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2 我干了， 你随意
江碧城：“……”
抓着筷子，突然感觉不香了。
真的下不了嘴。
一顿饭之后，齐素雅美滋滋的，心情特别愉快。于修凛对此有点好奇，逮了个空问齐素雅：“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刚才吃饭的时候，江……碧城？是叫江碧城么？他的样子有点奇怪。”
齐素雅瞄了他一眼：“嗯哼，这叫齐某人的小心眼，一个小报复而已。”
于修凛困惑。
齐素雅又瞄了他一眼，忽然砸了一下舌。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是江家的呢？哎！真的老愁了，全是窝边草。
两人谈话时，江碧城忧忧郁郁地坐在轮椅上，他可怜巴巴地瞅着齐素雅。
之前那顿早餐，某人真的用心险恶，其他人不懂，但江碧城知道呀，他心里明白着呢。
这是来自‘青菜论’的反击报复。
他委委屈屈的，耷拉着脑袋，某一刻忽然眼神闪闪，像是琢磨出一个好主意。
……
中午的时候，齐素雅去村长家晃了一圈儿，投毒这件事已经过了明路，镇上的派出所被惊动，由派出所介入，挨家挨户的让人试穿苏毅农捡来的那只烂鞋子，已经初步锁定了几人。
她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感觉进展不错，心情特别轻快。等回到江家时，发现家里忙的热火朝天，做了好多个菜，荤的素的全都有。
于修凛穿的整整齐齐的，衬衫扣子系到最顶上，冷燥之中又有一种禁·欲的气息。
他搬来一大箱啤酒。
“江碧城说要庆祝一下。”
齐素雅‘哦’了一声，也没有多想。
以至于，中午的酒桌上，她一个劲地被劝酒，被捧为大功臣。
于修凛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憋了半晌才问：“雅雅她成年了吗？”
江碧城抱着酒瓶子笑眯眯，这家伙有点喝高了，大着舌头道：“当然啊，妹妹户口上写着十五岁，但其实已经十八了。”
于修凛规规矩矩地站起来，他拿着酒杯，“既然成年就可以喝酒了。雅雅，我真的很感谢你。多谢你带我回家。”
齐素雅有点飘了，来者不拒，“都在酒里哈，我知道，我明白！我干了，你随意！”
于修凛：“？？？”
小姑娘一口干掉一杯啤酒。
江碧城虽然喝高了，却机灵着呢，他特地坐在小女孩身边，贼溜溜地为小姑娘满了一杯酒。
餐桌上，有人眼色变深，眼瞅着小女孩一杯杯黄酒下肚，越来越口干舌燥。
“唔，不喝了！热！”
她扯了扯衣领子，感觉肚子发涨，喝的有点想吐了。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我去睡觉！”
她酒品很好，喝多了不作不闹只想睡觉。
等回了屋，她往炕上一趴。院子里的餐桌是一片狼藉。
有人鬼鬼祟祟地跟了进来，她迷迷糊糊的看不清，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雅雅？”
江雁洲紧紧凝睇着少女红彤彤的小脸，她眯着眼笑得像个小弥勒佛。
他只觉得身体里像是点起一把火，但他今天喝的比较少，不像是上一回。
553 你怎么这么可恶呀
江雁洲静静站了半晌，忽然转身就走，那步履有些仓促。
于修凛比较清醒，他在帮忙收拾桌子，看见江雁洲从齐素雅屋里出来，觉得对方的样子有点奇怪。
再之后，他看见江碧城晕陶陶地转着轮椅去了齐素雅那屋。
他没太在意，径自捡起碗筷，正要将碗筷送去厨房，可眼角余光却瞥见一幕……
“嗯？？”
那个男人一脸贱笑，他抓着晕乎乎的小女孩，让人坐在他腿上，然后捧着人家的脸，吧唧一口！
于修凛：“？？？”
“啧！就知道他满肚子花花肠子，整天一副好像他最单纯的样子，其实心里黑着呢！卑鄙无耻心机重，啧啧啧！”
于修凛一回头，就看见江四江枫愚抱着胳膊吊高眼梢，一副很不屑的样子。他像是想起什么，顿时脸色变得很精彩。
上一回……
大伙没有防备心，全都喝醉了。他记忆有点模糊，但却记得，是楚厌宸先开的头儿，是楚厌宸叫住那女孩，把女孩子按在墙上亲，他当时估计是脑子抽了，还以为是在闹着玩呢，于是也凑过去了，结果……被揍了。
鼻青脸肿的。
“啧。”
再次砸了咂舌，江枫愚摇头晃脑的走了。
于修凛重新看向齐素雅那屋，隔着窗户看见某人一脸猥琐地抱着女孩子揩油，那女孩晕乎乎的，是真的醉的不轻。直至良久，江碧城才意犹未尽地出去。
于修凛：“……”
感觉怪怪的，不是妹妹吗？江碧城叫雅雅妹妹，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对了，雅雅大名齐素雅，这么说……不是江家的亲妹妹？
于修凛归队比较晚，因此有很多不清不楚的事情，他和秀祯一起去厨房刷碗。
等刷完碗后，发现齐素雅那屋出现另一个人。
男人披散着长发，是紫衿，华丽又漂亮，他坐在女孩子身边，轻轻的伸出手，一寸又一寸的轻抚少女的面容。
于修凛：“！！！”
原来还不止一个？
眼睁睁看着那人俯下身，一枚轻吻印在少女的眉心。
于修凛：“……”
他想他必须更正前言，这不但是个温馨团结友爱的家庭，更是一个混乱奇怪的家庭！
……
齐素雅迷糊极了，她现在只想睡觉，但有人摸她的脸，还有人亲她。
她醉蒙蒙的睁开眼。
“紫衿？”
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叫着对方的名字。
紫衿心里一悸，像是干坏事被人抓住，窘的白皙脸庞都快滴下血来。
她忽然坐起来，面无表情看着他。
紫衿视力不好，虽然看不起她，但能够感觉气氛不对。
“我……”
正想要开口，想说点什么，忽然咚地一声，她扑过来，骑在他身上，将他按在了炕上。
她气呼呼的捏住他下巴：“你怎么这么可恶啊！”
