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1 人的感情，是这天底下最善变的
江雁洲的视线瞟向策马疾奔的齐素雅。
那女孩子早就骑着马跑远了，口中居然还发出‘哦吼哦吼’的呼叫声。
看得出真可谓纵情，她甚至还高歌了一曲《天路》。
冰山似的江雁洲目中略柔，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口吻透着几分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温柔。
“她只要开开心心的，就是最好。”
江敬云深以为然。
“就让她继续当个没心没肺的小天真吧，有些事不必太早。”
江雁洲顿了顿，忽然以质疑的目光看向江敬云，他像是敏感地察觉了什么。
“哥？”
江敬云收回视线，姿容雅丽，一身高洁，就似是人畜无害。
他慵懒的半眯着眼。
“我们是兄弟，又不是敌人，不要拿这种眼神看着我。”
江雁洲抿了抿嘴。
“什么叫做有些事不必太早？我想大哥只是拿她当做家中一份子，并没有真心喜欢上她，可是我听大哥的意思，是想？”
江敬云眉梢一挑。
“有些事发展到最后，水到渠成是一定的。而就算不顺利，我也会把不利变顺利。所以，家里这些人，还是合群一点比较好。”
他这些似是而非的言语外人肯定听不明白，但江雁洲心里一紧。
忽然生硬的扭开头。
这算什么？
就算没感情，也想搅一搅浑水？
他大哥是在唯恐天下不乱吗？
拿他自己当个顺带的，当个陪嫁的？
然后，想让家里这些人，全都跟雅雅？
江雁洲越想越气。
“荒唐！”
江敬云老神在在的。
“那要不然兄弟反目？雁洲，做人不能太天真，不要太相信所谓的感情，人的感情是这天底下最善变的。今天可以想吃酸，明天可以想吃辣，所谓永恒听听就好，当真不得。而这世上，最脆弱的，也莫过于情感。”
至于兄弟情？手足同胞，情深义重？
永远都不要拿自身的情感作为试金石，因为当试验开始的一刹那，就已经注定要输的一败涂地。
江雁洲心头一哽，“诡辩！”
江敬云眯着眼发笑。
“那要不然，就试试看好了。反正如果我所料不差，二瑾他现在一定在酝酿着一些小计划。不如试试看，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到底有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茁壮。”
江雁洲：“……”
……
齐素雅带着大家骑马飞驰，运动废江紫衿被颠得感觉骨头架子都快散架了。
等从马上下来时，江紫衿手软脚软的，还晃得有点想吐，整个人都宛若脱力了一般，脸色更是白惨惨。
齐素雅笑喷了：“干什么逞强啊？不适应就早点停下来呀。”
紫衿温温柔柔的弯唇笑，“生命在于多做尝试。”
齐素雅愣了下。
紫衿：“如果我不试一下，就不知道自己不适合，而且，不论如何，都是一场不曾有过的体验。”
他最近，心态渐渐变了。
他时而回想从前那些事，在做自我检讨。
齐素雅赞赏的看他一眼。
他温柔，但此前也温吞，他心理承受力差，但如今愿意主动迈出脚步，算是一个很大的进展。
662 啊啊啊妹妹在冲我笑
“对的呀！这个世界有很多新奇的事物，如果不自己亲眼看看，肯定要错过很多精彩。”
两人对视，紫衿眼底满是柔情万种，是似水的温柔，仿佛所有精力全部倾注她身上。
而楚家那里，楚厌宸。
他只是远远的看着，目中有温情浅浅，但当察觉身旁弟弟二瑾正在看向自己这边时，他十分自然的冲着楚似瑾笑了下。
“走吧，都一点多了，还没吃中饭，估计大伙肚子都饿了。”
然后，楚厌宸率先转身。
等他走远后，楚似瑾幽幽凝视着他背影。
“哥……”
微不可闻。
而后，他徐徐垂首，轻咬自己的嘴唇。
……
这天晚上，齐素雅等人借住在当地居民的蒙古包中，晚上参加了篝火晚会，甚至还接收到极具内蒙古风情特色的‘哈达’。
这是一种生丝织巾。
长度通常一米五，最长有私密，是当地礼节的一种表示，上面的绣着云纹，或者八宝，或者寿字，总之都是寓意吉祥的图案。
听说哈达最初是喇嘛教寺庙中一种祭神的用品。
随着喇嘛教的传入，献哈达的仪式很快被本地居民接受。而后，每当贵客来临、敬神祭祖、拜见尊长、婚嫁节庆、祝贺生日、远行送别、盛大庆典等重要场合，都要献哈达来表达自己的诚心和美好的祝愿。
夜间，吃着本地的烤全羊、手扒肉，然后，她捧起一种名叫‘乌古台措’的奶茶喝得美滋滋。
她坐在篝火边，火光映照得小脸通红。
其他人也在。
篝火现场人来人往，有人穿着蒙古族的传统服饰，有人手拉手的围着篝火唱民歌。
齐素雅眯着眼发笑，她很喜欢当下这种氛围。
“妹妹，来呀来呀？”
江碧城坐在轮椅中，他的外置骨架尚未做好，而今依旧不良于行。
但这个乐天派不甘寂寞，见大伙跳舞跳的开心，于是手伸的高高的，一脸欢喜地冲着齐素雅招手。
齐素雅笑，然后放下手中的乌古台措。
“碧城哥想跳舞？”
“嗯嗯嗯！”
空灵梦幻的美人儿大眼睛发亮，他兴致勃勃的狂点头。
然后，她弯下腰，用类似安全带的东西绑住他的腰和轮椅，借此固定他身体。而她挨得这么近，今天的香水换成芦丹氏的八月夜桂香，他忽然就红透了耳尖尖。
忍不住闻了一口又一口，活像是闻不够似的。
“好了！”
她重新直起腰，在昏黄又暧昧的篝火光亮下，没能发现他异样。她握住他双手，然后领着他，连带着轮椅，在原地转圈圈起舞。
江碧城笑得像个大孩子，十分明亮的笑容，看得出他真是十分的开心！
然而，江碧城内心：妹妹握住我的手！妹妹的手好小！皮肤好光滑！
啊啊啊啊啊妹妹在冲我笑！！
……
楚似瑾远远瞧着这一幕，俊美妖艳的男人脸上一片麻木。
他向人讨了一杯马奶酒，然后走向齐素雅之前坐过的位置，用马奶酒的杯子换走之前的奶茶。
663 不是冷血，是清醒
