:“甚至比憎恨更加简单,因为仇恨强迫一个人献出自己的生命非常困难,爱却可以,且常见的多。”
即便是面对一位货真价实的灾境强者,男人依然毫无波动,他转过头,俯视这个城市中千千万的魔化者,以及众多普通人。
——如果,真的讨厌魔化者,就尝试去爱他们吧。
设计一些会消耗掉他们的职业,开出最高价的工资,最完善的培训,给予最体贴的关怀,告诉他们这是荣耀,奉献和牺牲。
让他们的妻子儿女都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也让他们自己觉得,这对自己的妻子儿女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将会成为所有人的烈士,所有人的一部分,并且,永远无法占据统治地位,永远无法影响到高层的权利——他们无法聚合在一起,高额的福利令所有人都有饭吃,都有努力的动力,都有一丝希望,活下去和幸福的希望。
这样,他们就会在外界更差的环境下,安逸于此,不再愿意前进,选择方向。
而是停滞。
忘记了革新,前进,所有人类理所应当,‘变得更好’这一愿望。
“用最好的选择,让他们找不到反抗的理由,找不到其他的选择,只能成为你们的燃料,你们发展进步的动力……”
苏昼喃喃道:“你们当然会给他们更好的福利,因为你们从他们身上获得的,远胜于给予他们的千百倍。”
“这就是,远比,一切恨要可怕的,爱与希望啊。”
“……你讨厌这样吗?”沉默了一会,金发哀愁的少年转过头,罗泽利亚碧绿的眸子中闪动着一丝光泽:“讨厌这样的海滨之都?”
而苏昼摇头回答:“即便如此,你们也是我见过,我记忆中,对魔化者最好的一个地方了。”
“都是吃人,你们的吃相更好一点,魔化者也更幸福。”
永远站在弱者的前方,他叹气:“我讨厌的,是这个世界。”
“斯维特雷教授。”
听到这里,罗泽利亚·法尔塞斯点了点头,他哀愁的脸上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或许有些突兀,但是看在现在的情况的份上,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一点共识。”
“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的确如此。”
而苏昼如此说道,他也侧过头,看向对方:“我也想要知道你们真正的想法。”
“所以,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第三十章 杀人的希望 (7100)
罗泽利亚·法尔塞斯曾经有一位魔化者朋友。
法尔塞斯家族不分直系旁系,甚至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家庭单位,所有家族的孩子在哺乳期后,都由长老会收走,统一进行培养和教导,统一进行锻炼和培训,无一例外。
孩子在八岁之前甚至不能见到自己的父母,但他们并不缺少温情,在家族的新生儿培养营,他们接受的是无微不至的照料,专业的育婴和幼教会负责引导每一个孩子成长,发展自己的兴趣和特长,比大部分因为工作所以没有时间照料,而且也没有专业育婴证件的父母要好得多,也专业的多。
在法尔塞斯家族,首先是家族,然后才是家庭。
而法尔塞斯家族的家训,正是‘平等与共荣’和‘信任与宽容’。
不仅仅是孩子,父母也很少能见到自己的孩子,每年也就孩子的生日和新年能见到两次,更别说施加影响了,而家族的荣耀会普照所有乘员,这正是‘平等与共荣’。
在家族分钟,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的天赋和擅长的领域,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上,而罗泽利亚的父母是外贸商会的成员,比起其他很少见到自己孩子的父母,这两人能呆在海滨之都,好好注视罗泽利亚的时间更少一点。
直到九岁那天,从西域严苛群山中归来的父母,带回了一个小男孩。
他们说,那是救了他们一命的恩人的孩子,严苛群山中有着无数蛮荒部落和源能巨兽,他们的恩人为了保护海滨之都的商队与一头巨大的亡爪烈虎同归于尽,他们发誓要将这孩子带回来,视若己出。
那是罗泽利亚第一次见到阿莱亚,一个有着一头黑发,眼眸泛紫,脸上有着魔纹的魔化病小男孩。
这是法尔塞斯和魔化者亲如一家的关键宣传工具,他们需要这样一个证明法尔塞斯家族和海滨之都绝对不歧视魔化者,且对魔化者一视同仁的证据存在。
父母似乎有些愧疚,自家的儿子明明没有多少和自己见面的机会,好不容易见一次,他们却又带回来一个新的‘孩子’。
但是罗泽利亚并不在乎,无论是家族的宣传,还是父母的不安与愧疚,他都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是,只是注视着那个如同受伤小兽那般,躲在大人身后,目光却非常凶狠的小男孩,一直以来都孤独的心中,突然燃起一丝火花。
“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金发绿瞳的孩子小声开口,然后对准对方伸出了手。
“朋……友?”
而黑发紫眸的孩子困惑地侧头,但他还是伸出了手。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一方是因为恐惧陌生的环境和失去父母的悲伤,所以面对一点好意,就毫不犹豫地抓住。
而另一方也是因为长久的孤独与寂寞,因为父母远去也没有多少朋友,所以想要找一个人作为心灵上的依靠。
但这样的相识过程其实也不赖。
毕竟,并不是所有友谊的开端都是纯粹无暇,互相依赖需要,也是一种健康的交互方式。
山脉中的原始部落有着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他们将魔化病视作祝福,将食人视作奉献,只有魔化病带来的力量,才能带领他们在严苛山脉那几近于绝境的危险环境中生活下去,而每当魔化者发狂,都会有人自愿献身,将自己的灵魂和**献给对方吞食,维系着强者的理智。
在被窝中,年幼的罗泽利亚认真聆听阿莱亚叙说部落的奇异习俗,他听着对方描述山岭中食人魔的可怖,又渲染西北雪山的冰寒严风,在风雪中浮现的邪魔和幽灵。
不得不说,这着实吓了罗泽利亚一跳,但他却也哈哈大笑,在白天带着阿莱亚一点一点走过海滨之都的每一角,令他见识这甚至比家乡山脉还高的高楼城屿。
有了阿莱亚,他的生活就并不孤单。
同样,阿莱亚也得到了法尔塞斯家族的一视同仁的培养,并遏制了魔化症的扩散,两人就这样一齐长大,一齐玩耍,他们一同走过海滨之都的每一个角落,在城市中见证魔月爆发血色光辉时的无尽璀璨,在旷野中眺望埃安大陆的黎明冉冉升起。
就在十八岁那年,他们一同跨过考核,成为了法尔塞斯家族的正式成员和正式员工。
罗泽利亚展露出了非凡的修行天赋和战斗天赋,他成为了一名施法者上了海滨之都和所有窥视这座城的势力的战场,而阿莱亚也毫无疑问令自己西域部落民的血脉发扬光大,他成为了一名最强壮的骑士,举着巨盾,铁塔般的身躯可以正面挡住蛮石奔牛的冲击。
两人搭配的组合默契无比,无论是护卫商队,亦或是执行隐秘任务都配合妥帖。
即便是遭遇危险,双方却从未想过抛弃彼此,每次都携手从绝境中归来。
他们明明不是兄弟,却胜过兄弟。
直到那一天,罗泽利亚成为了神意阶法师,成为了最年轻的家族核心。
他接触到了有关于源能炉心,大陆上魔化者地位的真相,以及海滨之都表面热情下,依然冰冷的一面。
魔化者虽然在海滨之都被允许存在,平等对待,但无非就是用利益捆绑,吸取那些其他国家,其他势力不需要的魔化者力量罢了。
用钱财交换力量,归根结底,这是一种交易……当有一天,魔化者带来的利益不足和代价比拟时,他们就会毫不犹疑地抛弃魔化者。
这很正常,家族为了在这个糟透了的大地上继续存续,必须这样冰冷无情。
罗泽利亚理解这一点。
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兄弟的苦难,还有兄弟那些并非同族的同胞的苦难。
罗泽利亚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比绝大部分人都聪明,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不满,也无法对抗整个家族的决策,除却自己需要变得更强外,还需要为魔化者争取到更多的话语权。
这样,即便是被抛弃,也不至于被无情地覆灭,说不定还能有个好聚好散的结局。
“魔化者必须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市,亦或是城区,有了根基,才不至于被暗中歧视,视作包裹和累赘。”
在昏暗的房间内,罗泽利亚严肃地对自己沉默地兄弟说道:“阿莱亚,我心中有一个想法……魔化者可以尝试去成为城中的守卫,可以巡逻队和执法队的一员,使用自己的力量去抓捕那些危险的犯人,虽然这会让许多人将憎恨和恐惧投给你们,但反过来,你们也就彻底成为了这座城的一部分,成为了我们家族的一部分……”
“当然,最好的还是夺取,建设一座专属于魔化者的小城,其次就是专属的城区,魔化者需要团结起来,才能达成最终的目标——我觉得193区到207就不错,那里有很多魔化者……”
这只是一个很粗浅的想法,罗泽利亚那时候还年轻,虽然已经经历过生死战场,但却没有真的老谋深算到那个地步。
“都听你的,兄弟。”
而阿莱亚肃然地点头,他用低沉地声音温和道:“时机一到,我们便行动。”
时机很快就到了。
几年后的一个冬天,海滨之都又迎来了一次源能野兽攻城和劫匪的大军,那是帝国方面派出的烟雾弹,实际上,还有一支精锐集团军在一旁虎视眈眈。
作为过于兴盛的独立中立移动城市,无论是什么国家势力都想要抓住海滨之都,作为自己的经济中心。
反之,至少不能让其他人获得。
他们当然知道,海滨之都的实力并不弱,所以只是试探,就野兽互相伸出爪牙时的对峙。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斗,阿莱亚的狼牙棒和大盾上都满是血沫和内脏,骨骼的碎片遍地都是,整个人疲惫的只能喘气,而罗泽利亚更是不堪,他用光了所有魔力,现在只能躺在血污中装个死人,静静恢复精力。
“……我们去占领边境的那座帝国小镇,那里应该已经没有人了,刚刚第九集团军已经撤退,我们可以占领那座小镇……”
等到精力恢复了一点后,罗泽利亚便被阿莱亚搀扶起来,虽然双手双腿都痉挛地无法行动,但他还是打起精神道:“这是礼尚往来,海滨之都的不少卫星村镇都是这么来的,但这一次我们要快,带着魔化者部队过去,我们先占领它,战利品的分配我们就有更大的话语权!”
“省着点力气吧,别说话了。”
对此,阿莱亚哈哈一笑,他的目光灼热,看向那个小镇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希望:“一座属于魔化者的小镇……我们的家园!”
占领一座无人的小镇并不花费太大功夫,在战争开始时,第九集团军就驱散了所有移动城镇中的居民,将其作为前线指挥部使用。
虽然这座小镇已经残破不堪,但基底完好,完全被摧毁的城区正好用来建设全新的建筑,魔化者渴求这片土地,他们虽然可以不受歧视的生活,但归根结底寄人篱下,需要仰仗鼻息。
尊重。尊重不是施舍,不是宽容,而是依靠工作,依靠自己的付出,得到理所应当的回报,给予钱财的不必高高在上,得到钱财的人也不必谦卑卑微,这才是尊重。
罗泽利亚也知晓这个问题,他想过许多种解决方法,但只有让魔化者也具备一点自己的根基才是最稳定,最合理的解决方案,其他的方法,恐怕要等到自己成为家族长老后才有实施的可能。
早就知晓计划的数百名魔化者战士赶到了此处,接下来,他们将要固守,等待帝国第九集团军彻底撤离,然后将这座移动城镇在盗匪和源能野兽的冲击下保护下来。
他们大多很兴奋,但却将这份兴奋压抑在冷静中,他们知晓,胜利到来前的黎明是最黑暗的,越是接近成功,就越是要小心谨慎。
果不其然,急促的警报声响起,哨兵发起了预警。
“敌人来袭!”
“他们打算杀个回马枪,吃掉我们这批部队!”
“哈,果然是陷阱,但我们只要能顶住第九集团军的这波攻势,后续的支援部队就能反过来包围他们,这可是大功一件!”
“全部就位,做好战斗准备!”
用鹰眼术观察,罗泽利亚哈哈大笑,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第九集团军并不是皇帝的直系,它是东南贵族联合支撑的战争机器集团,他们向来以眼还眼,怎么可能吃了亏打败仗还不想着怎么讨回面子?
而阿莱亚也沉默地站起,这位高大男人拿起自己的狼牙棒和巨盾,目光冷静地看向敌人再次回扑的方向。
但这目光中带着希望。
不远处,一队队排成队列的第九集团军士兵,与高大的装甲战车组成零散的大队阵型,然后便带着报复的信念,朝着正在建设据点工事的废弃小镇冲去。
……
“很厉害,那几百人的魔化者部队居然挡住了第九集团军突击旅超过十二次猛攻,杀伤了近千名敌人,还让我们得到大量俘虏,这下季莫什丘克上将那个家伙就只能乖乖低头付赎金了,破天荒的大捷!”
“可惜了,如此勇猛,结果最后只活下来来十几个人,好在统领那部队的孩子没事,罗泽利亚,很有潜力,他非常值得培养。”
“几乎全军覆没,的确可惜,哎,哪怕剩下一百个人也好,这样我们还可以以这一百人为核心组建一支魔化者部队,他们真的非常勇猛。”
“罗泽利亚,是受伤了不想说话吗?唔,你居然没受多少伤,真是不可思议。”
“被保护的很好啊。”
记忆回到现在。
站立在海滨之都的最高点,仍然是金发少年人样貌的老男人俯视这座城市,环视这个世界。
——有多久了?
一个会关心魔化者的非魔化者。
——究竟多长时间没遇到了?
一个强大的,见惯了世间苦难,也没比自己小多少的老头,居然还没有被磨灭热情,依然对这个世界怀有愤慨与不满,并没有麻木。
是啊,是啊。
多少年了……阿莱亚。
我究竟何时,才能让你安息?
“那就在这里谈吧,”
在这灯塔之上,仍然还是年轻人相貌的灾境大魔导师坐了下来,对身侧同样白发的老人平静道:“你说的对,希望的确是能杀人的,我知晓这点,我曾给予过一位魔化者希望,他至死也相信那虚无缥缈的愿景。”
“而我还要继续给予更多魔化者希望,让更多的人死去。”
“哈,谁会真的发自内心地去喜欢魔化者?他们太危险了,但是我们没有恶劣对待他们的本钱……斯维特雷教授,你不能指望我们这些人去爱弱者……只有最强大的存在才能去爱弱小的存在,我们不配。”
而苏昼也坐了下来,他虽然不能读取罗泽利亚的记忆,但是却能感知到他内心的情绪。
那是浓郁到现在也难以忘记的哀伤和决心。
这个老头在撒谎,但没有戳穿的必要,谁都有不愿意随意诉说的往事,没必要深究。
所以男人沉默了一会,然后道:“魔化者客观上是一种威胁,理智上就不应该接受他们。”
“但是我有秘法,可以让魔化者可以较为安全地蜕变成超凡者,只要普及,相信魔化者的地位一定会改变,这个世界的社会结构也一定会改变。”
大部分魔化者只是民间没有被保护好的有天赋者,他们的天赋没有被教育所突出显化,却因为本能亲近源能才会被魔化。
这也是为什么魔化者中强者并不少的缘故,他们本就应该是强者,魔化症其实是封印了他们的未来,提早地给予了他们不应该获得的力量。
苏昼干脆地将一个册子递给了罗泽利亚。
而罗泽利亚也毫不犹豫将其打开,浏览其中的内容。
骑士,施法者,炼金术师,这便是埃安世界的三大职介,利用源能的三种方法。
骑士依靠源能强化自身和武器,极大幅度地提升精细操作和反应能力。
施法者依靠源能强化灵魂,剖析根源的真理,借助源能和知识施展种种奇妙的法术。
炼金术师利用源能造物,他们的造物就像是真理的具现,无论什么奇妙的功能都可能办得到,只要能付出代价,掌握知识。
法师阅读的速度快捷无比,他们的大脑堪比真正的超级计算机,哪怕是量子阅读都轻而易举。
但罗泽利亚却一页一页认真地阅读这本小册,阅读其中事无巨细,哪怕是文盲都能靠图大致理解的修行引导方法。
他看完了,关上了小册子,闭上了眼睛。
“黄昏之龙将要解封,二十年内的事情。”
金发的‘少年’突然开口说道,而且一说,便是隐秘无比,即便是诸多集团军领袖和大贵族都未必能知晓的机密消息:“即便是现在能恢复魔化者的原本面貌,让诅咒变成祝福,也太晚了。”
“但是……教授,您真的很伟大。”
“没什么伟大的。”
苏昼摇摇头:“这是‘应该做的’和‘正确的’事情,身为强者,理当如此。”
睁开眼,罗泽利亚深深地看了苏昼一眼,他笑了笑:“听闻斯维特雷教授是一位凶残可怖的屠夫,在艾文德城制造了一场惨烈的屠杀,并且生生虐杀了艾文德伯爵,现在看来,应该都是假的。”
“一位孤儿院院长不应当这么凶残。”
“是真的,不过别有原因。”苏昼敏锐地察觉到罗泽利亚对自己的看法有了很巨大的转变,他提示道:“别谜语,既然时间不够,那就快点说吧,都几十岁的人了,说话还慢慢吞吞像什么话?”
而罗泽利亚点了点头,这位灾境强者没有什么架子,他抬起手,指向北方:“圣日将熄,最终的战争即将开始,为了争夺可以在黑暗中存活下来的希望,所有有着底牌的势力都不会甘愿自己成为其他人的食量和薪火。”
“海滨之都有着一台自上一纪元挖掘出的圣日结晶引擎,也叫初耀圣岩,持有接近无限的能源,是各大势力窥视的对象,但我们的实力也不弱,所以目前以拉拢恐吓为主,但再过几年,估计就是大军压阵了。”
“但是北方蛮族不一样,他们信仰黄昏之龙,而他们生活的酷寒之地相较于黑暗的纪元也优越不到哪里去,他们无所畏惧,而且即将苏醒的黄昏之龙也赐予了他们力量,他们的职业者数量正在暴增,北方延霜军甚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侵蚀,昔日的仇敌赫然联手。”
“我或许知晓原因。”
苏昼点了点头,他描述了一下黄昏印记带来的灵魂净化效果,也没有掩盖自己的燃烬之火引导术正是从中获得了灵感。
北方蛮族大量出现的超凡者,很显然就是大量魔化者被黄昏之龙的力量净化成了超凡者,而延霜军在战争前本来就和蛮族混血了很久,虽然战争打了很久,但他们真正仇恨的还是抛弃北方的阿斯莫代帝国。
这顿时令罗泽利亚恍然大悟。
“你需要我做什么?”
和这位法尔塞斯家族真正的家主交流,苏昼获得了不少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譬如说有关于阿斯莫代帝国皇室的一些秘密,有关于魔月,北方蛮族以及封印之月的神秘牵引……很多很多秘密,法尔塞斯家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仅次于那些大型联盟,他们知晓的信息远胜于苏昼。
而在得知这些珍贵的情报后,苏昼便直接了当地询问对方的目的——燃烬之火固然珍贵,但是这种马上就要普及的东西显然算不上价值。
此刻已是夕阳。
“原本我想你或许是一位灾境强者,想要拉拢你加入我们法尔塞斯家族,顺便和你交易你在上古遗迹中获得的知识,变得如此强大的原因。”
罗泽利亚站立起身,他俯视着正在缓缓沉入地平线的圣日,目光深邃:“但现在没必要了,火焰会燃烧,且总会燃烧,战火将蔓延至此处,先不谈你会不会愿意加入,哪怕加入,也不过是将你绑上战车。”
“海滨之都将会在数个月后起城,开始移动,前往东南海域深处的火山地带避开战火,这毫无疑问只是逃避,且一定会遭遇各大势力的追击,但我们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这次拍卖会就是为了探知各大势力的目的和倾向,顺便回笼一波资金购置资源。”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向同样站立起身的苏昼,罗泽利亚沉声道:“我已经知晓你的目的,斯维特雷教授,你想要获得一枚初耀圣岩,我们有,但那是驱动海滨之都行动的引擎,我们不可能给你。”
“但我们会支持你,让你有足够的力量和资源去获得东海中的那块初耀圣岩——我们有特殊的追踪法阵,可以捕获到和初耀圣岩相似的气息。”
“哈哈。”
听到这里,苏昼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他笑了起来:“抛出一个噼啪炸响的烟雾弹,不仅掩人耳目,还吸引人的注意力——你想要我在东海大闹一场,让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那边,方便海滨之都撤退?”
“你还真是相信我,相信我一定会,也能搞出大动作,也一定会答应这么做。”
“为什么不相信。”
对此,罗泽利亚淡淡一笑,他掏出苏昼给出的小册子看了一眼,然后俯视这座城市。
男人低声道:“我总是相信希望。”
即便它能杀人,也是如此。
“海滨之都今天开始,就会开始普及您所著的这份引导术,相信我,海滨之都……听从我的号令。”
如此说着,金发的‘少年’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不透明的水晶盒。
“这算是定金,预支的报酬。”
“哦?”
苏昼挑起眉头,他没有伸手,便已经知晓这盒子中装的是什么:“实话实说,这玩意你都送?大一两百亿帝国币的东西,小半个武装舰队啊,你要是自己吃了,恐怕真的就和现在这样永驻青春。”
而罗泽利亚毫不留恋地将盒子推入苏昼怀中:“您的价值超过五个满编装甲舰队。”
“拿着吧,就当是一位老人的感谢。”
——就当是献给希望的祭品。
“……希望不需要祭品。”
感应到了对方心中所想,苏昼收下了这个装着燃薪神木的盒子,但他的面容严肃起来,沉声道:“它不会立于懦夫背后,奋起而战后才能得到——海滨之都或许能逃过战火,但你绝对不能,未来有需要你去办的事情,你的力量应该去战斗,而不仅仅只是想着逃避。”
“至于东海这件事,我答应你,这是我本该就去做的事情。”
苏昼转身离开,他干脆地跳下灯塔,乘风朝着初耀舰所在的方向归去。
而本想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的罗泽利亚站立在原地,他张了张口,然后沉默转过头。
苍老的男人看向大半沉入地平线的夕阳,目光灼灼。
是啊,本就无处可逃,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余地。
“吾友啊……”他感慨:“或许就是现在吧。”
“曾经答应你的……”
紧接着是沉默。
该战斗了。
第三十一章 不灭之身 (w字大章求月票!)
苏昼和各大势力强者的战斗余波虽然声势不大,但是一颗颗伴自核心城升起,随着怒吼与惨叫飞向天空高处的星星,还是太过引人瞩目。
看见这一幕后,成群结队的游客和冒险者便都惊呼着从核心城和内城区的周边避开动作迅捷而熟练。
作为海滨之都的居民和常驻者,他们比谁都更清楚神意阶战斗造成的破坏,现在只是飞星,待会过不好就是流星雨了,那可不是可以呆在后面看热闹的。
哪怕是镇守海滨之都的法尔塞斯家族最强者,‘不死的罗泽利亚’这位灾境施法者能迅速出手将这些敌人镇压,可在镇压之前,他们也有很大几率丧生。
大部分游客商人和冒险者,都在第一时间退回了自己的旅馆和驻地,而更谨慎,资本更雄厚一点的那一部分人,甚至撤回到自己的移动战舰中,准备看时机直接跑路。
——只有失心疯了才会在战场久呆!只有彻底疯了才会在战场看流星雨!
而像是希光结社的诸多孩子,便在燧光和塞涅卡的引导下,第一时间就回到了初耀舰内。
但是,这却并不代表绝对安全。
“……外城区的确相当混乱啊……”
小心翼翼地举着望远镜,从港口上远眺外城区的街道,塞涅卡的语气谨慎:“有好多浑水摸鱼的强盗小偷现在正趁乱作案呢!就这么十几分钟,我就看见七起抢劫案了!”
此刻,港口出入口处,不少商舰所有者派出了自己的卫队,联合起来堵住了港口入口。
现在不知道内城区发生了什么,一切都以谨慎为上,能离远点离远点。
而源能引擎从低功率到全功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时间段,绝对不能被那些暴徒打扰。
所有人都能看见,混乱的街道小巷中,时不时就有惊慌失措的普通人被身怀利刃的歹徒扯入隐秘的角落,进行勒索恐吓,而稍微凶狠的一点干脆直接打晕扔在一旁,把整个人身上有价值的地方全部扒光,腰带都不放过。
当然,也就仅仅是抢劫盗窃,趁乱去商店‘拿’点东西的级别,杀人是真的完全不至于。
毕竟就算是大部分城卫军都朝着内城区乃至于核心城靠拢,仍在外城区巡逻的卫队也不是吃干饭的,那些魔化者的信念所有人有目共睹,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死伤出现。
“但即便是如此,我们也要小心谨慎。”
另一个认真肃然的声音从塞涅卡的身侧响起,伽沙手持大盾,一脸严肃的说道:“混乱的局势会引动人心躁动的力量,塞涅卡哥哥,你后退一点,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狂,打算趁着乱象干一票大的?”
这并非是胡乱猜想,埃安世界的情况就是这样,常年生活在贫民窟和外城区,孤儿院的孩子们最清楚人疯狂起来会干出什么蠢事。
在艾文德城,拿着几把刀就冲击银行,为了一口饭吃便袭击商队,为了一点钱财,就能连杀一家十四口人的疯子可不少见,哪怕是海滨之都,也不能放松警惕。
尤其是一部分自认为有力量的家伙,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就好比正在街道拐角处汇聚的那么一票人。
“听着,抢那些平民有什么意义?搜刮一百个人又能有几个钱?一万帝国币,还是两万?放屁,加在一起能超过五千吗?谁会那么傻把钱带身上?!”
绝大部分暴徒都是魔化者,而为首的那位暴徒头子看上去口才颇为不错,他的口音带着北方的味道,看虎口手掌处的老茧,应该是是无法忍受过于可怖的天气,从延霜军那边跑出来的逃兵。
这位现任暴徒头子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人,他有着凝魂的实力,手中握着一把锃亮的长刀,此时正口若悬河:“想要富起来不冒点险怎么可能?我已经打探清楚了,港口那边的大人物现在都不在各自的舰上,护卫也大半不在,我们不需要去进攻那些大舰,一些小货舰上的安魂剂就足够我们赚的盆满钵满……瞧啊,你们看,守在入口处的护卫里甚至有娘们和小孩,我们打败这些人简直轻而易举!”
“冲吧!为了发大财!”
“嗯?”
听见这句话,塞涅卡还好,他其实蛮习惯第一次见面时被人当成女的,而伽沙的脸色显而易见的一黑,他虽然平时话少,但是自尊心很高,无法容忍其他人因为奇葩的理由看不起自己,而年龄正是其中之一。
与此同时,其他商队的护卫显而易见地紧张了起来,开始戒备——这也不奇怪,他们的实力说实话也就那样,二十多个暴徒,在一位明显有着丰富军阵经验的凝魂者军人的带领下,足以对他们造成严重威胁,毕竟不是谁都像是魔化者那样,会一两手天知道什么效果和强度的本能法术。
最重要的是,商队护卫大多不需要参与接帮战,他们只要会操控火炮和源能设施就够了……可现在这里是港口,哪来的重武器给他们操控啊?
“就这么点人吗,看来是很好的练手对象。”
心中默默计算实力差,相较于那十来个有些惊慌的护卫,伽沙反倒是深呼吸了一下,他吸气,吐气,平稳体内的力量,令心灵平静。
——很好,一切都很完美,手臂和大腿开始灌注源能,需要时便可爆发。
原本,因为魔化病,伽沙的手臂和腰腹的力量非常强大,足以掀起数吨重的石板,在探索遗迹的过程中帮助斯维特雷教授。
可是,全力运用这种力量,会让他体内的魔化源能躁动,每一次发力,都会令伽沙感到饥饿和空虚,甚至灵魂都在战栗,仿佛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畸形的魔化之魂所侵染吞噬。
不过,那是之前的事情了。
在修行了燃烬之火这一修法后,伽沙已经将自己体内的魔化源能全部都驱逐。
是的,他的绝对力量降低了不少,但与之相对,如今伽沙,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肉都听从自己的掌控,源能在体内奔涌,并不会带来饥渴的幻觉,反而会精力充沛。
而将这股可控的力量汇聚为一体,依照某种武学的姿态爆发,甚至可以让伽沙发挥出远胜于魔化病时的爆发力!
“不想受伤就让开!”
此刻,那一群暴徒已经高呼着口号冲了上来,为首的那位老兵领袖目光澄清,他紧紧地盯住看上去最弱的伽沙,准备以此为突破口冲破防线。
想要发财的**是如此的专一,乃至于他都没有顺便看一眼正在准备石化目光的塞涅卡——绝大部分暴徒都无法阻挡塞涅卡在恢复了石化的左脸后,那传承自海妖的魔性魅力,下意识地在冲锋时扫了这位美人一眼。
这就区分了他们的败因。
面对手持利刃直冲而来的暴徒头子,伽沙手臂,大腿和小腿上的肌肉微微鼓起,天龙贵族血统带来的高密度肌肉有着极其可怕的爆发力,黑发金瞳的少年冷哼一声,便如同弹簧一般暴起,带着身前的巨盾,就像是铁块一样撞击在敌人身上。
跳跃的速度太快了,老兵虽然能看见过程,但是身躯却无法闪避,只能下意识地的咬紧牙关,而下一瞬,沉闷的冲击声响起,他整个人都被伽沙的盾牌拍飞至十几米高。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所有商队护卫都下意识地转头看来,以至于空中那老兵的惨嚎反而不引人注意。
而在转过头来时,他们看见的就是被塞涅卡的石化目光僵硬在原地,一时半会关节无法弯曲的其他暴徒已经悄无声息地被消灭。
得到了苏昼可以激发体内血脉的修法后,两人体内沉眠的力量都开始觉醒……等到实力更进一步,他们甚至可以开始正式的修行拟道,而到了心光境,他们甚至可以化身为自己心光体的模样来战斗!
“不错。”
注视着暴徒头子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激起大片灰尘,伽沙走过去摸了摸这位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正在声音的老兵胸口:“断了几根肋骨……你就待在原地不要动,等城卫兵来抓捕你们吧。”
如此说着,少年的语气中带着罕见的笑意。
“在教授的教诲下……我果然又变强了!”
转过头,伽沙走向卫士们的队伍,他感应着自己愈发协调的**机能:“原本的我可能瞬间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但是最多用三四次后,就会陷入幻境,加深魔化病的侵蚀程度”
“但是现在,我全力爆发,魔化病不仅没有半点反应,反而让我觉得通体舒泰,还能再冲锋十次二十次!”
伽沙能感应到,自己的血脉血肉深处,有着源源不绝地力量正在勃发。
魔化症,的确是诅咒,也是祝福,患上魔化症的人,对源能的感应将会更加敏锐……这天地间高密度的源能,既是令人失控的源头,也是赐予万物平等力量的钥匙。
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把握这份力量。
“咦。”
与此同时,一队正在半空飞行,狼狈逃窜撤退的队伍中,传来了一声轻咦:“我似乎感应到了有同族的血脉正在勃发觉醒……海滨之都中除了我们外,还有其他的天龙贵族吗?”
东海天龙贵族此时正在撤退,他们代表的势力和北方蛮族联手,率先挑起纷争,触犯了海滨之都的禁忌,稍后肯定会被抓捕作为谈判的筹码。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大战将起,海滨之都注定要选边站,没有办法和之前那样自由交易,而除了没有抢到燃薪神木外,计划中的一切都很顺利。
唯一出乎预料的是,那位本应该隐姓埋名,避开帝国怒火的斯维特雷教授此刻居然再次现身,展现出了强大无比,超越神意巅峰的实力!