紫衿一脸疑惑。
下一秒，她的唇狠狠印下来。
“办了你！爷今儿就办了你！让你哭！让你求饶！”
紫衿被她啃的嘴唇有点痛，鼻翼间满是她的气息，他有点踹不上气来。
“齐齐……”
554 作孽多端的男人啊
他嗓音沙哑，试着推开她，但她的手已经伸进他衣服里，他气喘吁吁。
他看不清东西，所以不知她此刻的表情，那么复杂，带着一点小难过。
神志不清的小家伙想起自己曾被紫衿伤过心，于是下起手来越发的狠。
“弄死你！今天就弄死你！”
她的手抓住他裤腰，眼瞅着就要扯下他裤子，紫衿心口蹦蹦蹦跳的飞快。
这时忽然有人脸色难看地冲进来。
“雅雅！”
男人低沉雄浑的嗓音威严响起，是苏家大哥苏幕戎。
齐素雅懵懵抬头：“茄子，过来！”
苏幕戎一愣，旋即没好气地拎着她的后脖颈子，把她提溜起来，同时一把拽起被她压在炕上的紫衿。
他对齐素雅说：“别闹，去睡觉！”
小女孩理直气壮的，但眼神却迷糊：“是你们不让我睡的！大茄子！”
然后抓着苏幕戎的头发凶狠地亲过去。
表情严肃的男人瞬间石化，下一秒那张英俊的脸庞红炸了。
“你！”
像是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
她小眼神得意极了：“哼，让你们总馋我，吃掉吃掉！统统都吃掉！”
她酒品很好，喝完酒后不作不闹，但前提是没人惹她。
而现在，很显然，她被惹了，她像个小疯子一样，淘气起来了。
……
江碧城抱着空酒瓶，躺在自家炕头上，美滋滋地睡午觉。
这个作恶多端的男人造了孽，却睡得舒舒服服的。
忽然被一盆冷水泼醒！
“怎么了怎么了？”
茫茫然的睁开眼，酒醒了大半，然后就见哥几个脸色铁青地咬牙切齿：“你干的好事！！”
江碧城：“？？？”
莫名其妙被苏慕戎吼了一句，忽然想起自己暗搓搓地灌醉某个女孩子，连忙抱住弱小可怜的自己。
“我是无辜的，真的！”
苏慕戎：“！！！”
真的气得不要不要的，好不容易才把疯女孩安抚好，他自己却差点失了身。
同一时刻，齐素雅睡得香甜极了，可能是因为疯够了，眼下睡得很熟。
一个男人，他拄着拐杖，穿着假肢，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他凝睇她半晌，食指轻抚她红肿的嘴唇，溢出一声复杂的轻叹……
……
齐素雅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初夏天色亮的比较早，她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用力回想昨天的事情，结果发现自己又断片了。
“嘛，看来重活一次我也还是那个我。”
她压根就没当回事。
上辈子就这样，一喝酒就断片，这辈子也是这样，但莫名感觉心里像是出了一口恶气，极其的舒爽，这又是咋回事？
想了半天，她摆摆小手：“算了，不琢磨了，话说回来这一觉睡得可真是舒服呀！”
天亮之后陆陆续续有人起来。
齐素雅神清气爽地跟大伙打了个招呼，突然发现江雁洲的样子有点奇怪，那脸色极其难看，比起往日更加沉默、
咦？
然后她看见江碧城。
哦豁！这作妖的男人鼻青脸肿的，这是被揍了？
555 苏念初的小本本，重点备注
之后她看见文静秀气的江秀祯，秀祯冲她露齿一笑，眼神里却像是透着几分深意。
在之后是江紫衿。
咦，紫衿怎么躲着她啊？而且耳朵还红了，这也太可爱了叭？
再之后是苏大哥，也是脸色黑黑的。
“好奇怪哦！”
她抓抓头，然后看向于修凛：“他们肿么了？”
于修凛：“……”
就感觉牙疼，“你难道不知道？”
小淘气昨天酒醉发疯，满院子乱跑，嚷嚷着办了你们，统统都办了！然后挨个的亲，就连于修凛……
回想当时的情况，要不是他闪的够快，没准也得遭到她毒手。
齐素雅懵懵：“我该知道什么吗？他们打架啦？还是吵架啦？怎么都一副怪怪的样子？雁洲哥和幕戎哥似乎不大开心？”
于修凛：“……雅雅？”
“嗯啊？”
“我良心建议你，酒大伤身，往后还是少喝一点吧！”
齐素雅：“？？？”
最后是江家老爷子，一看见齐素雅就心情很好，眯着眼睛笑得特别慈祥，特别和蔼，倒是叫齐素雅有点发毛。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这时，有人为齐素雅端来一杯啤酒。是神仙样儿的苏念初。
“雅雅？听说宿醉之后再喝一杯酒叫做‘透酒劲儿’，能舒服一点。”
齐素雅：“哦！”
然后抓起杯子喝了，冲着男人明媚一笑：“谢谢呀。”
苏念初眼色有点发深，之后仿佛在研究什么，盯着她看了半晌。
大概半个小时后，她晕乎乎的，“困了，去睡觉！”
她又醉了！
原来不一定要灌很多酒？她大概是个一杯倒？
苏念初默默翻开一个小本子写下一行字——酒精发酵需要一小时。重点备注！
齐素雅醒后，这次苏念初又给她端来啤酒。
“这次抿一口就可以。”
她一脸莫名其妙：“干什么？你怎么老是喂我喝酒？我喝酒容易犯困，我还没吃饭呢，我饿着呢！”
苏念初：“……”
回手端来一份饭菜。“先吃，吃完再喝。”
齐素雅：“？？？”
饭后，架不住苏念初磨叽，她喝了一小口酒，半个小时后又迷糊了。
苏念初默默翻开小本子，再次写下一行字——喂她一口就可以。重点备注！！
……
叮铃铃铃铃。
齐素雅是被电话声吵醒的，她爬起来接电话。
“歪，谁呀？”
“雅雅？”
楚厌宸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俊雅儒丽的男子像是噙着几分笑意。
“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大概傍晚能到家。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顺道买回去。”
齐素雅唰地一下亮起了眼睛。