而在做这些事情时。
他心底忽然抽痛了一瞬。
仿若一把刀，在一寸寸割开自己的心头。
这痛并不是轰轰烈烈的，但寸劲很足。
从心底蔓延，而后似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心脉，攥痛他心脏。
……
另一边，苏念初看见这一幕，倏而一怔。
同一时间，篝火堆边的江雁洲：“……”
冷峻刚毅的男人剑眉星目，他一步踏出！
“这么急干什么？”
江敬云似笑非笑的瞄了江雁洲一眼。
“既然你坚信我们兄弟情深，又为什么不再多等一等？”
江雁洲徐徐回首看向江敬云。
他紧紧的皱着眉。
“雅雅那里有很多书。”
江敬云困惑一瞬：“书？”
江雁洲颔首：“我看过其中一本书，书上有个形容词，我想很适合用在大哥你身上。”
他突兀出手，掌心覆在大哥脸颊边，敬云为之怔了怔。
雁洲垂眸，睫毛掩住眸中的神色。
“哥，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冷血动物。如果，你执迷不悟，我想早晚有天你会自食其果。”
江敬云：“……”
倏地轻笑一声，那笑声缱绻，居然还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弟弟的掌心。
“我不否认，但我从未错过，我所做一切全是正确。就比如现在，两害取其轻，两相权衡，我很清楚我的目的是什么。”
江雁洲深深看了他一眼。
“人心在你看来是什么？人的感情又到底是什么？你说厌宸丑，你自己就不丑？”
旋即，他不再多话，冷酷的收回视线，大步流星地匆忙转身。
江敬云怔怔的望着雁洲的背影，忽而嗤笑了一声。
“傻子。”
他慵懒的半眯起眼睛。
“畏首畏尾，既想得所爱，又想要家庭和睦，想要兄友弟恭，偏偏又克制不住自己的私欲。人啊，不能太贪心。得失取舍，必做选择。”
当鬼的苏宴白：“……”
忽然瞧了江敬云一眼，感觉，他从前的判断，似乎错了？
有匪君子，君子端方？
原来自己竟也犯了那个毛病，以貌取人，竟把狼人当善人。
可能敬云才是最奸诈的那个，但也可能他只是看的太清透，太明白。
不是冷血，是清醒。
……
江雁洲面无表情地拿走那杯马奶酒，同时又倒了一杯那种叫做‘乌古台措’的奶茶。
齐素雅脸上出了一点汗，火光中，她笑嘻嘻地朝这边投过来一眼。
雁洲怔怔的望着她，她笑得很好看，他抿了抿唇，唇角抽动着，似乎也在回以浅浅的笑容。
之后，江雁洲离开。
齐素雅有点累了，“先歇歇，等会再带你一起玩。”
她拍拍江碧城的头，回来坐下，抓起杯子一饮而尽。
等楚似瑾重新回来时，因为杯子都是一模一样的，他只瞧见杯子见底，心头一顿，以为她已经喝了那杯马奶酒。
须臾。
“雅雅。”
齐素雅十分意外地看向楚似瑾，火光下的男人，本就一身俊色，眼下更艳了几分。
真是难得啊，她心里感慨。
自从出事后，这人心性大变，很少主动开口。
664 搞什么鬼
通常都是别人先和他讲话，而他就算是回应时，也是言语简洁，惜字如金。
“怎么了？”
她单手托腮，可可爱爱。
楚似瑾反复地攥了攥手心，齐素雅觉得他模样有点怪。
他忽然扯了下唇：“有点事，想找你谈。”
齐素雅：“？？？”
原地环视了一圈，现场人声嘈杂。她站起身，拍掉沾在裤子上的草，“行，走吧！”
楚似瑾再次攥了攥手心，忽而垂首，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凄怆苍凉。
他艰难的扯了扯唇，徐徐闭了一下眼。
“对，走吧。”
似一声无言的轻叹溢出红唇。
……
齐素雅感觉他有点奇怪，但又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揣着心事，跟着楚似瑾一起走进蒙古包。
途中两人经过苏念初，齐素雅怔了怔，怎么觉得……
虽说念初平时清清冷冷的一身仙样儿，但此刻眼底冷色稍微严重，那一身冰霜气息，竟有些摄人，像在警告四周生人勿进？
一个两个，都很奇怪。
她挠头大雾。
……
楚似瑾领着齐素雅走向一座蒙古包，他为她开门，示意她先进。
远远能听见篝火晚会的热闹，齐素雅完全是不设防的，一步踏入其中。
下一刻。
咣！
然后她听见咔哒一声，门是木头的，上面挂着一把锁。
齐素雅：“……”
她怔了好半晌，才狠狠的眨眨眼。然后，原地踅摸一圈儿，最后蹙着眉坐在一把凳子上。
她默默从空间里拿出一瓶营养快线，拧开瓶盖，正要喝一口，但忽然腾地一下站起来。
“搞什么鬼啊！！”
她愤愤质问，但这蒙古包里只有她一个。
她蹙着眉重新坐下，“搞什么鬼？”
内心百思不解。
而，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
远离人声嘈杂，这是一片林子，楚厌宸坐在地上，他手中拎着酒瓶，他旁边是于修凛。
于修凛看他一眼，即便心里明白两人是兄弟，但情感全靠回忆来支撑，而失忆后的他，即便很喜欢他这些家人们，但多多少少还是差了些火候。
总觉得，自己要是稍微提点两句，有交浅言深的嫌疑。哪怕对方是他的亲哥哥，哪怕楚厌宸不多想，但于修凛自己心底里，其实一直倾向于谨守自己的分寸和本分。
然而，想了想二哥楚似瑾，又看看身边这位大哥楚厌宸。
于修凛：“……要抽烟吗？”
楚厌宸抿了口啤酒，思考一瞬，才接过香烟。
于修凛为他点火，厌宸口中叼着烟，半眯着眼，指尖在啤酒瓶的瓶口打转。
两人都没再开口，就只是抽着烟，然后再是不是的小酌一两口啤酒。
又过了好半晌，厌宸口中那支香烟燃烧了一半，半截烟灰要坠不坠岌岌可危。
于修凛瞅他一眼，自己熄灭自己这支香烟，摸摸掏出一个小方盒当做烟灰缸，这人似乎很注重保持环境，平时在外面抽烟，也从不随便乱扔烟头乱弹烟灰。
他指了指楚厌宸叼在嘴里的香烟，厌宸回过神来，低笑一声。