一箭,一枪,一到,一斧……使用七种兵器,这位似乎有着金属能力的炼金术师一击一个,将七大势力的神意强者全部打飞到天知道多远的鬼地方,灾境强者的确能办到这点,但斯维特雷教授又不像是一位灾境……嗨,管他,反正他们都要跑。
不过逃跑途中,感应到的同族血脉觉醒,令这支失去了最高领袖的队伍有些骚动:“不应该啊,我们特意搜寻了全城同族,全部都送回了大本营,能剩下来的……”
另一个声音低沉,带着显而易见厌恶的声音打断了前一个声音,继续道:“就是那些肮脏,流失在民间的私生子了。”
一位和伽沙一样,同样有着黑发金瞳的天龙贵族眯起眼睛,眼眸中闪动着复杂的光,但最后凝聚为坚定。
东海天龙贵族以海上移动城邦出名,他们的定洋巨城向来缥缈不定,随着洋流前进,只有天龙一族的人能操控,而不是海族中人,就连城市的踪迹都追踪不到,更别说进犯他们的堡垒。
天龙贵族正因为如此,是埃安世界中最独立,也最看重血脉的贵族,不是纯血天龙人,就无法得到掌控巨城的机会,也就相当于被排斥出了决策层,是低劣的血脉。
但反过来说,倘若血脉被外族人掌控,那么外族人固然同样无法掌控巨城,却可以追踪到巨城的方向……如若可以,天龙贵族绝对不会让血脉流失在外。
可即便如此,天龙贵族私生子的消息依然屡见不鲜。
“可惜了,一条半血小黑龙,血脉似乎还挺古老,可惜是个混血。”队伍中,有惋惜的声音响起,但言辞中流露出冷漠。
因为,越是纯正,越是古老的血脉……一旦混血,就越是亵渎。
那是不可原谅的罪孽。
“哼。”
没有多加言语,那位冷哼出声,声音低沉的天龙贵族直接伸出手,他凝聚了一道水流,升腾着熔岩温泉般的乳白色蒸汽——上级法术灼魂激流在下一瞬间就爆发而出,朝着伽沙所在的方向激射而去。
足以灼烧灵魂,令血肉骨骼分离的超高温灵态液流,是天龙贵族们最拿手的毁尸灭迹之术。
——劣等的血脉,流失在外的私生子,害虫一样的东西……绝对不能让他有回本家的机会,直接杀了了事。
“咦,伽沙你们打完了啊?”
而就在此时,洛亚手中拿着一柄自己组装的炼金手弩,与燧光大师一同从初耀舰中走出。
他满心以为自己也能参加战斗,可看了眼全场不是已经石化僵硬在原地,就是已经被按在地上,给那群护卫围殴的鼻青脸肿的暴徒后,洛亚便不禁大大叹了口气:“什么呀,这不是连郊外的源能虫都不如嘛……头顶左前方!”
“伽沙,头上左前方!”
正吐槽着,洛亚的声音突然提高,而燧光大师急促的声音也响起,只可惜慢了一步,但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化作狂风飞奔,准备挡在对方身前。
仿佛是心有灵犀般,在听见自家好友言语的瞬间,伽沙便知晓对方在警告自己,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他直接抬起手中大盾,挡在了对方所说的方向。
嘭!
就在大盾抬起的瞬间,一道激流飞驰而来,撞击在钢板之上,一道透明的圆环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释放着璀璨的灵光,但倘若认真观察便会发现,那并非是光芒,而是波动的浪花。
哗!水流溅射道周围的商队护卫和暴徒们身上,这登时让他们发出了惨绝人寰的惨叫,甚至整个人都被扩散的水波冲击力携裹,倒飞一段距离撞在墙上。
灼魂之水哪怕是没有冲击力,单单是溅射也会造成一次不小的灵魂刺痛,而这刺痛堆积到极致,就足以燃烧灵魂。
但是和所有人想象的不一样,这一道足以杀死一位灵辉高阶的高级法术,却并没有理所应当抵冲破那一层看似普普通通的钢盾阻拦,反而是自己变形,飞散,蕴含的源能大半都因此而溃散,化作漫天折射灯光的水雾。
这面盾牌的坚固程度超乎所有人想象。
可这并不意味着少年毫发无损。
咔——咔咔!手持大盾,伽沙脚下的钢铁地板扭曲着凹陷了下去,也能听见龙人少年体内骨骼中令人不安的扭曲破碎声——但他顶住了,他没有后退,甚至身体的姿势都没有变,稳稳地挡下了这一击。
“咳!”吐出一口酸液,伽沙感觉自己内脏翻江倒海,骨头应该也扭碎了好几根,但是他依然咬牙强行站着,心中的火焰燃烧的越来越旺。
“什么?”
看见这一幕,原本都已经打算回头离开的天龙贵族不禁微微一愣,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的法术会连一个不过是区区凝魂阶的龙人小孩都杀不掉。
但在惊讶之余,一种羞愤和恼怒从他心底上升,他似乎隐约听见了身边同族暗中的嘲笑,又因为伽沙那半点颤抖都没有的身躯而不安。
——明明这么弱,却不肯乖乖去死,还硬撑着挡下他的一击,当真是可恶无比,活脱脱的贱种!
“运气而已,我就不信……”
如此自语,他再次抬起手,一轮微小的法阵浮现在掌心之前,这位天龙贵族似乎是打算赌咒发誓。
但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信,什么?”
巨大的力量抓住了天龙贵族的脑袋,随后而来的才是滚滚如雷的音爆声。
“你信,什么?”
一只强壮,无情,甚至透露出隐隐血腥味的大手紧紧地捏住了他的脑壳,按碎了他的左角,且不断施压,似乎想要将这位龙人的脑袋上烙出五根指头的痕迹。
“啊啊啊啊啊!”
左角断裂,深入骨髓的痛苦爆发,在发出了极其痛苦的惨叫后,这位天龙贵族开始亡命挣扎,但这一切都没有半点效果,他的脑袋就像是一块被人捏在手中的猕猴桃,随时随地都会被彻底捏碎。
而他却只能看见一张平静到有些可怖,白发男人的脸。
“想好怎么死了吗?”
刚刚回来,就看见这一幕的苏昼心中火气可不小。
当然,伽沙凭借自己的力量挡住这一击令他非常欣慰,孩子们可以独当一面了,有了这样的反应能力,以后的实战百分之百能出彩。
而燧光刚刚已经启用了炼金护盾,这个龙人贵族之后再放什么法术也不可能伤害到伽沙。
但是,欣慰归欣慰,居然有人对他照顾的学生,孩子出手……
好家伙,诸天万界谁不知道烛昼最是护短?
别说是人亦或是宠物狗,敢动他养的树,哪怕是一片叶子,也叫对方粉身碎骨jpg
苏昼并没有打算真的等这个对小孩出手的人渣回答后再干掉他,他才没那个时间,直接用源能融化了扔进土里当肥料。
但就在苏昼准备发力,按碎这个已经恐惧到开始说胡话的天龙贵族脑壳之时,原本应该因为骨骼错位而昏迷过去的伽沙却突然开口:“等一等,教授!”
“别强撑,快点去休息。”
对此,苏昼不禁又点了点头,深受不轻的伤依然这么精神,别的不说,这个战斗意志就相当不错,忍受伤害的能力是战斗最关键的几个点之一,在这方面差一点,很多时候就是生与死的区别,伽沙日后肯定能成为一名强大的战士。
但现在,他应该去休息。
“不,教授!”
但伽沙强撑着放下大盾,用这面斯维特雷教授的礼物,被苏昼强化后的完美金属之盾支撑着自己的身躯。
龙人少年金色的双眸中满是愤怒,他咬牙瞪着苏昼手中还在惨叫的天龙贵族——其他东海势力队伍中的人早就在苏昼出现的瞬间就四散而逃——一字一顿,强撑着说道:“我想要亲手了结他……请给我一个机会!”
听到此处,苏昼微微一愣,他松开手,将已经口吐白沫的天龙贵族扔在地上。
教授笑道:“合理的要求,不过能行吗?我看你连盾牌都举不起来了。”
伽沙深深吸了一口气。
苏昼目光一亮,他开怀地笑了起来。
“糟糕!”
天龙贵族,巴哈利在被放下的瞬间,就凭借自己多年的战斗经验强制清醒了过来,他此刻绝望无比,因为无论什么方法他都无法用出,惹到那个怪物斯维特雷教授的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家族也绝对不会为了自己和一位很可能是灾境的强者对抗,更何况还是他主动出手。
无论那该死的混血贱种有没有把自己杀掉,那连卡提大人都能一招打飞的老教授不用武器也不用法术,单单是踩踏就能让他变成尘土。
他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趁那拿盾的臭小子靠近,准备处决自己的时候,自爆源能,带贱种一起死!
这是一个好主意。
如果伽沙真的近身的话,他的确有三亿分之一的可能性自爆成功,天知道多少分之一的可能伤到对方。
但很显然,伽沙并不用。
深吸一口气,龙人少年回忆着教授教导自己的吐息方法。
——首先,凝聚源能,以肺部为提炼法阵,精粹并将复合属性的源能融合。
——随后,以喉管为加速通道,赋予源能初始速度。
——紧接着在口腔凝聚,凝结为核心,产生杀伤力。
——最后,爆发,将所有的力量爆发,喷射出去!
一,二,三,四……很简单。
溟涬之力,以身化之。
伽沙张开口,他注视着前方,青蓝色的源能凝聚,然后在嘭的一声闷响中,光流在他面前膨胀,然后凝聚出一道海蓝色的光束飞驰过大气,命中了刚刚起身,正准备施展什么法术的巴哈利的脑袋。
血肉被冲开,头骨被洞穿,毫无损耗的海浪光线刺入大脑,将脑浆和一部分脊柱搅的一团乱麻,血液从这龙人贵族的七窍中喷出,巨大的力量将他的尸体带动向后飞起,远远地落在地上,溅起大片尘土和血花。
海蓝色的光束仍在继续向前,但是被苏昼一个眼神湮灭——飞的太远会伤到其他人,这威力令他满意无比,非常高兴。
“做得好,伽沙。”
他哈哈笑道,然后走上前,扶起了自己的弟子:“即便是我不来,你也未必没有胜机……他倘若小看你,没有对远程攻击做防备,很可能就会被你一发吐息杀死!”
“做得好啊,这吐息,不愧是我的学生!”
但相比起自己教授的喜悦,伽沙自己似乎有点失落。
“我……我还是没能吐出火,我本来应该用电分解的……”他颇为自责地摇了摇头,遗憾道:“而且吐息需要深吸一口气,会让这个家伙警戒……这家伙的血脉和我很近,很可能是我那父亲的同族,甚至就是我的某个叔叔伯伯……”
说到这里,伽沙的眼神反而凌厉了起来:“不,他们不是。我是孤儿。”
“嗯,你长大了,你想怎么选择,就怎么选择吧……还有没必要强行喷火,以后你就懂了,龙息是很方便的东西,等你变得很强很强,我教你如何提取海中的核燃料喷聚变光。”
在伽沙有些愣愣地思考什么是‘聚变光’的时候,苏昼侧过头,看向已经死去的龙人贵族尸体。
他自然能分辨出两者的血脉。的确,大概是堂叔大伯的关系,看来天龙贵族的圈子并不大,伽沙私生子的身份估计就是这家伙想要出手的原因,他的父亲估计不是什么小人物,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混血。
太愚蠢了。
但正因为愚蠢,所以才需要帮助和教学。
没有人是天生聪明的,愚蠢不是错,知而不改才是。
微微摇头,苏昼自然无所谓伽沙的选择,他只是欣慰,在这么几个月中,原本孤儿院的孩子们成长的都很快,而其中的佼佼者,像是伽沙和洛亚这种,已经有了相当的正面战斗能力。
以这样的速度进步下去,要不了几年,他们估计就可以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在这个世界打出赫赫威名。
谁叫他们的未来,是所谓的‘魔王’呢?苏昼也不觉得自己的教育会逊色于凛冬日暮两部落的教育,他们只可能会更强。
将伽沙交给洛亚和塞涅卡,以及几位匆匆赶来,具备治疗源能技艺的孩子——苏昼没有自己动手,绝大部分孩子都学会了轮转不朽法,他们的自愈能力和治疗能力都不错,少的反而是实践。
“准备走吧。”
将手中放着燃薪神木的盒子随手递给一脸惊诧的燧光大师,苏昼召集孩子们回到舰内:“海滨之都估计没办法继续办狂欢节了,我们继续出发,朝东海走!”
“是!”
听见苏昼的指示,自然全员都应和,所有人都整齐地回到舰内,期待着下一次的目的地。
“教授!”“院长!”
不过,就在苏昼回到舰内,准备和燧光还有拂晓聊一聊这次得到的‘燃薪神木’的时候,他却听见了塞涅卡和洛亚的声音。
伽沙已经被送到医疗室治疗,剩下的两位大孩子却没有去观看朋友,而是跟在了苏昼身后。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苏昼转过身,他能察觉到两人心中的疑惑,便点头示意,让他们随便询问:“别拘束,你们什么都可以问,我什么问题都可以答。”
而两人对视一眼,便有塞涅卡率先清了清嗓子,有些迟疑道:“教授……我们修行的修法,很强大吧?”
“嗯。”
苏昼微微点头:“假如是燃烬之火和轮转不朽法,那挺简单的,也不强,主要是打个基础……但倘若说是我专门给你们配备的三个修法,那当然很强,足以修到这个世界最顶级的地步。”
他没有半点吹嘘,语气也平静无比,只是平白直述。
而塞涅卡和洛亚深信不疑,所以洛亚便有些紧张地转了转眼睛,然后小声道:“……那院长你为什么……这么随便的把这么好的修行法教给我们呢?”
“孤儿院里我还不太懂,但是在海滨之都玩了这么些天,我可是知道,哪怕是教音乐的,涂油漆的,做手工的,木匠亦或是工程师,都对自己的知识看的非常重要,半点也不愿意交给别人,哪怕是学徒也要等好久才能正式开始学习……”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洛亚咳嗽了一声,然后才在苏昼鼓励的目光中继续有些不安地询问:“为什么呢,院长?这么强大的修法,难道不应该做了许多任务,经受许多考验,就像是话剧里面那样,费尽千幸万苦才得到吗?”
“而我们却这么轻松……更何况,假如有人像是刚才那样,跑过来掳走了一个孩子,从他口中逼问出了修法,那岂不是弱点就暴露了?”
塞涅卡也眉头紧皱,他就站在伽沙旁边,对此感触最深:“是啊是啊,这样的话,教授你也危险了啊!”
孩子们对此无法理解。
假如是之前,他们不了解修法和引导术的珍贵,所以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但是现在,在知晓了这一切的价值后,孤儿们心中不可避免的自卑便开始发酵。
他们开始惶恐,感觉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待遇,无法想象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苏昼很理解塞涅卡和洛亚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的确不应该有无偿的付出,大恩即为仇,平白无故给予人恩惠,反而会是一种伤害,会妨碍幼体学会自我思考,自我探索的精神。
但他们搞错了一件事情。
“你们说的是财富——每个人的财富不可轻易由他人赠予,那样既学不会珍稀,也学不会奋斗和争取。”
抬起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苏昼觉得塞涅卡的头发坚硬顺滑,就像是蛇鳞,而洛亚的脑袋则是非常柔软轻柔,就像是蒲公英的绒毛,良好的手感让他又摸了摸。
随后,他继续道:“但这仅限于财富。”
“而我真正想要,并正在教给你们的,是一种思想,一种知识。”
如此说道,苏昼收回了手,弹了弹两人的脑壳,并在他们抱头哎哟时平静道:“而思想是不灭的,知识是应该传承下去的。”
“如若连思想和知识都需要私藏,那它们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话毕,他转过身。
“我可以活在一种思想中,活在属于我的神通中……担心修法的扩散?我可是不朽的‘仙神’。”
苏昼轻笑着,用中文说出仙神两字,然后留给有些呆愣的学生们一个背影,以及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只要你们继承了我的道,那我就是不灭之身。”
……
一片璀璨的光芒中。
【斯维特雷·阿法纳斯·泽连斯基,出乎预料的存在。】一个无机质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感情和**。
【不对,他没有这么强。不应该这么强。远远没有。】一个沉稳冷静,甚至到了有些冷漠的声音响起,仿佛沉淀无数回忆。
【没办法预言他吗?你应该连灾境都能侦测的。】一个虽然沉稳,但是依然能听出人味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些许焦虑。
【能。但是全知之书的预言中,他已经死了。】无机质的声音回答:【斯维特雷·阿法纳斯·泽连斯基死于北境山脉,他的弟子未来将会是我无法预测的大人物,但是现在一切轨迹都被改变,我无法准确语言。】
【……这说明,他的实力要不是已经抵达灾境之上,大陆最强,和昔日诸神等同的‘燃灵’,要不就是,那个正在大陆上活动的家伙,根本就不是斯维特雷教授。】冷漠的声音平白直述:【一个强大且古老的怪物。】
【还是后一个更可信一点,他应该是被遗迹中的古老存在夺舍,就像是大陆中央的那个怪物一样,不过他是反过来吞噬了古老存在……这位教授恐怕就没那么好运气。】唯一听起来像人的声音沉吟了一会,缓缓道:【他的目的能推测吗?】
【他的目的应该也是东海的初耀圣岩。帝国又得到了一块,北方蛮族和延霜军居然会暂时联手,得到一块,而海滨之都有了警戒,已经不好强攻,东海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冷漠的声音提示道:【当心我们的盟友,我们不过是被迫联合。】
而有人味的声音叹了口气:【是啊,被迫。为了对抗大陆中央的那个怪物……初耀圣岩是要必要的,那是打破‘灾境’和‘燃灵’屏障的重要之物,也是突破‘燃灵’抵达传说中‘诸神之上’的境界的要点。】
【八万年前,诸神意图更进一步,却失败……愚昧。】
【愚昧。】无机质的声音复读道。
【愚昧。】冷漠的声音继续复读。
【那么,继续计划?】舒了一口气,有人味的声音继续道:【我们是否还有方法探查斯维特雷的根底?他是哪一个纪元的存在?】
【更改,优化,有了变数。】无机质的声音道:【全知之书无法预测,但我确定,祂的本质与古老初始之树有关,那是万物之初的气息,燃薪神木的火焰与祂类同。】
【也可能是远古吞服了神木的强大存在,所以才能存续至今。】冷漠的声音谨慎道:【无论如何,小心,戒备,我们无法预测他的行动,建议交好,他是可以交流的理智生物。】
【好的,我会的。】有些疲惫的人声仿佛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圣日在上,一切为了存在。】
【一切为了存在。】
【一切为了存在。】
光芒熄灭。
一个威严的人影从中走出。
头戴石冠,白袍金底的圣日教会教皇长叹一口气,白发苍苍的老者看了一眼背后,‘三贤人’系统中,两座闪耀的水晶高塔,不禁微微摇头:“历代教皇的记忆,以及神器‘全知之书’的意志,还有我。”
“代表过去,未来和现在的‘三贤人’,也无法得到答案吗……”
“果然,这一次圣日熄灭,不仅仅只是之前纪元的休眠,只需要一个引子,便可再次重燃。”
“那是彻底的熄灭,火焰将不复存在,万物将陷入黑暗,直至一切都分崩离析。”
然后是沉默。
紧接着,是决然的誓言。
“我们必须拯救这个世界。”
第三十二章 魔月之光 (w字大章求月票!)
深夜的北境,双月下息吹的寒风凛冽如刀割,雪花冰晶急速旋转着,就像是漫天飘散的锯齿,足以切开人的血肉。
站在峭壁之上,达洛特壮硕的身体屹立在狂风中,宛若一座小山,他的身躯比北境最强壮的白熊都要庞大,呼吸间能升腾起烟柱一样的蒸汽。
可飞散的雪花落在他皮肤上,并没有被想象中的热量融化,反而凝结成了他身上铠甲的一部分,坚固冰甲的一枚鳞片。
今年的冬天,很冷,很冷,勇士们皮肤和血肉中的热量都被冰雪夺走,只有血管里奔涌的液体和骨髓里的一点热量得以保留。
达洛特自己有着大蛇和狼的加护,并不畏惧冰霜和狂风,但他黑色的眸子却凝望着峭壁下的部落,目光中带着孩子般的忧愁。
冷。这很正常。
冬天总是越来越冷的,在大陆的其他地方或许并不明显,但是对于原本就在冰寒如狱,长久于黑暗与微光中徘徊北方部落而言,每一年的冬天,那微不足道的些许不同,就是冰霜下的苔草和牲畜能活下多少的区别,就是众多同胞生与死的差别。
今年或许还好,但是明年,后年,又该怎么办?
想要活下来,要不早就做好准备,要不就做好去夺取其他人的准备。
岩石被凄厉的风刮擦出道道伤痕,坚固的冰霜被雕刻出嶙峋的形状,一只脚踏在峭壁的边缘,壮硕的男人转身,走向了身后沉默,但却拖拽着堪称恐怖数量的源能野兽躯体的勇士队伍。
日暮部落的大酋长冬狩归来,二百六十位心光和心光之上的职业者横扫了半个永寂冰原中所有活物,这是史无前例的大狩猎。
冬天的源能兽大多会收敛,那是天灾的高发期,最少会有五个不同的天灾会在荒原各处肆虐,就像是清扫垃圾的扫地机器人那样游荡。
无论是超过数十天,就像是陨石一样的星雹天灾,还是足以扯碎小山的刃雪天灾,都令包括巨龙在内的所有源能野兽都瑟瑟发抖,只会呆在巢**等待天灾的结束,而这时候,会计算天灾间隔期的冬狩队就会出发,在这些强大野兽最脆弱的时候将他们杀死,以它们的血肉满足部落中饥肠辘辘的同胞。
他们大多都会成功。人类的智慧和武器胜过野兽的本能,虽然肯定? 且会有大量勇士死去? 但愿意,且被允许参加冬狩的,大多都是魔化症已经到了晚期? 即便是龙的祝福也无法挽回的勇士。
再活下去,他们的力量就会伤害到自己的亲人? 伤害到部落——部落不需要这样的勇士,而勇士也不需要这样的自己。
所以在疯狂夺走自己最后的理智之前,他们将会用这最后的力量作出贡献。
他们死得其所? 用最后的力量为家人提供了足以度过冬天乃至于未来一年的粮食。
但这一次不一样? 联合了日暮之名下? 超过七个大部落的老年职业者? 日暮大酋长扫空了了永寂冰原中所有有威胁的魔物,甚至就连三条徘徊于冰雪中的银龙也不例外。
虽然杀死了超过三十位精锐勇士? 但最终,这些整个埃安大陆恐怕都没剩下几只,呼吸便可造成冰风暴的强大巨兽还是倒在了大酋长的巨斧之下,它们的**被分解成碎块,一部分当场作为祭品献祭给了天上的龙,剩下来的一部分带回部落。
“这一次足够孩子们用了,龙的祝福会持续几代人,我们的孩子将会在荒野的血肉滋养下壮大,成为比我们更强的勇士。”
队伍中,跟随在达洛特身后的一位中年勇士笑着说道,带起他脸上爪疤扭曲地皱起:“有了这么多猎物,部落今年不可能再死人。”
“从今年开始,再也不会了。”另一位白发苍苍,面容仿佛被冰雪冻住那般僵硬的老勇士也露出笑容,他拖拽着身后比自己大起码百倍的冰霜雪橇,嘴角一点一点翘起,语气带着期待:“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在龙的注视下,能活下来的他们肯定比我们更强。”
这话语带起队内一连串轻轻地笑声,在荒野,他们不能大声地笑,寒风,堆积的冰雪,危险的源能野兽都是威胁。但他们还是想笑,因为欣喜。
单单是一头北海中游曳的潮汐巨鲸,就足够所有部落吃上几个月,而这一次,他们带回了如山一般高的猎物,从巨鲸到巨龙,从白熊到毛象,应有尽有。
远方,部落的哨兵看见了那正在缓缓压来的阴影,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荒原巨兽袭击,正打算吹哨戒备,但很快,他就察觉了这并非是巨兽,而是一支队伍,
所以,他便欣喜地传讯。
“冬狩队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带回来了好多好多猎物!”
“勇士们回来了!”
声音一次次复读,传递,很快,各大部落都知道了这一消息,即便是寒风凛冽,仍然有一个个黑点出现在白色的冰霜之上,他们汇聚成群,前往部落之外,迎接勇士们的归来。
“和过去一样,今日先祭祀龙,明日祭祀蛇和狼,然后分配猎获。”
面对迎接的人群,喧嚣的欢呼和赞美,达洛特的声音带着熊般的憨厚,他拍着自己盾牌一般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嘭嘭声,笑着大声道:“祭司们,去准备祭祀仪轨,我们带回了三头银龙的首级,这会让先祖为我们骄傲的!”
作为整个日暮部落集团,超过二十个大部落公认的大酋长,未来的天暮大可汗,达洛特的威严是绝对的,即便是祭司也听从他的号令,在民众们的欢呼中,祭司们恭敬地应和,便前往部落的中央处开始准备材料,构筑祭祀仪轨法阵。
而大酋长则是离开人群,前往了自家地窟所在的方向。
部落的本体位于山谷内部的洞窟大洞中,没有任何建筑能抵挡北境摧垮山脉的强风,达洛特走过通向家的甬道,在一阵弯弯绕绕后,来到了一处以兽皮隔绝了所有风的温暖地穴中。
而地穴中,一位没有了双腿和一只手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看向洞口的方向。
这位老人苍老到白发都脱落的差不多,脸上的皱纹也像是沟渠,枯黄的面色更是好似说明他命不久矣。
但是除此之外,他的额头上却有一个印记,这个印记朦朦胧胧,似乎像是一片离散的昏黄色云气,但它却能释放出薄暮一般的光芒,充斥整个地穴。
——这是赐福者的标识,可以为部族中勇士清除魔化症的症状,让疯狂的人重新得到理智的证明,只有最坚定的龙之祭司才能得到这份力量。
在进入地穴的瞬间,达洛特便感觉自己体内早就被压制下来的魔化症状又消减了不少,他来到已经睁开眼睛的残疾老者身侧,轻轻跪下,握住了对方仅存的一只手:“阿爸,你现在怎么样?”
“冬狩很成功,虽然有一百多位勇士永归雪原,但是我们带来了足够整个部落饱餐一年的猎物……即便勇士们南下,同胞们依然能活下来的食物!”
“……我很好。”
面对达洛特关心且带着自豪的话语,老人缓缓睁开眼,他早就接近枯朽的身体,就连两只眼睛都快要干瘪。
但是注视着儿子,这位龙祭司却仍然挣扎着抬起手,抚摸着对方比源能钢还要坚固数百倍的皮肤和肌肉,触碰自己孩子的脸颊。
他慈爱地笑道:“好啊,好啊,小达洛特长大了,可以带领同胞们吃饱了……”
“阿爸……”
呼唤了一声,达洛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瓶装有冰银色液体的玻璃瓶,里面有着寒冰和生命的精粹正在晃动,形成了一场小小的风暴。
“这是银龙的生命之血,我献祭了所有的蛋和它们的灵魂,里面有龙的生命。阿爸,喝了它,里面还有我的一部分血,可以让您也能承受!”
老人抬起眼皮,他注视着这瓶浓缩有一头银龙和所有龙蛋生命精华的生命精粹,然后缓缓笑道:“真好呀,这样一瓶精粹足以培养出一位强大的蛇之勇者了,大蛇会喜欢这份祭品的,祂会降下传承,千万不要浪费了。”
“阿爸!”跪在父亲的床边,达洛特不禁低声怒吼一声:“这是留给您的……”
“我快要归于虚无啦,我的孩子。”而老祭司只是微微摇头,他缓慢却坚决的推开了已经送到自己嘴边的龙之精粹:“覆世大蛇和噬世之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祂们都在龙之月上被禁锢着,可却已经能注视这片大地……达洛特,你知道的,我已经活了太久,一只脚已经踏入虚无的领域,一瓶银龙的血怎能起死回生呢?”
“虽然遗憾不能看见黄昏大龙归来,但能看见你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率领整个部族的勇士,我再也欣慰不过,可以安然离开了。”
老祭司慈爱的目光只存在了短时间,很快,他便疲惫地闭上了眼。
凛冬日暮部落中,有着三种祭司。
蛇祭司负责在地底挖掘巢穴,进行祭祀仪轨,建设部落抵御天灾。
狼祭司负责跟随勇士们狩猎战斗,施展强化术法,率队冲锋,袭击城市和军队,带来死亡与毁灭。
而龙祭司是最珍贵的,他们可以预言,祝福,令天灾改变方向,感应大地的脉络,挖掘部落需要的珍贵金属……最强大的龙祭司,可以得到黄昏大龙的祝福,用光芒净化勇士们心中的残忍暴虐,平复魔化症的症状。
覆世之蛇和噬世之狼都是黄昏大龙的从兽,是诸神时代就存在的古老天灾化身,代表的是代表的是‘荒芜之地’与‘永寂之冰’。
达洛特便是因为历年战斗的凶猛,得到了噬世之狼的传承,他的力量就相当于荒北冰原的天灾,甚至超越天灾之上。
“阿爸……”
察觉到自己父亲坚定的拒绝意志,即便早已知晓对方的身体状况,达洛特仍然想要让对方多活几年。
这位比移山暴熊还要强壮,能轻松猎杀荒原巨兽的勇士甚至眼眶都湿润了:“天日将熄,黄昏大龙马上就会归来,我多想让您也见到那么一幕啊……”
“孩子,我将归入虚无,正如同天日终将熄灭,我们需要面对我们的未来,坦然且无惧,与我们诞生时的紧张与嚎啕相反。”
轻轻说道,老祭司的声音仿佛已经不再从声带发出,而是一种缥缈的灵魂之音,黄昏色的光芒在洞穴中荡漾:“低劣的帝国人以为能凭借延霜关将我们挡在北方,凭借人口的优势战胜我们,但这只是错觉,我们只是示弱,储备力量,让和平和享受腐蚀那些军人。”
“等到南方和北方都被寒潮侵袭之时,胜利的便是我们。”
如此说着,他伸出手,一缕光芒被按在了达洛特的心口。
一股说不上温暖,但也不像是寒冷,就像是秋日夕阳的光没入大酋长的体内,令他感觉顿时精神一振,和巨龙战斗带来的些许暗伤迅速就被治愈,魔化症状也减轻了不少,甚至令他的力量有所增加。
天上,封印之月中的波动感应骤然清晰了无数倍。
但达洛特却强忍着泪水,他知道,这是阿爸用出最后一点大龙的力量为自己祝福了,他拒绝了苟活,而是顺从自己的心意,主动地归入了虚无。
“伤心吗,达洛特。如若想要哭,就大声的哭。”
最后的时刻,老人缓缓地说道,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笑:“忍耐又有什么意义呢,哭泣并不是伤口,我也不是敌人啊。”
“父亲……想看见你最真实的感情和样貌。”
“阿爸!”