“建学校的事弄好了？你要回来了？太棒了！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人回来就可以！”
楚厌宸：“？？？”
男人狐疑了一瞬，等挂断电话后，轻笑一声。“是不是……想我了？确实忙了好些天，很久没回去了。”
然后，当天傍晚。
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停在江家院子外。
楚厌宸从车上下来，发现家里怎么静悄悄的？
“爷爷？”
“二瑾？”
“雁洲？”
“你们在家吗？”
556 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空荡荡的寂静院子里，楚厌宸挨个喊了一遍。
奇怪，怎么没人响应，难道出去了？
最后的最后。
“雅雅？”
他嗓音温柔又缱绻，像是在轻轻唤出深藏心底的秘密。
但依旧无人响应。
稀里糊涂地走进三房楚家的屋子，他心里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家里没人呢？
就在这时。
小女孩像只兔子一样蹦出来。
“surprise！”
她拉了个响炮，五彩缤纷的礼花满屋子飞扬，满屋子犹如众星拱月。
他们簇拥着一个人，将一个气质冷燥的男人推到楚厌宸面前。
楚厌宸愕然一瞬，像是被吓到了，瞳孔渐渐失焦，视线逐渐模糊。
楚家兄弟眉目相似，都是狭长的眼型。大哥楚厌宸是明媚的桃花眼，二哥楚似瑾是丹凤眼，而于修凛则类似杏眼，黑沉的眸子竟意外的纯净。
楚厌宸凝睇着这双眼，他目中诞生浅浅的水雾。
忽地轻笑一声。
“三予……”
似是如释重负，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笑声之中藏有哽咽。
他徐徐看向齐素雅那里。
忽地又哭又笑的闭了一下眼。
他眼角染上一抹醉人的桃红，可那神色却无比温柔。
“淘气。”
他笑着，又说了句：“顽皮。”
他逐一看向在场每一个人，见大伙脸上带笑。
心底密密麻麻的酸楚宣示着此刻的感动。
齐素雅眨了眨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他嗓音沙哑，比起平时更显磁性。
抬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揉。
“雅雅……”
想说感谢，但单单只感谢二字太过苍白。
这一刻人生近似圆满，他所在意的，他珍视的，全部在他身边。
他们每一个都在笑，她也在笑。
他咽了一下嗓，愉悦的心情像是驱散过往的尘埃。
楚厌宸这个名字，最初的时候，叫做楚艳晨。
艳丽晨阳，可这个世界哪有那么美好？
他是厌世的厌，他是宝字盖压顶的宸，就像是过往那些岁月化成的阴云，一直驱之不散地笼罩在头上。
可他头顶这片天逐渐放晴，他看见了阳光，他感受到温暖。
他凝视着她。
她是他生命中的太阳，这污秽凄惨的人生因她而明亮。
他现在有一个心愿。
愿她灿若骄阳，愿她无忧无虑，愿她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过好每一天，不被凡世所扰，一直做她自己，愿她永远保持此刻的心情。
“雅雅。”
感动之后，他凝睇着她。
而其他人则在看着他。
他薄唇轻启。
“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齐素雅：“？？？”
猝不及防的告白，她陡然怔愣了一秒。
……
雅雅。
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这句话像一道雷电笔直劈中了她。
全场一寂。
后来俊雅儒丽的男人又轻笑道：“雅雅怎么总是在做这种让人感动的事情。”
似乎是把那句告白圆过去了。
旁边空灵梦幻的江碧城插嘴道：“对嘛对嘛，雅雅最厉害，雅雅最可爱，最喜欢雅雅了！”
齐素雅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心道原来那句告白是玩笑？
557 齐爷我真是太天真了
眼看着楚厌宸和大家打成一片，她挠了挠头。
齐爷我天真了，差点当真了！
但她没注意，在那句告白后，屋里这些男人神色各异。
尤其是于修凛，他一脸古怪地瞧了齐素雅一眼，心里暗道，这女孩子可真能作孽，欠下了太多情债。
于修凛的视线兜兜转转，他一一审视着江雁洲，苏幕戎，楚厌宸，江紫衿，还有江碧城……
目前单单是于修凛‘看出来’的，就已经好几个了，至于其他那些人？
于修凛：“……”
这女孩子好可怕的样子！
她的魅力到底在哪里？
他为此沉思。
这事儿之后，楚厌宸发现江碧城脸上有伤，鼻青脸肿，像是被人揍的。不禁狐疑地审视江碧城两秒，旋即锁定了两名嫌疑人——苏幕戎，江雁洲。
准是这俩干的！
但是，家中兄友弟恭，在楚厌宸的认知中，平时打打闹闹不是没有，但打架打到留下伤，这就比较罕见了。
楚厌宸心里琢磨两秒，最后心中一涩，莫名的心生郁结。
这份郁结堵在心口，让他感到十分窝囊。
然而不论他心境如何，至少表面上一派和睦。
江家的老爷子摸了摸脑袋，时不时地瞅瞅齐素雅，然后又瞅瞅家中这些小子们。
老人搓着手笑出一脸慈祥。
这小日子真心不错，孙媳妇有着落了，雅雅这棵小白菜也不知是要便宜了哪个。
但总归老人看得有点心急，心道这些小子慢吞吞的，行动太慢了。
不过，年轻人嘛，脸皮薄，他老人家理解的。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美事，老人笑得越发和蔼了。
反倒是齐素雅，在老人的注视下，脊梁骨毛毛的，就感觉不太自在。
……
渭阳派出所的女同志周丽，带着苏毅农捡来的那只臭鞋子，挨家挨户的让人试穿。