“这一点，还真是老样子，从小就这样。”
665 二十多年的信念
他取下口中香烟，烟灰弹在小方盒里。于修凛合上方盒的盖子，问：“刚才在想什么？咱们小时候？”
厌宸点了点头。
“最近常常想那时候的事情，想当年那个村子，自从逃出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然后也想那座山，也真是幸亏有那座山，要不然啊，咱们早就饿死了。”
楚厌宸哂笑一声，似乎想起弟弟们童年的样子。
于修凛沉默了一下：“云哥，江敬云，他是不是很讨厌我们？”
楚厌宸一怔。
于修凛谨慎措辞，“感觉他似乎很讨厌我们，很奇怪的感觉，但又不像是敌意。”
楚厌宸静谧了两秒，“敬云那是在针对我。”
于修凛一愕，他觉得他大哥挺好的。
楚厌宸弯着唇。
“那年，雁洲因为我们坐了牢，我当时情况很差，可能是因为那之前不安全，就自己憋着一口气，等安全之后，就控制不住了。不是故意的，但我揍过他一顿。”
于修凛有点狐疑。
楚厌宸笑。
“那人其实挺小心眼的，当然大是大非上从没站错队，不过私底下也是真的不好惹。幕戎他们刚来家里的时候，幕戎甚至以为他没脾气，像个包子，人人欺凌的那种，但敬云其实报复心很重，稍微惹他一下，他能把这笔黑账记一辈子，是很记仇的性格。”
于修凛：“那……好像有点可怕。”
“是啊！”
楚厌宸笑叹。
“挺可怕的一个人，睚眦必报，锱铢必较，如果不是因为这份血缘关系，如果不是兄弟，可能他那种人才是最不合群的。表面跟谁都能谈得来，任何话题都能聊两句，但除了先天上的这些血脉至亲能因身份在他心里占一席之地，他骨子里其实满不在乎，外人死活他看得很淡。”
于修凛又沉默了，他觉得，楚厌宸的情绪似乎不大对。
“心情不好吗？”
“……有点。”
“因为二哥？”
楚厌宸指尖夹着一根烟，手指拨乱自己额前的碎发，浅浅垂眸，像是在思忖。
“也不算是因为他，但……好像也是因为他。”
“跟雅雅有关？”
厌宸侧首：“看出来了？”
于修凛：“表现的那么明显，又天天生活在一起。”所以，哪能看不出来。
之前点的那支烟已经灭了，于修凛摸摸掏出小盒子，让楚厌宸把烟头扔进盒子里。
楚厌宸平时很少抽烟。
但不是不抽。
只是在特定的时候会抽一些。
他拿起烟盒，于修凛再一次为他点烟。
这一回楚厌宸静默了很久。
“是非心中坐，得失难取舍，但还是，得舍。”
于修凛皱了一下眉，“不累吗？”
“累！”
十分干脆的坦言。
“一直都累，一直这么累，但还是累。”
他的意思，大概是，有些事情，无论多少年，就算早成了惯性，但不代表心无感觉。
他不是不懂累，只是平日不表达。
他薄唇吐出一口烟雾。
“但是，就算累，也是我自己自找的。”
二十多年的信念，早就坚定不移。
666 全部的梦想，一切的依托
楚厌宸瞭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
“这是我全部的梦想。”
就好比江敬云。
敬云其实最想要的，就是他们这个家和和睦睦。
那人自认最清醒，但其实最浪漫，他自称世上无永远，却也是最相信永恒的一个人。
想要永远都这样，什么都不变，而为了他所想要的永恒，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青烟似薄雾笼罩他俊雅的面容，厌宸弯着唇凝视天边的皎月，口吻平静，又像是透着浅浅哀凉。
“可能我这是不对的，但是，对我而言。三予……翰予，我的弟弟，楚翰予，还有瑾，一直是我生命的基石，也是信仰，信念，精神，所有我能想得出的一切，是一切的依托。”
于修凛有些复杂。“对不起，我忘了以前那些事情。”
楚厌宸抬起胳膊肘，撞撞他肩膀：“少在这抱歉，过得好就成了。想不起来才最好，以前那些，又不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于修凛抿抿唇：“可是……我觉得，大哥你这样这不好。没有自己的人生，牺牲太大了。”
楚厌宸似笑非笑。
“这得看怎么定义，对我而言这就是我的人生，所以我不能抱怨。这也不算牺牲，我喜欢，但并不一定她必须喜欢我，感情可以是单向的，只要能看见她，看她开开心心的，就挺好了。”
于修凛试着想象了一下：“如果是我，我肯定不行。”
他断言。
“如果感情真的足够深，就像是两个人合二为一，成为一个整体。如果真的要舍，就像是在自残，我一定舍不得。就好像一个正常人拿刀剁掉自己的手脚，那怎么可能不疼。”
楚厌宸恍惚了一下，“是啊，疼。”
从他当初发现二瑾的心思，他让自己做出决定，就一直很疼。
不过。
“路都是人走的，我管好我自己，他能争取多少，要看他自己的本事。这么做，也不过是少一分竞争压力，我退出，间接提升他赢面，希望他能争气点。”
于修凛十分深沉的来了句：“我看悬。”
一脸认真的思考。
“二哥……我不清楚怎么形容，我对这方面没有经验，对他那些事情感触不深，但我很清楚一件事，他没有勇气。”
“并且，我觉得……二哥他大概是觉得，像他这种人，不配幸福，他没有爱人的能力。而如果真被他爱上，可能是祸不是福。总之，他大概卑弱又敏感，并且不自信，信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楚厌宸抽了一口烟：“可能是这么回事吧。”
他想起哥仨小时候，两个弟弟想要的，他几乎全都能帮弄来。比如烤地瓜，烤鸟蛋……但雅雅是一个人，而不是物品，必须尊重雅雅自身的意志。
以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二瑾的概率是真心不大。
大房江家虎视眈眈，二房苏家态度暧昧，至于他们三房楚家？