感应到按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开始失去脉搏和力量,强壮的男人握住了这只手,流出眼泪。
他大声哭泣的声音甚至传出了洞穴,令外面正在筹备给大蛇和狼仪轨的众多祭司和勇士都听见了,宛如风暴,又像是巨兽嘶吼的声音震荡大气,云层都微微晃动。
但没有人感到好笑,他们都单膝跪地,对着洞口的方向垂下头颅——龙祭司归入虚无了,这位带领整个部落跨过无数次寒灾的老人离开了他们,还能听见其他的抽泣声和哀伤的歌声。
想要哭,就可以哭,北境的男儿不以礼仪掩盖自己的情感。
当达洛特走出洞穴之时,他怀中抱着的正是父亲的身体,因为和荒原中的可怖巨兽以及与南方的帝**人战斗,老人献祭了自己的**守护部落,抗击天灾,他残缺的肉身轻的就连一只大一点的冰原狼都不如。
抬起头,男人看向天空,阴郁的雪云翻滚着,就像是高悬于天上的厚重海浪,但灾境巅峰的视力能让他穿过漫天大雪和云层看见天穹之上的光辉,魔月和封印之月高悬于众星正中,闪烁着引动源能的光辉。
魔月光辉璀璨,但封印之月却是近乎漆黑的昏黄,静谧中带着可怖。
达洛特并没有被悲伤影响,大哭一场后,他已经恢复了正常。
明天给覆世之蛇的祭祀,很大可能会得到传承,他将会从凛冬日暮两大部落群中挑选出一位年轻人继承这份力量。
新的龙祭司也要准备遴选了,虽然黄昏之龙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祭司,但地上的人也需要做好准备才不会慌乱。
而后,他会引动天灾,去粉碎隔绝北境荒原和西北山脉的峡口,让凛冬日暮两大部落的力量彻底统合在一起,为即将到来的全面战争做好准备。
至于后日的龙之大祭,他将会献上那枚自天而降的初耀圣岩,以天日的碎片,作为黄昏大龙解封的前奏,挑起魔月的光华。
魔月对于北境之外的人而言,其实是获取力量的一种意识,多出的魔化者会被他们以特殊的方法缓解发作速度,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为部落而战。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日暮部落最强盛的时候。
一切都很清晰,谁也无法阻挡。
现在的延霜军和他们饱经风霜,甚至比部落中人还要能承受苦难的祖辈不同,这些已经成为割据军阀和新贵族的农民和勇者之子已经变身为新的恶龙,他们不是大龙的子民,蛇与狼之裔的对手。
只要想办法以最小的伤亡攻破那座天下第一的延霜雄关,黄昏的追随者便可携裹此势,席卷整片大地。
这本应该是高兴的事情,跃跃欲试的事情,噬世之狼的力量正在他的周身涌动,凝结成了一层又一层令光线都微微黯淡的冰霜,但达洛特的目光却依然悠远绵长,带着赤子一般的哀愁。
时光的幻影在眼前飞跃,强壮的男人看见了过去,他似乎看见天灾来袭,父亲献祭了自己左手守护部落的身影,他似乎看见了母亲撕开动脉,用温热的血液灌入自己喉咙的表情。
凛冽的寒风拍打在铁塔一般的身上,现在的达洛特已经不再畏惧这点风霜,但他仍然记得还是孩子的自己是如何痛苦地跟随着父母迁移,避开成群的冰原狼袭击。
风霜冻裂了血肉,耳朵一捏就像是冰块一样碎掉,那时的自己就连嘴唇和喉管都已经坏死,如果不是那时的龙祭司用自己的血为所有孩子恢复活力,现在的日暮大酋长恐怕早已死在了冰原的荒寂冻土之上。
如今,虽然身躯并不冰冷,可达洛特的心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冰冷。
在那个失去了耳朵和嘴唇,就连眼睛都难以看见星光的夜晚,年轻的孩子曾经绝望地想过活着是否毫无意义,他根本找不到生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他诞生在这世上,就是为了忍耐苦难,疼痛,悲伤,绝望,然后不甘地死去的吗?
是亲人的血,母亲的血唤回了自己的意识,等到了祭司的献祭。达洛特那时以为自己的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亲人和部落而战,他发誓,并且做到了,他成为了部落中最强大的勇士,令父亲为之骄傲,哪怕是死于一次天灾的母亲想必也会欣慰。
可就在刚才,这意义失去了。
——不,意义从未存在过。
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将父亲的尸体放在祭坛之上,达洛特黑色的双眸平静了下来。
——虚无才是世间的真理。
生命诞生于世从来没有意义,没有任何人是为了任何事情诞生:孩子的诞生和孩子本身无关,只是父母的决定,而父母向上牵扯,追踪,一直到所有人先祖的诞生,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诸神创造的结果而已。
那些远古的神祇自称是自己创造了他们,但却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放手不管,任由他们的孩子承担苦难。
这就是世界的本质,万物的本质——一个不好听的真理。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是必须出现的。倒不如说,存在根本就是一个意外,没有丝毫意义。
但有无意义根本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自己想要做什么,而不是成天傻子一样地思考做什么有什么意义。
达洛特此时凝视着父亲的遗容,他的脑海中闪动着一个个片段:还是孩子的自己呆在冰海旁看着父亲钓上一整天的鱼;还是年轻人的自己在祭祀大舞时看着塔娜在冰雪上起舞,她的容貌宛如冰霜的精灵,而自己笑的像是一个傻子;他在第一次狩猎后突如其来地想要昂首高歌,在猎物的尸体上大声歌唱,吓坏了身旁的同胞战友。
这些事情都没有意义,什么价值都没有,甚至和傻逼似的,但是他想这么做。
生命的诞生毫无意义,但是却赋予了生命最崇高的力量:想。
人不可以去做许多事,但是人总是可以去想,去尝试做,即便失败也不妨碍这一点。
只有人被打击了,自己都承认自己失败了,不再想了。
‘想’才会停止。
“那些帝国佬,南方的人类也很辛苦,普通人只是贵族佬的庄稼,每年都会收割,而魔化者人被当成柴火烧,所以他们才有巨大的移动都市,才有温暖的火光。“
达洛特低声喃喃,他注视着祭坛上燃起火焰,瞬间就将父亲的干瘪的似乎没有水分的尸体点燃。
火光中,这位勇士握紧了拳头:“我们北境人不烧兄弟姐妹,也不剥削同胞,我们活下来就靠自己。”
“他们把我们锁在北境,指望天灾和野兽消灭我们,但这只是磨砺我们的爪牙,让我们知晓这个丑恶世界的本质,坚定信念。”
达洛特看见父亲的尸体在火焰中化作飞灰,只剩下一团小小的黄昏之光凝结成的印记,散发着静谧的微光。一旁的蛇祭司和狼祭司恭敬地上前,将这印记收入匣内。
虽然龙祭司归于虚无,但是他们的力量还可以蛊惑那些帝国人,让黄昏大龙的力量传遍整个世界。
注视着这一幕,男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似乎听见了父亲在自己第一次狩猎时,在雪原中对自己问的话。
他听见父亲的言语。
“达洛特,你是黄昏之龙的子民,狼与蛇的后裔!“
“你想要做什么?”
那时还有着两条腿,也并不那么苍老的父亲大声地询问——这是传统,也是誓言,证明一个北境人有了自己的信念,并会为了这个信念去杀死其他的生命,夺取他们的血肉活下去,来达成这一信念。
这就是所有北境人在苦难中不断询问自己的问题,令自己可以坚定活下去,承受一切痛苦和绝望,冰寒与霜风的理由。
也是所有黄昏之龙子民,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自杀回归虚无的原因。
而现在,达洛特抬起头,他注视着父亲尸体燃尽后的灰漂入空中,被北境的冰霜吹飞,洒遍整个荒原。
浑厚的声音,仿佛震荡着峡谷与山岳。
“我想要……毁灭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
魔月光辉璀璨,普照世间。
大地的另一侧,初耀舰正在旷野上飞驰。
两个月亮悬挂在夜空中,朦朦胧胧的月光宛如迷雾,落在大地之上。
舰桥处,刚刚将手中的燃薪神木安置在水晶柜中,放在大厅内让所有人都能自由感悟的苏昼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他皱眉道:“魔月的光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最近无论什么光都不太对劲——你忘记了吗?圣日最近也闪烁了好几次,亮度也的确都微微下降了。】
燧光大师站在一旁,他注视着这价值起码几百亿帝国币,甚至是无价之宝的盖世珍奇,不禁赞叹地点头:【比起那个,我可真没想到罗泽利亚那吝啬鬼会把它白送给你。】
“不是白送。”苏昼提示:“我要去东海那边大闹一场,为他的海滨之都打掩护——这可不是轻松的活计,可麻烦了。”
“但我感觉你在跃跃欲试。”舰长座上的银妖精却毫不犹豫地指出了苏昼口中的矛盾之处:“哪怕是那个装嫩的老头不要求你这么做,你也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比起这个……斯维特雷教授,难道说,这个世界的过去,真的有一颗原初的大树吗?”
说到一半,拂晓的语气就从无情揭穿变得充满疑惑,这位从诸神时代后的妖精时代一直存在至今的银妖精表情露出了不解:“我明明记得只有精灵才有他们的大树,其他族人是不可能学会这种类似的种植技术的!”
她凝视着眼前宛如火焰般燃烧的翠绿生机,不禁轻声道:“总之,我居然从不知道这点……匪夷所思!”
“当然存在,而你们不知道世界树这件事,反而让我开始怀疑其妖精文明之前的诸神了。”
苏昼的语气也充满不明所以,他眉头微皱地凝视着眼前仿佛燃烧着的神木枝干:“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世界,生命绝无可能忘记世界树才对。”
但很显然,除却拂晓稍微有点印象外,无论是燧光,还是塞涅卡,伽沙和洛亚这样的孩子,在亲眼看过燃薪神木后,都仅仅是感觉‘熟悉亲切’,而没有任何本能上的悸动。
虽然苏昼也知道,这一切过去了起码八万年以上,血脉中的记忆再怎么浓厚,大概也会被封存。
不过,就仅仅是放在这里,燃薪神木便可以给整个初耀舰上的人给予大量感悟和修行体会。
所有修行了轮转不朽法的孩子,只需要每天呆在燃薪神木旁一小时,就可以数倍地增加修行速度,不朽叶不死根的成长速度更是加速——这对孩子而言就是极限,而苏昼可以二十四小时无间地承受,燃薪神木带来的生机和浓厚且玄奥的源能波动也能对他产生相当的好处,让他大量接触世界树相关的气息和传承。
虽然被雅拉调侃为连体婴,但大道树和世界树的道的确有相当的不同,且非常互补。
苏昼平日见过的神木,修行的传承,绝大部分都是大道树,这次恰好从对方身上学学!
燃薪神木的力量之有效,甚至就连拂晓,都感觉自己精神通明,因为长久沉睡带来地些许不安和错位感,也在神木的气息下得到修复,逐渐痊愈。
“哪怕是智慧树的慧光都没这么有用……这颗世界树的巅峰力量,恐怕不在天帝之下啊,就这么一小截树枝残片,就能让现在的我都颇有收获。”
微微点头,苏昼已经将每日带领学生在燃薪神木前冥想一小时写入了每日教学计划——有了这玩意,希光结社的孩子们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尤其是苏昼设计的100级成神法,以日活,签到,升级,免费福利包作为诱惑,这些孩子当然也就对修行充满期待。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除却一位颇为苦恼的炼金术师除外。
【看来机械之躯,也是有缺陷的啊。】
紧紧盯着眼前的燃薪神木,燧光大师在琢磨了半宿后,依然没有任何感应和发现,这顿时令他发出了颇为失望的声音:【果然,现在的我,并不能算是正常的生命吗?】
【根本就没办法模仿神木的形态和力量。】
闻言,苏昼顿时便侧过头,看向已经重新有了血肉伪装,看上去像是一个中年人类的燧光大师。
“机械之躯,就不能神木?”
他啧啧两声,然后便走上前,摇着食指道:“你这是在小看谁?是你的智慧,还是神木的力量?”
“神木连战舰都可以是,怎么可能会连机械之躯都无法兼容!”
如此说道,在燧光大师怔然的目光下,苏昼用理所当然地语气道:“只是你走上了歧路,你打算让自己的机械身躯模仿神木——何其愚蠢,为何要模仿?机械本身就是神木的一种!”
【……啊?】
燧光大师露出的表情难以言喻,大概是三分困惑三分茫然三分混乱和九十一分的‘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这样的表情。
但苏昼并不以为意,他只是对神木的本质掌握的太深,超越了这些俗人的想象而已,男人毫无犹豫地伸出手,汇聚源能向燧光示范:“你瞧。”
话音刚落,一缕源能便开始演变成种种诸多不同的形态,大气中开始传出隐隐的雷鸣和风的呼啸,火焰燃烧的声音与潮涌之声同时响起。
在燧光下意识地聚焦目光的同时,苏昼的手中,那一缕源能化作了一株小小的树苗,它有着火焰的叶子,雷霆绽放的枝干,水流传输着源能,在雷电的作用下分解氢氧燃烧,而狂风令一切运动起来,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而在之后,泥土和金属凝聚成了坚硬的外壳,将这一切裸露的源能结构笼罩起来,并且加入了这些源能的运转系统。
登时,一股勃勃生机便浮现在苏昼的掌心:一颗全新的灵植精魂就这样被苏昼塑造成型,只需要找一株差不多可以容纳它的植物,全新的灵植便诞生了。
从头到尾,苏昼利用了超过其八种完全不同的能量,固态,液态,气态和等离子态的材料,其中也包括金属。
展示完这一切的苏昼收回了掌,将这一缕精魂收回体内。
男人对着目瞪口呆的燧光笑着道:“你想要模仿,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神木’的本质就是生命的一种特殊升华,你已经是生命了,还能怎么模仿?就模仿表面上最不重要的树木形状吗?”
“你需要做的,其实是学习神木的能量循环,然后让自己体内也充满了神木中最优化的源能结构,机械之躯也可以办到。”
【可是……不是一都在说神木吗?】
燧光此刻感觉分外不解,哪怕是一旁的呼啸也微微侧过头,似乎是打算聆听这次说服:【这一点也不神木啊……】
“神木的概念又是谁定义的?”
对此,苏昼不禁侧过头反驳,他摇头道:“你就不能成为这个世界的第一颗机械神木吗?”
“归根结底,生物的分类本来就是我们的一己之见,一种片面的偏见……神木岂是如此复杂之物?作为万物之基,缔造世界的世界树,怎么可能会被世界之内人类设定的定义拘束?”
“金属的叶子,银色的花,一样可以绽开!”
此刻,听着苏昼听上去像是胡说八大,实际上却异常符合事实的言语,燧光在有些恍然大悟之余,却不知为何,想起了一个人。
那是,位于挂画和逐光教团图册中的圣者……逐光圣者的身影。
同样剥削,同样言语诙谐,同样思维简单,同样对所有人都心怀善意。
【斯维特雷教授……在博学方面,当真胜过我许多。】
明白这点后,他不禁轻叹一口气,然后振奋起了精神:【这恰好也就是我留在初耀舰的原因。】
但是,就在燧光大师打算重振精神,再次以另外一种视角,去体验世界树的奥秘时。
突然地,舰外闪过一道极其明亮的光华。
“怎么?”
最开始苏昼还以为是雷电,但是他稍微感应了一下,便立刻眉头急皱:“”天灾?有人攻击?这似乎是直接朝着我们来的?”
但这个猜测也是错误的。
“不对!这就是天灾!”
很快流察觉到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可能在荒原中搞出这种大阵仗。
苏昼快步走到窗边,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上的双月。
魔月悬挂于夜空当中,无需群星陪衬,单单它一体便已熠熠生辉,从内向外散发着闪耀的光焰。
但是,魔月原本银白,乳黄色的光晕,此刻却正在一点一点,以缓慢但不可阻止的方法,转换成一缕猩红的红光。
原本圣洁祥和的圣日,此刻染上了一层阴暗可怖的光芒。
漆黑的暗夜中,横亘于天空之间的璀璨星河光辉全部夺取。
【这,这是?!】
看见这一幕,燧光当场一愣,他的影子被光芒拉的很长,然后倒吸一口凉气:【魔月!魔月已经要开始了!】
【血月之光即将侵袭世间……诸位,好记得带好防御措施!不然的话,没有魔化病的会得魔化病,得了魔化病的……等于在死亡的大道上狂奔!】
“所有孩子,全部都回自己房间!不得到允许不能出来,由我亲自转送晚餐!”
苏昼喝令道,自己却没有打算走。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魔月爆发,此刻只能凝视着窗外正在逐渐转换为血红的月亮,目光愈发明亮。
月球……理论上的源能增幅器,它的实体目前完全不明,但每一次爆发,都会带起可怖的全民魔力浪潮,
数以万计的出生者将会出生在之始便被魔化感染,至此踏上了命运得轨迹。
苏昼此刻没有呆在初耀舰内,他直接让拂晓为自己开了一扇方便的门,在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舰身甲板之上,可以更加真切地观察情报。
男人抬起头,看向红月所在。
他敏锐地感应到了,位于战舰内部的燃薪神木中,传来了一阵阵微弱无比,除却他外,哪怕是其他天仙都未必能感应到的共鸣。
那是因为大道之树的气息留在身上,这才导致的极低频率的共鸣!
“果不其然,世界树和这个世界的太阳以及月亮都有关系!”
第三十三章 公义的战争 (差不多w字大章!)
绯红色的光华照彻天地。
海滨之都周边的诸多移动商舰遭受了意料之外的魔月侵蚀,一道道仓促升起的各色源能隔绝护盾浮现,明亮的半圆光罩闪耀,仿佛是在漆黑的大地上亮起了千百颗明星。
但这实在是太过出乎预料了,魔月带来的源能干扰是全方位性的,很多低等源能护罩的起效前提便是提前启用,有不少小型移动战舰的源能炉心瞬间就被过量激荡的源能烧毁,整个战舰在绚烂的爆炸中化作烟花。
“是魔月!快,服用隔绝药!”
面对一瞬间就充斥整片天地的绯红光辉,反应速度最快的那些人警戒无比地高呼,将可以短时间隔绝源能侵蚀的珍贵药物服下——魔化病虽然难以被治愈,但预防却并不困难。
可即便如此,就这么短短数十秒,魔月的光辉就制造了数以千计的魔化者。
一时间,这些自海滨之都出发的商队试图立刻掉头,回到同样支撑起巨大城市护盾的移动都市中,这是他们能活下来的唯一方法,舰队的护盾虽然的确能抵挡绯色之辉,但舰载源能炉心无法承受那种消耗,它被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让舰队可以在突发状况下尽快回到安全的庇护城市中,也仅仅是为了如此。
但并非所有舰船都只有这一个选择。
迷蒙的黑暗中,初耀研究舰急速行驶,破开狂风与光。
魔月突如其来的绽放出乎所有人预料,依照最权威的逐光教团预报,下一次魔月爆发应该是九日后到十五日后的那一段时间。
正因为如此,在海滨之都年终拍卖会结束后,许多商人便催促自己的商舰加速返航,他们要赶在下一次魔月爆发前抵达自己的目的地,需要争分夺秒。
但一切计划都被打乱。
初耀研究舰队的外壳上荡漾起层层淡青色的辉光,将绯红的色彩排斥开来,两者在半空中交错,绽放出青紫色的亮斑。
和其他返航的商舰不同,得益于初耀圣岩源能炉心的功率和稳定性,初耀舰可以在支撑护盾的情况下,仍然以急速朝着东方航行。
计划并不会被打乱,他们将会继续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目的地驶去。
但是苏昼却并没有因为初耀舰优越的性能而感到高兴。
与之相反,他此刻正一脸严肃地伸出手,抚摸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伽沙的额头。
“高烧。”
他低声自语:“魔化症加重了……仅仅是几秒钟,就足以造成这种情况?”
此刻,初耀舰原本的实验室中,已经摆满了一张张病床,患有魔化症的孩子们在病床上痛苦呻吟,而其中魔化病最严重的伽沙和塞涅卡都已经昏迷了过去。
也幸亏苏昼早已教导过他们在痛苦和睡眠时也半自主地运行轮转不朽法和燃烬之火,这才稳定了情况,不然的话,依照燧光大师所说,这很可能会造成突发性的畸变,魔化症患者会在魔月之光下异变成野兽? 譬如说狼人? 魔鬼? 各种血脉所代表的精怪。
魔化症的一大症状:隐性血脉的显性化。但是在源能作用下,这一切都不受控制。
而不受控制的力量是最可怕的。
“压制你们体内的力量。”
苏昼出手,压制力量最强,所以受魔月影响也越重的两个孩子体内的力量。与此同时? 他也冷静地开口? 指导以洛亚为首的一众没有魔化病,还有意识仍然算是清醒的孩子如何运转体内的修法? 将魔月带来的大量活性源能消化,变成自己的力量。
“不要恐惧,一切诅咒都有其源头? 魔月造成的异变本质上是过量的祝福? 大量人体根本来不及吸收的活性源能催动**的进化,但却无法驾驭,以至于**崩溃,灵魂疯狂? 变成了一种诅咒。”
男人的身上释放出一道道‘明心之光’? 这源自于苏昼新修法的神通第一次使用并非是用来令敌人大脑空空,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学生可以明思静心,不得不说是个好兆头? 实现了苏昼原本的目的。
“啊……”
“好,好多了……”
在明心之光的影响下,众多面色痛苦的孩子面色逐渐平缓了下来,虽然他们仍然呼吸急促,可目光却从原本的混沌空洞,变得有了色彩,源自于灵魂深处和**,令人麻痒无比,痛苦不堪的撕扯感开始减缓。
——我好痛啊!但是为什么这么痛呢?
——我要好好思考一下为什么这么痛的原因,不过在此之前,应该先定义一下痛苦的具体定义……
——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还这么痛?
无尽放飞的思索减缓了痛苦带来的干扰,燃烬之火这一心法开始再次起效,再加上初耀舰的护盾已经完全撑起,隔绝了魔月的影响,让孩子们的情况开始好转。
甚至,还能加速修行。
看见情况稳定下来后,苏昼也松了一口气——这是他,包括远身斯维特雷教授在内几十年来第一次在城市之外遭遇魔月,不得不说,这确实危险无比,很难想象那些商人平日是冒着怎样的危险在一座座城市间行驶贸易。
“究竟是怎么回事?”
确定所有孩子的情况都稳定下来后,苏昼便离开了疗养室,让没有魔化病的孩子还有大婶去照顾其他人,他来到了舰桥处,语调严肃道:“这也是圣日异变的一部分吗?”
【很有可能,斯维特雷教授。】
在此之前,燧光大师正在和拂晓进行激烈的讨论,他们身前的光幕中悬挂着圣日和魔月的模型,两人讨论的范围包括整个埃安世界的源能分布表,有着天体运行的轨迹,还有诸多和瀑布一样流动的算式和数据。
他们经过了一系列繁复的计算,最终得出一个结果:【但也不仅仅是圣日的影响——魔月的爆发不同寻常,绝对有极大的外力影响了它的绽放,而这个影响点不一定是圣日,还有可能是‘封印之月’,亦或是……人为的力量。】
“斯维特雷教授,这可能只是前奏,未来的魔月爆发,我们很可能都再也无法预测了。”
这是一个彻底的坏消息。
封印之月,黄昏之龙所在的封印点,昔年诸神因为无法击杀代表着‘黄昏’的天灾,故而只能以埃安大陆的一部分将其封印,升入空中,化作月亮。
东海那星罗棋布的岛屿,据说就是封印遗留下来的残片。
历史上,也的确出现过封印之月异变,造成魔月异常爆发的现象,从道理上,这是解释的通的。
但解释的通并不能解决问题。
苏昼走到舰桥的边缘,他抬头凝视高空的红月。
在连村庄都没有的荒野上,冒险者只能自己挖掘深达数十米的洞窟规避危险——但这依赖预告,没有预测魔月爆发的情报,心光下的职业者不可能在几秒内就打出几十米深的洞,而心光阶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心光体抵抗魔月的影响了。
仅仅是几秒的时间,舰内的魔化孩子都痛苦的失去了意识,倘若魔月无法被预测,那么人类对外界的探索和行动能力都将被封锁,每一个离开城镇的人都将生活在恐惧中。
甚至,是死亡。
漆黑的小镇一闪而过,但苏昼的视力却能敏锐地将其捕捉:初耀舰的行驶路径上有不少临时村镇,为大量路过的商舰提供补给以及娱乐活动,平日也算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但现在,村镇中漆黑一片,所有源能设施都被破坏,街道上满是死者。
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启城镇护盾,肆虐的源能还有狂化的魔化病患者杀死了所有人,苏昼甚至看见在一栋房屋内,有一团浑身是血的,看上去像是某种巨狼的怪物正在撕咬一个女人的身体,但是这巨狼身上还有童装的碎片。
并不仅仅一个。
用来休息的村镇在海滨之都周边要多少有多少,这座东南海域最大的贸易城市单单是货运这一部分,就养活了超过不知道多少人口,漆黑的大地上,漆黑的小镇中,阴影的内外,有着根本无法数清的尸体。
注视着这一切,苏昼面色依然平静,他早已见过太多死亡,再怎么凄惨的尸体和惨状都不足以令他动容。
但紧握的双拳足以证明无论多少次,他仍然无法习惯这种事情。
【总会有人活下来的,生活在大都市旁的村镇戒备不够高,伤亡反而惨重,那些位于荒郊野岭的村镇反倒是更容易活下来,因为他们随时随地都处于危险之中。】
燧光来到了苏昼的身旁,他叹息着注视着窗外的一切,而就在此时一艘打着逐光教团旗帜的商舰残骸从窗外一闪而过,其中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令老者更是长叹一声:【自信自己的技术,结果却被突发状况杀死,唉……】
“……魔月会持续多长时间?”
虽然听上去像是询问,但实际上苏昼很快就从斯维特雷教授的记忆中挖掘出了答案:“一般不会超过七天,但也有过超过十天以上的大爆发……现在这情况,完全称得上是大爆发了。”
【只有移动都市才有这个能力支撑护盾,也只有移动都市可以寻找安全的地方规避。】
燧光显然也在刚才与拂晓的讨论中算出了这一点,所以他的语气颇为焦虑:【苏昼,初耀舰虽然能支撑,但是我们最好还是回海滨之都,等到魔月结束后再出发吧……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预测!】
“确实。”拂晓也劝道:“孩子们需要休息,我们虽然购买了大量的药物和食物储备,但……”
苏昼抬起手,打断了两人的话。
“继续向前。”苏昼沉声道:“向前走,可能还能救到一两个幸存者,但倘若回头走,就什么都办不到。”
苏昼才是初耀舰的引领者,他的言语就是命令和方向。
拂晓听从苏昼的指挥,移动战舰继续以全速朝着东方行驶而去。
这一走,便是数日。
在这数日中,因为突发性源能活性化而昏迷的孩子们逐一醒来。
他们看向窗外,那连太阳光辉都遮蔽了的绯红月光是如此可怖又美丽,所有人都敬畏地仰视着天空,然后比起以往更加努力坚定地修行燃烬之火,他们唯一一种可以对抗魔月之光的修法。
在路途中,没有半点生机的村庄废墟数不胜数,这也是为什么埃安大陆上,除却移动都市外,荒野中的绝大部分建筑都是废墟和残骸的缘故:不仅仅是天灾,哪怕是魔月的光辉,都会杀死大量的人口。
值得庆幸地是,正如同燧光大师所说,并非是所有人都会因为魔月之光死去。
初耀舰行驶的时候,他们看见了许多队正在护盾的支持下艰难朝着几个仍然支撑着护盾的村镇走去的流浪者队伍,他们大多都是战舰和村庄中稍微有些积蓄的人,有着自己的单人抗源能饰品和源能道具。
他们通过循环充能,挖掘洞穴休息来前进,一步步朝着村镇走去,寻找坚定可靠的庇护所。
这些人大多疲惫,恐惧,即便苏昼愿意对他们伸出援手,可在知晓苏昼等人的目的是要前往东部沿海地区后,却都恐惧地拒绝了好意,如若不是苏昼强行要给,他们就连一些食物和寻常源能物资都不肯收下。
因为苏昼为初耀舰购买的生态循环模块,舰内并不缺粮食——毕竟在苏昼的教导下,希光结社成员,包括燧光大师在内人均德鲁伊。
不,依照能力来讲的话……德鲁伊众所周知,人称小神木。
“大人您真的不是军方成员吗?那边已经成为了好几个大势力的军势对峙区了……”
其中有几位比较年轻,胆子也比较大的人在交易物资时和苏昼聊了几句。
他们察觉到苏昼平易近人的本质后,便松了口一气,稍微详细地解释了一下如今的情况:“听我一句劝吧,别过去了,那些大势力的部队占据了我们的城镇,改造成前线要塞,随便分发了一点搬迁费就要我们离开……结果没想到,因为离开时准备还算充分,我们活的时间反倒是比那些没有迁移,却因为魔月之光被迫转移的人要长。”
这些人言辞诚恳真挚:“千万不要靠近东方了,他们谁都打,谁靠近就打,天知道他们要争什么东西,整个红礁海都被源能法阵覆盖,半个平民都没有……回头吧,大人,您这艘商舰只要一靠近,他们就肯定会击毁您呀!”
但这一切却成了反效果。
“你是说,他们征用平民的城市,强制他们离开故乡?”
苏昼眯起了眼睛,他在大厅中将双手束在身后,语气平静,可却令人战栗:“这可是十几万人,几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流离失所啊……他们就没有想过会死多少人吗?”
“大概是,之前也没想到魔月会突然爆发吧……”
听到这个问题,代表浏览着的那两位使者面色古怪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苦笑着摇头道:“嗨,大人,想这么多干什么?起码我们都活下来了。”
“至于其他的……我们又怎么敢多想呢?”
当人知晓,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报复成功的时候,他们就会放弃这个无意义的念头,去考虑一些更加实际的东西。
比如说,活着。
仅仅只是活着。
这群流浪者离开时,燧光大师和洛亚已经为他们维修了所有隔绝源能的屏障装备,双方挥手道别,众人目视着这群流浪者消失在远方的沙尘之中。
而苏昼此刻站立在初耀舰的甲板上之前,他闭上了眼睛。
“我们可以救几百人,数千人,乃至于数万人……”
“但不管怎么救,都只是一部分罢了。”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不知晓的地方,有更多的人死去。”
他低声喃喃,男人睁开眼,看向那些流浪者远去的方向,他目前无力去帮助的方向。
他们支撑起了薄薄的,就像是一层泡沫膜般的护盾,阻挡魔月源能的侵蚀……是啊,这的确有效果,他们活到了现在就是明证,但作为代价,他们整个队伍都如今都患有魔化症,
只是现在看不出来而已。
即便是真的抵达了新的城镇,只要检测出这点,他们也会被当成野人和祸害驱逐出去。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在抵达之前,就会因为魔月而死去
想要解决这件事,只有一个方法。
在苏昼的眼中,人心众欲,乃至于内心阴暗的想法都清晰无比,宛如掌上手纹。
怨憎,愤怒,绝望,恐惧……这些情绪是如此浩荡,如此庞大,乃至于早已习惯观察愿力的苏昼也不禁吓了一跳。
但是,苏昼却并不在意这点。
这些被各大势力的军人赶出家园,苟延残喘,他们有资格去憎恨这个世界,乃至于沉淀在这片埃安大陆上的愤怒和仇恨共鸣,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而这份力量……正在呼应,正在轻声诉说一些事情。
倘若是其他人的话,即便能感知到愿力,恐怕也无法知晓这些愿力究竟在说些什么吧。
但是苏昼却知道。
——那是愿望。
一个希望公义得到伸张,正义得到实现的愿望。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遭遇这些痛苦呢?我们没有犯错啊……”
那些声音哀伤地自语:“为什么会有魔化病,为什么魔月会侵蚀**和灵魂?为什么我们要被同胞驱赶离开家园?他们不是守卫我们的军人吗?”