村子里有人对此不喜，反感地冒出抗议，但抗议无效，想证明自身清白就必须试穿这鞋子。
江家惨遭投毒，虽未出人命，但这宗案件的性质太过恶劣。
四十二号的大脚比较罕见，那些脚小的被剔除，留下脚大的。
村长钟凤英以身作则，她第一个响应号召。
“我穿四十号的鞋，这鞋子不合我脚，太大了。”
但也有正好脚大的无故人士，其姓名被记录在嫌疑名单上，整天慌得一批，连夜里都睡不好觉。
“万一那位周同志冤枉我可咋办？这种事情对于像我这种脚大的女人太不友好，哪怕我能穿上那鞋子，可江家那事儿真不是我干的啊！”
一时间风声鹤唳。
这时周丽站出来表态：“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坏人！”
这只鞋子顶多只能算线索，查案破案讲的是证据，除了这只鞋还得搜集其他证据。
平时派出所办的那些案，其实也就是东家一只鸡，西家一堵墙的事儿，这种真正的案件实在太少。甚至于自从新年至今，渭阳派出所碰上的几桩大案子几乎全是跟大坪村有关的。
558 是不是小题大做
周丽干得不错，心里美滋滋想着，要升职了，要加薪了，为了升上副所长宝座，她得更努力才是。
她对这事儿很上心，可能是天生的正义感爆棚，又或者是嫉恶如仇？
总之查案行动如火如荼，但中途却受到阻碍。
沈家大院。
沈老太太捧着一杯凉茶端坐在一把木头椅子上。
“江家那事，我也听说过。但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拎着一只烂鞋四处让人试穿岂不是笑话？一只鞋子而已，这天底下穿四十二号鞋的不少，难道只要脚大就都是投毒犯？”
“我们小老百姓没啥本事，自然是上头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听，可闹成这样，是不是有失公道？况且那江家又没死人。这么大动干戈，是不是太小题大做？”
周丽笑道：“老太太，我听说你们沈家和江家是亲戚，听说江家那位已过世的老太太和您是一母同胞？江家虽没死人，但也不过是运气好。这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搁在早些年里就是巨毒，如今也照样能毒死人。而江沈两家既然是亲戚，眼下江家出了这种事，怎么您们沈家竟然还能端得住？真就一点都不担心？”
老太太抿了口凉茶。
“就算是亲戚，也有远近之分。小周同志要是了解过，应该知道，我们沈家和他们江家走得并不近，这些年井水不犯河水，一直是各过各的。”
周丽也笑了：“总归如今大坪村的人几乎全都试穿过，就只差您们沈家了。您看，我们这些当民警的，九十九叩都拜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了。总不能让您沈家搞特殊吧？”
两人话语里满是机锋。
沈老太太皱了皱眉。
周丽客气地笑着。
“老太太，您也别再拦了，关注这事儿的人可是不少，您沈家真要是想搞特殊，怕是反倒容易被人怀疑您沈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请您把沈家的人喊过来，配合咱一下。左右只是试个鞋子而已，又不会掉下一块肉来？”
周丽磨了沈老太太好半晌，但老太太不松口，老太太站稳立场，只一个态度，认为周丽拎着一只烂鞋让她们沈家试穿，是对沈家的冒犯。
周丽沉吟道：“老太太，这办案的事儿您可能不懂。但是您得知道，倘若凶犯真是您沈家的，您知情不报又阻碍执法，这不但是包庇，更是罪加一等啊。”
老太太神色一顿，似乎在想什么。
思考数秒后。
“行吧。”
事后沈老太太喊来沈家那些人，让女人们挨个试穿，其中一个中年大婶神色紧张，她穿上鞋子正正好，却拼命地缩着脚趾头，声称这鞋子太大。
周丽眼色一深。
等从沈家出来后，周丽道：“我之前去江家走访，凡事得讲逻辑。江家今日并未得罪什么人，只一个例外。就是那沈家的，曾在小齐同志的工厂闹过事，还被咱们拘留了几天。”
眼下证据太少，但周丽已初步锁定了嫌烦。
559 原来我们不一样
这投毒的，很可能正是沈家的！
周丽头疼道：“沈家那老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口风很严。我琢磨着，她大概是知情的，但只要她不承认，咱们也拿她没办法。”
毕竟这只是她自己的猜测，司法部门凡事得按证据办事，个人情绪以及那些漫无边际的猜测全是空的，顶多是提供一个办案方向。
“走，咱们去江家！”
周丽领着两名同时去江家，江家大院热热闹闹的，借住在隔壁陆家的顾斯年也在参与这场省会。
于修凛的归来，是一件大喜事。
这偌大的四合院，每一天都像过年似的。
周丽来时正好赶上了午饭。
齐素雅招呼着周丽落座，听周丽提起沈家，小女孩笑吟吟地说：“三氧化二砷这东西，寻常人肯定是接触不到的。倘若真是沈家投的毒，那么沈家肯定还有同伙。要不然这三氧化二砷又是哪来的？”
齐素雅思忖道：“我自己也查过沈家。实不相瞒，我早就怀疑她们了。但她们明面上的营生，我左看右看，仍是觉得再正常不过。她们碰不到这个，所以这是一条线，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一尾大鱼。”
周丽也是这么想的，两人交流心得，直至最后齐素雅送走了周丽一行。
她转身回江家院子，见大伙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这边。
顾斯年站在坐轮椅的子韵身边，他神色有些费解。
“那个姓沈的在工厂闹事，这我知道，可她怎么能下毒？”
人心太坏，况且那事儿本就是沈家不对，是沈家不守分寸，若为此怀恨在心，这得是多么的小心眼？
子韵也是一副诧异的模样：“就为了那点小事，应该不至于吧？”
齐素雅笑了一声。