就算楚厌宸自己退出，借此提升二瑾的赢面，可二瑾的病让人心急，一日未愈，便一日忧心。
本就自顾不暇，更遑论是付出他自身的感情，他早已无暇他顾了。
第二支烟抽完，楚厌宸干了瓶中的啤酒。
黄澄澄的酒业顺着咽喉流淌，他眼底有一抹涩意，然而弯弯的眼睛，依然像笑一样。
“哥……”
667 我知道，哥心里哭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楚厌宸正想再喝一瓶，回头一看，就看见月色下的二瑾。
“能跟我来一下么？”
“怎么了？”
二瑾抿了抿唇，“有事。”
厌宸搁下酒瓶，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手边有几个空酒瓶，他步履虚浮，可能是醉了。但平时他的酒量没这么差劲，而今夜，可能是这月色太叫人伤心了。
楚似瑾一步上前，拖住他大哥的臂弯，他欲言又止地看向于修凛。
于修凛心头一顿，忽然有种微妙的预感。
但还没等于修凛想清楚，就见楚似瑾已扶着楚厌宸走远。
……
厌宸的桃花眼，因醉意而微醺。
“出什么事了？”
他反手握住二瑾的臂弯。
“刚才当着三予的面不开口，是不是跟三予有关？所以不能让他知道？”
“不是。”
二瑾摇了摇头，他领着楚厌宸走向之前那个蒙古包。
“哥。”
他忽然停下步子，“怎么了？”
二瑾恍恍惚惚的看了他半晌，“为什么要哭？”
厌宸怔了怔，摸了摸自己干燥的眼角。
二瑾抿着唇，“我知道，哥心里哭了，一直哭，好久了。”
楚厌宸忽地轻笑一声，“臭小子。”
无奈又宠溺的语气。
“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有感而发，想抒怀文艺？”
“不是。”
二瑾摇了摇头，走向蒙古包，他看着挂着一只锁头的房门。
他摘下门锁，然后抓住身后的哥哥。
“哥，雅雅挺好的，我更喜欢她当我大嫂。”
下一秒。
他拉开门，把他大哥推进去，然后迅速关上。
他垂首盯着自己的脚面，他脚上穿的是艳蓝色的旅游鞋，他想起前些天雅雅拿出这鞋子，让自己穿上，夸他好看，声称很适合他。
他扯了扯唇角，眼底不知不觉就湿润了，忽然抹了一把脸，他迅速转身。
他想走。
然而一步踏出。
突然听见身后咣当一声巨响。
他怔怔的回过头来，随后，就看见那女孩子，完全出乎他意料，她竟然是清醒的。
她眸子里有火，像火炬般惊人。
她忽然眯了一下眼，扯了扯唇角，像是在笑。
但那脸色十分冰冷。
是很久很久以前曾见过的冷酷。
“王八犊子！！”
她拉开唇角骂了一句。
随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楚似瑾。”
她点着头，用力点着头。
“很好，非常好！”
下一秒，她一个箭步冲上来，她一把揪住他衣领，拖着他往外拽。
在惊乱之中，楚似瑾只来得及看向房门内。
蒙古包中，他大哥白衬衫，黑西裤，侧身而立，手垂在身侧，五指攥成了拳。
刘海洒落在鼻梁，大哥低着头，白皙俊雅的面容似冷白，平日的儒丽化为霜雪般的凉。
了无生气。
像一座象牙白石雕，僵在那里，不言不语。
……
平地无中生有，一辆白色的保时捷跑车线条酷炫。
齐素雅把楚似瑾塞进车里，自己也跳进车中，点火踩油门，车速迅速飙至两百迈。
几乎‘呜’地一下，就瞬间射入了夜色。
668 快被这傻批气死
狂风刮在脸上，这车速实在太快。
楚似瑾看不清外面的景物，他吓得拽住了车门。
“……雅雅？”
她油门往死踩，一言不发，如极限竞速，像是开在死亡跑道上。
“雅雅！”
他以为她没听见，全是风声，他一开口，狂风灌入口中，他喊着她的名字，加重了音量。
他知道她生气了。
但他更宁愿她大吼大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车速撒气。
吱呀一声！
齐素雅狠狠踩下油门，出于惯性，他们两个的身体狠狠往前一倾，也幸好有系上安全带，不然没准脑门要亲吻前面的挡风玻璃。
齐素雅呼呼喘气，她杀人似的眼神落在楚似瑾身上。
然后扯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推门下车，把二瑾从跑车里面揪出来。
“楚、似、瑾！！”
她像是咬牙切齿，往前一扑，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草地上，然后狠狠亲下去。
他一愣？
想要扭开脸，但她反而扶正他下巴。
这不是情人间温柔的亲吻，更像是在惩罚。
她咬着他嘴唇，在他唇齿间碾出了血腥。
她忽然退开了一些，直起腰，坐在他腰腹上。
她眉梢高高挑起，在月夜之下，她这样显得十分妖气。
她两只手抓住上衣下摆，顺着头扯下这件白短袖，露出穿在里面的黑色小吊带，然后扯下绑住头发的橡皮圈，十分性感狂野的甩开长发，柔顺黑亮的发尾轻扫她腰际。
艳艳的嘴唇弯出一抹笑，但这模样更像是轻佻。
“费了老大劲，不就是想让我上么？行啊，来，我配合！我不但配合，我还主动！”
“不，我……雅雅，冷静，冷静！”
他想要跑，胳膊肘撑在身下，想要往后退。
他蹭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蹭出来，反而被她抓着脚重新拽回了原位。
她眉梢高挑，她的手是很温暖的，但这会子手劲很大。
她捏着他两边脸颊，把他捏成了金鱼嘴。
“不是挺聪明吗？不是喜欢玩兄友弟恭吗？成啊，我知道，你们老江家的男人感情最好了！但你把我当什么？嗯？用我来向厌宸表孝心，嗯？我是人！知道吗？是人！不是物品！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吗？啊？”
她吼了他一句又一句，这傻批真是气死她了。