“为什么,聆听者啊,为什么呢?”
永无止境地疑惑,向世界万物询问为什么。
但这世界上,很多为什么都是没有答案的。
它就是那么操蛋。
也正是因为如此,需要有人去创造一个回答,一个答案。
所以。白发的老者向前跨出一步。
“因为他们错了。”
苏昼平静地说道,他赤色的双瞳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所以需要一个正确的答案。”
魂魄的光辉在他的身上闪耀。
……
东部沿海,莫格拉城。
东海贵族联军驻地。
青蓝色的城镇护盾之下,一列列精锐士兵正在紧张地行走布阵,运输大量珍贵的源能器械。
魔月的突然爆发,影响到的不仅仅是平民,还有整个东部天龙贵族为了争夺初耀圣岩而设定的整体战略——如今全世界源能活性化,原本预定的攻势被迫停止,给予了敌人喘息之机,这让负责初耀圣岩争夺战的提莫拉少将感觉异常恼火,他觉得自己丢掉了一个大捷的功勋。
“和预测的不一样,魔月不应该这个时候来!”
啪啪的的声音响起,战地会议桌上,他愤怒地拍了下椅子的扶手。
这位有着蓝龙血脉,头顶龙角闪动着明亮电光的天龙贵族此刻语气无比恶劣暴躁,仿佛就像是一块没有引信的源能炸药。
这也不怪他,毕竟情况的确非常令人恼怒——现在的情况对于天龙贵族们而言,就像是大优的情况下被人掀了棋盘。
提莫拉此刻几近于咬牙切齿:“圣石教会和逐光教团……还有延霜军!这些千里迢迢跑过来抢走我们的初耀圣岩,这些该死的混球!”
“攻势被迫暂停,我们之前付出的牺牲都毫无意义!”
会议室中的参谋们都沉默不语,因为少将阁下说的的确没错。
魔月绽放不结束,各大势力就不可能真正地一决胜负,拉锯战还要持续十天以上的时间,而原本依靠地利和援助得到较大优势的东海贵族一方不得不暂停进攻,将大好局面拱手让人……而十天后,他们的优势就不再,甚至还要处于劣势了!
哪怕是先祖保佑,他们赢了,单单是打捞初耀圣岩就又是一段漫长枯燥的时光。
这可真糟糕,他们还指望能早点打完这场仗,在年终前回老家吃年夜饭呢。
至于被占据了家园,被迫离开的,亦或是被就地征兆,成为劳工的居民能不能吃上年夜饭,并不在这位将军和他幕僚的考虑范围之内。
反正,又不是他的领民,死了就死了,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关他事啊。
而就在提莫拉少将无能狂怒,在会议室中来回渡步之时。
悬挂在将军腰间的通讯器中,突然响起了紧急军情才有的尖锐鸣叫。
“什么情况?”
微微一愣,提拉莫立刻将通讯器打开,而还未等他询问,远方侦察兵急促的声音响起:“报告将军!西部方向有重大异常状况!天灾级的源能反应正在急速靠近!”
“什么?!”
一脸惊愕的提拉莫本还想要继续询问几句,但通讯已经中断了,他在第一时间就离开会议室,来到屋顶用望远镜眺望远方,看向之前侦察兵传讯指引的方向。
然后,他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在遥远的地平线所在之处,有一缕光芒自天地的彼端升起,它庞大的简直就像是一座山峰,形状却类似于盾牌,又像是巨伞,挡住了那个方向所有魔月倾泻而下的光辉。
强横无比的源能波动,从那挡住了魔月之光的盾牌源能护盾处传来,这确确实实是天灾一级的力量。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他茫然地自语,连带所有下属都露出疑惑地表情。
答案很快就揭晓。
轰!
沉闷,但是传递地极其悠远的轰鸣声自大地深处传来。
苏昼行走在大地之上,他周身覆盖着一层层由神木根须和完美金属组成的坚固铠甲,令他看上去就像是从远古传说中走出的自然之卫,移动的小山。
而在他的身后,大地正在逐渐被金属取代——位于地脉深处的矿藏,在全力以赴地苏昼神通之下,从地底深处拔地而起,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根根粗大高耸,直通天际的巨型钢柱。
这些柱子直抵天空,上面铭刻有古老但却强大的符文,释放着庇护的波动,支撑起了一个个盾形的庇护所,令周边所有幸存下来的流浪者都得以喘息幸存。
元素,正在分离。
在苏昼的意志下,硅晶体,金属,有机物,无机物,石灰岩都开始自我分解,大地和岩层在他的意志下分崩离析,进而开始纯化重组。
而这些晶体,金属,混杂着被庞然源能加热,融化成金红色的铁水,在苏昼的身后飞舞,隐隐约约勾勒出了一个庞然大物最基础的形状。
这形状的虚影就越过了云层,三个隐约被金属填充,由源能凝聚幻影的头颅正在俯瞰着世间,它沉默地凝视着这片大地,宛如山脉一般的体型令它仅仅是跟随苏昼的身影,就令周围的源能发出支离破碎的颤鸣。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注视着这个可怖的虚影,即便是作为神意阶的强者,提莫拉少将的语气也不禁开始颤抖,他战栗着拿着望远镜,颤动地凝视着远方的那个怪物:“不,不可能吧……”
“怎么会有这么夸张,这么夸张的东西……”
他已经知晓那幻影究竟是什么,但正因为知道,所以提莫拉才不敢相信。
那个正在迈步行走的三头有翼巨龙,是一个人的附属产物。
它是一座由源能,灵魂构成的山脉。
它是一个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心光体!
——究竟什么心光可以这么大?哪怕是灾境也不一定需要这么庞大的心光体啊!
而就在敌人的疑惑和恐惧中,苏昼屹立在大地之上。
他沉默地行走,朝着军队驻扎之地进军。
究竟如何才能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那自然是制造出一个安全的地方。
但苏昼并没有时间,打造一座足够坚固的城市亦或是堡垒,为那些无家可归者带来庇护——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
所以,他凝聚了所有流浪者,乃至于这片大地上传颂苦难的力量,实现了一个‘愿望’。
苏昼,吸收了那些愿力,凝聚出了属于自己,属于这个世界的,那个早就被他构思完毕的心灵卡牌,属于他自己的心光体。
然后,以心光体之力强化神通,制造出一根根具备庇护之能的钢铁巨柱。
这些巨柱能持续数十年,庇护一整条走廊都不受到暴乱的活性源能影响。
但这些都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罢了。
——没必要伪装下去了。
此刻的苏昼,已经有了直面埃安世界任何强者的底气。
缓缓向前迈步,专心致志,一心进军的苏昼凝视着前方的城镇。
漆黑的恶意正冉冉升起,宣判着那座城市中所有人的‘恶’——他们全部都该死,无一人可称义。
这可怕吗?很可怕。
但是,更可怕的,是整个埃安世界中,那升腾而起的漆黑色彩。
这片大地无可救药,漆黑就是它的颜色,从古老的时代直至如今,都是如此。
“拦住他!”
哪怕是本能也能知晓,凭借正在叫嚣的灵魂预警,提莫拉大声呼喝着自己的军队,他愤怒的语气带着心虚,让他必须以更大的声音下达命令:“不要让那个怪物靠近!”
军队听从将军的命令,登时,便有漫天炮火震鸣的轰炸声响起,被改造的城镇已经成为了一座坚固的要塞,伴随着符文闪烁,源能涌动,膨胀的能量带起弧光,在大气中构成了源能的通道——随着提莫拉少将一声令下,便有上千发颜色各异的源能术法和炼金炮弹猛地激发而出,如同雨水一般朝着苏昼飞驰而去。
这还不是结束,第一波炮弹仍在半空中飞驰,而第二波已经成型,数以千计的源能光点在半空中划过长弧,意图在自己的目标头顶绽放出最危险也是璀璨的光芒。
但这一切都太慢,太弱,太过微不足道。
面对这这些朝着自己落下来的‘灰尘’,苏昼沉默地向前伸出手,在他的身前,大地正在板结,岩石,砂砾和地底深处的金属正在听从号令,从地脉的底层涌出,化作一条笔直的道路。
而如今,就在这条金属大道的尽头和最中央,有一面银光璀璨,倒映着青紫色光辉的大盾正在从中浮现。
这盾牌自地心深处而起,由源能和大地的怒火锻造而生,它的盾面上勾勒着七首大龙的纹路,赤金色的光辉仿佛熔岩流淌。
不,并非是仿佛,那的确是熔岩在流淌,炽热的光辉点燃了空气,令火焰无声地在苏昼周身燃烧,而因为大气被烧灼成真空,以至于天地间都寂静一片。
苏昼握住了盾牌的把手,这盾牌沉重,那是由最坚固,最珍惜,最沉重的源能钢铸就的神兵——而在那七首大龙的纹路上,只有三首闪动着更加璀璨一点的光辉。
暴怒,贪婪还有嫉妒,罪恶的气息正在蔓延。
七首大红龙的光辉比魔月的绯红之光更加深沉。
苏昼将其举起,一抹微弱的红色光辉微微闪动,漫天来袭的源能术法和炼金炮弹便被凭空引爆,它们爆炸的冲击波甚至来不及靠近,就被这面巨盾的庇护领域消融于无形。
大地颤动轰鸣,金属之路凝结成型,在苏昼的周身,雷光和火焰越来越炽盛,他背后的三头巨龙也愈发真实……倘若此刻有人能理智分析的话,或许就能知晓,眼前此人的境界不过是区区心光中阶,他的心光体还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一个勾勒而出的灵魂虚影。
但很快,这境界便作废了,因为苏昼的心光体已经开始实体化。
他成为了心光高阶……强大到不可思议,堪称史无前例的心光高阶!
轰,大地隆起,岩壳崩裂,随着灼热的气息与金属的铁锈味一同在大气中扩散,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地底迸发。
那是头颅,一只实体的巨龙头颅,很快,就是三只了。
苏昼以自己的力量赋予了自己的心光体暂时的实体,由金属,熔岩和泥土构成的三头有翼巨龙正在仰天咆哮,而男人就站立在中间那颗头上,从数百米的高空俯视着远方的移动堡垒。
大龙,就是古蛇,又称魔鬼。
斯维特雷教授体内,那属于魔鬼的血脉,开始在苏昼极致的挖掘下,显化出自己真正的形态。
——他不演了!
“听见了吗?”
出现在众人眼前后,苏昼第一次说话,他的声音震荡灵魂,即便是位于远方要赛中的提拉莫少将也能清晰听见,这位将军原以为苏昼是在对他讲话,便颤抖着思考究竟怎么回话才能不丢天龙贵族的气魄,但这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
“这片大地的声音。”
眺望者大地与远方的海,苏昼的目光悠远,主动沟通脚下这片大地的记忆,令他仿佛能看见八万年来,所有纪元生命在这片大地上遭遇的一切——他聆听到了属于这个世界的苦难,活着本身就令人茫然的悲痛。
——活着,为什么要活着?活着本身就比地狱还要痛苦,为什么要挣扎着活下去?这明明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生命并不是因为自己需要,才诞生于世,生命不过是父母的需求,不过是一场意外,生命自己从未祈求过自己的降临和诞生。
源自于古老过去的声音正在窃窃私语。
“没人知晓活着的意义,甚至死去比活着更痛苦,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剥夺其他人遭遇更多痛苦的全力。”
万古之前的呼声正在男人的耳畔徘徊,对于这些茫然之余,更多是痛苦的回声,他并没有悲伤,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难以言喻得坚定。
“而且,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创造出意义。”
轻声自语,苏昼凝望着远方。
他伸出手,从巨盾中抽出了一把长刀,银色的刀身上燃起了赤红色的火。
在这瞬间,不仅仅东海天龙贵族的堡垒,不仅仅是提莫拉少将,所有正在东海区域争夺初耀圣岩的组织和势力都感觉到了一阵没由来的恐惧,战栗的预感通遍他们全身。
苏昼举起了刀与盾,站在三首大红龙的头顶。
他将刀抬起,指向前方。
公义的战争即将打响。
该战斗了。
第三十四章 凭什么? (1w1,求月票!)
苏昼沉默的进军显然令所有人心惊胆战。
“卡乌斯,挡住那头巨兽!”
提莫拉少将品德低劣,为人乖戾,但却并不愚蠢,他很清楚对方的实力强的离谱,恐怕在灾境中也有一席之地,根本就不是随随便便便能拦下的存在。
谁都看得出,对方的行动轨迹正是朝着自己阵地所在的方向而来,这位少将咽了口口水后,便立刻大声呼叫自己的护卫,下达指令:“把他拖在原地——第一炮兵旅,开始调校瞄准,在卡乌斯大校挡住他的时候准备进行饱和式轰炸!”
和阿斯莫代帝国不同,属于东部天龙贵族的第二十七集团军的将军军衔并非属于最强者,而是整个军团的投资人。
提莫拉的父亲是东海渔业霸主,也是真正的大金主,他让自己的儿子挂了少将军衔,而卡乌斯大校是实际意义上的战地指挥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听到命令,一直沉默坐在提莫拉身边的褐发骑士便起身,他戴上有着长长独角的头盔,大步走向门外。
这位披挂全武装炼金全身铠的大校并看不起自己名义上长官的人品,甚至因为对方好几次把女人带进军中想要辞职,这简直是在侮辱他身为军人的信念。
但提莫拉背后家族给的军费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除此之外,公允地来讲,单单只说指挥能力的话,提莫拉称得上优秀,配得上将军这个名号。
实际上,如果不是提莫拉安排的战术,第二十七集团军很难保证在压制住圣日教会和逐光教团突击大队的同时,还与延霜军的外遣军团在海岸线周边打的难舍难分。
“躲进移动城市的核心区吧,不要被余**及。你的父亲要我来保护你,丰富前线指挥经验,为未来的大战做准备,而不是让你真的死在这里的。”
离开前,卡乌斯微微侧头提醒了对方一句,然后便不管对方羞恼的表情纵身而起,在狂风的簇拥下直至云端之上。
深青色的源能环绕在周身,虽然表面上看上去非常冷静,但实际上卡乌斯的心里并没有底。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大啊……”
低声自语,骑士凝视着远方,绯色月下,正在靠近的三头巨龙实在是太过庞大可怖? 即便从云间俯瞰,也能感到对方的强大和坚固。
而且这巨龙本质上就是一个过于庞大的心光体,它搅动的源能波动在近距离甚至比魔月之光更加危险。
“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强者?这等实力,埃安大地上必然有他的姓名!”
感慨了一句? 卡乌斯抬起手中长枪,风暴萦绕在其之上,一头游曳在狂风之海中的独角巨鲸浮现在男人的身后。
头盔之后? 大校面色肃然,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展开攻击,而是将枪尖对准身下已经变成要塞的移动城市:“四海之风? 庇护。”
简略地咒文? 勾动天地的护佑。
只是一瞬间? 枪尖上的狂风便呼啸而去,它在行进的途中扩大了万千倍? 最终于整个移动城市的上方形成了一道环流的飓风护盾。
咆哮的旋风就像是龙卷? 形成了一层旋转的无形护盾,它只对外界的攻击起效? 对内部朝外发动的攻击反而还有加持的效果,这咆哮的风墙足以挡住任何神意阶战斗的余波? 即便是灾境的战斗也能略微阻挡一二。
源自四海的狂风庇护了整个城镇。
风一起? 卡乌斯便微微点头? 他继续向巨兽靠近。
三头巨龙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投注在他身上? 骑士很快就拉进了距离,在判断对方浑身源能流动的同时,试探性地发起了几次远程攻击。
卡乌斯是东海有名的灾境骑士,修行的引导术可以牵引四海洋流之凤,既可以庇护,也能毁灭,尤其擅长摧毁大型要塞目标以及军阵,是可远可近的全能系传承。
“呼啸吧。”
此时,卡乌斯深吸一口气,他抬起手中的爱枪,也是他的法杖,深青色的源能雾气一般翻涌,而后周边的大气便像是水一样荡漾起来,凝结为千千万万条巨大的风之箭矢,急速朝着三头巨龙的各处源能薄弱点激射而去。
这一幕,就像是在天空中绽开了一朵青白色的花,风矢在半空中划过无数条弧线,最终交汇于几处弱点,粗略看去,颇有点像是合并的青菊。
但是三头巨龙却不为所动,甚至可以说是忽视。它继续前进,只是大地中的铁砂飞驰而起,自动凝聚成了一面面简陋的盾牌,挡在了气箭汇聚之地。
——嘭嘭嘭嘭。
如同擂鼓一般的沉闷巨响在天地间回荡,但铁砂盾牌却纹丝不动,这些足以摧毁城市护壁的风箭冲击甚至没办法在上面制造出半点凹痕。
“咦?”
看见这一幕,卡乌斯不禁微微一惊,他并不意外对方能挡住自己的攻击,但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有投注任何注意力,只是本能的防御,就能挡住自己一招。
强者之间是有感应的,骑士知晓,那位站立在三头巨龙头顶的白发老者根本就没有注视自己——他甚至连斜视都没有,注意都没有任何偏移,仍然以直线朝着第二十七集团军的驻地踏步。
他忽视了他。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羞辱。
骑士不禁有些恼怒起来,他浑身上下的符文铠甲开始启动,一道道源能纹路开始在甲胄的甲片上蔓延,源能在卡乌斯的**和铠甲中涌动并且共鸣,迸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居然敢忽视我……”
“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对此,三首大龙矗立在天地间,它巨大的尾巴缓缓扫过大地,将众多战斗的痕迹,城市的废墟,死者的残骸全部抹平。
它的三颗头颅有着三种不一样的表情,贪婪与嫉妒簇拥着愤怒,但是六只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龙目凝视着同一个方向。
白发的老者站立在巨龙头顶,他凝视着所有飘荡着黑色怨念的所在。他有一个目标,且只有一个目标。
除此之外,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毫不在意。
即便是携裹着千万道风流冲击而来的灾境骑士卡乌斯也是一样。
东海骑士此刻用出了自己的成名绝技,四海奔涌之风——他曾在东海地震之时直面滔天海啸,并以此击击溃巨浪,守护了三座移动都市,数十个固定村庄的安危,被授予灾境骑士之名。
虽然他不过是初入这一境界,但灾境就是灾境。
数千颗有着独立符文组,可以互相组合增幅的烈风源能核心正在半空中飞舞,这些看上去像是微小星星的青色风晶核从卡乌斯的体内宛如潮水一般涌出,在半空凝聚着纯粹的冲击力。
每一个烈风源能核心制造的冲击波破坏力,都堪比一整支源能炮兵部队的全力轰炸,而它们组合所能发挥出的威力更是一加一大于二,现如今,数千颗烈风核心在半空中制造了一场由狂风和冲击波构成的海啸。
紧接着,它奔涌。
轰!肉眼可见的实质化冲击波笼罩了眼前方圆十几里内的所有区域,丘陵被吹飞,森林被刮平,不可思议的重压冲击足以将钢铁也碾碎成粉,青色的风之潮能将移动城市的护壁整个推倒,较小的移动城市甚至有被掀翻的可能。
一击灭城,地形变更,这便是灾境阶的实力,如若连这个境界都没到,一支军队中连这个等级的强者都没有,那哪怕是规模再怎么大,也不过是叛军匪团,称不上可以影响世界局势的势力。
但这一击却仍然毫无作为。
三首巨龙的周身有大量龙鳞飞起,这些由金属构成的鳞片此刻化作坚墙护盾,一道道足够将半个城镇都直接炸碎掀飞的狂风冲击波击打在上面的瞬间就被扭转,偏移,消弭无形。
这些鳞片护盾虽然被击打的不住摇晃,似乎摇摇欲坠,但却也不像是很快就会崩坏的样子。
三首巨龙扫动巨尾,站立在暴风骤雨般的打击中巍然不动,它仍然看都没看正在继续激发狂风剑气,凝聚出了一道长达数百米高周波震荡风刃的的卡乌斯,而是继续前进。
风刃在骑士的怒火下激射而出,它命中了巨龙的铁铠,却被直接弹飞,这道剑光倾斜着飞向不远处的海岸线,没入碧色的海水中,轰然一声巨响后,这剑光直接在海水中轰炸出一道正圆形的空洞,数公里的海床暴露在空气中,片刻后才重新汇聚。
这还不是结束,压抑着怒火的卡乌斯紧握手中长枪,他凝聚出巨大的风之枪,然后全力投射而出——这是比裂空之剑更强大的奥义,他不相信自己的攻击真的全然无效,对方绝对只是全力防御,所以没有精力还击而已!
但一切都无功而返。
此刻,海岸线地彼端,延霜军,圣日教会和逐光教团的阵地也都察觉到了东海贵族二十七集团军阵地周边的混乱。
“发生了什么事情?”
头戴灰色的石冠,圣日教会东海大主教眉头微皱,她眯起眼睛,这位看上去还颇为年轻的主教大人眺望者远方爆发出阵阵雷鸣闪光的海岸,语气带着慎重:“卡乌斯正在和人战斗?是谁?居然能让他这么快就用出成名绝技?”
为了争夺东海初耀圣岩的打捞权,除却已经获得初耀圣岩的阿斯莫代帝国和北地蛮族外,各大势力都派遣出了自己的部队。
其中,南境贵族的部队因为负责后勤的艾文德伯爵身死,还处于混乱整备中,临时排遣来的一只小队已经被击溃,而剩下的四大势力,原本是东海天龙贵族占据优势。
只是魔月之光强行让所有人再一次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给了原本被压着打的三个势力有了喘息之机,等到魔月消退,暴露了更多底牌的东海部队反而会处于劣势。
“灾境?不对,并没有灾境强者和天地源能极致共鸣的反应……卡乌斯这家伙,居然和一个神意巅峰打的难舍难分?”
延霜军阵地,瞭望塔之上,一位骑士低声自语。
灾境强者因为和源能的亲和度过高,所以只要施展力量,甚至仅仅是活着就会感受痛苦,虽然他们坚韧的意志足以抵御一切痛苦,但无非必要,并非是受虐狂的强者们也不至于非要全力以赴。
这位延霜大骑士全身都包裹在一层连双眼都完全遮住的深灰色甲胄中,只有一层半透明的晶体窗口闪动着淡蓝色的光辉,好像一尊雕像。
可现在,雕像也动容:“等等,他的敌人要开始攻击了?!这是什么幅度的源能波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神意阶,太夸张了?!”
遥远的天际彼端,赤红色的光辉在大地之上亮起,就像是一颗太阳浮现在地平线,胜过天上魔月光辉的剧烈源能波动正在爆发,令所有注意到这方向的强者都为之震撼。
“大师,我们的观测法阵过载烧毁了!”
“无人机没有被毁,但是信号全部丢失!”
逐光教团的阵地中,众多炼金术师紧张的汇报汇总。
而炼金堡垒的中央,四肢已经改造为机械臂的光头老者无需自己下属的汇报就已经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不可思议,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心光体能那么大?那真的是心光体吗?!”
“而且这一击……”
倒吸一口亮起,逐光教团的炼金大师睁大双眼:“这是冲破了卡乌斯的防御,直接命中了东海贵族的堡垒?”
“那群天龙人全灭了?!”
不,不对。
在最初的不可思议后,炼金大师再一次催动自己的力量,感应远方的源能和生命波动,而结果足以令所有人都膛目结舌——就在远方那位不知名强者爆发了足以照耀地平线的一击后,谁都觉得东海贵族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事实上,结果却出乎预料。
那一击轰击而出,虽然造成了相当量的死伤,但却和预想中的接近全灭差的实在是太多了。
为什么?那么可怕的一击就连大型移动都市恐怕都要全灭,哪怕是擦边过的余波都不应该造成这么低的杀伤才对!
困惑充斥于这位大师的脑海。
但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苏昼的攻击,本来就不是无差别毁灭,而是自有判定的攻击。
法有元灵……早就在统领阶时,他便掌握了这一技巧,而现如今,以不朽天仙的境界催动,苏昼的任何攻击便都可以像是有自己的意识那样,主动判定‘当杀之人’和‘惩戒’亦或是‘忽略’之间的区别。
此刻,卡乌斯仍在疯狂地对三首巨龙展开攻击,但苏昼对此不管不顾,哪怕是对方再怎么调动源能,以足以更替地形的威力朝着自己要害处轰击也是一样。
他只是控制着自己的心光体,张开口,然后喷吐赤红色的龙息,轰击向正在仓皇移动,似乎打算逃跑的东海堡垒。
但是,那宛如火焰一般的龙息却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破坏,这由咒怨而燃,因罪业而起的红莲业火脱胎于罪业之火,但是却更加纯粹无暇,杀伤力也更加惊人。
倘若说罪业之火的力量,是令人悔改,若是悔改还有一线生机。
那么红莲业火的力量,便是有罪即燃,直至焚灭。
这便是苏昼再一次从自己过去神通中总结升华而出的力量……
——炽燃业火,因果之报也!
“啊啊啊啊!!!”
移动都市内,已经被红莲业火充斥的东海军队堡垒中,能看见街道和工事中满是正在熊熊燃烧的人影,赤色的焰舌自灵魂深处跃起,从内之外地烧灼肉身,极致的痛苦被施加在这些人身上,而他们的双眼双耳,乃至于皮肤舌头早就在第一时间被烧毁,令他们只能专心致志地感受这纯粹的惩戒。
劫杀,强奸,虐杀……帝国时代的军队从来和文明无关,匪徒劫掠过后或许还能剩下些什么,但军队肆虐过后村庄中大几率什么都不会剩下。
在强制征召了这座移动都市后,除却城市贵族和中产阶级体面地离开,剩下来的普通人要面临的,就是士兵们恶意的劫掠和刁难。
固然,哪怕是提莫拉也不可能命令士兵去劫掠,甚至还发布了一些要士兵注意形势的公告,可没有严令禁止本就是默许,但凡是家中有长的好看的女眷,亦或是有一些看上去宝贵的传家宝,就免不了被欺凌和夺取。
只要反抗,就是‘疑似敌方间谍’,然后或是审讯,或是杀死。
而这种人,等待的便是痛苦地折磨。
“哇啊啊?!”
伤兵营内,两位原本正在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伤兵并没有注意到外界的乱象,但是突然,其中有一位便燃烧了起来,发出了痛苦的嘶嚎,而另一位并没有任何情况的伤兵急忙起身,拿起了一旁的水桶浇上去。
自然,这毫无效果,但这位燃起来的伤兵也并没有死去,在几分钟后,他不再痛嚎,火焰也熄灭了,整个人虚脱一般瘫软在床上。
他只是拿了一点过路费而已。
而他身旁那位半点事都没有的伤兵,则是不仅没有剥削抢劫,反而保护了几位平民安全出城,心中还有同情同理之情的人。
战争的确不是讲究法律和同情的地方,任何战争都会带来杀戮和毁灭,没有人可以指责任何战争中的死伤,他们都是名为军队这一巨大存在的一部分,是毁灭的机械齿轮。
但战争之外,军人也应该是人。
这才是道理。
“这究竟是什么攻击?!”
卡乌斯自然也被红莲业火命中了,极致地痛苦侵袭他的每一处感官,但他毕为人毕竟比较正派,实力也足够强劲,居然硬生生压制下了业火的燃烧。
口中溢散出些许火星,他惊愕且震怒地看向苏昼所在的方向——从头到尾,白发的男人都一眼没有看向他,根本就没有去观察他的任何一次攻击,任何一次骚扰。
此刻,苏昼的心光体距离移动城市已经很近,他每踏出一步,大地便震荡不休,堡垒中的建筑正在吱吱嘎嘎摇晃不已,碎裂的砖石正纷纷而下,仿佛整个城市都要在巨龙的踩踏下粉身碎骨。
远方,其他势力的强者正化作星光,急速靠近,他们根本搞不明白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所以必须实地侦查一番才能确定。
人还在半途,接连不断地侦测法术和无人机便已经抵达前线,扫描三头巨龙实体化的身姿。
而苏昼根本没有兴趣看他们,也忽视他们的侦查。
苏昼不在乎。
在动荡中,三头巨龙侧过头,他看向大海的方向,然后齐齐张开口。
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光芒在巨龙的口中闪耀,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一幅堪称神圣的景象:赤色的大龙站立在天地的中心,无数哀声的祈祷,无数憎恨的诅咒,以及绝望的呼声都萦绕在其周身,形成了浩浩荡荡,神圣而又悲切的祈愿之潮。
咒怨和愿力在此融汇为一,愿望和诅咒本就一体两面,巨龙的头顶,四顶冠冕正在缓缓生成。
业火消散,暴风止息,审判的雷在龙的口中凝聚,金铁是它的铠甲。
卡乌斯,圣日教会,逐光教团和延霜骑士都震撼地看着这一幕……四大权柄凝聚于一身,这宛如天灾,又远比天灾圣洁的一幕令这些强者都愕然失语。
只是瞬间,因为瞬间后,苏昼便发起了攻击。
空间扭曲了起来,因为光散播的介质被高温和高密度的源能点燃并击溃了,烈焰凭空而生,三头巨龙的吐息融汇于一处,凝聚成了一条笔直的白色光柱,它朝着波涛汹涌的碧色东海直扫而去,从上至下,将整面天空和大海都一分为二。
时间仿佛为之停滞。
在漫天火海中,包括所有正在瑟瑟发抖,还活着的东海士兵在内,所有人都看见,一条巨大的裂口出现在了波涛汹涌的天空与海面之上,一条燃烧着的直线劈开了云层,海岸线和大海本身:在接连不断地爆炸中,被火焰充斥的大气中,浮现出了一条延伸至深海尽头的道路,这道路上满是熔岩,而两侧的海水分开,形成了一条由瀑布组成的峡谷。
碧海被分开了。
翻江倒海,移世不灭,倾覆天地与海空,是灾难一般,足以摧毁世界平衡的力量。
任何一位灾境强者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力量,可以办到相似的事情,这就是埃安世界明面上的最强之力,在普通人所能知晓的存在中,灾境就代表着最强。
可很少有人能真正切身体会到,何谓‘天灾’。
但今天,他们都知道了。
包括同为灾境强者的诸大势力高层,心中也浮现出了名为‘畏惧’的情绪。
为何?