“奇葩之所以称之为奇葩，正是因为她们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不过这事儿……”
她冷笑一声，旋即看向了苏念初。
只见苏念初拄着拐杖，清冷男子腿上按着假肢，他依旧一副平淡从容的模样，不骄不躁，无喜无怒。
他幽幽地瞧了齐素雅一眼，心底在沉吟，似乎是在推断一些事情，并且看他的样子，怕是心中已有不少眉目。
……
周丽来江家这个下午，又有一人登门。
是垮着菜篮子的宋青兰。
今日宋青兰头上戴的头巾换了个颜色，是藏青色的。
她笑盈盈慰问：“我听说你们家的事情，特地过来看看。”
齐素雅瞄了一眼宋青兰，瞅瞅宋青兰的菜篮子，生怕宋青兰再像前几次那样拿出一挂肉来问自己要不要吃。
这家伙貌似是一个腹黑，但表面温温柔柔的，气质温婉又恬静。
两人聊了两句，宋青兰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本来，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但现在看来……估计是我多想了。”
齐素雅：“什么一样不一样？”
这人在卖什么关子？
宋青兰怅然：“没什么，听不懂就算了。”
宋青兰走后，齐素雅懵了半晌。
忽然想起顾斯年。
她首次听闻顾斯年这个名字，正是出自宋青兰之口。
560 人逢喜事精神爽
那天在镇上，宋青兰曾说‘原来你和我一样’。
但这个‘一样’又到底是哪一个一样？
齐素雅为此困惑，她攒起一对儿小眉毛沉思了好半晌。
另外还有一件事。
当初楚家老三楚翰予，也就是于修凛，之所以被逼疯，是因为有一个戴着蓝头巾的女人暴揍了他一顿，并且还撕烂了他衣裳，往他口中塞肉。
宋青兰的标志是头巾，青色的，蓝色的，黄色的，各种各样的。
有没有可能是宋青兰？
但如果是宋青兰，她又为何这么做？
齐素雅思忖半晌：“大概不是她，因为她没有动机。”
……
人逢喜事精神爽。
最近楚厌宸意气风发，他三弟回来了，家里日子也越过越好，因为楚似瑾在服装设计上很有天赋。
齐素雅和楚厌宸商量，两人志向一致，打算开办一个服装厂，由楚似瑾提供设计灵感，然后生产服装在市面上贩售，不过这样一来就又得加盖工厂了。
楚厌宸说：“与其盖工厂，不如直接收购，我前阵子因为捐建学校的事儿去了城里几趟，也物色了几个地方。”
其中有一家濒临倒闭的纺织厂，正好可以买下来，里面配送不少机器，算是一个现成的便宜。
但是因为之前捐建学校的事情，花钱如流水，如今账上资金不足，真想收购的话还得攒攒钱才行。
左右这事儿不急，慢慢发展就成。
另外就是英雄食品加工厂的生意已彻底打开了销路。
楚厌宸提起一件事。
“国荣百货的郑总经历亲自联系我，希望能引进咱们的产品。”
国荣是国企，但主事的姓郑。而这位郑总齐素雅也曾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国荣正姥姥的寿宴上，另一次是去南云的火车上。
黑痦子陈丽鸣曾在国荣担任部门主任，在郑家这个问题上，楚厌宸持保守态度。
齐素雅摸着小下巴想了想。
“我觉得，郑家肯定藏了点东西。咱们之前推测，陈丽鸣她顶多是个马前卒，当初捅丫丫十多刀是受人指使，而她事后从一个有过前科的服刑犯变成国有企业的部门主任，我想那个幕后黑手肯定和郑家有关，要不然怎么能把陈丽鸣塞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决定，这送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以合作方的身份和国荣进行接触，也正好暗中查查关于陈丽鸣背后那只黑手的事情。
这可视作为一条线索。
……
渭阳派出所，周丽办案陷入瓶颈，目前有限的线索只有一只烂鞋子，但大坪村足足有十来人能穿这鞋子。
哪怕周丽和齐素雅这边的箭头全都指向沈家，却因为没有其他证据而陷入困境。
齐素雅并未对此事过多操心，她很信任周丽的业务水平，心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困境只是一时的，正义从不会缺席。
有些人心坏，必定被坏心所害，自食其果只是早晚的事儿，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这天，齐素雅开车，拉着楚家哥仨去镇上。
561 二瑾走丢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家里那些旧衣服都跟抹布似的，早就不能穿了。
哪怕齐素雅自己有空间，里头攘括了衣食住行各个方面，但偶尔也会想要逛逛商场。
镇上不比怀春市，虽热闹但绝对算不上繁荣。
齐素雅走在前头，突然察觉一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警觉回首，并无可疑人影。
反倒是瞧见身后楚家哥仨个子一般高，三哥男人风姿各异，其中当属楚似瑾最是开心。
他左手垮着大哥楚厌宸，右手垮着三弟于修凛，他一口一个大哥，再不然就三予三予，笑得像个大孩子。
三人采买了一大堆东西，塞满整个后备箱。
齐素雅一回头，突兀愣了下：“瑾哥呢？”
楚厌宸正在清点采买的货物，于修凛手中捧着一个大箱子，独独不见楚似瑾。
楚厌宸一怔：“二瑾？”
他看向旁边的小巷子，太阳太大了，天气热了。
方才楚似瑾嫌热，就自己一个人躲在巷子的庇荫处贪凉，可眼下那巷子空空洞洞，竟不见楚似瑾人影。
楚厌宸和齐素雅对视了一眼，这时于修凛放下他抱在手中的箱子，忽然一步上前。
他捡起一个橡皮圈，这是楚似瑾的。
几个月没剪头发，瑾哥本是短发，但如今发尾扎起一个小揪揪，整日用橡皮圈捆着。
于修凛凝睇这只橡皮圈，徐徐回首看向身后。