有些事是关乎底限的。
她想起上一世不太美妙的经历。
她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的。
末世降临之初，当时尚未发现自己的空间，作为一名普通女人，而且还是身材长相都很不错的那种，在那个失去秩序的世界里，想也知道，下场肯定好不了。
她反抗过，以断腿作为代价逃过一劫。可能是她的反抗让对方嫌弃她扎手，于是第二天在一场谈判中把她送人了。
然后那天晚上，她第一次见血。
也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肮脏和丑陋。
后来有了空间，她知道这玩意一旦暴露没准要招来更大的祸，她只能逼着自己强起来。
楚似瑾今晚的行为让她想起太多太多事，全是不好的。
669 人生得意须尽欢
她被关在蒙古包里，她一开始还满奇怪的，闹不懂对方在卖什么关子。
直至听见蒙古包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她听见楚似瑾那句，让她做他的大嫂。
齐素雅：“呵呵？我觉得，大概是我太温柔了，对吗？我是想要保护一些东西的，就比如你这个王八犊子的玻璃心！”
撕拉一声，她扯碎他上衣，暴露出大片大片狰狞恐怖的疤，全是过往那些年的噩梦。
她一寸寸抚摸这些丑陋的疤痕。
“我这个人其实不挑，当然如果皮肤好点是最好，但如果皮肤不好，只看脸也行，反正只要长得好看就可以。”
她玩味的瞧他一眼。
“会叫吗？来，叫两声，让我听一听。”
他脸色骤变煞白。
她妩媚的笑。
“怎么？怕了？还是说……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又凭什么代替我做选择？”
“我费心费力，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维持的和平！你说打碎就打碎？就只准你一个人任性？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听你的，凭什么以为我会喜欢你那些安排？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你胡乱插什么手？”
她扯开他腰带，没看他的脸。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以前是谁冲着我一脸贱笑，撩我来着？当时撩的很开心，是不？”
楚似瑾挣扎着，脸色依然白惨，嗓音里都带上了颤。
“雅雅……够了，住手！”
“够了？哪里够了？只准你们整天冲着我卖骚，就不准我付诸行动？大不了回头挨个都办了，反正齐爷我光脚不怕穿鞋的！我突然发现当个渣女也挺不错。”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不趁着年轻趁早多睡几个，等岁数大了那多亏啊？”
她句句全是讽刺，他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试探着轻轻碰碰她。
“雅雅，我错了，对不起……”
她哧笑一声。
“错了？哪里错？我真是忍了很久了，憋了很久了！”
“我灵魂是个成年人，我也有我的向往，整天身边全是窝边草，能看不能吃，我也满遭罪的，我得谢谢您啊，多谢您成全呐！”
他抿了抿嘴，单手撑在地面。他徐徐坐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腰上，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对不起，消消气，好不好？”
“我不消！惹完人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事了？楚、似、瑾！！”
她疯了一样吼他一声，怒火沛然的眸子瞪准了他。
像是漆黑深夜里的一把火炬，不但点燃一方天地，更像是能燃烧所有的一切。
“我是真的忍受你很久很久了！自哀自怨，一开始是沈芳，弄了个心智退化出来。然后是林伟红，又多出一个精神分裂。”
“是啊，我有时候看着你，我也会想，真是好惨一男的。”
“但你知道我多嫉妒你吗？你是心盲还是眼盲？你看不见大家对你的关心吗？看不见你身边的这些人吗？”
670 人家还想长高高呢
她吸了吸鼻子，倔强的扬起脸。
“我是真的很羡慕你，疯了一样的嫉妒你。你真的已经很幸福了，至少就算你自己想要自甘堕落，你身边也有人帮忙把你从深渊里拉出来。”
“你是被你自己困住的，而只要你往前迈出一步，你很快就会发现，并不是没救了，因为你所遇见的问题，不是不可抗力，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孤单的。”
楚似瑾心里一揪一揪的，他沉默着，没作声。就着现如今的姿势，他轻轻搂住的她，她两条腿分开，坐在他身上。
“对不起……”
他是茫然的，不是为自己。
这份茫然因她而来，他看见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想，今夜，一定是她触及她底限。
她有时像是一只傲娇的猫，有时又像是刺猬，会用她满身的利刺来保护她自己。
而她的怒火，他无言以对。
他太想当然了。
在今晚这件事情中，他最大的错，是知晓大哥对她的感情，不愿大哥再为自己而压抑，不愿大哥再为像自己这样的人做任何牺牲，他不愿见大哥痛苦。
但他没有想过，她又是否愿意。
他真的错了。
她翻着白眼狠狠推了他一把。
“神经病啊？抱我干什么？老实坐着，别动手动脚的！我告诉你，我可是还在生气呢！”