因为……从头到尾,出手的,不过是一个心光体而已。
白发的男人站立在大龙的头顶,他除却在巨龙喷吐业火的时候举起手中长刀,控制了一下业火燃烧和扩散的程度外,便没有任何举动。
而现在,他举起了盾牌。
无形的冲击波以苏昼手中的盾牌为中心扩散,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领域,它扫过翻腾不休的海岸,与之前吐息制造出的冲击波对撞,大气剧烈的颤动。
但很快,冲击波消弭于无形,散发着银色光辉的领域扩散到了海面,将令大海剧烈翻腾,即将形成海啸的冲击全部吸收。
海洋安静了下来,它的怒火被镇压。
它仍然被分开,可却平静无波,在那通向深海至深处的道路尽头,有纯粹璀璨的光芒正在绽放。
初耀圣岩,圣日的碎片,它的光辉照亮了一片海底,就像是一颗坠落在大洋深处的星。
苏昼向前迈步,他平静地离开三头巨龙,朝着海洋深处走去,海洋断层形成的瀑布在他两侧汹涌澎湃,诸大势力的强者在他身后踌躇不定,不知是应该攻击还是坐视他继续前进。
隐约能听见炮火的声音,那大概是东海军队的堡垒正在启用重型武器意图攻击他的心光体和他自己。
但是没有任何用处,无论是施法者的法术,还是炼金术师的神秘攻击,亦或是纯粹的火炮冲击,全都不能撼动完全由完美金属铸就的超合金铠甲,巨龙只是存在在那里,就仿佛一座不灭的山岭。
苏昼来到初耀圣岩前,这是原始,未经打磨的圣岩,它有四米高,一米多长宽,直直地插在海岩中,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晶柱。
这晶柱释放出温和而璀璨的光,极高密度的源能正在以其为中心源源不断地扩散。
倘若说埃安世界大气中的源能,是一般灵气世界灵气的四十倍密度,那么初耀圣岩释放的源能,其密度是一般源能的十倍。
这等高密度的源能,造成的杀伤力本应该比魔月搅动的绯红月光更加可怕,但凡是有个身患魔化病的魔化者在这里,他在一秒内大概就会发狂,然后异化成非人的怪物吧。
但这只是‘理论应该’。
事实截然相反。
初耀圣岩周边的海岩上,有着大量类似珊瑚海藻一般的生物正在生长,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些珊瑚和海藻已经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改变,磅礴的生命力寄存在这些简单的生命中,令它们有了近乎于‘不死’的特质,即便是苏昼刚才的分海一击都没有将它们杀死。
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男人主动控制了自己力量的破坏力,但这也是超乎想象的事情。
初耀圣岩的源能,带着匪夷所思的生命活力,它的存在本身就带来勃勃生机,令周边的生物进化。
苏昼凝视着这颗晶柱,他可以确定,倘若没有人类的话,东海海底将会出现一个以初耀圣岩为中心的‘福地秘境’,会有大量海中灵植和灵兽生活在其中,让它变成一个生命的乐园,以初耀圣岩为核心的高灵生态圈。
很熟悉。
这是神木的特征。
不,这就是神木。
因为之前得到了燃薪神木的一部分,所以苏昼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虽然初耀圣岩的结构和细节方面有些不太一样,但这股勃勃生机毫无疑问和神木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圣日就是燃薪神木。至少是一部分的燃薪神木。
究竟是怎么回事?神木为什么会跑到天上被人烧?
埃安世界异常到过分的源能很明显就是圣日不间断地朝着整个世界释放自己源能的原因,放到地球上的话,大概就像是温室效应吧,无法溢散,无法循环的灵气日复一日地被太阳堆砌在一个比地球就大上一两圈的世界中,自然会变得异常。
很多元素世界中,都不会有这么高浓度的灵气。
一部分真相展现在苏昼的眼前,但是他却找不到答案,倒不如说,更加扑朔迷离。
但好就好在,苏昼从来就不在乎什么真相。
埃安世界,人们还能活着,那就代表世界还可以存在。
不应该存在的,是那些让人活不下去的人。
苏昼伸出手,初耀圣岩被隔空抬起,他缓缓向上飞起,连带散发着纯洁白光的神木之晶也同时起飞。
大海的伤口,裂开的水之峡谷在苏昼升起的同时开始缓缓合拢,大海重归平整,但天空却没有,碧色的海面倒映着仿佛被剪开的漫天苍云,绯色的星月之光闪烁。
看见苏昼带着初耀圣岩回到了三首大龙的头顶,延霜军的骑士似乎有所意动,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战斗就是为了这根圣日的碎片,但是碍于眼前强敌的实力,他不敢率先动手,只能等待其他人的反应。
而其他人也是同样,他们互相观察,但却没人敢于上前。
他们不动,苏昼动。
将初耀圣岩放在巨龙头顶的冠冕中,就像是镶嵌在王冠上的钻石,男人再次转身,朝着移动都市走去。
第二十七集团军已经崩溃,在进行了好几次全覆盖饱和式炮火打击,却没伤到巨龙半点鳞片后,他们就彻底放弃攻击了,尤其是许多同僚战友之前被业火活活烧成灰烬更是极大地打击了部队的士气,令他们在看见苏昼靠近时,就连半个想要阻拦的人都没有。
“你这家伙!”
卡乌斯先是疑惑,但很快他就猜到了些什么,骑士大怒上前,举起长枪意图阻止苏昼的前进。
可他却并没有成功,因为在靠近苏昼百米内时,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许多事情。
年幼时的辛勤锻炼,父亲的教诲,母亲的期待,邻人亲友的夸赞和陪伴……
他生活幸福,家庭美满,家中有着一子儿女,为人正派,恪守骑士道义,除却经常要为了提莫拉擦屁股外,基本没有做过任何称得上是不义的事情。卡乌斯也无需去做不义的事情,就可以心满意足地活着,他出生时就含着金钥匙,从未有过任何烦恼,只需要全心全意地琢磨武艺和修行,孝敬父母,爱自己的妻儿,对亲友邻居友善亲切,会笑着对不认识的孩子发糖,会照顾路边看见的受伤小鸟。
他是人类。
而随着这些记忆之后,涌入他脑海中的,是万万千千痛苦的回忆。
出生时一无所有,母亲因为不卫生的生产环境早早逝去,父亲艰辛地将孩子拉扯长大,宁肯自己少吃一顿饭,也要为孩子积攒一点口粮,令原本还算健康的身体日渐瘦弱。
他在黄土和泥水中长大成人,挣扎着学习,拼劲全力地向上攀登,想要在移动都市内积攒点财富,接父亲过去享福,不要在必定会被天灾摧毁的固定村庄中生活。
但来到移动都市后,遭遇的却是帮派的盘剥,普通人的歧视,工厂的压榨和日益严重的魔化病。
不把魔化者和平民当人的贵族,暗中下达了抓捕贫民魔化者作为源能炉心灵魂添加剂的命令,一个即便痛苦,依然满怀希望的灵魂就这样在炉心中被烧尽,村庄中等待儿子消息的父亲再也收不到来信。
他也是人类。
还有更多。
好不容易在偏远的小移动都市分钟购置了一套房子,本想要安静过着小日子的新婚夫妇遇到了征召的军队,男人被打死,女人被奸污,无数人流离失所,在绝望中看着自己的家乡被改造成要塞,去和一群自遥远彼方而来的人,争夺天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陨石。
——这是必要的牺牲。
——这是必须的恶行。
——这是必然的结局。
在过去,魔化者就是这样被对待的;在过去,军队就是这样行事的;在过去,贵族就是这样统治这个世界的。
既然过去如此,那么现在就如此,未来也当如此。
“不,这,这凭什么?!”
手中的长枪无法挥出,卡乌斯的双手开始颤抖,他本以为自己的意志坚定无比,绝不可能被任何幻象影响,只要认定的敌人就必然将其消灭。
但骑士却知道,那些并不是幻象,而是事实。
已经在这片大地上发生过,正在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事实。
他本来无法与那些和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于一个世界的贫民贱民感同身受,他以前也从未想过这些和修行与战斗无关的事情——但是当他本能地怒吼出‘凭什么?!’这句话的时候。
他之前活的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痛苦。
在痛苦侵袭灵魂的刹那,卡乌斯愕然察觉,就像是刚刚才发现那样,他发自内心的明白了过来,那些死去的‘人’,是人。
那些只是数字,只是报告中记录的,没有人名的‘材料’和‘添加剂’,都是人。
和他不一样,和他又一样,真正的人。
骑士再也无法前进和攻击了。
因为前方那个男人的每一步,都仿佛代表着公义。
——不对,公义无需被代表……它就存在于每个还有良知的人心中!
卡乌斯沉默地收回了手中的长枪,他抬起头看向白发男人的背影,骑士很清楚,自己刚才触碰到的,是那些枉死于这个世界的人残留的咒怨和祈祷,他们最后的一丝记忆。
高密度的源能充斥在这世间,令这些纯粹的念头也可以存续漫长的时光,即便千年万载也不曾消磨。
但这一切的咒怨和诅咒,他刚才所了解,触碰到的,都不过是环绕在那个男人身边的万一。
浓厚到只要接触,就可以让人发疯的诅咒和怨念甚至形成了实体化的幻象,萦绕在苏昼的周身,他们伸出手,攀爬在男人的**上,似乎是在拉扯,又似乎是在倾诉些什么。
但这一切又仿佛是幻觉:只是一瞬间,那些黑暗的影子就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明。
可怖的源能正在苏昼周身萦绕,那是不可阻拦的力量。
“我……”
卡乌斯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忏悔亦或是认错。
但最后他却沉默,因为言语是如此无力,唯有行动才具备力量,他只能注视着苏昼的背影。
而男人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没有停顿。
东海堡垒的指挥所,还有一个人型正在熊熊燃烧,他张开口,想要发出惨叫,但声带却早已被焚毁,令他只能扭曲挣扎,无声痛嚎。
提莫拉少将身上,一件又一件保命的密保浮现,挣扎了一会后又碎裂,其中甚至还有以燃薪神木碎片雕刻而行的替死人形,这让他可以支撑到现在,不至于彻底死去,却又被业火折磨。
大门开启了,一个男人慢步走来,他的到来令业火熄灭,一具干尸般的**扑倒在地上。
但很快,伴随着几件残余秘宝的起效,提莫拉少将残缺的血肉开始重生——他的体内也有类似于不死根的结构,就像是艾文德伯爵那样,真正的大贵族掌握的奥秘远比其他人想象的要多。
很快,从极致地痛苦折磨中解脱,可以睁眼视物的少将阁下便在恍惚中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属于白发男人,严肃,平静,闭口不言,正在微微侧头,似乎正在侧耳倾听的脸。
苏昼侧耳等待着什么。
“危险!”
但提莫拉少将心中闪过的却是极致的危机感,他怎么能容许自己的身边有未知的人存在,威胁自己的生命?他立刻主动发起攻击,旋转的水流缠绕在他的手指之上,他要用涡动的旋锯之指搅碎这个古怪老头的心脏。
主要原因是这个老头看上去太弱了,身上居然一点源能波动都没有,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么莽撞。
哪怕是误杀了友方,也是对方的荣幸,谁叫这老头敢吓尊贵的少将阁下?
当然,提莫拉少将的攻击并没有成功。
等待着忏悔的手轻柔地抓住了他的脑袋,剧烈的痛苦混杂着再次燃起的业火笼罩了他的头颅,直接从大脑和骨髓深处焚烧。
苏昼长叹一声。
他开口,说出了这场战斗中,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该如何审判你的不义?”
苏昼放开手,转身离开,他任由提莫拉少将活下去,让业火随着他的生命燃烧。
他将不再是人,因为痛苦会占据他聪慧的大脑,绝望会满溢他黑暗的灵魂,他将失去可以被定义为人的一切,只剩下一颗用来感受痛苦的大脑可以存在,这惩戒永生永世,直至世界终结。
在寂静中,苏昼离开了这座移动都市。
他回到了三头巨龙的头顶,然后出发,朝着圣日教会驻地所在的方向前进。
阻止无用,就像是用蚂蚁的力量对抗地球自转,圣日教会和东海天龙贵族一样全力抵抗,但是没有温度的业火还是降临了那个村庄。
紧接着,便是逐光教团,延霜军……
魔月悬挂于高天,圣日从地平线升起。
日月当空,魔月绽放时不会落下,没有丝毫喘息之机。
一日之间,苏昼踏遍了四大势力所有的阵地,除却一开始外,他没有攻击也没有威吓,仅仅是进军便令敌人的军势溃散,三兽巨龙与自己的本体沉默的行进,就像是天灾那样没有任何言语和解释,带来毁灭和死亡。
四位争夺初耀圣岩的强者一直都紧随苏昼身后,他们想要阻止,却无力阻止,只能坐视一切的发生,心中满是无奈与不安,还有匪夷所思带来的茫然。
从头到尾,苏昼都没有和这些人说上一句话,注视过他们一眼,就像是军队和强者根本不存在。
男人只做自己想做,该做,能做的事情。
冉冉升起的圣日之光下,审判了所有人的三首巨龙仰天长吟一声,它的身躯开始溃散,化作烟尘泥土,铁砂熔岩,坚固的不灭之躯自己破碎了,足以挡下所有攻击的盾牌和铠甲也全部散落在地,腐朽成灰。
苏昼带着初耀圣岩,朝着初耀舰所在的方向归去,所有争夺这圣日碎片的势力都远远地眺望他的身影,不敢上前,没有上前。
他到来,带走丑恶与不公,带来审判与裁决。
他离去,万事平息,燃尽的咒怨消散,祈愿已经被实现。
令东海动荡了一个多月的事端已经被平息,他得名字将会在整个世界所有大势力的高层传播。
但这就是结束了吗?
没有。
埃安世界的战斗还未结束。
远远没有。
第三十五章 神木之阳 (5800)
东部深幽海沿岸常年多雨多森,初耀舰正沿着森林中一条已经固定下来的移动都市轨道前进,两侧的森林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霜。
洛亚站立在初耀舰的甲板之上,隆隆行驶的研究舰船令大地震动,他趴伏在船沿边缘的护栏,默默地注视着远方那闪烁着各色光泽的铁柱。
绯色月下,所有身患魔化病的孩子都痛苦不堪,卧病在床。
这是前所未有的魔月绽放,源能活性化的幅度胜过四百年来的任何一次月光。
照顾完所有同伴后,疲惫的洛亚来到甲板处放松,他一抬头,便可以看见院长在远方制造的种种波澜,无论是沿途的庇护之柱,亦或是仿佛连天空都点燃的无尽业火,都令整个世界都为之瞩目。
年终初冬冰冷空气中,少年轻呵出一口薄薄白气,修行燃烬之火和万衍真法的他早已寒暑不侵,但是真的让人感到冰冷的本来就不是天气。
魔化病。自己没有的魔化病,令所有同伴和朋友都感到无比痛苦,忙碌了一晚上,才让绝大部分孩子安静睡下,洛亚自己固然很累,但是他很清楚,那些和魔化病对抗的人更累。
在成为孤儿之前,洛亚的家庭幸福美满,她的母亲是一位血脉几近于纯血的精灵,而父亲也是扎根在南部平原已久的半精灵家族中的知名学者,他继承了父母的天赋和优点,从小就会摆弄那些神秘的符文和炼金零件,并将其组装成自己的玩具。
因为教育,也因为本性,再加上后天也未曾遭遇什么恶意,白发的男孩对一切都心怀善意,他总是会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那时正在流浪的伽沙也是因此缓了一口气,度过了一段还算是愉快的时光。
直到魔化者暴动冲击内城区,洛亚的父母死于职业者和城卫军战斗的余波为止。
一直以来,洛亚对魔化者的情感都很复杂。
他的朋友是魔化者,他所有的伙伴是魔化者,他认识的绝大部分人,人生中遇到的大部分好人,都是魔化者。
但是他的父母正死于魔化者的暴动,他的人生一转直下,从幸福美满变成孤儿,也是因为魔化者。
埃安大陆上,魔化者就等于被诅咒者,在遥远的古代,甚至有过魔化者是被天谴,被世界厌弃之人的传闻。
洛亚很聪明,他读过很多的书,知晓很多知识? 他知道魔化者并非是被诅咒的存在,甚至还可以获得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力量。
只要实力够强,职业者就能压制魔化症状? 变成比一般职业者更强大的存在。
只要有一个合理的制度引导,教育? 培训,任何一位魔化者? 都不会轻易地发狂? 反而可以为整个世界奉献力量。
埃安文明将会迈入全新的时代。
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是二极管,他们喜欢就无法容忍任何批判? 他们厌恶就无法允许任何优点。洛亚并不是这样? 因为童年的经历? 他无法将魔化者简单地摆在‘好与坏’两个极端点。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反而可以看清楚一件事:魔化者之所以对整个世界愤世嫉俗,充满怒火,总是想要破坏和反抗? 实际上是因为整个社会对他们率先提防迫害,这仇恨的连锁源头已经不可考? 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过去,洛亚知晓这点,但是他的人生经验和学识并不足以将这种模糊的感觉清晰地说出来……直到斯维特雷教授的讲解,直到院长从北伊奥尼亚山脉归来后的所作所为? 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错了。社会结构和规则,人们的歧视和偏见铸就了这一切,贵族和皇帝,所有上等人从未将魔化者当成人,他们甚至从未将普通人当成人,只是一味地压迫,然后将普通人的怒火和憎恨转移到了魔化者身上。”
紧紧地抓住战舰的护栏,白发蓝瞳的少年眺望远方仍在燃烧的大地,轻声自语:“教授要面对的,将战斗的,就是这样的世界和秩序。”
“他要打碎一切,重归混沌,缔造一个新的社会!”
“说的好。”
而就在洛亚喃喃自语时,一个声音突兀地自远方传来,直入少年心中。
就在洛亚抬起头,露出惊喜目光之时,带着初耀圣岩归来的苏昼已经站在了甲板上,微笑着注视自己的学生。
“不愧是聪明的洛亚,你看的比所有孩子都透彻。”
不愧是未来的黄昏大祭司,也难怪,在昔日的轨迹上,他会成为魔王一般的存在,差点就毁灭了这个充满憎恨与咒怨的世界。
“院长,你回来了?”
转过身,洛亚便看见那根正释放着勃勃生机的初耀圣岩。
而这根神圣,圣洁,释放着纯粹光辉的太阳碎片,此刻正如同一根狼牙棒那般,被自家院长扛在肩膀上。
虽然很夸张,但倘若是斯维特雷教授,那就做得到。
你知道吧?那可是那位斯维特雷教授啊!
“我拿到初耀圣岩了,你也别再甲板上呆着,虽然初耀舰有护盾,但魔月之光仍然对人有难以解析的影响。”
揉了揉洛亚的头,苏昼催促对方回到舰内,但这句话却激起了洛亚一直潜藏在心的问题。
“院长……”
白发的少年抬起头,注视着这位自己的导师,他半是困惑,半是迷茫地说道:“倘若我也变成魔化者的话……那我是不是就能更加理解他们了?”
“……的确可以。”
听见这个问题,归来的苏昼不禁严肃了起来,他本想早点回到舰内仔细观察一下初耀圣岩的结构,但现在,还是多开解一下眼前少年的想法更重要:“但是听着,洛亚,就算魔化症的本质其实是祝福,但它归根结底是一种异常。”
“我过去保护你,伽沙也保护你,正是为了不让你患上魔化症……在我们可以完全地解析这种异常,将其中所有不明的怪异有害成分化解掉前,你不能为了这种一时冲动而主动去感染魔化病。”
洛亚归根结底是个乖孩子,他听见苏昼这么斩钉截铁地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后,便乖乖地道了一声‘好的’,紧接着便和苏昼一同回初耀舰了。
回来的中途,苏昼一直都在解析自己刚刚凝聚的三首巨龙心光体。
七首十冠大红龙,雅拉的侧面投影之一,代表着魔鬼源头的古蛇大龙,这便是苏昼从这具**血脉中提取而出的力量,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心光体原型之一。
三首巨龙形态,是因为苏昼如今的实力还不够,加上他也没有感应整个世界的祈愿,得到所有‘原罪’的回应,所以是残缺版。
心光体,埃安世界独有的修行模式,因为源能的高侵蚀性塑造出的独特虚拟灵魂体,它本质是一个净化和过滤的中阶,让人可以更加安全地控制大量源能。
一般世界中没有这种修法,是因为一般世界中的灵气即便浑浊,浓度也不高,对人体的有害程度非常小。
因为源能的侵蚀是全方面性的,所以心光体本质也是由**和灵魂共振塑造出的一个‘虚拟机’。
苏昼的灵魂,和斯维特雷教授的**很匹配,自然能发挥出这具肉身的潜力,并且借助魔鬼善于‘达成愿望’这点,沟通东海周边所有枉死之人的灵魂,和他们签订契约,得到了他们的咒怨与力量。
“继续完善心光体,需要我继续提升实力。”
扛着初耀圣岩,苏昼陷入沉思。
埃安世界的修行,凝魂不过是基础,到了灵辉才算是初入门径,职业者在这一阶段将灵魂和**合一,对源能的侵蚀大大加强,这样才能避免接触源能武器时意外被魔化这种令人叹气的事情。
而到了心光阶,才能算是登堂入室,在世界上有了名号,走到哪里或许都有人知晓姓名。
但是,最为困难的,还是从心光至神意。
心光阶,顾名思义,就是凝结出心光体的阶层。不过和所有人想的不一样,并非是凝结了心光才能称之为心光阶,而是到了这个阶级,职业者控制的源能大大提升,倘若不凝聚出心光体的话,分分钟就会被侵蚀成狂化的怪物,名为人魔的魔物。
人魔以血肉和灵魂为食,他们为了维持自己不断破碎,不断崩坏的灵魂,会疯狂地吞噬所有能看见的灵魂——但吞噬的越多,原本的灵魂碎片被取代的也就越多,到了最后,人魔会变成由无数灵魂碎片构成的崩坏魔物。
但有传闻,倘若人魔在吞噬了大量高质量的灵魂后,意外稳固住了自我意志,那么就会成为天灾一般的可怖灾难。
从虚影,投影,幻象,到实质化的实体,便是心光阶初阶至巅峰的过程。
苏昼的三首巨龙,虽然强的匪夷所思,但本质上只是实体化的心光体而已,也就是心光巅峰的境界。
想要进阶神意,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职业者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整个埃安世界近两百亿人口,心光阶的存在不说几十万,十七八万绝对是有的,但是有名有姓,经常抛头露面的神意强者,绝对不超过五百之数。
这固然是诸多势力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和底蕴,但即便没有隐藏,这个数字至多也就是翻倍多点,堪堪破千。
横亘于心光巅峰和神意阶之前,最大的沟渠和屏障,便是‘神’。
在远古时代,神意阶便是神祇半神一般的存在,他们的力量虽然不如天灾更替地形,摧山毁岳,但却足以庇护一方,令自己的信徒和崇拜者可以从中幸免。
之所以能办到这点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心光体可以通过凭依,寄托,吸纳一些事物乃至于念头,令自己的灵魂短时间地免疫一切源能侵蚀,爆发出神祇一般的力量。
可以是凭依在某种极其强大的源能野兽上,也可以是寄托在某块极其坚硬的源能金属中;既可以吸纳某种纯粹的源能宝石,以它作为替身承载源能带来的污秽,也可以作为某地的守护神,由众人的愿力进行守护。
那时,他们的意志便像是神祇一般不可侵犯,足以施展改变战争局势,摧毁城市阵地的奥义秘法。
这种道路,苏昼就很熟悉:身外化身,神兵替劫,巫妖的命匣亦或是魔法少女的灵魂宝石,以及功德护体……多元宇宙修行之路,即便外在迥异,内在的逻辑大多数时间却总是差不多。
埃安世界没有天劫,没有天魔,诅咒之道也比较少,但是源能的本身就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天劫天魔和诅咒,所以这种挡劫消灾之法意外地先进,苏昼浏览自己从罗泽利亚那边得到的一些资料,发现这个世界的职业者人均会一手替死之术,在修行体系上相当独特。
自然,这种可以让人从心光进阶神意的秘法,是每个大家族的秘传资料,哪怕是在地球,类似的挡劫之法也是高等修法,需要大量公民积分兑换的。
可苏昼目前苦恼的,却不太一样。
“我的挡劫之法有点太多了。”
苦苦思考,苏昼陷入了选择困难的状态:“我全都会啊。”
男人可能会缺资源,但他从未缺过修法。
而且很快,苦恼的苏昼便轻松了起来。
选择?小孩子才做选择!
苏昼全都要!
什么身外化身,神兵替劫,灵魂宝石以及功德护体……好家伙,哪个他不擅长?要不是相性不合,苏昼甚至还会道德天尊的绝技,可以当场表演一个斩三尸,直接一气化三清。
他学了那么多传承,可不是为了到异世界搞数值平衡的!
“初耀圣岩我带回来了。”
此刻,已经回到初耀舰内的大厅,面对早已在此等候的燧光大师和拂晓女士,苏昼将肩上的太阳碎片立在地上:“我把东海贵族,圣日教会,逐光教团和延霜军都教训了一遍,帮他们清理了一下内部害虫。”
“估计过段时间就会有人要来感谢我们,而我一向不太喜欢被人感谢,所以就先朝着沿海的安息山脉走。”
此刻,拂晓仍处于惊愕状态。
苏昼居然真的是魔鬼,心光体更是七首大红龙这点,令这位曾经在上上个纪元血战中,见到过类似形态心光体的银妖精极其震惊。
——为什么一个能用出三首大龙心光体的魔鬼血脉,在植物方面也这么强啊?
困惑于这一点,她的心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个地球上正国偃圣,还有诸多大势力领袖心中都曾经茫然不解的一个问题。
——斯维特雷教授(苏昼),究竟是什么玩意?
但这疑惑并不妨碍她和苏昼对话。
银妖精很少隐藏自己的想法,在苏昼话毕后,拂晓不禁吐槽道:“这不就是跑吗?”
“而且不用你说,我们看的很清楚,火焰滔天,我估计就连海滨之都都能看见。”
拂晓的目光被初耀圣岩牢牢吸住,她看向这根圣日结晶,不禁轻叹一声:“多么巨大啊,这一根初耀圣岩足以制造几十上百个初耀舰引擎级别的源能炉心了……倘若通过连我也不知道的妖精秘法改造,支撑几座大型移动都市也毫不费劲。”
“你打算用它做什么?”
“我只是不喜欢乱杀人而已,他们跑过来攻击我就像半夜的蚊子一样,多麻烦。”
苏昼微微摇头,他显然根本看不起那些势力的军队,只是不想被他们缠上,让希光结社的孩子们没办法安心修行读书:“至于我想要用这根初耀圣岩做什么……我的确有一个猜测。”
说到这里,男人转过头,看向一旁沉默地机械人形:“燧光大师,能帮我把燃薪神木的树枝拿过来吗?”
【啊?嗯,好的。】
反应有些缓慢,这对于机械之躯的燧光而言有些反常。
但并不奇怪,因为他如今的确心情有些复杂。
燧光大师是逐光教团的一员,他自然也很清楚自己所在的组织并非是白莲花,里面更是藏污纳垢,有不少为恶的炼金术师亦或是道德不堪的人混入其中,只是想要用逐光教团的影响力为自己所用。
可知道归知道,真的看着苏昼以业火燃尽逐光教团内所有的为恶者,其中还有几位他认识的人在内……燧光大师总是难以说出些什么。
——明明,明明当年的逐光教团,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等等。
我其实,也改变了啊。
回忆起自己当初在北伊奥尼亚山脉中,和叶莲娜等人的勾心斗角,甚至想要杀光所有探索队成员的心理,这位老炼金术师猛然惊醒。
轻叹一口气,燧光大师转过身。
他很快就将放置有燃薪神木的水晶匣拿了过来,而苏昼伸出手接过。
苏昼究竟要干什么,拂晓和燧光都不太清楚。
但很快,答案就将揭晓。
打开水晶匣,苏昼眯起眼睛,他凝视着在其中静静燃烧,释放出旺盛生机的神木枝干,然后便催动体内轮转不朽法自带的一丝神木气息,甚至还催动了大道之树赐予,用来感应世界树坐标的印记。
登时,苏昼和燃薪神木之间,便出现了无比激烈的共鸣。
嗡嗡——
嗡鸣声响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出现在拂晓的心头,这位银妖精下意识地飞了起来,似乎是想要靠近苏昼和燃薪神木。
但她的意志毕竟和整个初耀舰联为一体,战舰智脑拉回了她的心智,拂晓清醒过来后顿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刚才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居然被影响到了。
侧过头,妖精的惊愕更甚,因为她发现,就算是纯粹机械之躯的燧光大师也出现了类似的本能亲近,只是他本质是机器人,所以也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齐齐抬头看向身前,以苏昼为中心,原本无形无质地源能开始显现,一圈圈淡淡地光纹和光粒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朝着他的掌心,一旁的初耀圣岩和燃薪神木汇聚而去。
在无尽源能的催动下,燃薪神木和初耀圣岩漂浮在半空,两者融为一体。
这一幕看上去很慢,但实际上只发生在半秒中,七色的源能最终以神木和圣岩石为中心,汇聚为一团纯白色的光辉,一团耀眼的光团。
这光芒令人无比熟悉。
因为,那正是圣日的光辉。
嗡——
共鸣达到了最大。
声音消失了。
在刹那间,一道光柱自光团中激射而出,它一开始只是一道细小的光线,然后便急速地扩大,穿透了所有的事物——在眨眼都来不及的短短瞬间,一道巨大无比,由纯粹源能和生命力组成得光柱便直入高天,击穿了云层,令大气如同被巨石砸落的湖面那样泛起层层涟漪。
绯红色的魔月之光也退却了——不,不是退却,而是融合!漫天闪耀的绯色光华就像是水乳交融一般,和这光柱带起的涟漪混合,化作了无色无害的纯粹源能之雨,散落在天地之间。
整个埃安大陆东方都能看见这道耀眼的光柱,仿佛直通天际,射向太阳的光之矢!
拂晓和燧光两人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在寂静中仰头注视着这一切。
而苏昼站在一旁,他凝视着这一幕,凝视着光柱的源头,开始共鸣,甚至开始融合的初耀圣岩。
“果然。”
他低声自语,语气笃定:“虽然早有猜测,但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圣日就是神木的一部分。”
“而且……”
“‘神木’还活着!”
第三十六章 我可以是任何人 (6000)
神木还活着——毫无疑问,这是苏昼自来到埃安世界以来,得到过的最好的消息。
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消息并不令苏昼惊奇,甚至令人有种忍不住摸头,道一声‘果然?’的感觉。
但神木还活着,就证明埃安世界还没到最危机的关头。
毕竟你瞧,智慧树被削的只剩下一根小树枝,又被天神刻度吸了灵光,最后还是能补充灵机复活,现在在个人空间里面活的可滋润了,还有了施肥官和小蜜蜂,这足以证明神木一系的生命力简直就是离谱。
倘若神木真的有那么容易死,那祂们又凭什么代表延续和存在呢?
苏昼唯一在意的是,既然神木还活着,依照般若之书的完美推演来看……那位‘太阳皇’陛下,究竟要作死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整个世界在四百年后毁灭?
虽然他觉得自己也能办得到,但那要多天怒人怨,不为人子才能干得出那种事……
“圣日是神木。”
伸出手,压制住已经和初耀圣岩融合的燃薪神木枝干,苏昼截断对方那挥霍着自己力量爆发而出的光柱,将那团耀眼的小型圣日约束在大厅之中。
凝视着这团充满纯正生机的光辉,男人不禁吐出一口气:“它正在燃烧,释放出自己体内足以塑造世界的灵气——源能之所以是一般灵气的四十倍密度,就是因为一位起码大天尊,保底天帝级的世界神木燃烧了自己,它的灵气堆砌在这个世界中,且蕴含无尽生机。”
“可是,生命本身并不代表‘善’……正如同细菌和病毒可以杀死人那样,有着极强生机的高浓度灵气,会非常容易令人的灵魂和**畸变,魔化。的确,它能带来力量,但这本质上仍然是一种病,一种既是祝福,也是诅咒的病!”