齐素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行叭！”
很无奈的语气。
反正家里总出事，她都习惯了。
“等等啊，我看看他在哪里。”
她钻进车里，借着小书包当掩护，从空间里面掏出一部亮银色的平板ipad。
她上辈子曾查抄过某个科技基地，空间里囤了很多黑科技，就算没网也能使用，全是市面上未发售的科技新品。
今日楚似瑾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衬衫配牛仔裤，那衬衫的扣子是个微型的定位器，她并不是故意监视跟踪，只是为了防止对方走丢，眼下正好派上用场，可见未雨绸缪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这里！”
她眸光一定，冲着楚厌宸和于修凛招了招手。
“走，咱们去找他！”
于修凛上车之后，看见女孩子将ipad塞进书包里，他微微一默：“……”
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有点在意。
超前的科技，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
最近住在江家，于修凛发现江家很多东西都透露着违和。
他不讳言这女孩的聪明才智，但她总能从她的兜里、包里，掏出各种各样古古怪怪的东西。
这令他有点在意。
感觉她很神秘。
……
这是一个女人。
稍早之前。
她看见一辆越野车开进渭阳镇，那车子可真是气派啊，她羡慕的看着。
这辆车停在她不远处，等车门打开，她看见几个人鱼贯而出，而其中一人，是妖媚艳丽的长相。
这女人怔了一下。
“李姐，今天咋没上班呢？”
“啊，我辞了，不干了。”
李伟红很随意地答了一句，看见女孩子走在最前头，三个男人跟在女孩子后头。
562 乙醚
那女孩很是警觉，似乎察觉自己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李伟红连忙转身背对着女孩那边。
等过了半晌，那一行人渐行渐远，李伟红这才徐徐转过身来。
她目光落在楚似瑾背上，眼底涌动着一些奸淫的光。
楚二瑾这小子，长得是越来越带劲了。
以前家里穷，穿着破衣烂袄，但那一身姿色很难掩饰。
如今白衬衫配牛仔裤，穿的时髦，像个城里人富养出来的公子哥儿，便更叫李伟红眼馋。
……
昔日江家兄弟被困城中，楚厌宸从城里回来。
为了支援城中弹尽粮绝的兄弟们，他和宋青兰做了一场交易。
后来在渭阳卫生所，楚似瑾知道这件事，心知城里肯定是出事了，肯定极需用钱，他找上李伟红，从李伟红这里拿了两百块钱。
为这事儿楚似瑾甚至还曾挨过他大哥一巴掌，他大哥很少揍他，他算是被大哥宠大的。
李伟红这个人有家暴倾向，前头娶过好几个男人，但全都死的不明不白的。
这世道男子轻贱，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就算男方家里知道是被李伟红揍似的，也少有人在意。
况且有钱能使鬼推磨，李伟红前头娶的那些男人都是家里穷的叮当响的，出事之后，只需要塞个一两百块钱就能够封口。
李伟红眼馋楚似瑾很久，她后来曾去江家，想要求娶楚似瑾，但江家宁可不要钱也不愿意见楚似瑾嫁她。
她曾想耍横，但她在齐素雅这里吃了不少苦头。
当时的场面很尴尬，她撂下几句狠话就落荒而逃了。本来还想不依不饶，心里有不少小算计，但奈何江家总出事，生意也越做越大，齐素雅和派出所的周丽交情不错，李伟红便渐渐的有点怯了。
可今日遇见楚似瑾一行人，她昔日的贼心就又冒上来了。
齐素雅买了不少东西，她和楚厌宸、于修凛忙着塞满后备箱，楚似瑾嫌热，自己一个人蹲在庇荫的巷子里无聊的画圈圈。
也是在这时，李伟红动手了。
一张沾了乙醚的手帕捂住楚似瑾的嘴，她迷昏了楚似瑾，迅速带走。
……
可能是因为乙醚量太少，吸入乙醚后，楚似瑾着实是昏沉了一阵儿，但没过多久就醒了。
这是哪呀？
孩子似的眼神，懵懂，迷糊。受乙醚影响，他手脚无力，头脑昏沉，人不是很清醒。
他躺在土炕上，看见陌生的家具摆设，这不是他的家。
“大哥，三予……”俊美妖艳的男子一脸迷惘，嗓音弱弱的，像是小猫一样。
他视线有些模糊，依稀看见一个人。那女人脱下上衣，单膝跪在炕上，朝他这边爬了过来。
他指尖动了动，眼睛睁得大大的，人也渐渐的醒神了。
“滚开！”他嘶哑着嗓子，忽然踹出一脚，但这一脚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李伟红一把抓住他脚腕。
“二瑾，姐可想死你了！”
他一哆嗦，“你滚！我要我大哥，要三予！要雅雅，你快滚开！”
563 当年那些事
像个孩子似的童言稚嫩，他试图反抗，但身体太软，根本就没有力气。
李伟红的手顺着他脚踝往上摸，划过他修长笔直的腿，他激灵灵地一个冷颤。
大脑发昏，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在他脑海反应。
他嗓子带上颤音：“滚开，不准碰我！”
他咬住自己的嘴唇。
发生在楚似瑾身上的事情，李伟红并不知情，此刻虽然察觉楚似瑾和以前不大一样，但也没有多想。
她一把扯下楚似瑾的裤子，露出里面黑色的四角内裤。
看着这艳色的男子瘫在炕上只能任自己鱼肉宰割，不得不说这非常令李伟红满意。
男人就得这样！
就得乖点。
就得躺在女人身下，任女人为所欲为。
这才叫男人。
“二瑾啊，先让姐满足一下，等回头姐就去提亲，那两百块钱姐还给你留着呢。”
她捏着楚似瑾的嘴，想要亲他，他别开脸，两手用力往外推，但他使不上力气。
他整个人都忙了。