楚似瑾：“……哦！”
然后松开她，乖乖的坐在原地不敢动。
齐素雅本来还想再数落他两句，但他太配合了，她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闷闷的瞪了他好半晌，像是拿他没办法。
她气哼哼地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上衣，三两下就传了回去，倔倔哒哒的往回走。
睡个毛啊睡！
她刚才也只是太生气了，想教训教训这憨批。
人家现在才一米六多，还没一米七呢，她还要长高高呢！万一影响发育怎么办？
而且身上的小笼包……
喵的，蛋疼！
她还想再继续发育发育呢！
她开门上车，从空间里面拿出一根雪茄，剪掉头部，然后点燃。
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她郁郁闷闷地往车外横去一眼。
“你在地上赖上瘾了？还不起来！”
楚似瑾慢吞吞的爬起来，低头看见自己身上那些疤，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嘴，然后忽然一片黑影袭来，一件黑外套兜头盖脸的罩住他。
“自己穿！”
她恶声恶气的，“看你就心烦！”
楚似瑾：“……”
……
如来时那般风驰电掣，这事儿并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齐素雅收起跑车，现在一瞅蒙古包就很糟心。
她扭头直奔停泊的房车，爬上三楼蒙着被子往床上一趴。
啧，这叫什么事啊！
她在被窝里龇牙咧嘴的。
倏地，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底烦躁更甚。
该怎么讲？或许她真的是‘忍’了太久，没准她其实早就想逮住一个下嘴了？
这么一想，或许她也挺骚的。
好半晌后。
“哎……”
拖着长长音，像是有叹不完的气。
逞凶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671 被你爱上太可悲了
她回想之前，心道自己可真是太不理智了，但愿楚二狗能正常点，不然万一要是被自己刺激了……算了。
眼睛一睁一闭就是一天。
她今晚想清静一点，不想再为某个狗男人操心。
“自找的，该！”
恨恨地哼唧一声，然后她用力闭上眼，逼着自己尽快入睡，免得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当鬼的苏舅舅悄然进入房车中。
清儒俊雅的男人凝视床上隆起的小包包。
回想少女之前生气昂然的样子，苏宴白怔了一瞬。
而，另一头。
……
篝火晚会还在继续，欢歌笑舞十分热闹。
楚似瑾身上穿着一件黑外套，遥遥看见江碧城坐在轮椅上嘻嘻哈哈，正在磨叨江枫愚，让江枫愚带着他和轮椅一起跳舞，反过来换来江枫愚的傲气鄙视。
那哥俩闹成一团，不远处江雁洲陪伴在江敬云身侧，一个噙着叫人捉摸不透的雅丽浅笑，另一个则是冰山面瘫沉默寡言。
楚似瑾没能看见他自己大哥楚厌宸的身影，心里微微一紧，然后转身朝之前那个蒙古包走去。
门依然敞着，他和雅雅离开时是什么模样，此刻就依然是什么模样。
蒙古包内黑漆漆的，但有一点点星火明明灭灭，像是有个男人在黑暗里抽烟。
楚似瑾莫名的紧张起来。
“……哥？”
他试探着迈出一小步，小心翼翼地瞅着里面。
楚厌宸弹了弹烟灰，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脚边已积满了烟蒂。
“雅雅呢？”
楚似瑾怔了怔，然后低下头，小小声的回答：“她回房车了。”
“……”
“………”
二人相对无言，厌宸看见似瑾嘴上的伤口。
良久。
厌宸低哑的嗓音从蒙古包内传来。
“瑾。”
楚似瑾连忙抬头看向里面，视线撞见一对冰冷的眼眸。
俊雅儒丽的男人似置身于霜雪之中。
“三予之前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被像你这种性格的男人爱上，很有可能是祸不是福，也就是，可悲的意思。”
楚似瑾心里一紧，他有点摸不准他哥的含义，但心里有种不安预感在愈发强烈。
蒙古包内，漆黑昏暗之中，俊雅儒丽的男子忽然扯了扯唇。似昙花一现，那笑靥美得近乎不真实，却偏又透着些惨意。
“我本来对此持保留意见，但是现在，我想三予是对的，他看的很明白。”
他再次点了一支烟，因为抽烟抽太多，嗓音已变沙哑，变成了低沉的烟嗓。
“亲情，友情，兄弟情，这也算是一种爱，不仅仅只有爱情才是爱。所以作为你的家人，你的兄长，被你以家人的名义爱着，被珍惜，被重视，还真的像三予说的那样，不一定是福气。”
他徐徐朝楚似瑾走来。
两人错肩而过时，他微微一顿，神色复杂的轻轻拍拍楚似瑾的肩膀。
“今晚让我想清楚一件事。”
“我错了。”
“并且，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像个傻子一样自行退出。”
他目视着前方，烟嗓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672 不能给她幸福
“雅雅她真的很好，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你，所以我知道你喜欢她，所以我愿意退出，哪怕只能给你增加一点点胜算，可只要对你有利，就都可以。”
“我让我自己学会无所谓，但这真的很痛。”
“但如果你能用你的真诚去感化她，去打动她，就算我自己很痛，我也可以当做那份感觉不存在。”
“但今晚这一切，又算什么？”