现在,一切的图景在苏昼的脑海中构筑而出。
在遥远的过去,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神木的主体被摧毁,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化作了天上的圣日,通过燃烧转换成了初耀圣岩这种结构的结晶体。
而一小部分残留在地表,仍然保持着燃薪神木的原型。
从燃薪神木的叶子,是由燃烧着的生机灵气构成的这点来看,这一神木的本质属性是火,光与生命,和扶桑神木差不多,很大几率还孕育出了不少类似于金乌的先天生灵,也即是这个世界诸族口中的‘诸神’。
世界树的存在本身,就会令整个世界充满生命和生机? 构成一个巨型生态圈? 每一个世界树体内都储运有诸多世界生命的种子,从妖精到恶魔? 从精灵到矮人,从龙到海妖? 从翼人到侏儒……世界树体内应有尽有。
万物因神木而生,但是诸神却窃取了这份荣耀,对诸族宣称生命是由祂们所造。
当然,这点苏昼不太确定,因为诸神也有可能是世界树造物的助手,虽然主导仍然是世界树,但诸神也参与了造物过程……这也很常见,地球那边? 生主大树给予的世界树传承中有说过这些。
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最初诸神纪元的结尾,神木枯萎,天灾出现,黄昏之龙现世,诸神和黄昏之龙大战,虽然最终以部分泰拉大陆的质量将其封印,但是神祇也都消亡殆尽。
神木和诸神的时代结束了。
而圣日? 也即是神木,在那之后的数千年后,迎来了第一次‘熄灭。
每一次圣日熄灭,代表的都是神木的生机暂时收敛,再度燃烧,就代表又一次文明的纪元到来。
而魔月……
“如若说,圣日是神木的躯体。”
仰起头,在拂晓和燧光大师仍然震惊,没有反应过来的目光中,苏昼仰起头,看向那漫天绯色月光。
他的目光凝重:“那么魔月……恐怕就是世界树的精魂!”
“正如同人类的灵魂作为添加剂,可以催动源能炉心的燃烧,世界树的精魂,就可以催动整个世界的源能躁动!”
也只有世界树的精魂,才能令整个世界的源能陷入活性化!
也只有世界树的精魂,才能侵蚀这个世界所有源自于它的万物众生,无一例外!
那颗月亮,就和最初的太阳已经被圣日取代了那样,它已经并非是原本的月……而是世界树残存的魂魄意志的凝结。
一个硕大无朋,史无前例,庞大到匪夷所思的天体级‘心光体’!
“难怪这个世界上,每一卷的强者都能领悟出心光体这种精妙的历劫之法……因为答案就在天上,只要注视魔月,天资聪颖者自然而然就可以领悟出其中奥秘!”
此时的苏昼,已经不知道该是赞叹还是叹气了。
是的,魔月的确造就了无数魔化者,杀死了许许多多身患魔化病的人。
但它也是传承,是铭刻在天空之上,无论是谁都可以平等看见的奥义载体!
男人只是略微思考,都能感觉到这一设计的美好。
圣日为整个世界提供灵气,魔月赋予万物众生传承,魔月之光活性化灵气,低烈度的魔化病……
不,倘若是低烈度的话,那么就不是病了,而是可以让人顺利修行,自动入门的‘天选祝福’!
它将会引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修行,领悟修法,发展文明。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们都是世界树的孩子,只要抬头,就可以成就。
倘若圣日的燃烧没有失去控制,倘若源能的侵蚀没有那么可怕,倘若灵气保持在正常的情况下……那么埃安世界,将会是多好的一个人间天堂啊!
可惜没有如果。
完美的设计是不存在的,因为种种缘由,埃安世界充满了苦难,大地之上满是绝望和痛苦的呼声,苏昼只要闭眼,便可聆听在这片天地间飘荡的哀切低语。
“……不应该如此。”
缓缓走上前,苏昼走进那团耀眼的光团,他低声喃喃:“如果说,这才是埃安世界本来应该有的面貌,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失控的结构……那我就要将其流转,重新化作现实!”
“不,我要让它变得更好,变得比燃薪神木昔日设计的还要更好!”
初耀圣岩和燃薪神木融合而成的光团开始逐渐缩小。
巨大的半透明晶体柱就像是液体那样溶解,溃散成漫天飘荡的纯粹源能之雾,然后被小小的神木枝干鲸吞,吸收,化作了一道道玄奥繁复的光纹。
紧接着,在苏昼持有的神木印记引导下,这残缺的神木在补完了大量源自于本体的灵性和袁恩来后,就像是昔日的智慧树那样,开始恢复自己原本的形态。
一颗直径半米左右,略显椭圆形的‘蛋’。
一颗通体结晶纹路,上面隐约有着淡淡光焰燃烧的‘燃薪之种’!
“……神木复苏,重新化作种子。”
手中举着这颗神木之种,苏昼在第一时间其实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在心中和雅拉吐槽:“雅拉,你和完美,还有神木真的没有一腿吗?”
“不死血的蜕皮重生,完美的涅槃轮回,神木的永世长存之力……而且蛇鸟都是蛋,世界树的种子看上去也是蛋,四舍五入,你们其实是一家人吧?”
“滚滚滚滚!”
显然,苏昼的专业实力见长,一句话就能让雅拉勃然大怒。
此时此刻,蛇灵的脑袋都摇晃成了八头大蛇,尾巴也旋转地和电风扇一样:“你才和他们是一家,就你这个原初本体是个破蛋的家伙才和那些家伙是一家!”
烛昼·原初形态的确是个蛋,而且还有个破口。
“但这真的很巧合啊,你们的再生能力,重生能力都差不多,还有很多重合类似的地方。”
苏昼不以为意,他有理有据,合理分析:“众所周知,龙鸟天生本一家,而树是长条,也是龙,树上有鸟巢,也是神鸟,合理论证可得……”
“别扯淡了,你这也叫分析?那我还能论证一番,把寂主和宿命扯上亲属关系呢!”
雅拉摇摇头,祂知道苏昼的意思,便摇头没好气道:“伟大存在赐予眷族的根本神通中,必然会有一个是保证‘生存’方面的,这很正常,因为只有活下来才能寻觅自己的道,印证正确之路。”
“而像是神木更加离谱,世界树的‘永世枝’,‘衍世叶’,‘长存根’这三个至高传承,全部都是生存能力,很多时候你杀都杀累了,伐木伐的手酸头疼腰软了,神木还能复活,复活后还能精神抖擞地继续大战三百回合。”
“大道之树也不差,‘传道果’,‘悟道芽’,‘不朽花’这三个里面有两个和传承延续有关,诸天中求存能力最强的就是祂们一系的了,什么阴沟角落,多元宇宙绝境都能看见。”
此刻,雅拉借着苏昼的眼睛,看向他手中的燃薪之种,祂微微摇头:“可惜了,之前的那个神木枝干,其中应该蕴含着一部分‘永世枝’的传承,也正因如此,它仅仅是随便加工,就可以替身渡灾,稍微雕琢一下,就是最强大的历劫法宝。”
“天上的那颗圣日,应该就是永世枝的本体,所以初耀圣岩这个太阳的碎片才能和燃薪枝干融合,变成你手里的种子——你或许可以从中获取一些相关的传承,但是其实没啥必要。”
蛇灵在这里小小地吐槽了一句:“毕竟你这个家伙优秀的有些见鬼了,明明了有了不死血,却迄今为止一次都没死过,跟别谈你还修行了不灭魂和大道之树的神木之法,更有完美的祝福,已经这么难死了,再加一个永世枝也不会有多大提升。”
“好家伙!”苏昼也忍不住吐槽:“生存被动这东西再多也不嫌多好么,多段变身明明是你教我的好吧!而且只有知道不死才能竭尽全力去莽啊!”
“但我可没教你学这么多生存方面的至高传承!你搁这叠buff呢?”
话至此处,雅拉已经懒得多话,祂的虚影浮现在苏昼头顶,环视整个世界:“总而言之,我怀疑衍世叶已经经化作这个埃安世界的万物众生。”
“至于长存根,肯定存在于这个大陆的某个地方,这玩意就算是世界毁灭了,它也不见得灭,多元宇宙中有很多例子,就是一根神木的根须在虚空中漂浮到了其他世界,它看上去早就死了,但只要一扎根就立刻复活,而一复活就立刻改造整个世界的生态。”
“等等。”听到这里,原本津津有味地苏昼突然警觉:“你这说的,怎么神木这玩意听上去简直就和瘟疫一样?根本就是生态危机啊?”
“一落地就扎根,然后改造世界……入侵物种的感觉也太浓了吧?”
“不然呢?”
雅拉嗤笑一声,祂缩回了苏昼的灵魂空间,然后懒洋洋道:“生命不就是瘟疫吗?无论是病毒,细菌,野兽的部落,人类的文明……归根结底,都是‘存在’的奴隶,为了活着,为了存在,什么都做得出,什么都会做。”
“苏昼,大道之树也和你说过了吧?‘存在’固然是真理,而一个生命为了自己的存在,而去掠夺其他生命的存在,也是‘这很合理’的事情啊!”
“对于‘存在和延续’而言,只有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正确的!无法战胜神木入侵的世界,将神木驯服化作己用的世界,就活该被神木吞噬转换,成为祂生态的一部分!”
苏昼皱起了眉头。
活下来的,就是正确的?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应该有些东西,比‘存在’更重要……但是反过来想,即便是可以为之献出生命的信念,死亡也要实践的正确,那也是为了‘延续’某些东西,某种精神,令人继承的。
死亡只是为了点燃火种,火种仍然延续着。
“……不愧是无懈可击的伟大存在组合,无论怎么想,都绕不开啊。”
摇了摇头,苏昼不再思考这些方面。
毕竟遇到过这么多次伟大存在了,他怎么可能不理解,这些家伙都自有一套逻辑?
在祂们的逻辑中根本无法驳倒祂们,祂们都是真正的正确。
所以,他低下头。
此刻,苏昼手中持有的燃薪之种,正释放着一轮轮半透明的光晕,它简直就像是一颗滚烫的心脏,不住地在苏昼的怀中跃动,似乎时刻准备着生根发芽,重新‘诞生’。
同样有着神木的部分血脉,苏昼能感应到,这燃薪之种中不存在任何自我意志,它纯白无瑕,是一片空白,除却神木本能传承的一些信息外,它根本就是一个全新的生命,全新的一颗神木。
某种意义上,它是缔造埃安世界的那颗燃薪神木的孩子,生命的延续。
“诸位。”
长久地凝视着自己手中的这颗种子,苏昼突然开口,对一旁已经失言已久,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的拂晓和燧光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比较适合作为据点吗?”
【据……据点?】
凝视着苏昼怀中的那颗种子,即便是机器之躯,燧光大师也感觉到自己的齿轮和源能炉心正在发热,燃烧,究竟像是他曾经还有血肉时那样……这种强烈的幻肢异动令这位炼金大师陷入了恍惚。
苏昼的话语唤醒了他,但是听见对方的话后,燧光登时更加茫然:【有倒是有,附近的薄雾山里面曾经就有过一个山中都市,可惜因为东海贵族和北地蛮族的战争废弃了,因为重建太过困难,所以现在也没有恢复。】
【斯维特雷教授,你问这个干什么?】
燧光的声音颇为不解,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面露惊愕:【等等,难道说……您想要?!】
“嗯。”
苏昼点了点头,无想之心能听见眼前炼金大师的心声:“我的力量足以消灭不从之恶者,但如若想要改变世界,重塑秩序,我需要的并非是毁灭,杀戮和破坏,而是教化,普及和传承。”
怀抱神木之种,苏昼走到舷窗旁,他看向窗外正在初耀舰两侧飞驰而过的群山和密林,沉声道:“埃安世界病了,病的很重。我不是医生,也治不好这病,我只能点起一把火,烧了丑恶的一切,再用完好的东西把它填充……这就是我要做的。”
“就像是我们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些流浪者那样,这片大地上还有很多居无定所的魔化者,他们因为战争失去了家乡乃至于一切,只能在荒野中徘徊……需要有人去带领他们走出困境,那为什么不能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所有被压迫的人民都是我们的同伴,带领他们改造世界,正是我们接下来的目标。”
转过头,男人凝视着已经握紧双拳的燧光大师,以及一直都沉默的银妖精,他诚恳且真挚地问:“你们愿意帮助我吗?”
“……斯维特雷教授,我有一个问题。”
抬起手,制止了燧光立刻的回应,银妖精拂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银色的眸子中闪动着莫名的光,那是复杂无比,属于数次轮回往复的记忆。
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开,拂晓的声音平静的就像是万古不成变动的玄冰湖面:“你有办法,解决圣日将熄的问题,对吗?”
“是的。”苏昼点头,他认真道:“我有。”
“你有办法,让纪元不至于终结,文明得以延续,对吗?”
“是的,我有。”
然后是沉默。
拂晓凝视着苏昼平静的脸,上面没有自信,没有自傲,只有一种深沉的,名为‘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是认定自己是正确,所以无需任何多余情绪来辅助的‘坚信’。
“……我最近一直都在陪结社里面的孩子玩……他们很喜欢初耀舰的环境,喜欢在里面冒险。”
片刻后,银妖精缓缓开口,她的语调缓慢而清晰:“他们经常和我讲斯维特雷教授过去的事情,有关于孤儿院和现在埃安大陆文明的事情,让我能更好地理解这个纪元。”
“所以。”
她用复杂无比地目光看向苏昼,几近于喃喃自语道:“你究竟是谁?”
“你不可能是斯维特雷教授,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教授,富有爱心,深陷于指责,偶尔会因为学徒的粗手粗脚发脾气,但是又会因为吓到了孩子而感觉心痛自责……他和你的确很像,他心怀正义,有着自己的准则和道义。”
“你绝不可能是他,因为他在孩子的眼中再怎么完美,也不过是个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的凡人!”
拂晓的语气带着颤抖,她终于问出了心中怀疑已久的问题,这问题从察觉苏昼的强大开始就一直在银妖精的心中生根,只要不得到答案,她就没有办法去相信眼前虽然强大且正义,但是根本不知道其真身本质的男人。
而苏昼只是微笑着注视着银妖精。
“毋庸置疑,我是斯维特雷教授。”
他平静地回答,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坚定:“他是我,我不完全是他。我继承了他的信念与爱,是他在埃安世界的延续。我就是他的存在,更胜于他本身的存在。”
“心怀疑虑的银妖精啊,忘记你心中简陋的认知吧,我可以是任何人,但不变得是本质。”
苏昼走上前,他向银妖精和燧光大师伸出了手。
这只手苍老,粗大,骨节分明,肌肉和血管清晰可见,有力且温暖。
男人垂下眼眸,他轻声道:“无论你眼中的我是谁,是斯维特雷,是苏昼,是原初烛昼,是审判之神,万世革新之龙……你可以随意地称呼我,但唯独这点不变。”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让它变得更好。”
他在发出邀请。
而银妖精凝视着苏昼的眼睛。
那双赤红色的眸子中,燃烧的是从未熄灭过的火焰。
在那火焰面前,即便是燃薪之种的光都显得黯淡了起来。
所以她与燧光一同伸出手,三只手,妖精的,机械的,人类的,重叠在一起。
契约,达成了。
十日后。
希光结社于东部山脉开辟的根据地消息,传遍了整个埃安大陆。
第三十七章 改变世界的方法 (6400,恭喜珈蓝雪成就盟主!)
埃安大陆辽阔广大,数百亿居民定居在成千上万座巨型移动都市中,在一条条轨道上循环往复地行驶,追逐太阳的光辉,规避月亮的魔性。
理论上来说,每一座移动都市都是一个小世界,绝大部分的城市居民由生至死,都不会离开这座城市的势力范围,看不见自己城区之外的景色。
毕竟,城市之外遍地都是魔化者,到处都是危险的源能野兽,以及不明来历的过道劫匪……城市之外的生活朝不保夕,但凡是能进入城市,哪怕只能居住在下城区,贫民窟,又有谁愿意回到那危险无比,随时都可能失去性命的郊外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埃安世界的平民大多都是非常迟钝且无知的,他们只知道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最多知晓一两个临近移动都市,经常贸易的村庄的消息。
世界,国家,天地另一头的景色,绝大部分人并不知晓,且也不愿意去知晓。
就好比帝国人不会在乎延霜行省昔日日复一日地与北地蛮族的厮杀,东南海贵族也同样对大荒漠地区的移动都市城邦联盟一无所知,各自独立的移动都市,在诸多城市居民间造成的异常隔阂感,是埃安大陆文明的特色。
在这样的环境中,绝大部分人会都被同化成同样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模样,只想日复一日地过着普通而简单的生活。
而与之相对的,却也有一小部分人,会因此而诞生对外界,对未知事物,对不可预测之事的绝对渴望。
当然,这种麻木也只是相对的,无法影响到人们生活的事情,自然就没有传播度。
但倘若能影响,且影响复读极大,那么这事情传播的速度,将会超乎所有人想象。
东海,初耀圣岩争夺战结束的第十天,一位独立的强大职业者以一己之力击败了四大势力的精锐军团,连败多位灾境强者这一消息? 便已经传遍大江南北。
二十八行省中但凡是稍微会读报纸的人,都已知晓此事。
四海之风卡乌斯? 岩炼大师灼灰,枢机主教法尔林? 裂冰者哈维……四位在各自地区都极负盛名? 堪称‘顶尖强者’的灾境齐聚一堂,他们之间的战斗牵扯到了整个大陆的局势,他们家乡的人民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希望自己的庇护者能携带胜利归来。
可现在,他们却都被那位之前寂寂无名的独立强者碾压击败? 甚至没有对对方造成半点伤害。
根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情报提供者说明,在场的所有人之所以能活着? 仅仅是因为那位强者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们出手? 只是任由他们攻击? 就像是一面精钢大盾不会在乎蚊子的叮咬。
出手的只有他的心光体,一头怪异的三首巨龙。
一时间? 整个埃安世界的大势力都被震撼。
灾境。
每出一位灾境的出现? 都是足以令全世界都为之震动的大消息。
一个家族亦或是势力,倘若有了稳定的灾境传承,便有了参与大陆游戏的权利——就好比海滨之都的法尔塞斯家族? 虽然之前在年终拍卖会时被各大势力强逼站队? 但是可别忘记?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势力和个体就连被强逼的权利都没有。
强者只要下令,他们就必须服从。
而现在,一位全新的强者,将四位宛如现世神明一般的灾境强者一齐击败。
他的实力,毫无疑问可以直接与帝国上将等同,是整个埃安世界最高端的战力之一!
所以,斯维特雷·阿法纳斯·泽连斯基这个名字,便很快就成为了全世界各地每一座移动都市乃至于固定村庄中,稍微有点闲余时间的人们的闲聊对象。
而他的形象也在那些幸存的士兵散布的传闻中,变得宛如神魔一般可怖。
甚至就连吟游诗人们也开始顺应潮流,他们熟练地将这个名字加入进传唱名单,然后编造起了这位昔日无人知晓强者昔日的爱恨情仇。
截止至今日,斯维特雷教授已经有了共计五十多位相好,一百多位生死仇敌,超过五百位红颜知己和好兄弟,人设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赘婿战神应有尽有,很是让他们赚了一笔。
大家都知道他们在胡说八道,但是的确非常有趣。
但是,就在这样铺天盖地的谣言和故事集中,却有一则真实的消息,在相关的人群中暗暗地快速传播着。
——那位名为斯维特雷的灾境强者,如今正在东海周边的薄雾山脉中,建设属于自己的势力,他正在招收弟子,传播引导术,号称有教无类,无论是正常人还是魔化者,甚至就连有智慧的源能野兽都行。
只要条件符合,认同他的理念,那么他就全部都接纳,一视同仁地教导。
“那他的理念究竟是什么?”有人疑惑。
而答案也很简单。
“一视同仁,以及一颗公义的心。”
显然,这样的回答还不够直观,所以仍有人困惑地问:“那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答案更加简单。
“改变这个世界。”
虽然说这个消息的渠道源头相当可信,来自于海滨之都和逐光教团的专业情报部门。
但是对于埃安大陆上的绝大部分普通人而言,即便是真的,但要让他们放弃原本平静的生活,脱离舒适区,前往遥远彼端,跟随一位完全陌生的强者学习……
听上去就很离谱,不是吗?
改变命运的机会固然很珍贵,但前提是绝大部分人想改,并且相信他们可以改变。
这就已经是很难的一件事了,毕竟很多人就连减肥和每日早睡都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不过,对于东海本地的土著冒险者而言,前往薄雾山走一圈却并不是多费事的事情。
即便对这件事不是特别感兴趣,但假如仅仅是看看哪位传说中已经几乎等同于神明俯身的强者,想必大家还是愿意满足一下自己好奇心的。
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东海战争结束的第十天。
一位从深水城而来的冒险者深入薄雾山中,在正如其名的薄薄白雾里穿行,寻觅看传闻中那位神秘强者的踪迹。
冒险者名为安达·汪达尔,菁英冒险者,兼职赏金猎人,业内颇有盛名的专业探索家。
这个时间段,全世界上基本没有多少斯维特雷教授的消息,他的容貌,他的身高,他的一言一行,性格特质,全部都能卖出天价。
仅仅是为了利益,安达也愿意走这么一圈。
但行走到半途,这位心光阶的冒险就忽然觉得不对。
因为这片区域实在是平坦了,安达在年轻时曾来过薄雾山脉冒险,他知道此地山地嶙峋,崎岖险峻,即便几十年过去了,他也记忆深刻。
可现在,有不少山峰就像是缺了一口那样,仿佛被什么巨大的野兽啃噬吞噬了一部分,甚至有不少山丘和小峰被抹平,令阳光得以穿透薄暮,将视野变得开阔。
而且……最古怪的,还是这片山区太过寂静。
即便是冬日,但薄雾山毕竟是在东海热带地区,就算是没有虫鸣,但鸟鸣不应该没有——最起码的,薄雾山周边可是有七八个大型源能狼群呢,雾中的恶狼以及夜晚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正是在薄雾山周边冒险不可不品尝的一部分!
但如今,什么声音都没有。
鸟儿在窝中瑟瑟发抖,野兽趴伏在巢**战栗不已。
“这不对劲……”
低声自语,紧接着,这位戒备起来的冒险者,便听见了一声轰鸣巨响,自山脉的中心处响起。
与之同来的,还有一股不断扩散的可怖威压。
“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中涌起这样的念头,安达咽了口口水,神情紧张。
他虽然心中恐惧,但自我安慰般地自语了一句‘富贵险中求’后,便鼓起勇气,快步跨出密林,来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半山腰断崖上。
然后,他便张大嘴,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雷霆一般的轰鸣,正在山脉的中央响起。
原本这里有着遏制声音传播的法阵,这才保证了周边区域的平静,可现在,即便是静音法阵也无法挡住如此可怖的轰鸣。
安达握紧了拳头。
他看见,在不远处,薄雾山脉的中央,有三首巨龙挥动利爪,喷吐龙息,以火焰和蛮力凿穿山脉,熔炼金属和奇石,作为铸造的原材料。
他看见,森林正在扩散,青黑色的蔓藤和深褐色的树根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这些坚韧的植物攀爬至山脉和山体深处,将巨龙挖掘出的矿物和金属凝结为一体,组装成了城墙,工事和各类建筑,一座小城的雏形已几近于完工。
他还看见,巨龙咆哮,它在一个人类的指挥下雕琢山脉,这巨兽虽然看似高大粗苯,但实际上精细度远高于所有人的想象,它的眼瞳中激射出各色的射线,并以其为工具,将高耸入云的薄雾山为主体,雕刻出一座宏伟巨塔。
蔓藤缠绕在塔身周边,根须将其基底稳定,有一群孩子站在山脚下铭刻符文,他们浑身都散发着勃勃生机,充满着希望与光芒。
希光之塔已然成型,它此刻就差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那就是栽种。
就在这巨塔顶端,原本的山巅之处,一位白发的老者侧过头,遥遥看向了冒险者所在的方向。
他手中怀抱一颗散发着晶莹光辉的木种,他正准备将这颗种子摆放在巨塔塔顶的法阵凹槽中心,但现在却停下动作。
男人看向冒险者的目光平静,淡薄,虽然毫无情绪,但却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你渴望冒险,改变,你厌恶这片正在腐朽的大地,但却不知道如何才能结束这一切——你通过冒险来逃避,你在寻找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你说服自己是为了利益而来,但我却知晓,你只是想要寻求一种不一样的未来,一段全新的经历。”
老者开口,即便是在遥远地山巅,他的声音对于冒险者而言依然就像是在耳畔低语:“安达,你有潜力,你并不歧视任何人,你符合条件。”
“你要加入我们吗?为了更好的一切。”
“加入……吗?”
听见这个问题时,安达感觉自己思考很久。
就像是走马灯一般,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
年轻时平凡至极的经历,成年后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任何事的无力。
无论是因贵族而死的父母,还是成了魔化者的朋友,他都无法拯救,无法帮助,无法改变。
没有好的引导术,没有上佳的天赋,安达耗尽自己一生的潜力,也不过是堪堪进阶心光。他的人生已经于此止步,不可能变得更强,取得更高的成就。
他不可能杀了那些该死的贵族,帮父母报仇,也不可能将朋友接回,让他过上和往日一样平静的日子。
他想要的,全都办不到,他渴望的,全部都求不得。
这意味着他的一生都在白费力气,毫无意义,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
而现在……
机会与选择,就在眼前。
改变一切的时机已经到了。
那位战胜了四位灾境的强者,正在对自己发出邀请——
所以,实际上,仅仅是一瞬间,就连迟疑和犹豫都没有。
安达半跪在地,他面朝白发老者所在的方向,深深低头:“我愿意加入!”
“请指导我,斯维特雷导师!”
“好。”
苏昼点了点头,他哪怕是不用无想之心都能知晓,能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跨过漫长距离,来到薄雾山脉中心的人,不是专门的大势力探子,就像是安达这样,无论借口如何,但心中一定存在着某种想要改变,想要变得更好这般**的执着者。
不过,他的答复,却出乎意料安达的预料。
“很好,安达,那你便是我们夕光结社的一批成员之一了,稍后去找拂晓女士领课本,我们傍晚在广场开课。”
苏昼在安达懵逼的表情中用异常实在的话语平白直述:“至于现在,你过来帮旁边的燧光大师冶炼精加工一下那些金属,那是用来给你还有后续学生铸造制式武器和铠甲用的,要用点心啊。”
“哎,现在人手不足,也只能麻烦你多辛苦一点了。”
“但,改变世界……”
冒险者膛目结舌,他感觉现在这情况有点不太对劲,和他想象的实在是差太多了。
还课本,这画风也太清奇了吧?!
“改变世界首先要从改变自己开始,还要学会相当大量的基础知识,以及相关的三观塑造。”
苏昼不禁叹气:“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啊,只有好好学习,未来才能变得更强。”
“去吧,记得领东海本地语言版本的课本,会有人领你过去的。”
安达一脸茫然地朝着银妖精所在的方向走去。
而苏昼转过头。
他仍然站立在塔顶部,准备将手中的燃薪之种安置在这座由山脉改造而来的巨塔塔顶正中央,无数树根和蔓藤缠绕虬结的所在。
苏昼在埃安世界呆不了很长时间,可能会呆个一两年几年,再长的话,即便是雅拉也没办法保证这个世界和地球的时间流速比。
地球宇宙那边,自己的**可能还在和黄昏眷族苦战,地球舰队更是颠簸流离的逃亡,过着非常辛苦的日子……没有自己的意识操控,他们肯定打的很凄惨吧?
说不定已经有好几艘战舰被击毁,自己的**也重伤了好几回。
每次想到这点,苏昼都相当忧愁,甚至忍不住叹息:“也不知道汤缘能不能好好控制我的身体,发挥出它的潜力。”
虽然忧愁,但其实苏昼对自己**的生命力有自信,在经历过一次空中下载升级后,他觉得至少最近这么几年,地球舰队一方活下来肯定是没问题的。
所以苏昼才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方法,强化己方的实力。
倘若一切顺利,那么等到燃薪神木再次发芽的时候,这颗神木就会自动接管苏昼为它准备好的一切,快速地度过最初的成长期,将整个希光之塔,也即是原本的薄雾山化作自己的‘躯体’。
这是一种颇为异端的做法,是生主大树传承中,用于快速催生子嗣,保证其在短时间内就拥有自保力量。
后遗症倒是没有,就是苏昼这么十天来又是铭刻符文,又是催生植物,又是构筑大阵,雕刻山体,相当心累。
他赫然是在单身时期,就尝到带孩子的老父亲的滋味。
燧光和拂晓对此也极其震惊,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神木居然还能用泥土作为自己的身躯。
但这不过是常人最容易犯的偏见。
世界本身就是世界树的血肉,是它的一部分,泥土自然也不例外。
换而言之,即便是岩石,熔岩,甚至是云朵水雾,只要通过特定的方法,都可以让这有形的存在,暂时具备部分世界树的特性,进而令一颗神木转换为岩石神木,熔岩神木,乃至于云雾神木。
烛昼神木,战舰神木,火箭神木也是同理,世界树什么都可以。
也正是基于这一特性,所以苏昼之前的话并没有忽悠燧光大师,机械之躯当然可以是世界树,倒不如说世界树真的是整个多元宇宙最随便的生物。
就算是同样差不多随便的雅拉,龙蛇起码也要是长条,亦或是概念性的一根圆环……可世界树和大道之树,但凡只要是‘存在’,就都可以。
“太随便了。”
摇了摇头,什么都可以是的原初烛昼在蛇灵‘你也没比神木好哪里去!’这般鄙夷的目光中感慨道:“但是随便才是强大,越是随便,但却有用的传承,越是证明其开发者的强大,足以令任何人都能理解他的道。”
传承,就是为了让人读懂的。晦涩难懂的暗示和隐喻,无法阐述清楚的道理和经验,还不如不存在。
这也是苏昼如今正在走的路,他也很希望自己的烛昼之道也能和神木那般无所不是,无处不在,包容大千。
如此想着,苏昼伸出手,他将自己手中的燃薪之种放置在了由高塔顶端,散发着圣洁神圣气息的法阵凹槽正中。
此刻正是正午。
薄雾山脉因为位于东海和中部平原的中央,水汽氤氲,常年被雾气笼罩,故而名为薄雾。
圣日的光辉穿过水汽,令七色的虹影在山侧升起,整个山脉虽然可见度并不是很高,但完全称得上是明亮,郁郁葱葱的森林覆盖了整片大地山川。
可就是现在,就在燃薪神木没入法阵凹槽的瞬间,整个森林和山脉完全的黑了下来,原本明亮的太阳光辉也隐去,仿佛销匿在了云雾之后。
并非是天地异变,仅仅是因为在希光高塔的最顶层,有明亮到胜过了一切的光辉亮起,它的存在本身反倒将一切都衬托的黑暗起来,唯独闪耀在高塔之巅的它才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光明。
而就在这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原本人头大小的燃薪之种在光明与火中开始升华,绽放。
它发芽,并迅速地成长,成为了一颗半人高的小树。
火焰是它的叶子,光的结晶是它的枝干,流动的,近乎熔岩一般的液体在着颗小树的内部构成了繁复的符文纹理,闪烁着玄奥的光纹。
不可思议的源能波动,和炽热生机正在朝着四周蔓延,它们在大气中激荡起肉眼可见的光波,令所有接触到的草木疯涨,而人亦或是动物,体内有暗伤的直接痊愈,没有暗伤的感觉精力充沛,仿佛被灌注了无尽活力。
苏昼注视着这一切,这一幕他似曾相识,无论是昔日智慧树成长的过程,直至成为倒悬于个人空间中的真正成熟神木时,亦或是地球奥林匹山重燃生活的一幕,都与此刻极其相似。
【斯维特雷教授,这实在是太显眼了!】
此刻,能听见燧光大师近乎于埋怨的声音:【你原本就成了整个世界都在关注的目标……还这么大张旗鼓地栽种神木,你难道想要被多势力联军联合围剿吗?!】
【任何知道这一消息的人,都不会放过得到一颗完整,活着的燃薪神木的机会,他们会竭尽全力争夺它的所有权!】
对此,苏昼却并不以为意。
他凝视着眼前,一颗仿佛完全由光组成,散发着和圣日近乎同样光辉的神木,不禁笑着低语:“那又如何?省的我主动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倘若能自己把自己的脸送过来给我打,那真的是太谢谢了。”
【你要面对的,可是整个世界中,几乎所有的灾境强者,乃至于其之上的人间神祇!】
机械老者的声音几近于低吼,他了解这一切,所以才知晓这一步的艰辛:【你很强,但是你真的办得到吗?】
“燧光大师。”
听到这里,苏昼顿了顿,他抬起头,从山巅处眺望远方的中部平原。
地平线的尽头处,似乎有移动都市得影子正在徘徊,那似乎就是整个埃安世界的缩影。
凝视着这一幕,男人的语气,轻笑中带着坚定:“改变世界最简单的方法,本来就是这样。”
“把整个世界殴打一顿,然后命令它改——它就自然会改了。”
第三十八章 星火远征 (4100,小章)
薄雾山再也没有黑夜了。
自十二天前,斯维特雷教授将燃薪神木栽种至高塔之顶,那颗仿佛完全由光芒凝聚而成的树苗便大放光明,将整个山间峡谷连带小半个薄雾山脉都照的透彻分明,宛如白昼。
不,不是薄雾山脉了,自从那位强大的教授用自己的心光体打通了东西屏障,令东海潮湿的海风可以顺利通过山脉的阻拦后,原本仿佛永远被水汽和云雾充斥的山岭就再也没有雾气萦绕。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仿佛永不停歇的大风——狂风穿过峡谷,时不时地在山脉两侧产生龙卷,源能在这里汇聚,甚至会在无云时分凭空孕育出闪电。
雷霆,狂风,以及几近于永昼的异象,令所有怀着各式各样目的来到此处的冒险者和各大势力的探子心惊莫名,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人造的天灾,这种手段已经超越了常人对灾境的认知,是更甚其之上的力量!