“滚开，不准碰我……”他眼睛红彤彤的，身体抖的很厉害，像是在经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他脑子里像是被枕扎，一下又一下的刺痛，疼极了，他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他眸中有水雾，在瑟瑟发抖时，他仿佛看见一口井，一口早已干枯的深井。
他八岁了。
那一年天气大旱，太阳像下火一样，大地寸寸龟裂，河床都干了。
他们哥仨饿的像是皮包骨一样。
但日子穷不怕，他有父亲，有大哥，有三予。
他大哥总能从山上找来食物，是扒开老树，临近树芯儿的部分，撕成一条条的，用火烤的脆脆的，很香。
那时候他们每天都在吃那个，他甚至觉得，虽然娘很坏，不给他们饭吃，嫌他们是儿子，但大哥好厉害，那种脆脆的树芯比米饭还好吃。
前阵子，家里那个凶凶的女孩子把土豆切成薄薄的片油炸，她说那个东西叫薯片。
他就想呀，这个薯片，跟他吃过的树芯好像呢。
那时候他拽着小他一岁的弟弟三予，整天跟在大哥身后跑，他们四处找树芯，那东西扛饿，他们野在山上，找来的树芯烤的脆脆的，他们自己吃一部分，剩下的留给老爹。
娘不喜欢爹，他知道的。
但是有一天，他们从山上回来，满屋子都是血，好多好多的血。他看见一堆人在他们家里，他看见一条被砍下来的腿，他看见铁锅里炖着红呼呼的肉。
天气旱的没有水，就用血来炖。
他还看见一颗被砍下来的人头，那是他们兄弟的父亲。
父亲死不瞑目睁着眼，身体被剁成残肢碎肉，就只剩下一颗头，但是这颗头，脸上的肉被剐下来，耳朵也不见了，满室都是肉香。
很多人围着那口大锅，等着吃肉。
他想吐。
他在反胃，他的身体激灵灵的不住打冷颤。
忽然哇地一声，他吐了李伟红一身，也吐了自己一身。
他的眼神渐渐迷茫。
……
父亲死了，他当时只觉得好害怕，三予比他还小一岁，吓得差点哭出声，却被大哥捂住嘴。
564 我有，吃我的
大哥带着他们逃进山里。
大哥没有哭，但脸色是惨白的。
他们在山上藏了两个月，他们不敢回去，那是一个地狱，是个噩梦，从那一天开始他们不再有家。
但两个月之后，同村的大人进山砍柴，发现了他们。
大哥带着他们逃，但他们还是孩子，饿的面黄肌瘦，身体似一把枯柴，他们跑不过那些大人。
那些人好可怕，她们身材健壮，她们气色圆润，他们兄弟被逮住了。
村子里有一口井，他们被推进井里，井里有很多人，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断了腿，有的伤口腐烂，有的奄奄一息，甚至有人腐烂之后身体都长虫了。
恶臭。
三予小，三予不懂事，他们坐井观天，曾看见他们的娘站在井边，三予哭着说：“娘……娘我以后一定乖，娘你让我和大哥二哥出去好不好。”
但那个女人冷漠转身。
大哥一言不发，他听见人说：“这天气旱成这样，可不能再像是对待老楚她男人那样，吃没就真没了，得养着，让他们长肉。”
后来有几个女人说：“楚家那几个儿子长得不错。”
“老楚啊，我们几个凑了一袋粮食，卖他一宿！
“不玩白不玩，楚家这个二儿子是真俊，嘿！性子可真够辣。”
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就算他八岁了，但他就算不能全部理解，也稍微明白了一些。
他很不安，很害怕的。
“娘，不要……我不跟她们走。”
他求那个女人，但那女人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大哥想要护着他，被那女人踹了一脚，被那女人掰断了胳膊，被那女人踹断了腿。
他被带出井，他听见大哥的嘶吼。
他被带进一个草棚子，他听那些女人说，“先玩这个，井里那几个都快废了，楚家这仨正好，等玩完这个再玩另外两个。”
他怕得直哆嗦。
那是他不愿回想的一夜。
他身上能作为武器的不多，他的小手小脚不像大人那么有力，他用牙咬他们，有人抓着他的头发拔开他的嘴，狠狠地扇他嘴巴子，他咬人之后被揍了，好疼，但他还是要咬，咬了一口又一口，含着血带着肉。
他被扒光，他心里大概明白那些女人要对他做什么，他拼了命的抵抗，他很无助，但没人能救他。
最后大概是被他惹毛了，那些女人气急败坏，她们拿起了刀子，她们没再做他想象中的那些事，但等第二天他被扔回井里，他身上全是血腥味，他丢了很多肉。
三予搂着他，哭的泣不成声，他大哥没哭，他大哥一言不发。
第二天那些人还想要抓他。
他大哥却挺身而出。
“我来！不就是想要肉吗？我有，吃我的！”
他大哥撸起袖子，露出瘦瘦的胳膊。
大哥被带走了，他和弟弟三予哭的泣不成声。
大哥被扔回来时，也跟他一样，身上全是血。
又过了一天，那些人又来了，大哥虚弱的爬起来：“我来！吃我的！”
一次又一次，大哥的声音那么坚定。
565 惨无人道的人间地狱
大哥被那些女人带走。
他和三予拦不住，他们哭，但哭也没有用。
一次又一次。
大哥快死了，那些女人似乎不愿大哥死的太早，于是她们的目标放在其他人身上。
换成他，换成三予，然后又换成井里的其他人。
最后井里的人越来越少，甚至有人为了活命，也学着那些女人一样茹毛饮血。
大哥一直一直护着他和三予，大哥说：“别碰我弟弟！”
就算奄奄一息，脆弱的不行，像是随时都会死去，可大哥的眼神总是那么坚定。
他们身上的伤口腐烂了，大哥发着高烧，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就在那时候，有人来了。
“二瑾，三予？”
他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少年雅丽，是天生的白皙。
他奄奄一息地望着井口，看见一张有点熟悉的脸，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或许他的脑子早就糊涂了，那些日子是人间炼狱。
后来他才想起来，啊，是大堂哥，是江敬云。