“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自己不懂得把握，反而把她当做一份礼物送给我？就只因为我是你哥哥？你想要表达的又是什么？”
“我知道，你，心是好心。但是，二瑾……这样的你，给不了她幸福。”
“你这样的性格，就算真的和她在一起，未来有朝一日，也只会让她因为你痛苦。”
楚厌宸说完这番话，一身萧索的离开。
楚似瑾怔怔的望着他哥的背影。
没有办法，给雅雅幸福？
细想下来，陆陆续续出了这么多事情，一直是她保护他，而他又为她做过什么？
他再次看向大哥的背影，忽然身体轻轻一抖。
一阵寒，在心底里蔓延。
在这一刻，他突然惊觉。
就在今天，就在这个晚上，他同时伤了两个人的心。
并且，也是在这个晚上，他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
失去一份很重要很重要的，可能再也找不回来的心意。
……
这一晚，风平浪静，似乎并未发生任何事。
有几个聪明的，似乎察觉了一些，但心照不宣，而一些情商比较低，稍微迟钝一点的，则是没心没肺，纯粹地为蒙古风情而沉醉。
直至第二天早上。
房车洗手间内，楚似瑾凝睇着镜中的自己，俊美妖艳的长相，嘴唇有着细小的伤口。他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再一次失眠了。
他恍恍惚惚的。
忽然视线往旁边一瞟，他再一次出现了幻觉。攥了攥拳，强制自己移开视线，或许他的病情不如想象中严重，幻觉一直存在，但他会逼着自己无视，可是那些声音像魔音穿耳，那些画面总是缭绕眼前。
他用力的吐出一口气。
良久良久。
他重新看向镜中的自己，试着弯了弯唇角，却找不回从前的味道。
“苦瓜脸……”
原来，他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这种表情么？
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想起雅雅说，她羡慕他，她嫉妒她，他始终想不明白她的羡慕嫉妒从何而来，只能开动自己的脑筋，试着去想象，又会有多少事情比自己遇上的这些更加严重？
他的问题是内部崩坏，雅雅说，他不曾遭遇不可抗力。那么什么是不可抗力，雅雅口中的不可抗力，便是她曾遭遇的？
他思维发散了许久。
直至……
“楚、似、瑾！！你再不出来我就尿裤子了！！”
隔着洗手间的门，小女孩恶狠狠的声音传过来。
倏地醒神，楚似瑾连忙从洗手间出来。他揉了揉眼，一宿没睡，俊艳的脸上染上一抹淡青色暗影，这令他显得有一点憔悴。
673 楚似瑾之观影心得
齐素雅连忙冲进去解决自己的人有三急，事后神清气爽。
她瞄了楚似瑾一眼，视线在男人嘴唇上的小伤口上微微停顿，忽然就回想起昨晚那个凶狠惩罚性质的吻。
舌尖抵着上牙膛，她面无表情的，“哼！”
扭头之时，她发辫甩在他身上，像是在抽他。
楚似瑾：“……”
……
这时才清晨五点多，但初夏的季节天色已大亮。
齐素雅顺着小楼梯来到房车一楼的小客厅，一抬眼就看见开放式的厨房里，俊雅儒丽的男人身着白衬衫黑西裤，卷起的衣袖露出手臂上大片扭曲丑陋的伤疤。
他正在做早餐。
“醒了？”
他听见动静，朝齐素雅这边看了过来。“早上好。”
他唇角噙着笑。
齐素雅抓了抓头，回想起昨天晚上楚似瑾把人推进蒙古包，当时她气懵了，都没理厌宸，就直接冲出去找楚似瑾算账。
“咳！”
“那个，早安？”
楚厌宸轻缓一笑：“今天早餐是皮蛋瘦肉粥配火腿煎蛋，我想再弄几个凉拌菜。”
他神色自然地和她闲话家常，她小小声地松了口气。
“不错不错！不过我不喜欢吃溏心蛋，我想吃全熟哒！”
“好。”
他好脾气地应着，似乎昨夜一切并不存在。
直至楚似瑾从楼上下来时，厌宸淡淡地瞟了楚似瑾一眼，那一眼之中，似无波动，甚至就连最基本的情绪起伏都没有。
楚似瑾：“……”
忐忑地看了看楚厌宸，然后又侧首看向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翘着小脚丫，抓着指甲刀剪脚指甲的小女孩。
昨天晚上……
他凝睇她侧脸，忽然一个声音响起：“那些女人都是畜生，我要弄死她们！”
他愣了一下，侧首看向身旁，这是一份幻觉，但又那么真实。
是当年那口古井，他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恶狠狠地撂下狠话，那脸上的狰狞触目惊心。
他连忙闭上眼，在心底默数时间。
正好齐素雅朝这边看来，见他紧紧攥着拳头用力闭着眼，直至三秒之后，他才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皱了一下眉。
“瑾哥，你来一下！”
她冲他招了一下手。
他犹豫一秒才朝她这里挪过来。
齐素雅淡淡的瞟他一眼，然后按住他的头。
“看电视！我给你布置一份昨夜，看《唐山大地震》，看完之后，写一份观后感给我，也就是观影心得。”
她往蓝光cd机里插入一张电影光盘，然后自己扭身走人。
楚似瑾：“……”
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怔怔的望向齐素雅那边。
看电影？为什么？
虽然不懂，但他很老实，挺直腰板认认真真的开始看。
……
齐素雅发现江碧城有个小毛病，这男的贼喜欢赖床。
楼下楚厌宸做好早餐，齐素雅上楼招呼人吃饭。
她以为要像往常那样亲自动手把人扯起来才行，然而掀开被子，就看见一对儿兔子眼。
红彤彤的，挂着黑眼圈，像是一宿没睡似的，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674 我妹妹太可怜了