事实也正是如此。
此时的薄雾山脉,亦或是已经开始在外界流传,被冠以‘希光’的山脉,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处充满神秘和危险色彩的禁地。
心怀恶意,或者说,并非诚心诚意地来到此处,想要加入希光结社的人,都会被此地怪异的天象驱赶离开。
仅仅是想要一探究竟,试试希光结社这一新兴组织究竟有几斤几两的冒险者,会被不可抗拒的狂风礼送出山脉,倘若还不死心,狂风的力度就会一次又一次加大,直至最后,便是满溢着雷霆的龙卷将人直接甩飞到天上,重现一番‘好讨厌的感觉’。
但倘若心怀恶意……这些人将要面对的,将会是无处不在的神木根系,甚至是会挥动各式几近于无坚不摧武器的蔓藤触手,这些被苏昼以自己的神通培育而出的‘厄木’无论是杀人还是开罐头都轻松非常熟练,这些烛昼奇妙的小眷族非常乐意用恶人的血肉来培育下一代。
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厄木们一点也不挑食,而且也没人在意它们吃的是不是生的。
隐匿于山脉中的神秘组织,强大到有点匪夷所思的顶级强者……希光结社内部的情况,对于不清楚情况的人而言,的确是是神秘非常,就这么十几天,类似于‘斯维特雷教授在山脉中挖出了一个上纪元古老遗迹’这样的消息已经出现了十几个不同的版本。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没有猜错,就停在希光高塔下面的初耀舰的确非常古老,而且是天知道几个纪元之前的一击。
但实际上? 苏昼和自己追随者的生活其实非常简单。
早上起床晨练? 紧接着上课至中午吃饭? 下午实践工作,建设结社,紧接着晚上讲课,最后睡觉。
这样的日子? 无论是对于苏昼还是他的学生和追随者们来说? 都相当悠闲自在? 毕竟苏昼的讲课的确简单易懂? 且别开蹊径。
哪怕是一开始对此不以为意? 觉得只是初期讲课的资深冒险者在听了一段时间后,都开始重视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倘若说其他人教导的修行? 无非是钻木取火去烧开水。
的确,这能点燃火焰? 也能烧开生水,但无非就是摩擦的速度够快? 用的力气够大(勤奋),以及木材(天赋)足够好。
而苏昼教导的修行是直接从火为何会点燃的原理教气,钻木取火虽然也在教导范围之内,但更多的只是以其为根基,衍生出种种全新的烧开水方法——譬如说寻找全新的燃料,发明真气机,内燃机等等等等……
而且这一修法,对天赋也并不看重。
修行一事,普通人总是觉得神秘非常,需要种种机缘和天赋,但这不过是没有把握住要领,苏昼高屋建瓴之下却知晓,修行无非就是掌握灵气的一个过程,**和灵魂的天赋归根结底只是人的意志用来操控灵气的工具,天生的工具。
既然是工具,那么就没有不能换的道理,固然原生的**是最契合和最好用的,但大可以对其进行改造,优化。
被苏昼根据埃安世界的情况优化后的轮转不朽法,其中蕴含的神木之道,正是自我改造的良方。
只要将轮转不朽法修行至‘不死根’的地步,无论原本的天赋如何,由修行者体内自然衍生出的些许神木根须,就能取代,强化持有者的灵气感应以及操控能力。
这些根须是由每个人的血肉自然衍生而成,自然拥有各自不同的属性和天赋,亲和的灵气类别完全不同。
苏昼将其命名为‘灵根’,但这就太正国风了,放到埃安世界没人听得懂,所以苏昼也将其称之为‘源能回路’。
源能回路是同时存在于**和灵魂上的灵气构造体,它与拥有者绑定,除非同时失去**和灵魂(说白了就是死),那么至多也不过是丢掉一半而已。
它可以毫无后遗症地优化修行者的天赋,并且强化对源能侵蚀的抗性,更是能赋予持有者高再生能力。
听上去简直完美。
唯一的缺点就在于,这东西就和真正的植物一样,需要经常摄入营养才能保持完好的工作状态。
换而言之,修行这修法的人,在修行的初中期,会成为饭桶,一餐吃七八人份都很正常。
“就这?”
这是某日苏昼在讲课时,慎重无比地讲出这句话后,在场所有学员和追随着心中的真实感受。
第一位原孤儿院的孩子们之外,加入希光结社的冒险者安达心中更是忍不住吐槽:“这也能叫缺点?那我能吃十人份!”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会怀疑斯维特雷教授的实力了,不谈仍在周边整理山脉的三头巨龙心光体,仅仅是高塔之上,燃薪神木释放出的一阵阵充满生机和纯粹源能的光辉,就令所有人知晓,他们选择加入的势力是何等强大且前途远大。
修法并不难,不少以及冒险者在短暂地学习后,就很快地入门。不过也正因为不难,许多后来加入的冒险者便惊愕地发现,他们的修行进度甚至还比不上那些十岁不到的孤儿院小孩!
作为苏昼实打实的嫡系,真正的核心弟子,昔日孤儿院的孩子们早就在海滨之都时就完成了源能回路的修行,人均十五条回路以上,其中最强的洛亚,伽沙和塞涅卡都超过了四十条,其中洛亚甚至有五十五条。
这样的天赋,简直就能比得上得到不死血前的苏昼了。
所以现在,孩子们除却不朽法外,都在学习苏昼的拟道以及五德神光简化版。
假日时日,这就是三十多个人均五德充沛的神意强者打底,里面出几个灾境也不稀奇。
“将课本收好,今日的课程结束,后山的实战训练场已经建好,明日早上我会进行分组,开始进行实战演练。”
“明日再见。”
“再见,导师!”
整齐划一的回应声响起,充满了热情和希望。
希光高塔底层,由山脉直接凿穿而成的巨大岩石大厅中,苏昼将手中的讲义合上,曾经货真价实当过正国教授的青年就算不是很专业,但起码也见过专业的猪跑。
归根结底,他是天仙中的强者,如今的讲课,不过是借着教导学生,来归纳整理自己过去颇为繁杂的修行之路,自然深入浅出,有趣之余也令人容易理解。
自东海之战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能够通过无想之心的考验,真心想要加入希光结社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自埃安大陆的各地汇聚而来,如今已经有了十八个人。
虽然听上去不多,但这十八个人是一知道苏昼在此地教课的消息后,便立刻出发,第一时间赶到的那一批人,而一般不太坚定,更次一等的人肯定会犹豫迟疑一段时间,会晚上一段时间才能到。
到了那时,希光结社的本部可就不是那么好加入的了……他们最多也就在山脉的外围驻扎,苏昼也会去那边讲课,宣传自己的功法神通,理念信念。
有教无类,也不是见个人就传授绝学,起码要对方证明自己真心想学,苏昼才会真心去教。
“斯维特雷教授。”
走出大厅,苏昼本想要去希光高塔顶部看看燃薪神木幼苗的情况,但是在中途就被熟悉的声音叫住。
他转过头,银妖精拂晓正漂浮在半空,一脸凝重地看向他:“你知道吗,你的‘众生平等’理念在埃安大陆上已经传播开来了,但是舆论很不对,许多人说你包庇怪物,心理扭曲,居然认为魔化者和普通人是同样的存在!”
“许多魔化者因为你的理念而感到心动,其中有不少魔化者奴隶劳工正以各种方法挣脱枷锁,暴动正在加剧,他们想要来到你这里——而受损失的工厂主和农庄主勃然大怒,这些有钱有势的家伙正在鼓吹各大势力对你动手,消灭你这个怪胎!”
银妖精显然是匆匆赶来,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通过新加入希光结社的冒险者和学员了解这片大陆,她自然很清楚魔化者和普通人的矛盾,也从最新一批来到结社的学员口中,得知了这个颇为不妙的消息。
——因为不亲近任何一方,如今的希光结社,仅仅是存在,便成为了各大势力的眼中钉。
就连海滨之都都要被强迫战队,更何况只是最近才出现的斯维特雷教授?就算这老头的实力真的强的可怕,但哪个大势力又会没有底牌,又有谁真的觉得一位最近才出现的隐士老头,可以和雄霸了整个世界的帝国与各大贵族相抗衡?
拂晓虽然觉得未必不是不能一战,但也觉得应该小心戒备,而不是像苏昼这样,每天除了修行就是教课,好像嗅不到外界紧张的气氛似的。
但苏昼却点了点头。
“果然。”他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甚至比我想象的还慢一点。”
苏昼又不傻,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思维和理念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离经叛道的,尤其是那些将利益建立在剥削魔化者,剥削其他人身上的存在,苏昼宣扬的人人平等理念,就是在挖掘他们剥削的根基。
夺人钱财,杀人父母,依照这种说法,苏昼当即便可化身埃安世界最大的父母屠杀者,被人记恨针对很正常。
“我来,不是叫世上享太平。我来,是要叫这世上起刀兵。”
苏昼将手中的讲义递出,有些懵然的拂晓收下,苏昼顺手弹了弹对方头顶的呆毛——有种金属弹簧的触感——然后笑着道:“他们怒了,证明我作对了,这些家伙被我说破防了,当然会魔怔起来,非要针对我不可。”
“而且,正是因为如此,我们的敌人会出现,我们的朋友也会出现。”
苏昼抬起头,看向南方。
看向昔日希光孤儿院所在的区域,艾文德城的方向。
——我昔日散播出去的火种,现在应该也颇为壮大了吧?
如此想着,男人面带微笑。
但实际上,苏昼并不知道,他曾经抛出去的火种已经不仅仅是火种了……在某些特殊存在的影响下,点点星火已经燃起了燎原大火。
大陆南方。
一座似乎被废弃了有一段时间的移动都市中,有众多身形匆匆的人影正在来回行走,似乎想要将这座因为魔月之光绽放,护盾破损而被废弃的小型移动都市修理完好。
能够看见,这些人影,全部都是魔化者。
“加把劲啊,各位!”
开朗,甚至称得上是豪迈的女声通过城市中央的广播传遍全城:“咱们现在要去投靠最强的那个老大,为我们魔化者创造一个家园啦!”
“我们现在吃点苦,受点累,流点血,以后孩子们就能有灾境强者庇护,不用再流汗又流血了!”
先驱冒险者的宣传口号简陋,但却非常有效。
整个城市中,所有正在奋力工作的魔化者们,意志登时更加坚定。
他们开始埋头苦干,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后代的未来。
圣日已经落下。
薄暮冥冥,长路漫漫,夕阳之下,这一支魔化者队伍心怀迷茫与困惑,热情与决心,还有一股坚定的信念,开始了一场由南自东得漫长行军。
小小的城市行驶着,带着烟尘与希望。
无数双目光投注至此处,心怀忌惮与戒备。
但不管情况如何,一切都已经发生。
星火的远征,已经开始。
世界因此而变动。
第三十九章 被选中的祭品 (6800)
【相较于平稳期,圣日源能溢散指数为91.37%,年降低幅度平均值为0.47%】
【魔月爆发频率变动频繁,无规律,无法归纳总结数据,但可观测到强烈的活性化现象,需要警惕大范围的生态圈异变】
【埃安大陆各地区源能溶度示意图如下,中部地区54.1,南部地区46.7,北部地区77.2,东部地区48.3……北部地区源能浓度异常提高,封印之月出现异动,疑似黄昏之龙解封前兆】
宏伟的如山巨塔顶端,巍峨的结晶殿堂中央,一位看上去就像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站立在无数浮现又消失的光幕前,漠然不语。
一个个在外界看来机密无比,异常详细的数据信息此刻就像是瀑布一般依次浮现,然后随着少年的意志消散。
淡金中掺杂着赤红的光辉在整个穹顶处燃烧,更是光幕的底色,燃烧一般的色彩充斥着殿堂。
“燃灵炽炬共鸣率现在是多少?”他问,声音沙哑且平静:“充能呢?”
【燃灵炽炬共鸣率44.3%,现已充能5.94%】
【现已连接帝国源能炉心中枢网络,正在进行灵魂精粹化处理,燃薪之火火种完好,随时可以进行‘重燃’计划。】
“不行。现在还太早。”
微微摇头,身着华服的金发少年轻声道:“而且速度太慢了,哪怕是将那些施工的魔化者灵魂一齐清算,也没办法填满万分之一。”
“如若没有战争,哪怕是依靠诸多移动城市豢养的那些魔化者不停地燃烧填充,这么多年,也就充能了百分之六不到。”
“共鸣率却是问题不大,第五颗初耀圣岩已经被带来,应当能将共鸣率提升至百分之五十以上。倘若将北地蛮族,还有东海的那块初耀圣岩得到,百分之六十以上都不成问题。”
金发少年身材纤细,神情淡漠而傲慢,繁复的宫廷长袍包裹在他身上,却体会不出半点理应有的典雅,反而有种仿佛猫科凶猛猎食者那般,看似瘦弱,实则危险无比的威胁感。
但倘若观察者是一位常年战斗,杀人的猎手,那么他就会敏锐地察觉到? 金发少年那纤细的体型别有原因,被宫廷长袍紧紧裹住的躯体之下并没有常人**的质感,反而更像是……木质的玩偶。
“战争……”
太阳皇? 阿斯莫代十三世闭上了眼眸,他站立在这巴别塔顶端的殿堂中央? 轻声自语:“必要的战争。”
他本还想要继续自语一会,思索一些后续的事宜? 但察觉到了什么? 这位陛下便转过头,看向身后。
“阿哈罗诺夫? 你怎么来了?”
和以往冷漠漠然的语气宾步同? 太阳皇的语气带着惊奇? 亲切与随意,就像是好友之间亲切地询问:“怎么了,是有事情要报告,还是说只是想要单纯过来看看我?”
白发的老将军站立在殿堂的入口处? 他此刻看上去颇为疲惫,但听到自己的陛下和友人亲切的问候? 阿哈罗诺夫也不禁笑了起来:“两者皆有,陛下,您最近几个月都没离开过巴别塔,我们自然想要探望一下。”
说到这里? 老人不禁又摇摇头:“唉,您每次都在外面表现的那么凶狠残暴,难怪会被他们当成暴君了。”
“可我的确是暴君,你只是因为身为我朋友,眼中有了滤镜。”
金发的少年轻笑了一下,他的声音仍然沙哑:“不过,我的确与一般的暴君并不相同,我的残暴并非针对一部分人,而是针对埃安世界的万物众生。”
阿哈罗诺夫轻叹一口气:“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不是吗?”
“至少现在是。”
太阳皇不可置否,他邀请老将军来到他身侧,与自己一同观看整个巴别殿堂中的光幕讯息:“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伊洛维兹卿没有与你一起来?”
“伊洛维兹不适合知道这些事,他太善良,太讲究道义,必然会阻止我们。”
阿哈罗诺夫站立在自己的陛下身侧,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回到了近百年前,仍是一介小小骑士的自己,与还并非是储君的皇子和友人闯荡世界的时候。
但很快,这刹那的回忆便消散,将军肃然道:“有关于薪王指定中的第二薪王,东海初耀圣岩,以及魔化者的一些事。”
阿哈罗诺夫将斯维特雷教授在东海的所作所为,以及后续的所有信息都讲述了一遍。
“陛下您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些消息,但是后续有关于希光结社的信息是我们的侦查人员最新汇报的消息。”
他如此总结。
而太阳皇皱眉深思,然后轻轻点头:“魔化者吗?仔细想想,最近的压迫力度越来越大,也的确会引起反抗。”
哪怕是苏昼一再强调,希光结社的理念是‘众生平等’,但无论是太阳皇还是阿哈罗诺夫上将,他们的视角要点都在魔化者身上。
不仅仅如此,就连那些投奔而来的魔化者,也仿佛根本听不懂人话一样,仿佛觉得希光结社就是为了他们而开办。
时至如今,甚至没有普通人愿意前来加入希光结社。
但这其实并不奇怪。
虽然苏昼说的是平等,但是在埃安世界,愿意平等对待魔化者这件事本身,就是最了不得的优待。
从太阳皇到平民,从魔化者到普通人,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默认了这就是常态与正确。
“斯维特雷教授……我记得,他的父亲就是在魔月爆发的红月之时感染了魔化病狂化,被宪兵就地格杀。”
他闭上眼,似乎正在提取数据库:“嗯,没错,他在离开叛军后还收养了不少魔化者孤儿,显然的移情心理,他会支持魔化者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理所当然。”
“陛下。”
此刻,阿哈罗诺夫侧头看向太阳皇,他的严肃地劝诫道:“为了人类的未来,压榨魔化者是必不可少的恶,但是倘若让魔化者群情愤慨到了要集体起义的地步,那便得不偿失。”
“帝国在这方面做得的确不够好,我们应该学习海滨之都的先进经验,将魔化者分派到那些看似薪酬优厚,实际上异常危险,且消耗极大的岗位上……这样无论是效率还是民众情绪,都能照顾的到!”
军人不应该干政,阿哈罗诺夫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越过了作为臣子的本分,但此刻,他也并非是以臣子的身份,而是近百年友人的身份劝告。
“我懂。”
而阿斯莫代十三世自然也不会对自己真正的朋友摆出什么皇帝姿态,他睁开眼睛,凝视着眼前仿佛燃烧着的结晶殿堂,胸口的初耀圣岩光辉更加明亮:“但是朋友,我不能这么做。”
“这个世界,这个社会,需要魔化者作为‘被欺压者’。”
“民众需要一个比自己还低等的阶级,施加自己的恶意。”
“他们需要让自己知道,自己过得再怎么差,也不至于沦落至那个地步,也绝不可能沦落至那个地步——这种无可取代的安心感,会让比魔化者多百倍的普通人更加稳定,更加明悟自己如今生活的美好。”
太阳皇伸出手,他在瀑布一般刷新的信息海洋中点击提取了一则图像,那是一座古老村庄的立体建模,在村庄的中央有着一个简陋古老的源能法阵。
少年指向这法阵的中央,然后侧过头,用耐人寻味的语气道:“瞧,我的将军,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白发的老男人眯起眼,他认真地观察了一番,然后困惑地摇头:“太过简陋,虽然能制造一定的痛苦,但是杀人似乎都有点难……不对,似乎还有一些维持生命的部分?”
他实在是有些看不懂。
“这是人祭法阵。”
太阳皇平静地解释道:“在西部山区蛮族的村庄中,保留有古老的习俗——在村子遭逢困境,时日艰难之时,长老便会从村子中挑选出一个最不受人关心,最为弱小且不被人喜爱的家伙,将他作成人柱,作为祭品,承担所有村民的怨恨。”
“谁都能折磨他,谁都能唾弃他,他就是恶的化身,是痛苦的代表,只要践踏这人柱的生命,就意味着自己践踏了痛苦。”
“这样一来,只是看着他,折磨他,村子中的人就能恢复勇气和决心,面对未来更艰难的时光。”
侧过头,阿斯莫代十三世相较于人类,更像是某种非人之物的眸子微微侧过,看向沉默的将军。
他轻声道:“魔化者就是我们世界的人柱和祭品。”
“他们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特殊存在。”
“魔化者不能过的幸福,不能享受美好的生活,他们必须艰难,痛苦,穷困,无知,愚昧,且只能无力挣扎。他们不能和人平等,因为这样,人就无法从他们的痛苦中汲取力量,忍耐未来难以度过的时光。”
“海滨之都是错误的方法,他们现在能保持稳定,是因为他们生活富足,这就能压下许多矛盾。而等到圣日熄灭之时,谁又会交易,谁又会将自己的财富给予那座城市呢?魔化者和普通人的矛盾会撕碎法尔塞斯家族的统治,他们已经走入死局。”
人类是最能妥协的,倘若一开始说就要让全人类忍耐圣日将至后,黑暗时代中几近于非人的待遇,那么所有人都不会同意,即便死也不肯。
但倘若让他们看见魔化者,看见那些活的连畜生都不如的人类模样,他们便又会妥协了,觉得无论怎样,魔化者都会比他们更惨,而自己的遭遇也远比魔化者要好。
太阳皇抬起头,他自高塔之巅远眺,仿佛能看见大陆另一头的薄雾山脉,希光高塔,他似乎能看见自南境边缘处出发,正式踏上漫漫长路的魔化者城市。
他看见了星火,看见了光芒,看见了未来注定燎原的火海,看见了在大地上闪烁的无数星辰。
所以,要现在就将其熄灭。
“现在,魔化者已经有了自己的‘军队’,那就不能让魔化者有自己的城市和根据地。”
双手背在身后,此时此刻,阿斯莫代十三世的语气恢复了原本的淡漠和平静,他不再以朋友的身份说话,而是以皇帝的身份下令:“阿哈罗诺夫上将,杀死了我国贵族的犯罪者,斯维特雷教授在薄雾山脉建立了自己的根据地,这不再是简单的暴乱,而是实在的反叛,是魔化者的叛军。”
“这支魔军已经引起了帝国境内众多魔化者的骚动,倘若现在不阻止,那么现在已经认命的魔化者便会燃烧起来——只要尝过平等的滋味,就没有人类会放弃它,哪怕是驯化了数千年,这本性也无法磨灭。”
他下令:“将军,熄灭它。将魔军的种子践踏成泥。”
而白发的上将半跪在地,他朝着自己的皇帝俯身,恭敬地接过旨意。
“是,陛下。”
得到命令的将军离开了巴别塔。
而金发的少年仍然注视着显示着整个大陆中几乎所有重要信息的光幕。
“巴别塔,数据。”
【是,陛下。相较于平稳期,圣日源能溢散指数为91.36%,年降低幅度平均值为0.47%……】
……
除却帝国之外,埃安大陆上的其他势力也都因为希光结社的成立与魔化者城市的异动而倾注目光。
北地,日暮部落。
被冰雪风霜充斥的山谷之间,有整整呼喝演练,以及刀刃破空之声响起,带起刺耳的呼啸。
大酋长达洛特比凶兽还要健硕的体型站立在一众年轻部落年轻人的身前,这些年轻人虽然置身于零下几十度的冰霜,眉角两鬓上都满是冰凌,但却半点也没有因为寒冷而颤抖,反而灵敏地互相持械互斗,在冻土上拉出一道道模糊的人影。
嗖!
破空声响起,人群中,一个身影格外矫健,他挥动长柄大斧,令巨斧撕裂空气,发出音爆巨响。
与这黑发年轻人对练的部落少年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引爆吓傻,但这撕裂狂风冰霜的巨斧却并没有真的斩下,而是停留在对方头顶十厘米处。
“你还好吧?”
收回巨斧,黑发少年关切地询问,而被吓傻的部落少年也缓缓恢复了过来,他有些羞愧地摆了摆手:“哎,卡玛,你真的越来越强,俺实在不是对手,没办法当你的对练啦……”
“下次秋狩,你肯定可以和大酋长他们一齐收获满仓的猎物吧!”
黑发少年本想要再和自己的朋友多说点什么,但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他身前。
“不错,卡玛,还有马达拉。”
达洛特站立在两位少年的身前,赞赏道:“大蛇的传承和你的共鸣很高,你正在迅速的变强。而马达拉,你居然还能和得到传承的卡洛过了几招后才露出破绽,如若不是你年纪还小,恐怕也可以尝试去先祖之石那里试炼,得到属于自己的传承。”
大酋长的夸赞,对于部落的孩子来说自然是莫大的荣耀,马达拉不禁一扫输给卡玛的郁闷,变得开心了起来。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多余的,吞世之狼和覆世之蛇,凛冬日暮部落集群中,最为强大,仅次于黄昏大祭司,黄昏之龙传承的传承者会面,他这个先祖之力还没得到的小孩应该早点离开。
而在马达拉告退后,达洛特端详着眼前少年的身体。
他点了点头,肃然道:“你的天赋要胜过我,卡玛。我会和祭司们说,在我死后,你就是新的大酋长备选。”
“不,酋长,我想要永远追随您……”
一听这话,本以为只是单独接受一下督促和传授经验的少年便有些慌了,达洛特是他的偶像,即便是得到了最强大的覆世之蛇传承,这位部落少年也从不觉得自己能超越对方。
这忽然就像是
“我是要死的。”
而这位北地蛮族大酋长笑着说道,他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巨大的力量甚至令卡玛脚下的雪尘震起,朝着四方飘散:“我们和帝国,和整个世界终有一战,而我是大酋长,我率先冲锋,总是要先死的。”
注视着眼前少年有些迷茫的眼神,达洛特又笑了笑,他看向对方的目光满是柔和。
他没有子嗣。或许有,毕竟部落里面的男女关系那么复杂,谁知道谁是谁的孩子?除却祭司需要确定子嗣,保证自己的后代中可以孕育出源能天赋强大的职业者外,其他部落民并没有那么严格。
对于大酋长而言,部落中的所有年轻人,都是他的孩子。
但很快,达洛特又严肃了起来。
“卡玛,你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他问。
“带领大家活下去,打出雪原,把那些帝国佬全部都杀的一干二净!”
他答。
少年不假思索,语气带着愤恨:“妈妈,阿瑙,还有泰叔,都是死在帝国佬的入侵者手里……明明假如没有寒灾的话,我们都不会出去劫掠,可他们却每年都定期过来侵扰我们,还想要嫁祸给延霜佬。”
“那些延霜佬虽然也杀了我们不少人,但我们也的确抢了他们的粮食,杀了他们的人,大龙见证,这是公平的——可是那些帝国佬……我们明明没有抢他们……”
少年握紧了拳头。这就是北地部落民的逻辑和思维,他们不会仇恨那些和自己互相厮杀的人,就像是他们不会仇恨杀死自己的猎物,因为在这片大地之上,谁都是其他人的猎物,谁都不应该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
他们仇恨,是仇恨那些明明不是为了生存,却仍然杀戮,仍然意图挑起北地蛮族和延霜军战斗,保证北部边境稳定的帝国人。
——虚无是真理。
但生命仍然诞生了。
——生命无意义。
但人心却有。
每一位北地人,都会选取一个信念,作为自己活下来,而不是投入虚无大龙的理由,他们的一生都是为了这一意义而存在,远比任何誓言,任何信仰都要坚定。
“很好。”
听见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虽然还不是那么满意,但达洛特仍然笑道:“很不错,卡玛,倘若我们都能这样齐心协力,那么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拦我们。”
“好好锻炼吧,孩子,不要辜负你体内的大蛇之血,它贪婪,渴求生命,将这份**化作前进的动力。”
“我们的目的,是燃烧整个世界!”
如此说着,达洛特转身离开,留下卡玛崇拜地注视他的背影。
但是,回到部落中的大酋长,却得到了意外的消息。
“哦?”
他挑起眉头:“那个击败我们的使者,得到了燃薪神木,又得到了圣日碎片的奇怪家伙……跑到了薄雾山买,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和军队吗?”
“又是一支奇怪的起义军,帝国佬就是不得民心,活该如此。”
他如此下达总结,然后看向薄雾山脉所在的方向:“派遣一位使者过去,问问愿不愿意和他们一齐对抗帝国,我们北方人不介意和其他人一同燃烧整个世界。”
“魔化者的怒火非同凡响,他们也是被帝国压制的人,我们完全可以联手。”
他下达定论。
延霜军。
将军府邸深处,黑暗中亮起了一对深紫色的眼眸。
“你是说,那个抢走我们圣日结晶的家伙手里有着神木?他还把神木种活了,现在正在山顶发光?”
一个铿锵有力,仿佛金铁交鸣的男声响起,带着浓浓的疑惑。
但很快,这个声音就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多么奇妙的发展,真是有趣的事情!”
幽暗的府邸中,亮起了一缕缕深红色的血光,头顶羊角,膝间匍匐着一条黑色大蛇,浑身萦绕着漆黑气息,身披浑身坚铠的将军缓缓站立起身。
显然有着魔鬼血脉的男人低声自语:“虽然预感到了天地即将剧变,但从未想过还有这等有趣的事情。”
“传我命令,我要知道那个斯维特雷,还有希光结社所有的资料!”
大陆上的每一个组织,都因为苏昼的存在而忙碌了起来。
仍在开会讨论的逐光教团,正在举行年初庆典的圣日教会,气急败坏的东海贵族,陷入混乱的南境贵族……无一例外,全世界的目光汇聚于此,汇聚于希光山脉的中央。
而苏昼站立在希光高塔的顶端,他眯起眼睛,凝视大地极远方的地平线。
“一位先驱探索者?”
他回忆着不久之前,被自己给予燃烬之火引导术的西塞罗在和自己汇报情况时透露出的情报,不禁摇了摇头:“真是古怪,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这个世界究竟有几个伟大存在的眷族?”