江敬云顺着绳子从井上下来，背着他们，把他们绑在身上，挨个的运了出去。
他看见四处都是火，看见二堂哥江雁洲拎着一把菜刀，四处砍人。
二堂哥气疯了。
刀起刀落，雁哥剁下一个人的胳膊，他麻木的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女人，是姓楚的，是他们的娘，但他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敬云带走他们，爷爷拿出棺材本好不容易才救活他们，大夫说如果再晚个一两天可能他们就死了，大哥是伤的最重的，他次之，三予再次之。
后来那个村子，有人把雁哥砍人这事儿捅了出去，那些女人散了，能逃的全都逃了，但雁哥却坐了牢。
这牢一坐就是很多年。
……
楚似瑾恍恍惚惚的，他身上有一只手，他想起了很多事。自从沈芳那件事情后，受到刺激，他心智退化了。他可能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那些过往，他以为自己八岁，不愿面对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但这些夜里总是做梦，各种各样的梦，梦见从前那些日子。
他忽然激灵一瞬，本是狭长妩媚的丹凤眸，黑沉沉的。
他望着一脸奸淫的李伟红，他在想一个问题。
活着这么累，为何还要活着呢？
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被敬云带回爷爷家里，他们有了安身之地，他无数次想死，是他大哥一遍又一遍的纠正他，教育他，为他竖立各种观念，让他向前看？
可到底怎么向前看？
他总是望着回头路，那里全是血，各种各样的尸体，惨无人道的人间地狱。
他要如何才能向前看？
“李伟红……”
他空洞洞的眼对上李伟红这张脸。
像是在叹息，心神早已疲倦。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像你们这种人？”
他神色麻木的问了一句，身体依然绵软无力。
他费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看见李伟红的手伸向自己的上衣。
洁白的衬衫被抓皱成一团，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整个人，连并灵魂都早已枯寂。
566 或许，还不如一死了之
林伟红一把扯开楚似瑾的白衬衫，崩掉了衬衫的纽扣。
本以为会看见一副如玉美好的白皙身体，哪知那上头纵横交错的丑陋伤疤大片大片。
林伟红被吓到了，忽然惊叫着，犹如触电一般收回手。
“呵……”
楚似瑾一寸寸轻抚自己身上这些疤。
“好看么？”
他幽幽的视线对上林伟红的脸。
“我真的很想努力的活着，可是这样真的太累了……”
他闭了一下眼，慢吞吞的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弹簧刀。
像是厌世了一样，他看了林伟红一眼，忽地惨然一笑。
“为什么要想起来，为什么要想起那些事，我宁愿永远都不要想起，宁愿……不想起。”
他身子一软，身体摔回炕上。
这把弹簧刀他用过。
上一次刀锋对准了沈芳。
而这一回……
他徐徐的闭上眼，弹簧出鞘，刀刃弹了出来，他肩膀胸口腰腹大片大片的疤，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
这么活着，或许还真不如一死了之。
他合上双目，过往一幕幕再一次跃然而上，轻笑一声。
“有点对不起你啊。”
哥……
吱呀一声。
齐素雅踩下刹车，她从车上下来，稍微纳闷了一瞬。
本以为楚似瑾是闲逛着自己走丢的，可这里怎么竟是一户民房？
就在这时她听见院子里传出一声尖叫，是林伟红，像是受到很大惊吓。
来不及多想，齐素雅身体灵巧地翻墙进入这个院子，她推门而入。
下一刻。
“楚似瑾！！！”
她吓了一大跳，眼看那男人衣衫散乱，裸露着大片大片的疤，他双手握着弹簧刀，她赶紧扑了过去。
两只小手情急之下抓住了刀刃，薄薄的刀锋割破了掌心，她满脸冷汗地看着艳糜妩媚的男子。
他徐徐睁开眼，模样似有些愕然，像是没想到会被人阻挠。
“瑾！”
楚厌宸冲了进来。
血从齐素雅掌心滴落，敲碎在他心口。
她紧紧地皱着眉，像是感觉不到疼，掰开楚似瑾的手，抢下这把弹簧刀，连忙远远的扔开。
“你搞什么鬼！”
她嗓音干哑，“给我清醒一点！”
他愣愣的看了她半晌，她双似目燃火，却衬得她生机盎然。
他的眼睛一点点的湿润透了。
咬着自己的嘴唇，他在极力按捺，可肩膀却一颤一颤的。
忽然抬起手，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他紧紧抿着嘴不愿发出声音，可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淌，又哭又笑又叹。
“傻瓜，你来得这么早干什么。”
齐素雅沉默了一下，旋即轻轻地伸手抱住他。
“别哭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都过去了，别再想那些了。”
把他搂在怀里，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冲进这里，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意识到，他好了，他的心智恢复了。
可他这样子，还不如之前像个狼崽子一样见人就咬。
他的脸埋进她怀里，一点点搂紧她的腰，隐忍的哭声一点点放大，像是崩溃的哀鸣。
齐素雅心里有点发堵，被他哭的自己心里也有点发酸。