“唔！妹妹！”
居然嘤嘤怪附体，一把抱住她：“我妹妹太可怜了！”
齐素雅：“？？？”
一脸莫名其妙啊。
吃完早餐后，齐素雅向当地老乡告别，然后房车继续上路，往新疆的方向开。
她想吃羊肉串了！
在此期间，楚似瑾每天都要看好几部电影，看的妖艳男人满脸苦闷，因为全是灾难片，先是唐山大地震，然后又是海啸，还有核辐射的纪录片，又或者是非洲的等等。
楚似瑾写了一篇又一篇的观后感，小女孩对此十分不满意。
“影评没写好，写的不走心，你是在凑字数吗？总之，就仨字，继续看！”
楚似瑾：“……”
简直噩梦一样，但又不敢比比。
然后另一头，江碧城泪汪汪的，整天瞅着齐素雅高呼妹妹好可怜，妹妹太可怜了，妹妹真的是人世第一小可怜。
齐素雅：“？？？”
这什么鬼，她哪可怜了？
真是好奇怪一男的。
在进入新疆之前，他们抵达临近的肃省。
这天晚上，江敬云坐在轮椅上，他伸着脖子看向旁边的江碧城。
江碧城手里抓着一部几十年后的触屏智能机。
这是江碧城在房车里面探险找到的，像是打开了新世界一样，一边盯着手机一边泪汪汪，还一个劲地嘀嘀咕咕太惨啦。
“你在看什么？”
江敬云噙着一抹温和优雅柔丽的笑容，但那眼神像是有一点点好奇，似乎对此很在意。
江碧城鼻子一抽：“大哥你自己看，写的太真实了！”
江碧城把手机递过来，让江敬云看屏幕上的字。
江敬云苏醒太晚，错过齐素雅指导大家认字的学习段，不过这个男人很妖孽，平时兄弟们谁有空谁就帮他补习之前落下的那些知识，所以如今也认了不少字。
他定睛一看，只见屏幕上是这样写的。
——“在以前那个法治社会，像现在这种事情林栋想都不敢想。他搂着身边艳丽的女人，看见女人为了一片面包对自己谄媚的像一条狗一样，又有谁能想象得到这是末世之前的大明星呢？”
之后江敬云继续往下看，这是一个关于末世题材的故事。
江敬云的眼色渐渐一深。
江碧城吸了吸鼻子。
“人性沦丧，道德崩坏，妹妹她自己提起这些事情总是一笔带过。那……我就很在意啊，然后我就发现了这个，我想多了解她一点，真的太苦太苦了！”
江敬云思忖一瞬，然后看向窝在小沙发里打瞌睡的女孩子。
“你这个，真应该给二瑾看看。”
“可是我还没看完！”
江敬云瞟了江碧城一眼。
江碧城：“……”
然后，反复观看各种灾难片写影评的楚似瑾一脸懵逼，他冷冷的接住江碧城丢过来的手机。
“我大哥说让你看！”
楚似瑾：“……”
十分弱小无助的问了句：“……不写书评吧？”他写影评都快写吐了，求放过。
江碧城愣愣回头看向江敬云，江敬云笑出一副很好看的样子。
675 笑容一点一点，变得明媚
“好主意，那就这么决定了，一天写一篇书评，我检查！”
楚似瑾：“？？？”
简直怀疑人生。
啪地一声拍上自己的嘴巴，就你嘴贱！！
而，江敬云。
他瞧着楚似瑾这副模样，薄薄的唇角弯出一抹愉快的弧度。
或许二瑾并未发现，但是最近，那眼神越来越灵动，让人难以想象他从前的麻木。
虽整体来讲还是有点闷，不过这却是个不错的转变。
不是么？
可见写了那么多影评，还是很有必要的，观后感真的十分重要呢！
……
楚似瑾开始记录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他有了一个日记本。
这世界很大，这世上人很多，就在这一刻，此时此地。
有妻子家暴丈夫，有父母虐待孩子，有人忍受饥饿，有人遭受虐待，有人被迫死亡，有人承受生活的苦。
而我在车上。
现在开车的人是我哥，雅雅说想吃羊肉串，我们正在去新疆。
云哥让碧城塞给我一只手机，车上有很多我从前无法想象的科技产品，戎哥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秀祯喜欢陪我一起看电影，他一边看一边说，那些演员演技不好，他有点吵，对他自己沾沾自喜，说如果是他来演肯定能演的更好。
昨天雅雅和秀祯开玩笑，说以后可以让秀祯去拍电影，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碧城在瞪我，我认为他一定是因为手机的事情，算是被云哥间接没收，被我接收。
紫衿很安静，雅雅看出他无聊，像是变魔术一样，拿出很多纯音乐磁带让紫衿听，紫衿很喜欢，雅雅说，紫衿可以试着弹奏，她现在正在教紫衿如何辨认五线谱。
另外……
我嘴唇受伤，最近有好多人盯着我的嘴，不知是不是我妄想症加重，感觉他们像是要杀我？
……
楚似瑾在这个日记本上记录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一回看见齐素雅趴在桌子上练字帖，他突然想起自己每日上交的书评影评，然后就默默开始练字。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他字写的好丑，羞于拿出来见人。
他的变化是滴水穿石，一点一滴的汇集而成。
他看了末世题材的小说，人有些恍惚，想起齐素雅对他的形容。
雅雅羡慕他，嫉妒他，说他玻璃心，大概就是易碎的意思。
他思考了很久很久，才算是稍微明白雅雅那些话的含义。
来自精神分裂的幻觉是否能够治愈已不再重要，不知不觉他眼底布满了光彩，他渐渐的开始笑。
就比如现在。
齐素雅伸出两只小爪子，故意扮鬼吓唬苏毅农，大伙闹成一团，不知为何楚似瑾就忽然笑了。
笑得有一点点明媚，也不知是哪里戳到他笑点，眼底染上一点点邪气，逐渐有了从前的样子。
房车变得静了静，之后继续喧闹。
齐素雅遥遥望着他这边，这人笑起来是真骚，特别骚气，浪荡的样子像个纨绔子弟。
只是比起从前，似乎有多了些儿沉着，是一种又清又寂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