“雅拉,黄昏,世界树,先驱,这是可以确定的几个,其他或许存在,但我还没有发现。”
芙妮雅的确带领南境的魔化者办成了大事,但仅仅是听,苏昼就能知道,能有这么不着调,这么破坏画风风格的存在,必然是先驱空间的探索者无疑了。
神特么悍马音响洗脑传播,贴大字报拉横幅……这丰富的搞事经验,除却这群多元宇宙大害虫外再无其他可能。
要换苏昼来,苏昼都觉得自己脑洞没这么大——他最多是造一个空艇,然后在空庭上亦或是拉一个大横幅而已。
而对方为了探索世界潜在的秘密,选择的高调行事,毫无疑问也是正确的……只要将自己弄的人尽皆知,无论是自己,还是这个世界的其他隐藏起来的强大存在,都会对她投去目光。
自然,也会被她所察觉,发现,探索。
经典先驱行为之一。
苏昼并不奇怪先驱探索者会出现在埃安世界。不,换句话说,先驱探索者什么时候都可能出现。
苏昼曾经去过的世界中,地球中有,九玄界有,神木世界估计有,轮回世界也有,而神龙世界几乎可以说是必定有,那么可以轻松召唤异世界神龙的世界结构,不被先驱插一脚才叫奇怪。
除却完美世界比较特殊,是原初世界外,基本任何世界都有先驱探索者的脚印。
“先驱探索者虽然比较容易闹出乱子,但是不得不说,她闹出的这个乱子,我还挺喜欢。”
思索着那艘被芙妮雅夺取的小型移动都市,知晓对方正在朝着自己所在方向移动的苏昼不禁笑着点了点头:“只是这样必然会被人从中堵截……看来我要找个时间出去接应他们一下。”
“不过。”
低下头,苏昼看向希光山脉外围处,那些正在潜伏,自以为隐藏的非常隐秘的人影。
实质化得黑色恶意从他们的头顶浮现。
他轻轻摇头。
“要先把家附近的垃圾都先清扫一遍才行。”
第十四章 皇帝的意志 (w字大章,感谢盟主!)
窥视希光结社秘密和传承的人,并不在少数。
无论出自什么理由,一位灾境强者组建的势力总是会备受关注,哪怕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八卦,大家也总是会想要知晓。
不算那些职业者,即便是普通人也很喜欢听一些类似人物历史,引导术优劣点评的消息。
就像是地球上新开了一家颇有名气的餐馆,不一定所有人都会亲自过去吃,但大多都想知晓一下网上和现实中,大家对餐点的评价,以及一些厨师的有趣逸闻。
这很正常。
但并不是所有人,仅仅是知道就可以满足。
他们想要的更甚一步。
这些可能是同行,也可能是仅仅是足够坏的家伙,想要知晓这家餐馆的核心厨艺,厨师的手艺和不擅长之处,然后混入其中,捣乱,破坏,闹事……最终将其摧毁。
苏昼能看见许多。
高塔之巅,他俯视群山中的阴影,在被狂风和光芒笼罩的群森中,有熙熙攘攘的人影聚集在山脉外围周边的一处空地。
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小镇的雏形,一家临时住宿的客栈和餐馆已经火热开业,开店的那位神意收了不少帝国币,如今正喜笑开颜。
看来即便是异界也一样,大门派山门口的,还是酒店住宿最赚钱——看这样子,那位神意阶强者其实根本就没想拜入希光结社,她就是单纯的看中了商机而已。
苏昼轻笑着摇头,正如同这位是为了赚钱富贵而来的女炼金术师一样,聚集在那简陋小镇中的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其中心思纯良,真心实意想要拜入希光结社的只有百分之三左右,剩下来的都是些妖魔鬼怪,亦或是只是过来看看热闹的无关群众。
固然有心思最纯良的那一批已经被苏昼收入门下的缘故,但足以看出这素质简直泥沙俱下。
说真的,苏昼甚至回忆起了自己在地球的飞行粉丝群——里面一半是各国间谍,另一半是邵启明自己假装的各国间谍,那就是可以纵容,没有好好筛选的结果。
他半点也不意外这点,毕竟间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更何况,面对一位全新灾境强者组件的势力,一般人肯定会犹豫,而第一批到的,不是真心诚意,就是别有用心。
也就苏昼有着无想之心和噬恶魔主这些灵魂神通? 别的不说? 看个善恶还是简简单单。
得亏是苏昼心善? 没用噬恶魔主神通,侦测善恶用的是无想之心,不然的话,山底下的厄木起码能把大半的人都给吃了? 里面肯定会有几个冤枉的。
“嗯? 各大势力的信使和拜访者都到了。”
猩红的双瞳扫视一片? 苏昼微微点头? 因为他对斯维特雷教授**的不断擢升优化? 这具**的魔鬼特征愈发明显,虽然双翼还未长出,但是他头颅两侧的确开始有合金质地的双角正在逐渐成长? 双目更是能直接看见灵魂和源能的强弱。
在这源能视角中,一片宛如蜡烛一般的火苗中? 有七个堪称火炬一样的源头,而在远方? 还有更多类似的火炬正在靠近。
注视着这一切,男人微微一笑:“哈,还有个熟人。”
希光山脉,山脉边缘。
海滨之都,拍卖所主持者,法尔塞斯家族的厄马斯先生叹息着摸了摸自己的秃顶,抬头看向正闪耀着璀璨光辉,犹如第二轮圣日的希光高塔顶端。
这位负责苏昼拍卖物品的老熟人不禁感慨一声:“真亮啊。”
“希光……难怪叫这个名字,这光辉的确宛如白昼,且充满希望。”
山脚狂风肆虐,由斯维特雷教授掀起的天灾异象将原本薄雾山中所有危险的野兽都全部驱逐,只剩下经久不息的喧嚣大风,只要进入,就会被抛出。
这对于已经在山脚呆了差不多两个月的诸多拜访者而言已经是常识。
虽然的确有人可以进入后不被狂风席卷离开,但是目前为止,众人也总结不出什么规律,毕竟里面有魔化者,有普通人,有男也有女,有老人也有小孩,什么种族的看上去都有,反倒是斯维特雷教授自己的魔鬼血脉本家一个都没有。
这便令众人颇为苦恼。
有相当一部分人,并非是为了加入希光结社而来,他们仅仅是代表自己身后的家族,贵族,尤其是东海山脉这一片的移动都市城主过来送礼的——这是常识,逐光教团驻地周边的,哪怕是大贵族也要经常上门去拜访送你,援助发展基金,这就是这个社会的常态。
他们的任务说白了就是在新晋的灾境强者面前混个脸熟,假如能搞好关系,互相合作,甚至成为附庸,那就再好不过,自己所在的势力不仅有了一个稳定的强者庇护,还有机会获得更多好处。
有着类似想法的个人也不少,他们未必是真的想要加入结社本部,只是想要在这里找个活干,毕竟一个组织那么大,边边角角的小事总不可能老大和核心成员事必亲躬吧?
他们想的挺好,可惜苏昼的神通实在是太厉害啦,他单单是靠种树就能把所有边边角角的小事用自动化**树木全干了。
毕竟职业施肥官,专业植木人,的确非同凡响。
所以这些人直到现在都没找到求职渠道。
厄马斯这一次过来,自然不仅仅是送贺礼的。
苏昼和罗泽利亚有着约定,他会为海滨之都争取时间,吸引全世界的目光,方便他将移动都市移入海洋深处的火山群落。
毫无疑问,苏昼做的堪称完美,他在东海干的一系列大事就让人没办法把眼球从他身上挪开。
事到如今,谁会去关注一个特意削弱自己存在感的海滨之都呢?
所以,为了表达这超越预想的感谢,罗泽利亚便派遣苏昼认识的厄马斯,将海滨之都的核心技术,也即是他们多年来一直都在研究的‘初耀圣岩源能炉心设计图’带给苏昼。
“等等,那座高塔……就是以前的薄雾山脉主峰?!”
头发又少了不少的中年贵族感慨了一会后,然后才反应过来远方那座巍峨高塔的主体似乎就是纯粹的山岩,登时便震惊:“居然……薄雾山虽然不算高,但是起码也有三千米左右啊!”
“居然能将如此山脉雕刻成高塔……这等力量,是灾境高阶,还是非常强大的那种!”
这一纪元埃安大陆文明近万年,灾境都是最顶端的力量,但真的能做到移山倒海,倾覆天地,只手改写地形的存在仍然是凤毛麟角。
雕刻山峰,真的能办到这种事,意味着斯维特雷教授甚至可以将整个薄雾山改造成属于他的移动都市核心城,希光高塔就是核心城的主体,也就是他的中枢驻地!
但就在厄马斯心中惊愕赞叹之时,他忽然听见一阵巨响。
轰!
一声雷鸣炸响,令大气震荡,狂风怒啸,几近于实质化的冲击波从不远处的森林彼端传来。
而在此之前,雷光闪烁,一个通体焦黑的人影就这样从道道胜过刀锋的锐利狂岚中倒飞而出,他铠甲半毁,浑身无数血口正在狂溅鲜血。
此人实力强横,即便被重创也在怒吼,这位骑士挥动手中大锤,舞动出剧烈的音爆,温和的水蓝色源能也在源源不断地治愈他的伤口。
但这一切都并无用处,一只狂风凝结而成的手指在他面前弯曲,然后带着青蓝色的电弧弹出,电磁炮一般的威能迸发,直接将这位身着金属铠甲的骑士打飞至天际尽头,变成一颗小星星。
刺眼的光流轨道在半空中经久不消,而风雷手指也在对方消失在天际尽头后便消散。
“哈,又有弱智间谍想要隐匿乱闯了。”
就在厄马斯惊讶之余,便可听见周围小镇中旁观者指指点点的声音,一位施法者正在啧啧嘲讽:“他们就搞不清楚,如果心怀恶意的话,就连最外层的‘风之障’都过不去的吗?”
“是啊,没有恶意,但是只是心思不够纯正的话,就可以通过风之障,雷之障,然后在挑战木人失败后,被木之障里面的那些活化树木送回来,还会送点枫糖作为奖励……”
一位听上去似乎相当有经验的骑士点头附和:“那枫糖很有效果,几近于职业药剂,配合引导术可以淬炼体魄。再加上穿过风,雷之障也相当考验体力,木人更是令人惊异的技艺惊人,每次挑战都非常锻炼我的实力。”
“再过上一段时间,我可能就可以突破心光阶了……或许,这就是那位大人用来考验,锻炼我们的方法?”
他猜的没错,这的确就是苏昼用来锻炼外围成员的方法。
希光结社外围有四层屏障,分别是风雷木火,分别蕴含着他在这些元素中的传承,并负责考验‘灵魂’‘三观’‘体质’和‘意志’。
只要足够刻骨,用心去体会,悟性不高也能从无数次亲身体会和屏障的示范中领悟出这些修法。
而在试炼中,他们的灵魂,对世界的看法,还有体质与意志信念都会得到一次淬炼,在一次又一次的问心中得到印证。
“斯维特雷教授设计的真好啊。”
厄马斯自然是知晓环绕希光结社周边的防御屏障性质的,粗略一看,他便知晓这是一个会根据来者实力自动提升出,以山脉为根基的巨型法阵,所以根本没动过乱闯的心思。
他自忖自己的确心思纯净,就是单纯过来感谢和送礼,斯维特雷教授应该不会拦住自己,便直接朝着小镇边缘处的狂风屏障迈步而去。
但厄马斯却没想到,他才刚刚迈步,便有一个宏大平静的声音,从遥远地山脉中央处发出。
“来者是客,今次便宴请诸位一日。”
这声音在山峦中层层回荡,直至最后入耳时,虽然听似平静,但却仿佛在心中炸响一道惊雷,令原本还在疑惑思虑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山脚众人齐齐一震,他们从中感应到了一则浩然正大,但却暗喻明显警告的意志。
——来者是客,斯维特雷教授好心想要招待客人……但倘若捣乱,那就不是客人了。
不是客人,却进入希光山脉的后果,懂得都懂。
“这会不会有点危险……”
咽了口口水,有些迟疑的人看向其他在山脚等待的人,打算静待时机看看情况。
可他们却没想到,绝大部分人都兴奋地欢呼上前,朝着狂风已经逐渐消散的山脉中走去。
“危险个啥?斯维特雷教授真想要杀我们,我们早就一个月前尸体都成肥了。”
一位路过的职业者听见了迟疑者的话,登时摇头嗤笑:“别的不说,你忘记那枫糖的味道和好处了吗?这次宴请但凡是有一小碗,那我这次千里迢迢来薄雾……来希光山脉就不亏了!”
木之障中的枫糖奖励可以治愈部分暗伤,恢复人因为受伤生病而损失的体质,换而言之,有一定地完善根基的效果。这还只是一小瓶的效果,倘若这次能有足够的分量,这位职业者有自信可以恢复自己的全盛状态,尝试去突破心光巅峰!
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恶意,最多就是不是那么诚心想要加入希光结社,打算观望一段时间而已……
怕什么?真的怕,大家也就不会特意跑到深山老林等两个月了!
这也是绝大部分人的看法。
所以,厄马斯便在一众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下,有些茫然地踏上了前往希光山脉深处的道路。
一路平坦静谧。
希光山脉中部已经被推平挖空,简直可以说是在群山环绕中的一片平原,以希光高塔为中心,一艘巨大的移动战舰停驻在一片建筑群的旁边,而中央处既是广场,也是训练场,有不少战斗的痕迹留在上面。
无论是建筑还是广场,是高塔还是山脉,都缠绕有数目众多的青黑色树根和藤蔓,上面镶嵌有一颗颗明亮的源能结晶,其中液态化的源能流转。
看见这些远比第三层木之障的活化植物更加庞大狰狞的神木之根,即便是之前半点惧色都没有的职业者也不禁咽了口口水——好家伙,那根蔓藤比他整个人都粗一圈,倘若抽打下来,哪怕是全副武装的铠甲内卫也会被打飞吧?
“斯维特雷教授的实力,真的又变强了……还有这些植物根系,虽然他原本就有类似的能力,但现在简直强的可怕。”
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厄马斯心中暗惊,虽然家主老祖罗泽利亚叮嘱他需要对斯维特雷教授敬畏有加,但在真的见到对方实力前,他才知晓之前的敬畏还是不够真诚:“这是燃薪神木的效果吗?不可思议,居然真的有人能将神木种活……”
绝大部分人都停留在广场上,这里摆放有一桌桌酒席,由木人傀儡服务。
不仅仅有许多人心心念念的枫糖,还有不少果酒,可以作为安神剂服用,虽然喝下去时会有点晕眩,但却能净化心中杂念。
一内一外,一身一魂,双重提升下,恐怕会有不少人在这次宴后提升一个小境界。
苏昼的确没有忽视那些山脉外围的人。
固然,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加入希光结社本社,但是哪个神秘组织会没有外围的?既然他们连山中小镇都搭好了,那苏昼也不介意将他们直接变成希光外社,成为守护山脉的一股力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信念而战,他们无法理解那么崇高的事物,无法加入希光结社本社,为了革新世界,燃烧旧世界而努力奋斗。
但是,他们却会为了自己,为了生存,为了利益而与这个世界抗争。
无分高下,只是苏昼更需要前者,后者也是重要的战友。
所以,无论是传承还是资源,苏昼都可以给他们,将这些人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将朋友变得多多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希光结社在自己走后,也能逐渐壮大,成为改变世界的种子和源头。
厄马斯虽然也想要坐下来吃吃喝喝一顿,但他毕竟是使者,便忍住食欲,坚决地朝着高塔前进。
在高塔底部的大殿中,能看见有位熟悉的白发老者站立在殿堂中央,与几位使者交谈甚欢。
厄马斯毕竟是法尔塞斯家族的高阶成员,见多识广,他一眼便认出,其中那位身穿金边白袍,头顶大理石石冠的蓝发女士,乃是圣日教会的石冠大主教耶娜,具备教首候选资格,具备御使诸神遗留之物的资格。
圣日教会据说是传承了诸多纪元的神秘组织,源自于最初纪元的主神教团。
每一纪元,都有人声称自己得到了诸神传承,重建教团。
但毕竟诸神已经逝去,信仰乃是无根之源,故而在上上个纪元,他们就改为崇拜圣日。
而在大殿的另一侧,一位逐光教团的大师,与一直追随在斯维特雷教授身边的燧光大师正在交流……不,他们并没有说话,只是单纯地交换了备用的记忆芯片,然后开始双眼放光,通过某种光波频率进行加密通讯。
至于延霜军和南境贵族联盟的使者看上去是已经谈完了,两人正一脸轻松地走向大殿之外,准备参加宴会。
北地蛮族这次没来,毕竟他们离得比较远,也没什么交通工具,而东海贵族被苏昼强杀了一位大贵族的子嗣,手下还有一位被他们视作耻辱的混血儿,所以这次没来,估计是打算对抗到底。
“有啥意义……罢了,反正斯维特雷教授也不会在意他们。”
微微摇头,厄马斯准备等到石冠主教和教授谈完后再上前。
但很快,他却反应了过来:“不对,帝国的使者呢?”
虽然现实里,大陆上是各大势力割据,但明面上,帝国仍然是几近于一统大地的霸主,帝国币更是通用等价交换物。
帝国的使者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相比起阿斯莫代,之前的索尔帝国才是真正一统大地,无人质疑的真正霸权帝国。
但索尔帝国犯了病,在北地蛮族藏身于冰原深处的时候,末代皇帝非要剿灭这地图上最后一点不同的颜色,彻底完成无上霸业。
结果……
结果就被冬将军打了个半死.jpg
那年恰好天灾又多,带队的灾境强者单单是挡住冰原那零下两百多度,全方位侵袭而来的可怖低温就足够疲惫,又被被压迫到了极致,通过血祭觉醒了噬世之狼和覆世之蛇传承,出现了天暮大可汗的北地蛮族反攻。
是,北地蛮族是死伤惨重,但是他们原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死一批,冬狩的传统就是在死前发挥余热,为部落囤积粮食,今年还恰好能带着索尔帝国最精锐的一批军人陪葬,那真的是大赚特赚。
御驾亲征的皇帝死在了那代大可汗袭阵一战中,虽然大可汗也被内卫围杀,但皇帝一死,太子和诸位皇子就开始内斗,北地的攻势反倒是不了了之,以至于被北地蛮族休养生息,还依靠之前死在冰原的一众帝**人尸体血祭,解封了部分黄昏之龙的封印,得到了黄昏大祭司的传承。
那一代的黄昏大祭司有着近神之力,内斗的大陆根本无力阻拦,被接连击溃,北方行省糜烂,东部贵族保存实力,退到了海岛上旁观大陆。
最后是阿斯莫代家族中出了一位英雄人物,据说得到了上古遗迹之力,可以与黄昏大祭司抗衡,然后逐渐一点点带领其他势力合力,击退了北地蛮族的入侵,重建帝国。
延霜军,东部天龙贵族,还有南境贵族联盟都是那个时代的遗留产物,阿斯莫代帝国初代皇帝为了团结一切力量,许下了许多自治条件,以至于造成了后世的实质割据。
但这一代皇帝,阿斯莫代十三世励精图治,不仅压制了东海天龙贵族,原本如铁桶一般的南境贵族联盟更是被他打碎。
艾文德伯爵正是南境贵族中的铁皇党,斯维特雷教授杀死了艾文德伯爵对这位太阳皇的计划来说必然是一个重大打击,但厄马斯却不认为这会让对方连使者都不派。
太阳皇陛下还没这么小气,自降格调。
心有所感,厄马斯回头。
果然,他便看见一位身着黑色源钢全身铠,武装到了牙齿的骑士,正一步步缓慢朝着大殿走来。
他的铠甲上满是符文与阵路,有隐约部分实质化的源能护盾浮现在铠甲表面,他腰间的武器更是最上等的炼金神兵,哪怕是隐匿在剑鞘中,也释放着阵阵澎湃的浪花潮声,大海咆哮。
“是近卫军团长……”
厄马斯微微后退一步,他的神情戒备无比,显而易见的忌惮与畏惧表情不加掩饰:“太阳皇派他的走狗过来当使者?!”
而正在与大主教耶娜交流的苏昼也微微侧头,看向了对方。
通过交流,以及无想之心的探查,苏昼察觉,圣日教会中,可能完美眷族的存在相当多——他们持有的诸神遗物中,有一本名为全知之书的神器,这本书原本是由守护之神,翼人的创造者所持有,在诸神逝去后被祂的教团保存下来。
耶娜正是一位纯血的翼人,她头顶的光环呈现淡金色,证明她的血脉足够古老且尊贵,平日除却教首外,只有她才能使用全知之书。
而全知之书的效果,约等于苏昼得到的完美馈赠,般若之书中的‘完美推演’。
换而言之,就是预言。
圣日教会为了规避预言中的种种灾难和破坏,一直都在大地上奔走,干过许多无人理解,但是他们自认为正确且完美的事,所以圣日教会的风评略逊于新兴的逐光教团。
不过逐光教团的创始人,本来也就是圣日教会的一位石冠大主教,甚至是教首候选人,所以两者的关系还颇为相近。
耶娜的实力并不强,这位大主教只有神意初阶的实力,但她却精通炼金和种种神秘法术,保命不是问题。
圣日教会最擅长的是构筑神殿打防守战,他们的移动都市号称不落的堡垒,诸神亲至也无法击溃,也正是他们当初协助阿斯莫代初代皇帝挡住了黄昏大祭司濒死前最后的怨憎一击,不然没了这单位主心骨,大陆又要乱上几百年,千千万万人死去。
但是,即便如此,耶娜身上的完美眷族气息,也远远比不过自己眼前,这位皇帝近卫军团长身上的那股冲味。
“神木,混沌,终结,归一,宿命……呃,还有点完美。”
眉头紧皱,注视着眼前的全铠骑士,苏昼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微妙表情:“这啥味啊,太冲了吧,哪怕是杀了他拿恶魂恐怕也没法吃吧?这啥玩意啊这?”
“除了黄昏基本齐全了,什么buff缝合怪……”
“这不就是你吗?”
而蛇灵吐槽道:“好几个伟大存在的味儿混在一起,你自己闻不出来,现在知道这味儿有多冲了吧?呕呕呕……”
苏昼假装听不见。
他打量着对方,并在对方对自己作出了请示的礼节后,微微点头道:“帝国的使者……请吧,带着皇帝意志而来,你要通告些什么?”
男人能看出来,眼前沉默寡言之人的实力有着神意巅峰,几近于灾境的实力。
而另一侧的大主教眯起眼睛,她轻声道:“阿斯莫代十三世的近卫是他以昔日在外界征战时的骑士团为核心组建,军团长就是他的内卫骑士精锐之一,有着太阳皇的力量加持,对各种源能的抗性非常高。”
“寻常灾境都很难击败他们,而且这些家伙,曾经联手击杀过西部山区的一头隐世巨龙,得到了龙血沐浴,几近于不死之身。”
这是对于高层而言的不是秘密的秘密,但是对于苏昼这位‘新晋’灾境强者,就是珍贵的秘闻。
圣日教会在对苏昼示好。
而苏昼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后,便听见眼前近卫军团长漠然冰冷的声音:【斯维特雷·阿法纳斯·泽连斯基,希光结社主持者,魔化者军队之首。你击杀帝国贵族,破坏移动都市,与帝**队对抗,蔑视皇室,非法占据帝国领土。】
报出一连串的罪名,这位军团长的声音带着非人的韵味,比机器要柔和,但却比人要坚硬:【不想被帝国讨伐,便解散魔军,亦或是整合编入第二十九集团军。】
【斯维特雷教授,如若如此,你会得到皇帝特赦,成为第二十九集团军军团长,伯爵之位,薄雾山脉周边皆为你的领地。】
他言辞干脆,意思清晰,语句简洁,作为通报者,可以说非常合格。
登时,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苏昼和这位近卫军团长的身上。
帝国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招安斯维特雷教授,并且愿意直接给出一位军团长和伯爵的编制……倘若是一般贵族,这时候早就狂喜,但谁都知道,这种条件,无论哪个灾境都不会接受。
不过,和大部分人想象的勃然大怒并不一样,苏昼露出了颇为怀念的表情。
“魔军……神木。”
他有些感慨地环视了一样周围的殿堂,和神木根系,男人微微摇头:“想不到,完美世界我当了一回国师,这个世界又轮到我当魔军了。”
“指不定下个世界,我可以当个魔帝魔王试试,我敢保证当的比这里的太阳皇要好。”
苏昼的话用的是中文,很显然,埃安世界本地人都听不懂,但是其中感慨和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却非常明显。
【不同意吗?】
听见了苏昼言语中的意思,这位军团长立刻伸手,按在了身侧的大剑剑柄之上。
临近战斗,他的语气开始鲜活起来,变得像是一个人类,而并非是某种意志的化身,有悠悠的蓝光从头盔后亮起:“你要面对的是帝国的意志。”
“皇帝的意志罢了。”
将有些怀念的目光垂下,苏昼看向通体逸散着漆黑咒怨的骑士,眼眸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淡然。
他平静道:“我肯定不答应,什么狗屁条件,我要做的是改变这个世界,推翻你们这些吸食人血的贵族和皇帝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这是最直接了当的反叛宣言——除却北地蛮族外,其他有着自治权,实际已经在当土皇帝的各大势力,都不曾这么宣告过。
全场各大势力的使者登时全部睁大眼睛,愣愣地看向苏昼。
但是苏昼本来就不是埃安人,他反个帝国有啥不行,仙神天庭都反过,这点小事日常操作。
最后,苏昼有些无趣地挥了挥手:“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倘若他不亲自来,我就亲自去。”
“他会等到我的。”
但很快,他便眯起眼:“哦?”
男人看向已经拔剑出鞘的皇帝内卫,摇了摇头:“看来你是不想回去了。”
“侮辱帝国法律……就是有你们这些无法狂徒,世界才会沦落至此。”
一字一顿,磐石一般的声音沉稳地从头盔后发出:“正是有你们这些不肯尽心尽力为帝国奉献的愚者,恶者,我们的世界才会直至如今都凝聚不起力量。”
“宣判。”
道出关键字,近卫军团长,再一次用那非人一般的语调宣告:【数罪并罚,斯维特雷教授,你当被宣判死刑。】
而后,狂飙而起的可怖源能,就如同海啸一般从他身上奔涌而出!
举起大剑,在万分之一秒内,没有丝毫凝滞的剑光,便携裹着汹涌的海啸之象朝着苏昼的脖颈横斩而去——狂风未起,雷音未响,没有丝毫气息,没有任何前兆,这一切就像是早已演练过一千次,一万次,这一剑的迅捷仅次于光,即便是大骑士也无法挡下,会授首当场。
但苏昼眯起了眼睛。
他看穿了眼前之人的虚实。
“人道众群之龙吗,难怪言出必帝国,话毕必法律,人心混沌之大龙,难怪有雅拉的气息。”
对于常人而言,甚至对于灾境强者而言都算是迅捷的剑光中,凝聚着远超过一位神意巅峰的力量,这位近卫军团长的铠甲,身体上纹上的法阵,以及改造过的大脑和体内的不死根,让他可以以人类之躯,链接阿斯莫代帝国所能代表的帝国集体意志。
这一剑虽然没有天灾之力,可却有帝国百亿民众的人心之光!
一侧,被波及的耶娜脸色大变,她距离苏昼最近,感应到的余威越大,即便只是一缕光,却让她仿佛面对亿亿万万人齐声呼喝,这呼喝卷起了激荡的大风,激起了骤然的惊雷,卷起了滔天的巨浪。
承载了亿万人心的一剑,以帝国法律的名义斩来,如若是寻常灾境强者托大被斩中,那么灵魂破碎,被源能侵袭污染是必然,死亡也并非不可能。
足以改造天地世界的力量被提取精华,附着在这一剑上。
然后。
被一根手指顶住。
一指点出,苏昼表情只有叹息。
“如此散漫又没有纲领,没有受过教育也不懂得何为信念的人心……凝聚了,又有什么用。”
他伸手,这根手指平平无奇,带有皱纹。苏昼虽然强化这具身体,却没有想过改变什么形态,他没那个心思。
可平凡无奇的表象之下,确是金铁为骨骼,神木为血肉,液态的源能在脉络中流动的纯粹超凡之躯!
这根指头顶在了剑尖之上,却瞬间令这横切而来的大剑停止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甚至这柄炼金长剑的剑尖微微弯曲了一点,那是碰到太过坚硬的物质,以至于反倒是伤害到了自己内部结构的呈现!
寂静。
所有反应过来,没有反应过来的人,都呆愣地看着这一幕。
就连军团长自己也呆愣住了。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原本寄宿的,与自己同在的帝国之心正在飞速消退……那是让他认定他是正义的源头,正是因为与帝国之心中亿万民众同思同想,他才能确定自己永远与民众同在,与帝国同在。
但是就在刚才,苏昼一指点出之时,帝国之心却溃散了……宛如就像是遇到火焰的蛛网,所有的结构都崩塌消融。
“集众之力,岂是轻易?如若不是埃安世界面临世界末日,外敌入侵,依照你们帝国这情况,百分之一的人心都凝聚不起。”
苏昼手指一曲,便将这一剑弹偏,如若不是军团长基本功扎实,恐怕就要直接剑飞出手。
男人并不自得,他甚至再次叹息:“何至于此?以宿命之法定义民众阶级,皇帝,贵族,官员,民众,魔化者……如若能齐心协力,不是比现在更强百倍?”
“自以为完美,自以为是为了一切的存在……将自己代表整个帝国,真是傲慢啊。”
苏昼将双手负在身后,他俯视着沉默不语,神情仍然坚定,没有半点茫然,还打算再次对自己挥剑的军团长。
他问:“你平日杀多少人?是怎样的人?为什么杀了他们,身上会有如此咒怨?”
“骑士,你叫什么名字?”
军团长本不想说,他一心效忠皇帝,忠实帝国,怎么会和眼前这位大反贼多说半句话?反贼胡言乱语就随他,自己即便不敌,也应当战斗至死!
但是,在苏昼的询问下,他却下意识地开了口:“安纳森·沃克斯。”
“杀与帝国为敌者,违背法律者,有害于帝国者,有平民,有职业者,有犯罪者和他们的家人。”
“一切为帝国而审判,为了世界的秩序和荣耀!”
话毕,他便惊怒不已——皇帝内卫不能有姓名,这会让他们有弱点,有破绽。他们是帝国之心的代行者,是法律和人心的化身,有了名字,他们就是人心的一部分,而无法代表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自己会说出名字?还说出自己的信念?这影响人心的力量实在是令这位名为安纳森的骑士恐惧,因为这会令他背弃荣耀。
但苏昼却并没有强迫他说,他只是让双方的心都诚实。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仅仅只是安纳森·沃克斯,而不是什么帝国意志的代行者。
所以并非是帝国审判了那些人,那些或许无辜的人,是安纳森·沃克斯杀了他们。
所以,才会有如此心安理得的正义之人,寄宿有漆黑的咒怨之息。
——代表人民。多么完美的为恶借口啊。
得到了答案的苏昼抬起手,他眸光低垂,赤色瞳孔亮起,而手掌向上抬,一柄长弓与箭就这样出现在他的手中:“好了。”
“笑吧。”
男人张弓:“因为被我所杀,你的名字,将被全世界知晓。”
他射箭。
世界仿佛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一道流星飞驰而过,光芒一闪,箭刺穿了安纳森的心脏。
骑士倒地,死去。至死也不觉得自己是安纳森,而是代表帝国的法律。
苏昼却没有放下弓。
他注视着失去了自我的骑士尸体,平静道:“他死了。”
“该出来了,皇帝。”
然后便有火光从骑士空洞的胸口处燃起,化作光芒,化作结晶,填充了那伤口。
死去的‘骑士’站立起身。
他抬起头,看向苏昼。
金色的璀璨眸光与赤红色得瞳孔对视。、
在所有人的惊呼中,希光高塔的大殿开始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